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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权力论》@罗素——16权力哲学(zz)
发信站: 听涛站 (2003年03月03日11:20:16 星期一),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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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权力论》@罗素——16权力哲学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Feb 28 21:15:34 2003), 转信
第十六章 权力哲学
在这一章里,我的目的是考查一下某些主要是对权力的爱好所激起的哲学。这里
我不是说权力是这些哲学的题材,而是说权力在这般哲学家的形而上学和伦理判断中
是他们的自觉的或不自觉的动机。
我们的各种信念是愿望与观察在不同程度上向结合而形成的。有些信念的愿望成
分很小;另一些信念的观察成分很小。严格根据经验中的事实所能确认的事物是很少
的,而当我们的信念月初了这一范围时,远望对于信念的产生就起了作用。但在另一
方面,有些信念虽然能在其为正确或错误没有事实证明的情况下存在许多年代,但在
已有明确的结论性证据证明其为虚妄时,就几乎不能长期存在下去了。
哲学比生活更统一。在生活中,我们有许多愿望,但哲学通常只有使全部哲学首
尾一贯的一个主导愿望。
世界和生活是十分零碎的片断。
我将求助于德国教授,
他知道怎样综合生活,
并从中得出可以理解的体系。
各种各样的愿望支配过哲学家的工作。有求知的愿望,也有完全是另一回事的证
明世界为可知的愿望。有追求幸福的愿望,有追求美的的愿望,也有两者综合起来的
救世愿望。有追求与上帝或他人合一的愿望。还有追求美的愿望、追求享受的愿望,
最后是追求权力的愿望。
主要的宗教旨在追求美德,但通常也还追求另一些东西。基督教与佛教企图救世
,但它们比较神秘的宗派也祈求与上帝或宇宙合一。经验主义哲学追求真实,而唯心
主义哲学,从迪卡尔以致康德,则追求确实;实际上,一切伟大哲学家,直到包括康
德为止,他们所关注的主要是属于人性之认识部分的愿望。边沁和曼彻斯特学派以快
乐为目的而财富为主要手段。近代的一些权力哲学,主要是作为曼彻斯特派学说的反
应而兴起的,它们反对以一系列的快乐为人生目的的看法,责备这样的目的及支离破
碎又不够积极有力。
人生既然是人的意志力与不可控制的客观事实两者间不断的相互作用,所以在自
己权力欲指导下的哲学家对于不由自己意志支配的事实所产生的作用,就估计得最低
或加以低回。我现在想得不仅是那些颂扬暴力的人,如马基雅维利和《理想国》里的
色拉西马克斯,并且也想到那些发明理论,用形而上学或伦理学的外衣掩盖自己热爱
权力的人。近代这些哲学家中最早而又最彻底的一个就是费希特。
费希特的哲学是从自我出发的,以自我为世界上唯一的实在。自我之所以存在是
因为它设定了它本身。虽然没有其他事物存在,但自我总有一天要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于是自我就设定为非我。然后,费希特的哲学又进而论及流出说。费希特的流出说
跟诺斯替派的神学的流出说不是不相像的,只是诺斯替派认为不必划分神与自我的区
别。当自我跨出了形而上学领域以后,它进而断定德国人是好的,法国人是坏的,因
而攻打拿破仑是德国人的责任。当然,德国人和法国人都只是费希特的流出物,不过
德国人是较高级的流出物,也就是说,他们更接近于最后的实在,也就是费希特的自
我。亚历山大和奥古斯都都曾自命为神,并强迫别人表示赞同;费希特不居于统治地
位,既然不能很好的宣告自己的神性,于是在无神论的罪名下失掉了职业。
显而易见,像费希特的这种形而上学是不承认有社会义务的,因为外在世界不过
是自我梦想的产物而已。唯一可以想象得出的适合于这种哲学的伦理,就是自我发展
的伦理。然而不合逻辑的是,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家庭和国家看作比别人更为亲密的
自我的一部分,因而更为宝贵。因此,种族信念和民族主义信念在心理上都是唯我论
哲学的自然结果,而对权力的爱好显然激励着哲学理论的思想,权力又只有依靠别人
的帮助才能获得的时候,尤其如此。
这一切就是通常所称的“唯心论”,据认为它在道德上比承认客观世界实在性的
哲学要高尚些。
就哲学来说,独立于自己意志之外的实在是包含在“真实”这一概念中的。照常
识的看法我的信念的真实性,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决定于我所能做到的事情。诚然
,假如我相信明天我将吃早饭,这个信念如果是真实的,那一部分是由于我有这样做
的将来的意志;但假如我相信凯萨是在三月十五日被刺死的,那么,能使这个信念成
为真实的就完全处于我的意志力之外了。对权力的爱好所激起的哲学,觉得这种情形
是不愉快的,因此就以各种方法破坏关于事实的常识概念,不认为事实是信念真伪的
根本。黑格尔派主张真实不在于和事实一致,而在于我们信念的整个体系的一贯性。
假如你的各种信念能像一部好小说上的情节那样配合得当,你的各种信念就是真实的
。其实,小说家的真实和历史家的真实,其间是没有差别的。这种说法是创造性的想
象力得到了自由;它把这种想象力从假想的“真实”世界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实用主义,就起某些形态说,是一种权力哲学。在实用主义看来,如果一个信念
所产生的各种结果是愉快的,这个信念就是“真实”的。现今人们能使一个信念的各
种结果成为愉快的或是成为不愉快的。假如你生在一个独裁者的统治之下,你相信它
的功绩比别人的好久比不相信有更愉快的结果。在认真施行迫害的地方,照实用主义
者看,官方的信条都是“真实的”。所以实用主义哲学赋予当权者以形而上学的万能
,这是比较平常的哲学所不肯承认的。我不是说大部分的实用主义者都承认他们的哲
学有这些后果;我只是说这确是一些后果,并且实用主义者之攻击对于真实的通常看
法是他们爱好权力的结果,尽管爱好对待自然界的权力也许多于爱好对待他人的权力
。
帕格森的创造性进化论也是一种权力哲学。这种哲学异想天开的展现在萧伯纳所
写的《重获长生》的最后一幕里。帕格森主张,智力应被斥为过分被动的。 看 冥想
的;我们只有在激烈的行动(例如骑士的进攻)中,才能看得真实。帕格森相信动物
之所以获得眼睛,是因为它们觉得能看是一种愉快;它们的智力是蒙昧不明的,所以
不可能想到看,可是知觉却能演出奇迹。在帕格森看来,一切进化都是由愿望产生的
,而且如果愿望很强的话,所能成就的事情是没有止境的。生物化学家为了理解生命
的机制所作的许多探索都失败了,因为生命本来不是机械的,而且生命的演进始终是
智力本来就不能预先想象的;只有在行动中生命才是能够理解的。由此推论,人应当
是感情用事的,没有理性的。帕格森是很幸运的,人们通常正是如此。
有些哲学家不让他们的权力欲的冲动支配他们的形而上学,可是在伦理学里却任
其放纵。尼采就是这类哲学家中最重要的一个。他把基督教道德看成奴隶的道德而加
以排斥,并以一种适合于英雄统治人物的道德来代替它。当然,这种理论本质上不是
什么新鲜的东西,其中有几分可在赫拉克利图的哲学里找到,有几分可在柏拉图的哲
学里找到,还有很多可在文艺复兴时代找到。不过在尼采的身上,这种理论得到了完
成,并且是有意识的用来反对《新约》的教义的。照尼采的看法,人民群众本身没有
价值,他们仅仅是使英雄伟大的工具。英雄有权伤害人民群众,假如这样做能促进英
雄的自我发展。事实上,贵族政治的统治方式只有这样的伦理学才能证明其为正当;
但是基督教的学说则认为在上帝的眼睛里一切人都是平等的。民主政治能从基督教教
义找到支持,而最能支持贵族政治的伦理学则是尼采的伦理学。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
这样说:“如果世上有神的话,我怎能忍受我不当神呢?所以神是没有的。”上帝必
须退位以便让出地方给世俗的暴君。
喜爱权力虽然是正常人性的一部分,但就某种严格意义来说,权力哲学却是荒谬
的。客观世界(无论指物质还是指其他的人),其存在乃是议论的事实根据,这尽可
以使某种自尊心蒙羞受辱,但只有疯人才能加以否定。容许爱好权力的心理歪曲自己
的世界观的人,在每一所疯人院里都可以找到:甲自以为是英格兰银行的总裁;乙自
以为是英国国王;二丙则自以为是上帝。一些极相类似的妄想,如由受过教育的人用
晦涩难解的语言表达出来,就会通往哲学教授的职位,如果由易动感情的人用雄辩地
语言表达出来,就会通往独裁者的职位。经过医生证明的疯人,在担心他闹事的时候
,就把他禁闭起来,因为他容易做出凶暴的事情。可是未经医生证明的各色疯人却被
授予指挥强大军队的职责,能把死亡和灾难加在他所能及的一切精神正常的人们的头
上。疯狂之于文学、哲学以及政治上得势,是我们的时代的特征之一,而疯狂的成功
形式几乎完全是从权力欲的冲动产生出来的。
要理解这种局势,我们必须研究权力哲学和社会生活的关系,这比人们可以料想
到更为复杂。
让我们首先从唯我论谈起。当费希特主张一切都从自我出发的时候,读者并没有
说:“一切事物都从费希特起始!多么荒谬!一直到几天前我才听人谈到他。他出世
以前的一切时代又是怎样的呢?难道他真以为他发明了它们吗?多么可笑的狂想!”
我要重说一遍,读者并未将这种话;他已经以自己代替了费希特,觉得这种论点不是
不可信的。他这样想:“要不是我有了一些经验,愿意用我的经验解释我出世前的一
个时期,关于过去的时代,我知道些什么呢?要不是我在地图上见过我从来没有到过
的地方,在书本上读过它们,或听过别人谈过它们,关于这些地方,我又知道些什么
呢?我所知道的仅仅是我自己的经验;此外都是值得怀疑的推断。假若我愿意把我自
己放在上帝的位置上,并说世界是我创造的,这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我是错误的。
”费希特主张世上只有一个费希特,一个研读这种论点的叫约翰·斯密的人下一个结
论说世上只有一个约翰·斯密,而他从不会注意到这并不是费希特所说的。
这样,唯我主义者就有可能变成某种社会生活的基础。各个自以为是上帝的一群
疯人可以学会彼此以礼貌相待。但礼貌只有在每个上帝觉得他的万能权力没有受到其
他任何神道侵犯的时候才能维持。假如某甲自以为是上帝,他可以容忍别人也自称为
神,只要别人的行为有助于完成他的目的。但如某乙敢于阻挠他,并提出证据来证明
他不是万能的,某甲的怒火就要燃烧起来,看出某乙是撒旦或撒旦的一个仆人。某乙
对于某甲当然也要有同样的看法。各人将形成党派,并将发生战争——痛苦、残酷、
疯狂的神学上的战争。把某甲读为希特勒,把某乙读为斯大林,这样,你就可以得到
一幅现代世界的图画。希特勒说:“我是才智之士”,斯大林说:“我是辩证唯物主
义!”既然各方的主张都得到军队、飞机、毒气和天真热情者的广泛支持,双方的疯
狂性就仍然没有受到注意。
其次,在谈一下尼采的英雄崇拜。尼采认为“粗笨的群众”应该为英雄而牺牲。
当然,钦佩尼采的读者相信自己就是英雄,而把某某坏蛋(靠可耻的阴谋而赶在他前
面的人)看成是“粗笨的群众”之一。可见,尼采的哲学是极好的。但如某某坏蛋也
读了尼采的哲学,也赞美它,那么,应该怎样判断谁是英雄呢?显然就只有诉诸战争
了。两人中的一个取得胜利之后,胜利者势必力求保住他的权力,以继续证明他有资
格成为英雄。为了能做到这一点,他必须创立强有力的秘密警察制度。他将生活在遭
受暗杀的忧虑之中,除他以外的每一个人则将感到有被人检举的威胁。这样,英雄主
义的崇拜,结果是使全国人都成了战战兢兢的胆小鬼。
实用主义认为一个信念如果有愉快的结果就是真实的信念,这理论也发生同样的
麻烦。究竟使谁觉得愉快呢?相信斯大林,这是斯大林觉得愉快,但托洛茨基就觉得
不愉快了。相信希特勒,这使 纱獾吃本 得愉快,但被 粹党员关在集中营里的人就
觉得不愉快了。证明信年之真实的愉快结果,应该有谁享受呢?只有暴力才能决定这
个问题。
权力哲学,就其对社会所产生的后果而言,是自己否定自己的。我自以为是上帝
的信念,如果别人没有,就会弄得我遭受金币;如果别人也有,那就要引起战争,而
在战争中,我很可能死去。崇拜英雄是全国的人成为懦夫。相信实用主义,假如普及
的话,就会引起暴力的统治,而这是不愉快的;所以,根据它自己的评判标准,相信
实用主义是错误的。假如社会生活是要使社会的愿望得到满足,它就必须以某种不以
权力爱好的哲学为其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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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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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
做一个幸福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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