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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王家卫2046(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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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转帖]王家卫:2046(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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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2046(剧本)
●王家卫

2046属于未来的未来,犹如一部还没编剧就嚷嚷着要开拍的电影,没有人确切地知道
会发生什么事,甚至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一个遥远的时间还是一个扭曲的空间,万
年历上模糊的一行或是地图上仅有半个坐标的一点。如果是时间的话,我没有预计到
自己会活到2046,依我估计,世界末日应该在此前10年就来临了。如果是空间的话,
我也没有预计自己会来到2046,它像是一个虚拟实境,悖谬得无法想像。

让我告诉你2046最流行的东西,那就是“自传”。早从我呱呱堕地前开始,人们已渐
渐对一切“大”的、“永恒”的或“深奥”的东西失去了兴趣,他们意识到在无法控
制的时间之流面前,个人以有限之身追求无涯的事业,无疑是自寻死路,相反,追求
个体的圆满、瞬间的刺激,倒是无可非议。文学、哲学和伦理学一一冷场,被遗忘得
最彻底的是历史学,民族的、国家的、世界的历史都一一被束之高阁,所谓的“个人
史”,简称“个史”,浮出水面,作为少数和文化略有联系的事物,取代了“历史”
并受到追捧。历史学家从此宣告失业,高校停招历史系学生,城市里的各种博物馆、
档案馆都布满尘灰。与此相映成趣,号称“个史纪录”的自传大行其道,各式各样的
名人、富人都争相出版自己的自传,在高尚的社交圈子内,见面互赠自传成为必不可
少的礼仪。越出名的人物的自传越长,版本越多,有的从政治、商业、生活、情感、
业余爱好等方面不断挖掘开拓,有的每个年度都要推陈出新,自吹自擂、自卖自夸的
词语不断锦上添花、脱胎换骨,即使你是和传主多年相识,看他的自传时如果不是每
一页里都标明他的大名的话,你也想象不到这是何许人也。不少自传长达几十万字乃
至上百万字,能够有耐心阅读的,除了他们自己,就是有心从里面找到问题的敌人,
一旦等到他们犯事,检控官就会从里面旁征博引,证明被告一贯道德虚伪和口是心非
,因此其在庭上的无罪供述同样不可相信。尽管如此,互赠自传一直是最时髦最流行
的礼仪,见面不送本自传简直成了一种侮辱,当然,传主们从不翻阅别人的自传,只
等着这类礼品堆积如山然后送到纸厂熔为纸浆。这是2046最大的浪费,也是最大的环
保项目。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自传”很少出自“自己”的手笔,这就催生了一整个行业:
自传作家,我不幸地成为其中的一个。这是一个悖谬的词语,从来没有人能依靠写自传成
为作家,除了在2046。这一行的宣传口号是“用文化帮助人们进化”,而实际上我们不过
是小丑一般的角色,总的技巧是低声下气、相互利用、粉饰、掩盖、拔高、升华,好比一
个化妆师,又好比一个专洗黑钱的地下钱庄,把丑陋的美化,把不合法的合法化,同时捡
拾一点他们留下的残羹剩饭,当然,这跟老百姓的粗茶淡饭比起来,还算美味。几乎每一
个官僚和富商都把自传以及自传作家当成金钱能够买到的货品。不正当得来的金钱可以改
变历史并传之后世,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金钱万能论的一个证明,成为对因果报应的一
个讽刺,因此,我对佛教经常心怀内疚。
不幸中的不幸,我还是一个新入行不久的自传作家。自传业本不过是程咬金三板斧,
操练熟了就得心应手,当然也很难指望一鸣惊人,然而,自传作家间的竞争还是不可避免
地继承了古而有之的“文人相轻”甚至党同伐异的味道,这一点,你从我的语调里就可以
判断。在这一行里,一个新人就像一个拉不到人打官司的律师,或是一只藏身破落神庙里
的老鼠,境况之困窘可想而知。


那阵子我认识了M 女士,那是个年近30、姿色平庸,脸上长着雀斑的女人。跟她的关
系长久地没有进展,最后我下了狠心,把她带到了城里最昂贵的一间酒吧,酒吧里红男绿
女往来如梭,大部分女人都不过20岁左右,无可挑剔的身材、无可挑剔的肤色、无可挑剔
的青春。舞池里的艳舞表演,令人血脉贲张。我跟她坐在舞池边,看着她逐渐落寞,一脸
尴尬和失落。我想她心里一定是在计算自己和那些青春靓女之间的差距,而这差距无法修
补。那一夜之后,我们的上下风彻底掉了过来,她开始对我热情似火,但我却已对她没有
丝毫感觉,原因似乎是注定的:在那一夜,我遇到了罗娜。

罗娜的镇定自若表明她是这里的常客,但她的表情几乎是梦游式的,毫无疑问,这是
服用了快乐丸的原因。这种软性毒品起作用于人的神经中枢,使服食者能够轻飘飘地把整
个世界看成供自己倾情表演的舞台。自从政府决定敞开供应快乐丸以满足民众的精神需要
以来,无数的人把它当维生素药丸一样地随意服用。

不管什么样的表情都影响不了罗娜的美丽,其他的美女们你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但对她,你只有“赞叹”二字。她的艳光四射使得不注意她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也使得
接近她并不是一件不需要勇气的事。事实上,据我的观察,尽管大部分男士都对她偷眼窥
望,却没有什么人敢于接近这位孤身来到的美女。利用M女士上洗手间的机会,我凑了过去,问
她:能请问您祖上是哪位女王吗?

这是目前最流行的开场白,讨得芳心的捷径,如果目标是男士,就改成问哪位帝王。
然而,她却瞥了我一眼,说:我喜欢来这间酒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人会问这
样的傻问题。

显然,我对最高级的圈子里的礼仪尚未熟知。我的脸很快红了,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对
不起。

她又看了我一眼,也许是发现我其实并不讨厌,就笑了笑,说:当然,要是在别的场
合,我就不得不按照我的自传作家所安排的那样,宣称自己是克娄奥巴特拉女王的后裔了



我也陪着笑:虽然有历史学家说如果她的鼻子短上几公分,人类历史就会因此而改变
,但也有科学家通过史料证明,她原来只是个肥胖而丑陋的女人,所擅长的是搞权术而非
引诱男人。

她盯着我,这次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说:天,你一定是个自传作家。

她能够把历史文化知识和自传作家这个行业挂起钩来我并不觉得奇怪,但我还是要继
续恭维她:如果我是个自传作家的话,你就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士了。

她的回答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说:可是你就有点不够聪明了。你走过来之前,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别的男人都不敢靠近我?

我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是杨爵士的女人。

我的血液慢慢沉到脚底,知道自己又遇上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女人。我本不该犯这
样的错误,她脸上分明化着最时新的蚊子妆,那是某种禁脔的标志。蚊子在世纪初还是大
家恨不得灭绝而后快的害虫,如今已是稀有的宠物,价值之昂贵可以和太古时期的恐龙相
媲美。顶级富豪的情妇们喜欢把它们豢养在精致的水晶瓶里,在顶尖级的家庭医生协助下
,时不时放出来叮咬自己,以便在身上留下几个精致的点缀而不遭受太多痛苦。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失望,说:如果你真是个自传作家,我可以把你推荐给杨爵士,
他正需要一个。上一个自传作家在领取酬金之后,心脏病发作死了。

杨爵士是全国十大富豪之一,自传上标明他的祖上是古代的某个“洪宪皇帝”,有不
少人怀疑他其实不是真正的贵族出身,更有人根据现代生理遗传学从他的粗壮的身形和胖
胖的腿肚子推测其祖上是惯于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当然,财富足以赋予你一切清白与荣
誉,这些都可以一一归入谣言之列,特别是在没有历史学的今天尤其方便。

不管杨爵士的身世真假,他的财富无可怀疑。我像一个落水者般竭力抓住这根意外的
救命稻草,给罗娜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估计M女士该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我只好匆匆告辞
。那天晚上剩下来的时间里,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M女士,一边不停地偷看罗娜,然而
,她却没有再瞟过我一眼。

两天后,我的电话响了。杨爵士在他的山庄大宅里召见了我。尽管在我看来,他的风
度和一只镀金的蛤蟆无异,但如果每个毛孔都散发着金光,还是称得上美男子的。罗娜依
偎在他身边,好像一只小猫,而且是爪子可以挠到心窝尖的那种,让我见了倍觉心酸。

杨爵士正处在最需要自传作家的时候——他最忌讳的竞争对手张爵士刚刚推出了新的
豪华版自传。张爵士有天生的健美身材和迷人的笑容,每年都当选全国师奶最满意的富豪
形象,为了踩扁杨爵士,他还提倡过天体运动,让杨爵士屡屡脸上无光。这一次,杨爵士
把宝押在自己的“超级豪华版自传”上了,他的迫切心理使得我们的会谈相当顺利。他随
手翻了翻我带去的几本样品,对文字一无置评,倒对我的建议——把自传的扉页覆上金膜
,这样就没有人随便把书丢弃——大有兴趣。

第二天,我也搬进了这座山庄大宅,杨爵士住主楼,我住边上一个独立的小院,每日
享用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翻阅以前洋洋洒洒的各种传记,把各种溢美之辞都占为己有,
或者说,收归杨爵士所有。杨爵士从来没有在小院中出现过,据说,他也没有充分信任我
,还另外雇佣了几个自传作家,以便在竞争之下选出精品。罗娜倒时不时地过来看看我的
工作,并且陪我聊东聊西。她指导我杨爵士的各种好恶,对我很有帮助。

有人把自传比作上个世纪的公文,怎么捏造都行,关键是不能犯错误,尤其是政治错
误,要小心翼翼地绕开诸多忌讳,比如说,再怎么吹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抢了共和国的第
一公民——元首的风头,“高瞻远瞩”这个词就绝对不能用。另外一点要特别注意的是好
话不能一次说尽,虽然要比上一本自传显出层次上的提高,又要给下一本自传留点余地。
风尚所及,许多名人都把自传作为庞大的系统工程来经营,最成功的自传作家往往就是为
某个人服务一辈子的作家。这一行的最险恶之处在于,虽然名人们从来不屑看他人的传记
但他们御用的自传作家们却习惯相互挑剔、相互攀比,乃至相互偷师抄袭,风言风语传来
传去,难免不传到自家老板耳中,如果真有硬伤的话,自传作家的生涯就必定玩完。但平
心而论,对我们这些出身寒微、至今寒微的人而言,为富豪们服务总比自己努力成为富豪
来得容易,特别是当酬金从富豪的指缝里漏出来还像那么回事儿的时候。否则,杨爵士的
一个自传作家也不会发心脏病,是吧?

爱上罗娜似乎是一件难以避免的事,那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距离感更加深了
我的渴望。每次见到她,她的脸上总带着梦游般的神情,很明显,对于快乐丸她已经是深
度成瘾者了,也许她的脑筋早已有点所谓的“浆糊化”。虽然我对此并不介意,但一想到
她的奢华和我的困窘,就足以让我沮丧地密封住一丝丝爱念。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自传的初稿已经完成,新生的“杨爵士”通体光明、绝无瑕疵
,提交给旧的杨爵士裁定能否诞生。就产科医生的技术角度而言,我还算满意,虽然我也
明白,这自传在我笔下早就堕落成了反自传。这天夜里,罗娜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我也
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安,无聊之中抬头望月。2046的月亮,已经成了地球天然便当的垃圾掩
埋场,形状也总是像谁吃剩下的半块烧饼,无法引人遐思。月光之下,我突然发现对面的
主楼楼顶上有个熟悉的纤秀身影,正站在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我一口气冲上了主楼的天台,没有一个人阻拦我。是罗娜,夜风猎猎,她衣袂飘飘,
长长的波斯围巾在风中飞舞。她听到了声响,转过头来,脸上仍然是一副梦游般的神情,
一只红色的高跟鞋仍然踩在危险的边缘。她说:你来了。我在这里能看见你下面那里的灯
光,我想也许我能找到一条捷径过去。

我说:下楼吧,我陪你一起过去。

罗娜说:你只能给我最脚踏实地的方式,是吗?

对于她聪明的双关我有点哑口无言。她又说:当时我推荐你的时候,以为你会写出些
特别的东西,后来看到了,其实也和别人一样。

我有点惭愧,这次真是无言以对,这是我从没听过的批判,可笑的是,这句话如果是
从别人口里说出来,还算是一种赞许。

我突然有股冲动,说:其实,我最想写的,是那些被侮辱、被损害者的历史,那些留
不下历史的人的历史。

罗娜眼神很迷蒙,说:那样不就没人付你报酬了吗?

在她的眼神之前,我一下子蔫了。我说: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当时这一
带还是个贫民窟,根本没有这座山庄。你脚下的这个地方,我记得是一座水塔,是附近最
高的建筑,每年都会有人从这上面跳下去,因为绝望。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是下一个。

罗娜幽幽地说:说起来,我也是在你所说的这个贫民窟里长大的,连杨爵士也是在贫
民窟里长大的,不过不是这个,他那里至今还和原来一样又脏又乱,甚至更脏更乱。我睡
在这里的豪华大床上,仍然每晚都梦到自己回去那个贫民窟里,和六七个兄弟姐妹挤上一
间小房子里。

罗娜说:现在,我的一只高跟鞋的价值就相当于当年的整个房子,而我还是做这些一
无所有的梦。

罗娜说:过来,抱着我。

我犹豫着,慢慢地移动着脚步。伸出手,我拥着她,她的双肩裸露着,被夜风吹得很
凉。一时冲动,我说:跟我走,离开这个噩梦般的笼子。

她说:你能给我幸福吗?

背后传来了大笑声,我回头,杨爵士就站在那里,抽着一根雪茄,烟头在夜色里明灭
,好像一只恶意的眼睛。

他说:好好玩,罗娜,你的游戏很有创意。我们该向电视台推荐。下一次,我还要在
这里安上摄像头,好好拍下整个过程。

我怔住了,慢慢放开我怀里的罗娜,她在滑脱的时候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说:
是啊,自传作家都是一样的,特别是年轻的更容易冲动一些。
我在他们两人中间不知道该站在哪个位置,甚至不知道该问哪一个人。我喃喃地说:
这只是一场游戏?

罗娜笑:跟你走?你连养一只蚊子的钱都没有!

杨爵士也笑:你知道上个自传作家的真正死因吗?他就死在这个天台上。

在极端愤怒的时候我居然冷静了下来:当然,玩弄别人一直是你们的特权。那么,游
戏该结束了吗?

杨爵士走过来,和罗娜并肩站在一起,大笑:结束?早着呢。现在才是最精彩的部分
。你如果还想拿自传的酬金,就乖乖地施展你的全身本领,向我们两个求饶,向我们看看
你的表演才能。

我说:我会向世人揭穿你们两个的卑鄙。

杨爵士的脸上同样有梦游般的神情,这并不奇怪,除了食用软性毒品和玩弄他人,他
们有什么更好的消遣无聊之生的方式呢?他说:可惜的是我们有两个人,你只有一张嘴。
如果你不想被我告到警察局去,因为非礼上层女士而被劳教半年,就爬过来舔干净我的皮
鞋。

一个没有服用快乐丸的人总是比较清醒的。我犹豫着,慢慢地跪了下来,慢慢地爬过
去。杨爵士的皮鞋擦得很亮,在鞋面上我依稀可以看到自己的样子。我抓住他的双脚,猛
地一发力,把他推了下去。

他们低估了我的愤怒。他们以为自传作家总是文质彬彬的,充其量是只蚊子,只能叮
人一口,留下小小点缀。但在命运之前,他们才是蚊子,我用双手一拍,就把一只蚊子拍
没了。

在杨爵士的惨叫声中,我站了起来,对着目瞪口呆的罗娜说:现在,我们各有一张嘴
,可以公平地玩我们的游戏了。你可以说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我也可以说是你把他推下去
的,我们还可以统一口径说是他自己掉下去的,给大家都省些麻烦,给你也留下些争取遗
产的时间。你看我们是该相互指认好呢,还是相互作证好?别忘了,对服用快乐丸的人,
其证言在法庭上的可采信度只有一半。

杨爵士最终被宣告意外死亡,在2046,谋杀是一件很难想像的事,为了维护政治的稳
定,政府的习惯做法是对某些事情不予深究。我没有拿到我的自传的酬金,没有合法名分
的罗娜几经努力,也没有拿到杨爵士留下的一分钱,当然,她的首饰只要变卖一二,也可
维持不那么奢华的生活,在这段时间里,她还可以找到另一个杨爵士或牛爵士。不过,在
2046,人们总有一些奇怪的忌讳,比如说只要男人死于非命,其女人往往被视为不祥之物
,一般人会对她避而远之,罗娜也许会遇到一些困难。由于在杨爵士的历史中找不到任何
亲人,所有财产被收归国库,没有人受到损失,元首倒应该为国库增加的收入感到满意。
我想,这也许是我轻易逃过法网的原因之一。

虽然没有人宣判,但我知道自己是一个真实的谋杀犯,他们也同样谋杀了我本应诚实
而守法的一生。我成了一个小心翼翼、层层设防的男人,我想这一特性是拜一场深刻而失
败的恋爱之赐。当你觉得全世界离弃你的时候,你会有撕心裂肺的感觉,你会头晕,会恶
心欲呕,会觉得胸膛里空了一大块,会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流出来的眼泪是咸的、湿热
的,干了之后仿佛是某种粘液,让你觉得不舒服。眼泪和精液,这都是你自以为能够控制
而实际控制不了的东西,极度和悲哀和极度的快乐,谁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确切地降临

M女士坚持着要帮助我重新站起来,她的不那么令我敏感的热情至少帮我度过了最难
熬的阶段,我也算是理解了她先前的种种故作姿态——在2046,谁不需要层层设防呢?M女
士是个难得的对自传不甚感冒的人,我也寻思着怎么摆脱自传作家的尴尬身份,最终我发
现自己其实更有科学发明的天才。我为自传的爱好者们发明了两种配套产品,一种供人放
在口袋之内,悄悄一按,就会自动播出自己的贵族家谱,把你能记得的名人统统数落上一
遍;另一种则是前者的应答器,同样轻轻一按,就会发出咿咿呀呀的赞叹惊羡声音,以示
对对方名门出身的赞同认可。大部分顾客不得不两种并用,它们的畅销使我迅速挤入必须
佩带自己产品的富商之列。我本来还可以再发明代替蚊子妆的“自动叮咬器”,但由于金
钱已经够用了,我也就懒得再费这般心机了。我出版了自己的自传,它到底出自谁的手笔
成了那年自传界最热门的讨论话题,当然,你别想在里面找到什么不正当的欺骗、诱惑或
谋杀。依照惯例,我为我的祖先选择了一位古代的帝王,这位帝王的名言是:我不幸生于
帝王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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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难看的签名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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