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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风雨飘摇中的国家大剧院
发信站: 听涛站 (Wed Apr 4 12:06:21 2001), 转信
(作者:小别)
酝酿了40余年的中国国家大剧院,经过两年的国际设计竞赛,终于以法国建筑师保
罗-安德鲁设计、清华大学协作的方案尘埃落定。可是围绕这一方案,争议骤起:从建筑
界到新闻媒体,从学术讨论到社会议论直至院士上书,像核弹的裂变,一个建筑问题最
终演变为社会问题。
轩然大波
为了卢浮宫前的玻璃金字塔,贝聿铭不仅在报纸、电视上解说,接受专家、公众的意
见,不停修改,而且还被要求做了一个1∶1的模型对照效果。安德鲁的压力同样在此:
最尖锐的争论是因为他在一个充满了传统建筑符号的天安门广场中做了一个完全现代主
义的大剧院。此前,大剧院的北面是古代的紫禁城,东面是斯大林式的人民大会堂、天
安门广场和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
轩然大波的高潮发生在6月10日的院士上书:在北京召开两院院士大会期间,由著名科学
家何祚庥、吴良镛、周干峙等49位院士具名的《建议重新审议国家大剧院建设问题》吴
交中央,批评安德鲁方案存在严重缺陷,“在功能上属二三流,但造价却是超一流,是
典型的形式主义作品”,建议中央缓建国家大剧院,并对设计方案展开公开讨论。9天之
后,由沈勃、郑孝燮等113位建筑学家和工程学家也具名表达了类似观点。
何祚庥院士说:“安德鲁的方案没有真正充分征求专家意见,结果,问题越暴露矛盾越
尖锐,如果我们不把意见集中反映给中央,让中央集思广益,从长计议,这才是不负责
任的态度。”“愿意签名的两院院士远不止49个。后来感到也没必要大动干戈地再拉上
许多人,就没有让那么多院士也来签名了。”在李岚清副总理到两院院士会议看望大家
的那天,才把上书文本分别给了中科院院长路甬祥和工程院院长宋健,两位院长当即表
态:一定送到。何祚庥透露说:“我们联名上书的最终目的就是希望引起中央的重视,
重新审定设计方案,并将方案公开让全国的建筑专家进一步论证。”
其实早在4月1日,为低调处理这座引人瞩目的建筑,开工仪式在最后时刻被取消。
来自民间和学界的异见,使正在进行土方工程施工的国家大剧院不得不面对停工的
威胁。7月1日,工程业主委员会着手在广州、北京、上海举办说明会征求专家意见。安
德鲁也不得不消减了25%的超预算开支。
风起云涌
建设国家大剧院是几代人的心愿,最早是周恩来总理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而1998年4月
国务院方正式批准立项。国家大剧院总建筑面积约18万平方米,由歌剧院、音乐厅、戏
剧场、小剧场及相应的配套设施组成。国家大剧院建筑设计方案经过两轮竞赛3次修改,
历时1年3个月,来自10个国家的36个设计单位参赛,先后有69个方案参加评选。经过反
复筛选、论证,并征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意见,最终选定了法国巴黎机场公司设计、
清华大学配合的法国方案。主持设计者为法国著名建筑设计师保罗-安德鲁。
保罗·安德鲁生于1938年,是法国建筑学院和法兰西建筑科学院的院士。安德鲁设计了
雅加达机场、开罗机场、大阪关西机场以及我国的上海浦东机场和广州新体育馆。安德
鲁将他的大剧院方案形容为“湖上仙阁”。这是一座坐落在近乎方形的大水池中的椭球
体建筑,在冬天水池可作为滑冰场。大剧院的主要入口在北面,与地铁的出站口相连通
,通道的玻璃顶则是水池的池底,观众在进入剧场前就能体验一下在水面下行走的奇妙
感觉。
(↑:这就是安德鲁设计的国家大剧院。)
国家大剧院的中标方案--法国人安德鲁的设计甚至引起了一场爱憎非常分明的轩然大波
:从建筑界到新闻媒体,从学术讨论到社会议论。喜欢这个方案的把它称为“晶莹剔透
的珍珠”,不喜欢的,比起“大笨蛋”和“粪蛋”,“水蒸蛋”还是蛋变系列最温和的
称呼。
许多专家也纷纷对这个“飞来之物”提出了异议。部分专家认为,国家大剧院应该成为
当代世界建筑史上的一个环节,表现出对传统充满智慧的接纳,概括跨世纪建筑发展的
新方向和新趋势,但安德鲁的方案似乎不能担当这样的解答,“惟一的意义,大概就是
天安门广场上多了一个特别现代的建筑”。
还有一些人士认为,安德鲁的设计是“一个飞来之物”——没有结构(柱、梁、窗、屋顶
等),没有空间尺度感,甚至“连建筑的基本要素都没有!”安德鲁的方案不仅与长安街
一点关系没有,和这个城市一点关系没有,而且“跟任何城市都没有关系,可以放到任
何城市的任何地点中去(连它周围的水环境都是自己造的)”。最后出来的是“一个让人
无法判断的怪物,这个怪物和中国建筑文化的惟一关系,可能就是它的外型和中国古代
帝王的陵墓外型相似”。
何祚庥院士告诉记者,安德鲁的设计貌似简洁明快,风格独特,但本质上存在很大
缺陷,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一、与周围人文环境不协调。天安门一带,政治气氛十分浓烈,建筑不仅大气磅礴
,而且传统文化气息很浓。如今,一个所谓的带有明显浪漫和反叛色彩、造型新颖前卫
、构思独特、四面水池环绕、中心为透明椭球体的建筑一下子就把原来的文化氛围破坏
了,显得过轻过浮。更重要的是,这个典型的西方玩意,对中国人来说可能会觉得新颖
特别,而在外国人看来则是过时的。伟大的建筑应该不露痕迹地融入周围环境,既能让
人眼前一亮,又不觉得孤立突兀,这是建筑方案的起码要求。
二、设计本身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隐患。何祚庥说:“安德鲁的设计方案过于看重它
形式上的奇突,恰恰疏忽了它的安全要素。在这个延伸到地下有七八层楼深的剧院里,
一旦发生问题,人员极难疏散。而其设计中,地面上压着重重的水,一旦发生渗漏或坍
塌,后果不堪设想。”
三、设计没考虑到北京的气候环境。有媒体曾评价中国大剧院的地面部分是一颗晶
莹剔透的巨大珍珠,而北京是一个多沙地区,安德鲁设计的“珍珠”,直径达218米,被
蒙上一层灰沙后,遇雨势必会成一个大花脸。218米直径的“珍珠”如何清扫?很可能后
面的还没擦掉,前面的花脸又出现了。
四、造成财力和资源的巨大浪费。何祚庥告诉记者,国家大剧院原来的资金预算只
有20多亿,而根据安德鲁的设计,最后的投资要达到50个亿。这对一个发展中国家来说
数目可谓是巨大的。6000个座位的大剧院,将50亿分摊到每一个座位上,平均每个座位
造价高达80多万人民币。何祚庥还说,任何一个剧院都是尽可能地方便剧团搬运道具,
而安德鲁设计的迷宫一样的大剧院,恰恰做不到这一点。到时候,道具的搬运肯定又会
带来大量人力财力的浪费。
两派之争
“第一轮说它像火锅,第二轮说是铁板烧,第三轮方案成了臭鸡蛋。”对于媒体有
关国家大剧院的系列称呼,吴耀东认为不应这样情绪化、表面化、简单化地去品评建筑
,在充满诱惑的语言背后,其实丧失了对更深刻问题的关注和思考,阻碍了我们民族本
应有的一次理性提高。作为清华大学的中方代表,吴耀东一直参与了安德鲁和清华大学
进行的设计方案合作。“我不知道记者们采访的对象是否真正了解事实真相?是否真正
掌握第一手资料?”身在其中的吴耀东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对大剧院方
案持异议的人有各种各样的出发点,有异议是正常的,但对学者来说,最忌讳的是在他
们不明真相的前提下人云亦云,甚至制造出各种数字性‘事实’。”
国家大剧院的造价是50多亿吗?试过“坐在一个76万元--价值相当于一部打过税的
奔弛车--的座位上看那该死的歌剧”吗?面对某媒体披露的数字,吴耀东表示自己的惊
讶和不解:“这些数字是从哪儿来的?我身处其中,也不知道造价是50多亿。”76万元
一个座位?折算成每个厕位多少钱会不会更惊人?“大剧院不是简单的娱乐、商业设施
,是文化事业的建设,反映的是文化事业的发展状况,不能用简单的经济核算来衡量国
家对教育事业的投入一样。”
吴耀东赞赏的是安德鲁的认真态度:在《建筑设计报告书》中,仅《消防安全设计
报告书》就经过多次修改,近100页,图75页,包括各种消防设施、防火分区、人员安全
疏散等问题的解决方法,细致到可据图估算出每一部楼梯疏散人数的多少。当方案送达
业主委员会并与北京消防部门有关专家交换意见后,大家均对如此详细完整的消防安全
报告书的做法给予了充分肯定。“这只是其中一份报告书,这种做法很值得我们学习,
”吴耀东认为“这才是科学的精神”,才是现代的设计思维。
另一种思考
在王明贤看来,曾在卢浮宫前建起一座透明金字塔的贝聿铭其实违背了现代主义建筑的
原则:关注形式远远超过关注功能。而在对安德鲁方案的批评中,这类意见也占了上风
。对于李畅教授“即使作出些调整,恐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在功能上仍然是二三流剧院
”的结论,吴耀东认为:“在剧院没有建成之前我不敢这样说。建筑讲求完成度,尤其
对不同类型的剧场建筑来说,音响、视线、声学设计、舞台设计等技术内涵众多,建成
后还要经过认真调试才能最终交付使用,事先就能给出结论应该说比较困难。”在安德
鲁周围,聚集着世界著名的舞台设计专家、声学设计专家(如巴黎歌剧院技术总监等),
“如果他们建议为了保证音响效果需要把墙倾斜多少度,安德鲁是会照他们说的去做”
。
在日本,通过东京第二国立剧场的建设,一方面形成了一整套细致完备的举办大型
国际设计竞赛的动作体制,同时修订建全了剧场建筑的设计规范。回顾整个竞赛过程,
吴耀东谈道,中国虽然通过国际设计竞赛建成了上海歌剧院,但有关剧场建筑新的设计
规范到现在都没有出台,也没有建立起一整套举办大型国际设计竞赛的动作机制。国家
大剧院在设计竞赛过程中,单是作为设计前提条件的用地范围就经历了两次大的调整,
相关的问题值得认真反思。
在大剧院的诸多方案中,日本建筑师矶崎新的设计同样值得瞩目。他把天安门红墙、大
会堂立柱和为掩饰三个升高舞台的屋顶起伏,即对传统的呼应和现代功能的需要非常自
然地结合在一起,“并创造出优雅的新形式,有建筑的语言,有大小高低的空间序列,
有良好的内部功能,把长安街的街道空间也限定得非常好。”在清华建筑与城市研究所
博士方可看来,矶崎新的设计给中国带来了一种启示:高质量的创新并不是随意的凭空
的想象,它应把城市的历史、现在和未来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矶崎新的设计荣创同与现代于一 身。)
而周庆琳在谈到中西方建筑文化的差异时则指出,“我们常采取模拟的方式,把传统的
构件作为一种符号,原封不动或稍加变形地运用到实践中来”,“西方则是把它打碎,
分解,概念性应用,所以只从形式上有时似乎看不出有什么联系,仔细分析时却能看出
它的奥妙。”但是,从另一方面说,“是不是需要理性、科学、认真地重新审视‘协调
’的内涵?在现代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做出新的诠释?是不是建造这样一个方案就一定
会破坏天安门广场现有的空间环境氛围呢?”
吴耀东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和观点。追溯天安门广场建筑群的发展历史,“比如人民大会
堂--它的巨柱式,檐口和柱头的装饰纹样等,许多方面吸取了西洋建筑的处理手法;毛
主席纪念堂,把这样一栋建筑放在古老建筑群形成的中轴线上,有些不妥吗?但这都是
历史的产物,已形成并被大家接受为天安门广场的一个组成部分。形成天安门广场的建
筑群,已留存下不同时代的历史印记,是否在此也可以出现中国面向新世纪的建筑形象
呢?采取这种姿态,应该说对建筑师具有更大的挑战性。”
不管适应还是塑造,不管能否成为北京的标志性建筑,国家大剧院给这座古老而渴
望年轻现代的城市,带来的变化是无可置疑的。安德鲁希望在天安门广场所象征的政治
中心的基础上,补充一个由国家大剧院所代表的文化中心。而在水波环绕的大剧院背后
,一个大型的绿色公园会改变天安门没树、没水的生态环境。
在人民大会堂西侧围好的空地前,轮滑少年于波以一个漂亮的刹车开始了他的想象:“
如果冬天,我们是不是可以在水面上溜冰?”“可以在公园里放风筝吗?”9岁的山西游
客李翔拽着手里的风筝,不满意地看着不远处禁放风筝的广场。“国家要建大剧院,我
们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希望花那么多钱建,就建一个好地方。”李翔的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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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潇潇,飞雪飘零
长路漫漫,踏歌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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