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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权力论》@罗素——17关于权力的伦理学(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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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权力论》@罗素——17关于权力的伦理学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Feb 28 21:16:14 2003), 转信

第十七章 关于权力的伦理学
    前面已经讲了很多和权力有关的各种弊害,似乎可以很自然的得出一个禁欲主义
的结论,并且似乎可以很自然的主张,作为个人最好的生活方式,应该完全放弃想影
响别人的一切企图,不管目的是好是坏。自老子以来,有过很多聪明善变的人赞成这
种主张。坚持这种主张的,有许多神秘主义者,有清静主义者,也有许多洁身自好的
人,并且把这种主张看为一种心理状态而不是一种行为。我不能赞同这些人的意见,
尽管我承认他们中间有些人是非常仁慈的。但他们之所以是仁慈的,是因为虽然他们
自以为否定了权力,而事实上他们所否定的只是某种形式的权利;假如他把权力全盘
否定了,他们就不会发表他们的学说,就说不上仁慈了。他们所否定的是强制的权力
而不是建立在说服之上的权力。
    爱好权力,就起最广泛的意义说,是一种愿望。愿望能对外在的世界(无论是人
类的还是非人类的)产生预期的效果。这种愿望是人性中的一个主要部分,就奋发有
为的人说,还是很大而且很重要的部分。每一种愿望,如果不能立时得到满足,就会
使人希求得到满足它的能力,从而引起对权力的某种形式的爱好。不管是最好的愿望
还是最坏的愿望,这一点都是真实的。假如你爱你的邻人,你就会希望得到权力来使
他快乐。因此,如果对权力的爱好一概加以谴责,那就是谴责对邻人的友爱。
    不过,作为一种手段而企求权力与作为一种目的而企求权力,两者间是大有区别
的。把权力作为手段而求之的人,必然已经先有一种别的愿望,然后又产生一种希望
,希望能够实现他已有的愿望。至于把权力本身当为目的而求之的人,他将根据实现
目标的可能性而择定他的目标。例如在政治上,一个人希望看到某些措施得到实现,
这就使他参加公共事务;而另一个人只希望他个人得到成功,他就采取看来最能获致
所希望的结果的任何方案。
    基督在旷野里所受的第三次诱惑就表明这个区别。他被允许得到世上的一切王国
,只要他肯跪下来向撒旦礼拜;就是说,他被允许得到实现某种目的的权力,不过这
些目的不是他心目中的目的。这个诱惑,几乎是每一个现代人都要受到的,不过在形
式上有时是明显的,有时是非常微妙的。一个人纵使是社会主义者,也可能接受保守
党报纸的一个职位;这种形势是比较明显的。他也可能对于用和平手段达成社会主义
这一点感到失望,并且成为共产主义者。其原因,不是他认为他所希求的东西这样一
来就可以实现,而是他认为这样一来总可以实现一些什么。在他看来,鼓吹他所希求
的东西而不能成功,比成功的提倡他所不希求的东西更加无益。但如他的欲望(个人
的成功除外)是强烈的,而且是明确的,那么,除非满足了他的那些欲望,他的权力
欲将不会得到满足,并且如果为了求取成功而改变他的目标,在他看来,那就是可以
视为崇拜撒旦的叛教行为。
    对于权力的爱好,假如要它结出善果来,就必须与权力以外的某种目的有密切关
系。我并不是说一定不要为权力而爱好权力,因为为权力而爱权力的动机在生气勃勃
的事业里是一定要发生的。我的意思是说,追求其他某种目的的愿望必须强烈得使权
力必须有助于实现这一目的,否则权力就不能令人满意。
    光有权力以外的其他目的还不够;还要求这个目的必须在实现后能有助于满足别
人的愿望。假如你的目的在于有新发现,在于艺术创造,在于发明一种节省劳力的机
器,或在于调解两个迄今相互敌视的团体,那么,如果你成功了,你的成功除你自己
之外也很可能是别人满意的原因。假如对权力的爱好能成其好事,它必须履行的第二
个条件是,它必须与某种目的联系起来,这个目的和别人的愿望是(概括地说)协调
一致的,如果实现了,别人也将受其影响。
    还有第三个条件:不过有点更难说的简洁明了。实现你的目的所用的手段,不可
使附带的流弊超过目的是先后所可得到的良果。各人的性格和愿望是在不断变化的,
这是他的行为和遭际所产生的结果。暴力繁育暴力,不义繁育不义,不但繁育在施加
者的身上,也繁育在被施加者的身上。失败,如果是不彻底的,会产生忿怒与仇恨;
如果是彻底的,失败者会成为槁木死灰,懒散无为。不管战争的原始动机怎么高尚,
用武力得来的胜利总是要产生残忍和对失败者的鄙视。所有这些道理,纵然并不证明
从来没有任何善良的目的能靠武力实现,却也的确表明武力是很危险的,并且表明在
武力猖獗的时候,任何本来善良的目的,在斗争结束之前,都可遭到忽视。
    然而文明社会的生存,不可能没有某种武力因素,因为社会上还有犯罪者和违反
社会利益的野心家,如不加以制服,就会很快的是社会倒退到无政府的和野蛮的状态
。在武力不可避免的地方,它应该有合法的当局依照刑法所体现的社会意志来形式。
不过关于这一点有两项困难。第一,武力的最重要的用途在于国与国之间,而国与国
之间没有公共的政府,也没有有效的为世人所公认的法律或司法权威。第二,武力集
中在政府之手,会使政府在某种程度上对社会中的其他人实行暴政。这两个难题都在
下一章研究。在本章中,我联系个人道德来研究权力,而不论权力和政府的联系。
    爱好权力,犹如好色,是一种强烈的动机,对于大多数人的行为所发生的影响往
往超过他们自己的想象。因此可以这样说:产生最好效果的伦理是一种对爱好权力的
反对按理说不过去的伦理:既然人们在追求权力中,很容易违反他们自己的道德准则
,因此可以说,如果他们的道德准则订得过分的严格,他们的行为就可以接近于正确
。不过提出伦理学说的人几乎不能容许自己手这些考虑的影响,如果能够,它就不得
不为道德而有意说谎。只想教导别人而不想说实话,这是毁坏传教士和教育家的祸害
;不管在理论上怎样为它辩护,它在事实上仍是十足有害的。我们必须承认人们由于
爱好权力而作了坏事并将继续作坏事,但我们不应该因为这一点,就把我们所认为的
处于某种形式和条件下有益或至少无害的权力爱好也说成是要不得的。
    一个人爱好权利所采用的形式,决定于他的性格、他的机遇、他的才能;而他的
性情又大都是由他的环境造成的。因此,要把一个人对权力的爱好纳入特定的轨道,
就成为使他得到适当的环境、适当的机遇和适当的才能的问题。这里没算上天赋气质
的问题,因为天性在其可能改正的范围内,是优生学上的问题,但是大约也只有一小
部分人不能用上述方法导之择取有益的行动方式。
    先从对性情有影响的环境谈起:残暴的冲动性,通常不是发端于一个人的不幸的
儿童时代,就是发端于他的某种经历,例如内战之类,在内战里,灾难与死亡是司空
见惯的;青少年时代精力没有正当出路,也可能产生同样的后果。如果人们早年有良
好的教育,又不曾生活在强暴的环境里,而在寻求职业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分的困难,
我想很少有人会是残暴的。如果具备了这些条件,大多数人对权力的爱好,假如可能
的话,就宁愿寻找一条善良的或至少无害的出路了。
    机会问题有积极与消极两方面:重要的是,不应有机会让人去干海盗、土匪或独
裁者的事业;同等重要的是,应该有机会让人从事不如海盗、土匪或独裁者生涯那样
有害处的职业。必须有强有力的政府以防止犯罪;必须有明智的经济制度以防止合法
打劫的可能性,并对尽可能多的青年提供有吸引力的发迹机会。这在日渐其富的社会
中,比在日渐其穷的社会中要容易的多。没有什么像财富的增加那样能提高社会的道
德水平,也没有什么像财富的减少那样能降低社会的道德水平。现今从莱茵河以迄太
平洋这一地区上的一般景况之所以如此苛酷,很主要的原因是太多的人比他们的上一
辈穷了。
    在决定权力的爱好形式上,技能的重要性是很大的。大体说来,除某些现代形式
的战争外,破坏并不需要什么技能,而建设则总是需要一些技能,最好形式的建设,
还需要很多的技能。已经学会难学的技能的人,大都以施展他们的技能为乐事,并且
情愿干这种较南的活动而不愿干比较容易的;这是因为假定其他一切条件相等,困难
的技能更能满足对于权力的爱好。一个学会从飞机上投掷炸弹的人宁愿干这种职业,
而不愿干在和平时期可能给他干的那些单调无聊的职业;但是一个学会了(比如说)
抗治黄热病的人又情愿干这种工作而不愿干战时的军医工作。现代战争要求很多种技
能,这就有助于使现代战争对于各色各样的专家都有吸引力。许多科学技能在平时或
战时是同样需要的;一个爱好和平的科学家无法保证他的发现或发明不会被用来扩大
下次战争的破坏性。不过,大体上说,主要用于和平事业上的技能跟主要用于战争上
的技能还是有区别的。既然存有这种区别,那么,一个人的技能如果是属于前一种的
,他对权力的爱好就会使他倾向和平,但如果是属于后一种的,他对权力的爱好就会
使他倾向战争。这样,专门技术训练在决定权力爱好要采取何种形式上,就能起很大
的作用。

    说服是一回事,武力又是另一回事,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有多种(其中有许
多甚至是人人赞许的)形式的说服实在就是武力。试看我们是怎样对待儿童的。我们
不对他们说:“有人说地球是圆的,也有人说是平的。将来你们长大了的时候,如果
有兴趣的话,可以把他们的论据检查一番而作出你们自己的结论。”我们不说这些而
只说:“地球是圆的。”到了儿童成长到能够检查论据的时候,我们的宣传业已堵塞
了他们的思想,因此,“地平学会”即使是最有说服力的论证,在他们心里也不能产
生印象了。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我们认为真正重要的道德箴言上,例如“不要挖鼻孔
”或“不要用刀吃豆子”。用刀吃豆子可能还有值得赞许的理由(不过我不知道),
但在早年受了说服的催眠式的影响,我已经完全不能鉴赏这些理由了。
    权力的伦理,不在于区别何种权力是正当的以及何种不是正当的。正如刚才我们
所看到的,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所赞成的那种形式的说服,实质上却是行使武力。差
不多每个人都会赞成在一些不难想象的情况下对人身行使暴力甚至于杀害。假定你突
然看到盖伊·福克斯正给导火线点火,假定你只有开枪打死他才能阻止这场灾祸,那
么,即使是和平主义者,也必然有多数人承认你开枪射击是对的。企图用抽象的一般
原则来处理问题,颂扬某种行为,又谴责某种行为,是无益的;我们必须以行使权力
的结果来判断权力的行使是否正当,因此我们首先就必须弄明确我们所要求的结果是
什么。
    照我的看法,我认为无论什么样的善或恶都体现在个人身上,而主要不在社会。
可以用来支持总体国家的一些哲学,特别是黑格尔的哲学,把道德品质归因于社会,
因此,尽管大多数人民处于悲惨境地,而国家却是值得称颂的。我认为这种哲学是为
当权者的特权辩护的一种欺骗,不管我们的政治是怎样的,不民主的伦理总是不可能
有站得住的论点的。所谓不民主的伦理,我的意思是指这样的伦理:挑选出一部分人
来,并且说:“这些人应该享受好东西,其余的认知应为他们服役”。在任何情况下
,我都要反对这种伦理;不过这种伦理,正如上一章所说的,有一个自我否定的不利
处境,因为超人事实上没有多大可能能像贵族政治理论家为他们所设想的那样生活。

    人们所想望的事物,有些在逻辑上是能为大家所享有的,但也有些受它们本身性
质的决定,只能为社会上一部分人所享有。大家——有一点合理的协作——都可以生
活的相当宽裕,但不可能大家都享受比邻人更富有的乐趣。大家都能享受某种程度的
自我支配权,但不可能都成为支配别人的独裁者。也许将来会出现一个人人都相当聪
明的民族,但也不可能人人都得到为奖励特殊才智而设置的奖赏,如此等等。
    对于能够普及一般人的好事(例如适当的物质福利、健康、才智以及并非由于比
别人占优势而可能有的各种形式的幸福)实行社会协作是可能的。但在竞争中获得胜
利所形成的幸福是不能普及的。前一种形式的幸福是友好的感情促成的,而后一种幸
福(连同期连带的不幸福)是不友好的感情促成的。不友好的感情完全能制止对于幸
福快乐的合于理性的追求:现今在国与国之间的经济关系上就是如此。假如一个地方
的居民中间友好的感情占优势,那么,不同的人的利益或不同的团体的利益,就不会
发生冲突;现今所存在的各种冲突,都是从不友好的感情中产生出来的,而这些冲突
回过来又加深不友好的程度。英格兰和苏格兰打了几百年的仗;最后在王位继承上出
现了一个偶然事件,是两国有了一个共同的国王,于是战争就停止了。结果,每个人
都比以前幸福了,甚至约翰逊博士也不例外,因为他说的笑话无疑比打胜仗给他以更
多的乐趣。
    关于权力的伦理学这一个题目,现在我们可以得出一些结论了。
    有权力的人(我们大家都有一些)的最终目的应该在于增进社会协作,不是彼此
对抗的团体之一的内部协作,而是全人类的协作。现在,实现这一目的的主要障碍是
存在着不友好的感情和超越别人的愿望。这种情感能直接通过宗教与道德来减少,或
者间接通过改变政治经济环境来减少,即把现今刺激这种情感的政治经济环境除掉,
特别是国家间的权力竞争以及与此有关的国家大工业间的财富竞争。这两种方法都是
需要的,他们并不互相抵触,而是互相补充。
    大战以及作为它的余害的独裁政体使很多人只重视军事的和政府的力量,而低估
其他一切形式的力量。这是一种短视,而且不符合历史的看法。假如要我选出四个比
其他任何人都有更大的力量的人来,我就提出释  牟尼、耶稣、毕达哥拉斯和伽利略
。这四个人在宣传上未获巨大成功以前,没有一个人得到过国家的支持。四人中没有
一个生前得到过很大的成功。这四个人如果以追求权力为他们的主要目的,他们就不
会有一个人能对人生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他们不曾有一个人追求过奴役别人的权力
,而只追求只在解放别人的权力——前二人指出如何克制那些引起冲突(从而引起失
败与奴役以及被统治)的欲念;后二人则指出通向控制自然力的途径。治理人民终究
不是依靠暴力的,而是依靠投合人类共同愿望的那些人的智慧,这些共同的意愿是希
望幸福、希望国内外和平以及希望理解那个不由我们决定,但必须生活于其中的世界


--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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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
做一个幸福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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