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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Irene (小微), 信区: philosophy
标  题: 生存与命运（zz）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1月09日10:17:30 星期三), 站内信件

    我一直困惑于这样一个事实：倘若有一样巨大的灾祸将降临在世界上的某一个人身上
，那么我们应不应该为此而担忧呢？

为六十亿分之一的概率担心未免有些可笑（就等于担心一场从天而降的车祸一般），而且
对于个别的一个人来说，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灾祸铁定要降临，对每一个人都不可
能的是，无人担忧的事，最终会在一个人身上变成现实。对不幸者来说，它是不可能的，
然而它又确实发生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无法回答，惟有深深的恐惧。我只能把这冷酷的一切称为命运。

幸福其实是和命运无关的，它只是应分——谁不追求幸福呢？即使是最严谨的斯多噶派，
也会在苦修中得到被虐狂式的快乐（恕我胡言！），或是梦想天国的快乐。幸福只是人应
得的东西而已，只有不幸才是命运。而不幸又是随时随地随处都会以最不可能的方式降临
在人头上，如阴暗处窥
伺的狼，随时会扑上前来把人撕成碎片，因而我们每个人才都有命运吧。

像海德格尔的“死”，不幸（或者说命运）不也是不可替代的么？不也是最本己的，横亘
于前的最巨大的阴影么？或者说，死只是不幸之一。人是在幸福之途上行进的，像死揭示
时间的终结，命运不也揭示了幸福之途的中止么？被抛入世也许不只那么一次，而是命运
随时都会把我们抛入世
界之中——面对一个似相识却全然陌生的世界（在不幸的境遇中，一切不都是熟悉而又陌
生的么？）。有谁体会过命运那全然本己的，拒绝一切可能性的巨大压力呢？命运仅仅作
为命运而袭来，与一切全然漠不相关。设想一场大战里，将军领导部队消灭了数倍的敌人
，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而自己只损失了一名士兵（也许还不一定是在作战中死去的）。这实在是极为辉煌的胜利
吧？而将军也是无可非议的名将吧？然而于死去的士兵，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于亲爱
他的人的悲痛，比起他在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中而死的悲痛，会有所减轻么？只要不幸袭
来，它便是绝对的不幸
，世界的一切，能对它有什么影响么？
    我们能把握命运么？我们能抵挡不幸么？

这里我突然想起竞争来（许多不幸都是由竞争引起的）。来到这里，最令我失望的，是她
竞争空前激烈的考试制度。从小就幻想着一个没有考试的学校，或者纵使有，也只是纯粹
的形式上的过堂。没有名次，没有优劣，大家和乐融融，读想读的书，学想学的东西。小
学不行，盼着初中，初
中不行，高中也不用盼了。过了高考，以为苦日子到了头。然而师兄一句：“大一等于高
四！”便将我的美梦击得粉碎。我知道我无可避免的再次卷入一个竞争的旋涡之中了。
    竞争的失败必然是不幸的。失败可以忍受，可以达观。但又怎么能说是幸运呢？然而
胜者毕竟只是极少数。纵使人的一生能有许多的竞争，败者仍然是占绝大多数的人吧。

竞争也许是必不可少的吗？但为什么我依然盼望着无竞争呢？也许它是一切的弱者都不盼
望的吧。（弱肉强食，只有自觉是强者的人，大概才会欢迎竞争吧。而我承认我天生弱小
。）然而，嗜杀的，渴望着挑战的强者们，他们真的只是希望去“享受”竞争么？或者是
抱着能取胜的希望去参
与竞争呢？（无论如何的强调“不在乎结果”，然而会有明知失败仍然去干的傻瓜吗？在
结局没确定之前，谁心里不抱着——哪怕只是极 ”《渺茫的一层——希望呢？

而这种希望不是不实在的么？是谁主宰着竞争的胜利？是拼搏着付出的努力么？确实是如
此吗？这似乎是不可否认的,因为不是所有的成功者,都总是说自己是如何的拼搏努力而成
功的么？然而，这里是否另有隐情呢？并不是成功是努力的结果，成功与否仅仅取决于命
运（我是在通常意义上
用“命运”这个词的）所决定，于努力并无关系。若“命中注定”能够成功的话，即使并
不努力，结局也是一样的（很多时候，我们不是并没有注意某一件事，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么？）但为什么所有的成功者总有努力的经历呢？应该这样想么？为什么不能这样认为呢
：不是努力才能成功，
而是成功者才有说自己努力的资格。没努力而能成功者一般会有不劳而获的感受而不愿意
谈论自己的成功，或者也如“暴发户造谱牒”一样的去谈论所谓的“努力”。而没有成功
者，又有何资格去谈论自己的努力呢？一样有永远拼搏却永不成功者，而可能性也不比不
努力而不成功者少。但
他们的声音又岂能为我们所听见呢？一个成功者的大笑，足以掩盖数千万峰顶之下者的挣
扎哭号！像我们来到清华的学生，固然可以向人们谈（甚至是夸耀）自己的努力，自己的
拼搏，然后堂而皇之地得出“拼搏导致成功”的结论。可是谁想到过千万和我们一样甚至
更加努力却落榜的寒窗
苦读者呢？因此，努力和成功，又有何关系可言呢，不如所仅仅是一种骗局而已。《命运
》的旋律，不也是命运的造物吗？不如贝多芬般拼搏的成功者，比贝多芬更努力奋斗的失
败者，一样的比比皆是。然而只有《命运》让我们听见，他们的声音呢？我们听不到。

因此我虽然仍然竞争着，却不再抱着微茫的希望。我知道我的努力只如溺水者无用的挣扎
，真正的获救与否，却在命运伸过来的树枝。而对这个盲眼的乱转轮子的女人，又岂能指
望你的挣扎能让她见到呢（她是那么的冷酷，即使见到了，又会因而怜悯么？）？而挣扎
也许也是人的本能吧（
永远地无用地挣扎，也是一种不幸），我也不必去拒绝它（拒绝挣扎，本身不正是在挣扎
吗？）。于是我如常人一般举动，心里却永远无望。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把自己置于死的
面前而下决心，以求得本真的存在，我也希望自己能直面不幸，而抛弃了一切的幻想，然
而这样就能求得本真的
生存吗？或者竟然有一种本真的生存吗？我不知道。何况，我真能彻底地抛弃了努力的幻
梦吗？其实仍然和一般人一样抱着努力—成功的幻想吧，即使明知它是无用的。就像我明
知竞争的无法避免，却仍然梦想着无竞争的世界一般。

很多时候，不幸的巨大阴影都笼罩着我，把我抛入空无的畏之中——象畏死那样的畏不幸
。记得高中时候（事实上中国的学校还是惊人地封建的，高中也不例外，尽管老师的权威
看似已经削弱，然而维持权威的种种惩罚手段仍然在使用，尽管其名目比小学或者初中时
候巧妙一些，没有那么
赤裸裸的作为惩罚而出现。也许只有大学稍好一些），当班上的卫生评比情况糟糕时（我
可以保证，这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某人有意的过失，甚至往往是评比者本身的不公），
班主任经常使用的手段是头负责打扫卫生的组连做一到两个星期的卫生。这一惩� 是很
受其它人欢迎的（这样
他们就不必打扫卫生了），而我——虽然不是被惩罚者——总是尽力的加以反对。因为我
知道，只要不幸存在，它就随时可能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这次没有，下次呢？我不敢抱
着幻想，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种不幸根本不存在。然而不幸是永远有的，因此我必定永远
的在畏之中。无论不幸
看上去离自己多远，但我总能感受到它黑色羽翼的压迫，知道它随时会以最奇特的方法降
临——这个世界上能有怎样的不幸，我就可能怎样的不幸。

而我是在庸人自扰吗？是在杞人忧天吗？我知道有千般挫折而乐观依旧的人，知道有箪食
瓢饮而不改其乐的人。人生必然是悲剧，但悲剧中也可以有欢乐，不幸面前可以像淼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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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鼙Ｖに苡涝独止勰兀肯癜⒖α魉沟慕捧啵蛘呤峭断虬偷露臋w寄生，他们也会有
自己的弱点，而只要命运愿意，他的快乐不也会立即灰飞烟灭吗——那时，不幸也就降临
了。在命运面前，即使
是最坚固的防线，又算得了什么？而我的防线，是已经被命运彻底摧毁了。然而，我还有
唯一的乐土，那就是回忆。惟有过去没有命运，惟有回忆之中，我才能选择自己的理想的
一切。甚至对将来的设想（我已经说过，实际上将来仅仅是回忆而已），也可以用美好的
回忆去装饰。因此，我
的命运的乌托邦——就在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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