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vil_expres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eacherZhang (tz★斜阳照水●﹏﹏), 信区: civil_express
标 题: 杨柳笑春风 14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Mar 16 15:47:19 2001), 转信
以前被人众星捧月般的关注,已经不复存在。心灵开始
体味孤独,想念往日朋友是一种自我调节。前文讲过,有时
在图书馆、教学楼看到熟悉的背影,快步走上去,发觉只是
相似的陌生人。后来再遇到这情况,索性远远望着,且把虚
幻化作安慰。
那时23号楼只有值班室一部电话,常常围坐着好几个人。
外面打进来,必须从学校总机转分机5653。自然结果是经常
花了很多电话费也打不进来。隔不多久,分机改成了直拨,
但是依旧占线、占线和占线。
人是感情动物,即使物质再富庶,如果缺乏感情交流,
生活也会毫无乐趣。清华如同大观园,每天都给我无穷感受,
忍不住想同他人分享。信件是相互联络的手段,每天楼里都
有厚厚一堆,挤放在门口附近的暖气片上。现在则远不到从
前的数量零头。下课回来,大家蜂拥而上。有人欣欣然捧着
信拐入宿舍,剩下的只好敲着饭盆,郁郁地去吃饭。
于是,书包里经常藏着稿纸,去教室写信。由于好友很
多,同样的故事重复叙述,也觉得有点烦,要因人略做改动。
给考的大学不错的朋友,就实写自己的感受;考的大学不理
想的,就略去一些清华的好处,添上几句抱怨;给那些在家
复读的,就略微介绍一下环境,更多的是鼓励。
其实变来变去,寄出的信仍相差不多,收到的信却大不
相同。可以了解别的学校的新鲜事,回忆高中时的生活,交
流高中同学间的近况消息,这在陌生的环境里,感觉非常温
暖,如初冬的阳光。
并不是所有的信都让人快乐,高三时后座的一个好友就
令我烦恼。她姓高,名字姑且叫I小姐吧。她是那种轻声曼
语,雅净的女孩。她喜欢诗词,我跟她常讨论平平仄仄。她
们宿舍的女生都起了以“天”为首的笔名,比如有叫“天叶”
的,记得她叫“天忆”,我故意起了“震天”的笔名。那时
乐于把女孩子也当做对手,以示聪明,可谓年少争胜。她却
也不恼。我们经常聊天,特别当停电时,涂抹着烛光色彩的
谈话好像凝滞了时间。十年前的回忆已经模糊了细节,那是
很快乐的时刻,现在想来依然美不胜言,只可惜不会再有。
毕业时,她写给了我一首词:
苏幕遮 缅新怀旧
碧云天,绿草地。相逢二中此生留回忆,分别在即无见
期。往昔岁月,谢君诚相助。远离乡,多自顾。志比天高,
琐事难不住。事事难成事事成,欢乐伴君,早成震天业。
二中是我们高中的名字。感动之下,我也改了几句,算
是回复:
碧云天,黄叶地。相逢二中此生留回忆,分别数月无见
期。往昔岁月,心中常回顾。远离乡,不孤独。朋友易觅,
琐事难不住。事事难成终会成。唯愿旧友,早日重相聚。
高考后,她刚出考场,就被家人接走了,因此没能和她
道别。她母亲在高考期间去世了。据说她母亲一直卧病在医
院,可是她脸上从来都读不到一点悲伤。
她没有中榜,回到家乡补习。我按地址寄给她长长的信,
居然只得到她淡淡的回复,后来干脆不回了。第二年她考上
了大学,后来她大学毕业,后来她参加工作,后来她结婚。
这期间我曾在永定门火车站偶遇她一次,她要转车,只仓促
说了几句话。我得到了她结婚的消息,还有她现在家庭的电
话,明明知道电话线的另一头就是她,我无力拨出那个号码。
在我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曾附了一首诗:
纷纷落叶识高郎,气质清新果非常。诗词句句情真切,
烛光点点话正长。永定一别复半载,凭栏长忆旧时光。莫道
人生知己少,故朋老友莫相忘。
可是依然杳无音信。
寂寞的时候,有时会想起那淡淡的烛光晃动在暗暗的墙
壁,红彤彤的课桌她的头发她的脸。
我是视她为亲近的朋友的,不知道她怎么看我。我只是
想保留一个好朋友,一个可以谈诗论词的朋友。可是我终究
失去了,也许我的要求是奢侈。我想不通,曾经亲近的朋友
后来为什么会形同陌路?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错误?也
许,生活本来就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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