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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ndson (下雨喽.....), 信区: PCgame
标 题: 继续坎树(1)
发信站: 听涛站 (Sat Jul 29 19:11:05 2000), 转信
我从一开始就在砍树,开始时身旁的一棵小树,然后是远处的一片树林;开始用的是石
斧,后来是铁斧。说到一开始,我只知道自己站在部落里,天空很蓝,有一只鹰在不远
处的天空盘旋,很自由的样子。自由,哈,我不知道这个词汇是怎么进到我的脑袋里面
来的。按理说想我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有这样的概念的,我们只是一直在工作,我的工
作就是砍树。
最初为什么会去砍树的?我也不知道,好像只是一道光在脑袋里面一闪,我就知道
自己应该去砍树了,然后手里凭空出现一把斧子,我只能认为这是奇迹。那么接下来就
是砍树了。树早就在那里,我用不着像那些负责狩猎的伙计们一样,盘算着怎么接近猎
物,怎么投出标枪,怎么扒皮、剔骨,把肉提回部落。我只要走过去,抡起斧子砍下去
就行了。甚至不用考虑砍在什么地方,反正树总是会倒的,无论我是砍在树枝上,还是
树干上;反正倒下来总不会砸到我,或者别的什么倒霉蛋,它们总是在一瞬间就变成了
一堆碎木头。然后我把这些碎木头收拾收拾抱回部落,然后回来继续砍树。
每次回部落,总能看到一些新的面孔,和新的建筑物,说新的面孔,其实他们看起
来都是一个样子,但是我总能很轻易的分辨出哪些是新出现的(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他们
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但是他们都不说话,似乎也从来不抬头看看天空由多么蓝,那
只鹰飞得多么自由自在,他们只是不停的干活,和我一样。这一点让我很高兴。至于新
的建筑物,最奇怪的应该是那些矮小的,窝棚样的东西,还会冒烟。好像是给人住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有人进去过,所以我不知道建造这些东西,浪费我们砍下来的木头
有什么意义。但我们的工作是砍树,不是提问题。
有几个人过来跟我一起砍树。我没有教他们什么,因为没有什么可教的,他们也很
聪明的抡起斧子就砍,反正砍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甚至怀疑,就算砍到了自己的腿上
,那树也一样会倒,因为我已经抡了斧子,然而很令我失望的是,他们都没有把斧子抡
到别人或者自己身上的经历,而我,我不敢,我只是想想罢了。
没办法,这种日子太无聊了。即使你不能做任何事来改变它,那么,能够想一想,
自己偷着乐一乐总是好的。不然我怀疑自己会因为无聊而死。当然,我不知道死是怎么
回事,虽然按照日子来算我已经几百岁了,但我觉得好像活了只有几分钟,还有,我看
过狮子吃人,看过鹿吃草,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任何人吃任何东西,我们只是一只在砍
树。错觉,错觉,我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抡起了斧子。那片树林很大,虽然我不知道它
有多大,但几百年来我始终没有看到它的边界,没有看到树林对面的东西。我甚至相信
我永远也砍不完这片树林。但我并没有停止,因为我的生命就是砍树。瞧,我对生命的
定义就是这么简单。
有一天,突然有一道光在我的脑袋里面一闪,以至于我的心脏好像在一瞬间停止了
跳动。我发现自己的工作变了,我手中的斧子又一次奇迹般的消失变成了锤子。我在原
地跪下,开始制造什么东西,但的确有什么东西在我手下渐渐成型,我东敲敲西打打,
在这里或那里随意的塞些木头,然后,成了。我站起身来,审视着自己制造的这个建筑
,觉得它很完美,不像是我这个新手所能造出来的东西,虽然我对用一把简陋的锤子和
我们砍下来的碎的只能拿来当柴烧的木头,能造成这样的一栋建筑表示怀疑,但它的确
在那里,而且不断的有人把木头丢进去。我很像捧一捆木头丢进去,亲手确认一下这个
建筑是否真的存在,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光芒闪过。我只是
站在那里,看着人们络绎不绝的从我身边走过,把手里的木头丢进我小小的建筑。期待
着,而又不期待着有人能拍拍我的肩膀,夸我干得好,让他们不用再辛苦的把砍下来的
木头抱回部落;担心着,我那精致可爱的建筑,总有一天会因为放不下那么多木头而倒
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就这样无所事事的站在建筑旁。然而可惜的是我不能随
便逛逛,也不能和别人聊点什么,以至于这种清闲渐渐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幸好有一天,又有一道光芒在我的脑中闪过,我松了一口气,抓住那柄凭空出现的
斧子,向树林走去。继续砍树。就好像被人遗忘了又被人记起来了一样。那种一动不动
的站立着的生活就这样迅速的离我远去。并且再也没有回到我的身上。以至于从那以后
每次想起时都有点怀念。至于那个建筑,当我把砍下来的木头丢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
空空如也,并未如我所想象般木头堆成山。我很轻易的把这和凭空出现的斧子归为同类
,也就是说,都是奇迹。瞧,我对奇迹的定义就是这么简单。
后来有一天,我看到另一个家伙丢下斧子和一棵砍了一半的树,埋身于制造。那时
我们已经砍掉了半片林子的树,因而远离我最初制造的那个建筑,看样子是有必要再制
造一个了。我想。或许我比那个埋身于建造的家伙更早知道他在干什么。我可以感到他
心中的疑惑,并且预计到他的即将到来的欣喜与激动。这让我很得意。我甚至准备呆会
趁丢木头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说几句赞美或者恭喜的话。然而我手头的树倒了,我必
须把木头丢到原来的那个建筑里面,我知道他的建筑就快要完工了,但是我不能等待,
只有继续。
等我回来的时候,那个建筑已经建好了,完美而干净,不像一个新手所能制造出来
的东西。但那个家伙并未如我想象般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等待着别人的赞美,而是已
经投入了工作,混迹于那群默默砍树的人之中,以至于我已经无法将他分辨出来了。我
准备好的祝词就那样留在了肚子里,好像有点发胀,我吐了口气,没有迟疑的抡起了斧
子,继续砍树。
从我制造了那个建筑之后,我就没有再回过部落。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我的工作就
是砍树,然后把砍下来的木头扔进建筑里,然后回去继续砍树。虽然偶尔会有人来加入
我们的队伍,但他们都沉默寡言,所以我不得不放弃向他们打听消息的想法。所以我开
始怀念从前那段能够回到部落里的日子。可以抱着木头慢慢的穿行在建筑中,看着那些
小巧别致而又毫无用处的房子。所以我很羡慕头顶的那只鹰,它可以在高处不断盘旋,
它的视力应该也很好吧。应该可以看到部落里的一点变化吧。我突然发现那也是一种幸
福。起码可以让眼睛接触到一些斧子和木头之外的东西。
每砍掉一棵树,抱着树木往建筑走的时候,都可以遥遥的看见部落,部落的范围在
不断扩大,有很多新的建筑,新的声音,新的气味都顺风飘过来。我常常梦想有一天,
部落的范围会延展到这树林边上,把我们也包括在其中。然而我很快发现梦想不过是梦
想罢了,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我们手中的斧子可以证明这一点,砍树的速度总比制造
建筑的速度快,所以这个梦想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我很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不愿相
信罢了。
有一天,那个家伙从部落那边过来了,我是第一个看见他的人,至少,我这样相信
。那时我正抱着木头往建筑走,一如既往的向部落张望。然后,他就进了我的视野。那
时,好像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新人来了,所以我不否认在看到他的时候,心多跳了两下。
然而我一如往常般把手中的木头丢进建筑,然后转身往树林走去,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我要砍的下一棵树在树林的侧面,因此我可以不时的侧过眼睛看他,我很高兴,因为那
是我的希望。
他正如我希望般被分配来砍树。后来他告诉我是因为部落里面发生了木材危机,有
一堆人当上了农民,并开始疯狂的造田。而他,被指派去造一个建筑,可是当他蹲下身
子,准备开始时,却发现没有木头了,所以就被调来砍树。而我,我从第一眼看到他的
时候,就知道他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不知道这种不同源于何处,但我就是知道他不同。
所以我用他砍倒的第一棵树的名字给他命名,所以我叫他橡树。
和橡树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人,因为人多了的缘故。我们砍树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树
木成片成片的倒下,树林正很明显的缩小着,消失着。看着离部落越来越远,我用一个
新的梦想代替了原来的那个,我相信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们能砍掉所有的树,这个
梦想不很遥远,对此我很有信心。
我一直认为橡树和别人不同。而那一天,我的想法被证明是对的。就像我所说的那
样,我们人手多了,以至于经常的几个人在砍一棵树。我对于在这样的混乱中仍然没有
人受伤表示惊讶。然而那一天,橡树就在我面前一斧子砍到了自己的腿上。我抑制住那
种想要惊叫的冲动,因为他没有哼一声,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改变。他只是后退了一步,
看着树木在他眼前碎裂。我立刻意识到那一斧子是故意的。
“为什么?”我这样问他,手里的斧子同时抡了出去。
“我想看看这样树会不会到。”他这样说,抱起地上的木头,转身向建筑走去。
我突然想到了自己很久以前的那个疑问。就有点想笑,于是又是一斧子抡了出去。
“你受伤了。”他回来之后,我这样对他说。
“受伤?我们这样子还算是活着?”
“活着?”
“我看过别人死,不,我们不是死去,我们只是变成骨头。”
树在我眼前碎裂,我抱起木头,转身向建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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