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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权力论》@罗素——7革命的权力(zz)
发信站: 听涛站 (2003年03月03日11:14:29 星期一),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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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权力论》@罗素——7革命的权力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Feb 28 21:06:34 2003), 转信

第七章 革命的权力
    我们看到传统的制度可以在两种不同的情况下瓦解。第一种情况是旧制度所倚为
基础的信条和思想习惯已受到人们的全面怀疑;这时,社会内部的团结,就只能靠行
使暴力来维持。另一种情况是一种新的信条(必然带来新的思想习惯)愈来愈深入人
心,终于强大的足以使一个符合新信念的政府去取代被认为过了时的政府。在这种情
况下,新的革命权力所具有的特性,既不同于传统权力,也不同于暴力。诚然,如果
革命成功,他所建立的制度不久就成为传统的制度;还有,如果革命斗争是残酷而持
久的,他也常常会堕落为争夺暴力的斗争。尽管如此,新信条的信仰者在心理上跟野
心冒险家还是大不相同的,前者的影响也往往更重要、更持久。
    下面我用四种例证来说明革命的权力:(1)早期基督教;(2)宗教改革;(3
)法国革命和民族主义;(4)社会主义和俄国革命。
    (1)早期基督教  这里,我只讲基督教对权力和社会组织的影响这方面,除偶
尔提到以外,不讲基督教作为个人信仰的哪一方面。
    基督教最初是完全没有政治色彩的。在我们今天最能代表基督教原始传统的是基
督弟兄会的信徒;他们相信世界末日近在眼前,拒绝参与或承担任何世俗的事物。不
过持这种态度只有在小教派里才是可能的。当基督教徒人数增多而教会势力增强的时
候,企图对国家发生影响的愿望就不可避免地要滋长起来。戴克里先对基督教徒的迫
害一定大大强化了这种愿望。君 刻苟「男 基督教的动机至今虽不十分清楚,但显然
是政治性的动机,这就意味着教会在政治上已经是有势力的了。教会的教义于罗马国
家的传统教条两者差别之大使我们必须把君士坦丁时代所发生的革命看成是有史以来
最重大的革命。
    就权力而论,基督教最重要的教义是:“我们应该服从上帝而不服从人。”这是
一条箴言,除犹太人之外,以前还未有过类似的说法。诚然,人们有宗教义务,但除
犹太人和基督教徒以外,人们的宗教义务和对国家应尽的义务并不矛盾。异教徒即使
人为皇帝以神明自居是毫无哲理根据的,也愿意崇拜皇帝。反之,在基督教徒看来,
无形的真理是至关紧要的;他们相信,假如他们除唯一真正的上帝以外,在礼拜别的
东西,就有多入地狱的危险,这还不如殉教,因为殉教是两害中之轻者。
    对于应该服从上帝而不服从人这一原则,基督教徒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上帝的旨
意可以直接传达到个人的良知,也可以通过教会而间接传达到个人的良知。除亨利八
世和黑格尔以外,直到今天还没有人主张上帝的旨意可以通过国家来传达。因此,基
督教的这条教义含有削弱国家而赞成个人判断善恶、或加强教会地位的意思。前者在
理论上包含无政府主义;后者涉及两个权威,即教会和国家,而教会范围和国家范围
如何分界是没有明确原则的。什么是凯撒的?什么是上帝的?一个基督教徒肯定会很
自然的说,一切都是上帝的。所以,教会对于权力的要求很可能是国家难以容忍的要
求。教会与国家之间的冲突从未得到理论上的解决;在教育这类事情上,两者间的冲
突还一直延续到今天。
    也许有过这样的看法,即君 刻苟「男 基督教之后教会与国家就会协调一致。可
是事实并非如此。最早信基督教的黄帝是阿里乌斯教徒,而且由于阿里乌斯教派的哥
特人和汪达尔人侵入罗马帝国,正统教派的皇帝在西欧的统治时期是很短的。后来,
当东方的皇帝信奉天主教已不成问题时,埃及信奉一性论派,西亚许多地方则信奉景
教。这些国家中信奉异端的人,欢迎穆罕默德的信徒,因为后者对异教徒的迫害比拜
占庭政府对异端的迫害为轻。在同基督教国家的多次较量中,到处都是教会获胜;只
有新兴的伊斯兰教让国家权力控制了教会。
    四世纪末教会与阿里乌斯派帝国之间冲突的性质,可以拿公元385年女皇查士丁
娜与米兰大主教圣安布罗斯的斗争来说明。女皇的儿子瓦伦蒂尼安尚未成年,有女皇
摄政,两人都是阿里乌斯教徒。复活节前一周女皇在米兰的时候,“听信了别人的话
,认为一个罗马皇帝有权在自己的领土上公开举行他所信奉的宗教的礼拜;于是她要
求大主教在米兰城内或近郊让出一座教堂,作为一种适当而且合乎道理的让与。可是
安布罗斯的行动是有大不相同的原则指导的。尘世的宫殿固然可以属于皇帝,但教堂
是上帝的房屋;而且在他的辖区之内,作为使徒的合法继承人,他本身就是上帝的唯
一代理人。基督教的特权,无论是精神方面还是世俗方面,都只有真正信仰基督教的
人才能享受。安布罗斯是心安理得的,因为他自己在神学上的见解就是真理和正统教
义的标准。主教拒绝跟魔鬼所利用的人举行会商或谈判,并以适当的坚决态度宣称他
宁肯殉教也不向邪恶的亵渎圣物的罪行屈服。”
    但不久人们就看出他不必担心殉教了。当他被招出席公会议的时候,他后面跟着
一大群用户他的愤怒的民众。他们恫吓要侵入皇宫,也许要杀死女皇母子。哥特人雇
佣兵尽管是阿里乌斯教徒,也不敢决然作出不利于这样一位圣者的事情。为了避免发
生革命,女皇被迫作了让步。瓦伦蒂尼安的母亲永远不能宽恕安布罗斯的胜利;少年
皇帝也激动地感叹,说他自己的臣仆准备把他出卖给一个骄横的教士。
    此年(386年)女皇再次试图战胜这位圣者。她颁发一道放逐他的敕令。可是他
在大教堂里避难;忠实的教徒和教会慈善事业受益人不分昼夜的保护他。为了使保护
他的人不打瞌睡,他“让米兰教堂采用一种高深而和谐的唱赞美诗的规定。”他的信
徒们的热情受到一些奇迹的鼓舞,便更加激发起来,到了最后,“意大利的软弱君主
也觉得自己不能和这天之宠儿竞相争夺了”。
    像这样的较量是很多的,它们确立了教会的独立权力。教会获胜,部分由于施舍
,部分由于组织,但主要是由于没有强劲有力的信条或情感和它对抗。当罗马对外征
服的时候,一个罗马人能够强烈的感到国家的荣誉,因为征服满足了他的帝国自豪感
。但到了四世纪,这种情感早已消失了。对于国家的热情,作为能与宗教相比的力量
来说,只有随着近代民族主义的兴起,才复活起来。
    每次成功的革命都是权威受到动摇,并使社会内部的团结更加困难。使教会获得
权力的那种革命也是如此。她不但一般的削弱国家的力量,还为以后的革命树立了榜
样。再者,曾为早期基督教义中重要成分的个人主义仍然是宗教叛乱和世俗叛乱的危
险根源。当个人的良知不能接受教会裁决的时候,他就能在《福音书》中找到拒绝服
从的根据:异端可能使教会烦恼,但他并不违背原始基督教的精神。
    这是每一种导源于革命的权威所固有的困难。它必须坚持说原来的革命是正当的
,但又不能合乎逻辑的说以后的革命一定都是邪恶的。基督教中的无政府主义之火尽
管被深深的埋藏起来,但在整个中世纪士气依然保持其活力,到宗教改革时就突然迸
发为熊熊烈火了。
    (2)宗教改革  从权力观点看,宗教改革在两方面和我们有关:一方面,他的
神学上的无政府主义削弱了教会的力量;另一方面,由于削弱教会,他就加强了国家
的实力。宗教改革之所以重要,主要是由于它是一个伟大世界性组织垮台的部分原因
,而这一组织,久经证明,比任何世俗政府都要强大。路德为了反对教会和过激派并
取得成功,不得不借重世俗君主的支持;所以,在希特勒时代以前,路德派教会对于
非天主教的政府从未表示过任何不忠。农民革命是使路德宣传服从君主的另一原因。
在信奉路德教派的国家中,教会实际上已不再是一个独立权力,而是教人服从世俗政
府的宣传机器的一部分了。
    在英国,亨利八世以他所特有的旺盛精力和残暴手段把宗教改革抓在自己手里。
他宣布自己为英国教会的首领,从而着手使宗教世俗化和民族化。他无意使英国的宗
教成为囊括世界的基督教的一部分;他希望英国的宗教为他的荣光服务而不为上帝的
荣光服务。通过唯命是从的议会,它可以随意更改教义;它能对不满意这种更改的人
毫不费事的处以死刑。修道院的解散给他带来了收入,使它能很容易的消灭天主教徒
的叛乱。火药阴谋和蔷薇战争已经削弱了旧封建贵族的势力,他们的头颅,什么时候
都可以随他的高兴而砍掉。依靠古老教会权力的伍尔西失败了。克伦威尔和克兰默是
亨利的驯服工具。亨利是一个先驱者,他第一次向世界表明:在教会失势的当中,国
家的权力能是什么。
    要不是在伊丽莎白时代某种与新教相结合的民族主义既必要又有利的话,亨利的
攻击也许不能持久。英国为了保存自己,需要挫败天主教的西班牙,于是采取了劫夺
西班牙金银运输船这种愉快的自卫方式。此后,英国国教的唯一危险来自左派,而不
是来自右派。但是来自左派的进攻也被打败,接着就出现了以下的局面。
    贤明国王查理的黄金时代
    只有忠忱,没有祸害。
    《布雷的牧师》这首歌曲说明新教国家对教会的胜利。只要信教自由还被认为是
不可能做到的事,唯一可以取代教皇和公会议的权威的就是埃拉斯都主义了。
    但是埃拉斯都主义决不能使怀有强烈个人宗教信仰的人感到满足。在有无涤罪所
这类问题上,要求人们服从议会的决定,就未免有些荒诞。独立派认为国家和教会都
不是神学上的权威,而主张个人有判断的权力,结果也就是主张信教自由。这种观点
很容易和对世俗专制主义的反抗联系起来。假使每个人在宗教上都有自己做出判断的
权利。难道他就没有其他的权利吗?政府对与平民的行为,难道就没有可以制定的范
围使之合法吗?于是,又失败的克伦威尔的信徒们带过大西洋的人权学说,经  斐逊
纳入美国宪法,后来又被法国革命带回欧洲。
    (3)法国革命和民族主义  从宗教改革直到1848年,西方世界一直处于可称为
人权革命的动荡之中。1848年,人权革命运动在莱茵河东岸开始转化为民族主义运动
。两者间的联系,在法国从1792年起就有了,在英国从一开始就有,再没有则开始于
1776年。运动中的民族主义方面逐渐压倒了人权主义方面,但最初后者要比前者重要

    在我们的时代,人们惯常把《人权宣言》视为一纸肤浅的十八世纪辞藻而加以嘲
讽。诚然,从哲学上来研究,这种学说是难以辩解的,但从历史以及实际效用看,它
是有用的。我们所享受的许多自由,就是在这个学说的帮助下赢得的。一个功利主义
者虽然很难接受‘权利’的抽象概念,但能用下面的说法陈述在实际目的上和《人权
宣言》同样的学说:“如果每个人在某已确定的领域之内能随心所欲的自由行动而不
受任何外在权威的干涉,那么,公众全体的幸福就增加了。”《人权宣言》的鼓吹者
对司法也很感兴趣,他们主张非经过适当的法律程序不得剥夺任何人的生命或自由。
这个意见,不论真假,在哲理上倒不是荒谬的。
    《人权宣言》的学说从他的根源和思想感情来看显然是反政府的。一个专制政府
下的臣民认为他应有随意选择信仰的自由,应有一一切合法方式经营业务而不受官僚
政治干涉的自由,应有跟所爱的人结婚的自由,并应有反抗外国统治的自由。如果需
要政府做出决定,这些决定——《人权宣言》的鼓吹者坚持认为——应该是多数人或
其代表作出的决定,而不应是专横霸道的或单纯传统的权威(例如国王和教士)作出
的决定。这些见解逐渐盛行于文明世界并产生自由主义的特殊心理,它对政府的行动
总是抱着一定的怀疑态度。
    个人主义和新教在逻辑上和历史上都有明显的关系。新教虽然在得到权力的时候
常常把它的教义放弃,但在神学领域内是维护它的教义的。通过新教,个人主义和早
期基督教以及早期基督教对异教国家的敌视都有关系。由于基督教涉及个人灵魂,所
以个人主义和基督教还有较深的关系。根据基督教的伦理,国家的任何需要都无从证
明当局逼人为恶时有道理的。教会主张:如果婚姻的双方有一方是受强迫的,婚姻即
属无效。甚至在宗教迫害这一问题上,它的理论也是个人主义的;迫害的目的在于引
导信奉异端的个人放弃他以前的信仰而进行忏悔,并不在于为社会谋求利益。康德认
为每个人的本身就是目的,这一学说就是从基督教教义引申出来的。在天主教会里,
权力的长期发展已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早期基督教的个人主义;但新教教派特别是那
些比较偏激的新教派别,又恢复了个人主义,并把它应用在政治学说上。
    当革命的信条和传统的信条相互争端的时候(如在法国革命中所发生的那样)政
府这家与被征服者的权力是暴力。革命的拿破仑军队把新信条的宣传力量,以欧洲前
所未见的规模和暴力结合起来,这对欧洲大陆人的想象力所产生的影响一直延续到现
在。传统的权力到处受到雅各宾党人的挑战,然而能使这种挑战收到效果的是拿破仑
的军队。拿破仑的敌人们为了保卫古老的弊政而进行战斗,在最后取得胜利的时候,
建立了一个反动的体系。在这些人的愚蠢镇压之下,拿破仑的凶残酷虐和横征暴敛反
而被人淡忘了。“大和平”死气沉沉,使得战争似乎是 曰 壮丽的,刺刀似乎是自由
的先驱。在神圣同盟年代里,对强暴的拜伦式崇拜盛行起来,逐渐形成人们的日常思
想。这一切都可追溯到拿破仑的暴力以及他和法国革命时期求解放的战斗口号之间的
关系。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成功,和斯大林的成功一样,都应归功于罗伯斯庇尔和拿
破仑两人。
    革命的权力,如拿破仑的情形所显示的,很容易堕落为暴力。诚然,敌对的狂热
不论是在对外征服中相冲突,或在宗教迫害中相冲突,或在阶级斗争中相冲突,都和
暴力有所区别,因为这是追求权力的不是个人而是集体,并且追求权力也不是为了集
体本身而是为了实现集体的信条。但是既然用权力作手段,而且在长期斗争中目的又
容易被人遗忘,因此狂热就有逐渐变成单纯追求胜利的趋势,特别是斗争持久而又激
烈时,就更是这样。所以革命权力和暴力两者间的区别往往不像乍看起来那么大。在
拉丁美洲,反抗西班牙的斗争起初是有自由党人和民主主义者领导的,但结局却在大
多数地方建成了一系列有兵变间隔开来得不稳定的军事独裁政权。只有在革命的信仰
坚强而普遍、胜利的到来又不太迟缓的情况下,人们的合作习惯才能经得住革命的冲
击而保持下来,并使新政府建树在人们的赞同之上而不再单纯的武力之上。一个没有
心理为新的政府必然是一个暴虐的政府。
    (4)俄国革命  现在判断俄国革命在世界史上的重要性为时还锅灶,我们还只
能讲讲它的某些方面,像早期基督教一样,它所宣传的主义是国际性的,甚至是反民
族的。他基本上是政治的,在这一点上它像伊斯兰教而不像基督教。可使它的信条中
至今竞争名唯一有效的部分是对自由主义的挑战。直到1917年11月为止,只有反动派
才反对过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者,和其他进步人士一样,也主张民主、言论自由、
出版自由以及自由党所使用的别的政治工具。但当苏维埃政府多到权力的时候,它却
恢复了天主教会极盛时的教义,那就是:传播真理是当权者的职责,既用正面教育的
方法也用镇压一切与之竞争的教义的方法。这当然就要建立一个不民主的独裁政权,
靠红军维持其稳定。新的东西是政治权力和经济权力的合并,这就是政府的控制有可
能大大增强。
能大大增强。
    共产主义学说中有关国际的部分,已经证明为无效,但对自由主义的否定,却获
得异乎寻常的成功。从  茵河一直到太平洋,自由主义的主要学说几乎到处遭到唾弃
。首先是意大利,然后是德国,都采用布尔什维克的政治权术;甚至在仍然保持民主
政体的国家中,自由主义信仰也丧失了它的热力。例如,当一所公共建筑被人放火烧
掉以后,自由主义者主张应由警察和法庭努力找出真正的罪犯,可是思想现代化的人
就和尼禄一样主张用捏造的证据把罪名加在他个人所不喜欢的任何一批人的头上。关
于言论自由这类的东西,这种人也和圣安布罗斯一样,主张只应归自己的一帮所有,
而不应归于其他任何帮派。
    这种学说的效果是把整个权力先变为革命的权力,然后经理必然的若干阶段再变
成暴力。这种危险近在眼前,但如何加以避免,留待以后讨论。
    自由主义的衰落有许多原因,有技术方面的,也有心理方面的。在战争技术中,
在生产技术中,在强化了的宣传设备中,以及在本身就是自由主义学说产物的民族主
义中,都可以找到这些原因。这一切原因,特别是在政府既有政治权力又有经济权力
的情况下大大加强了政府的权力。我们这个时代的关于个人与国家关系的问题是新的
问题,洛克和孟德斯鸠不能帮我们解决。现代社会,像十八世纪的社会一样,如果要
有幸福和繁荣,就必须让个人的创造力有一个活动范围,但这个范围必须重新规定而
且必须用新方法加以保障。
--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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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
做一个幸福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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