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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anl (安哲罗普洛斯映画), 信区: Movie&TV
标  题: 东京教父：流浪的温情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Mon Feb  6 00:05:14 2006), 转信


见惯了宫崎骏的童心未泯、大友克洋的深沉内敛、押井守的晦涩艰深、川尻善昭的妖异诡魅，日本动画导演今敏2003年所制作的动画作品<东京教父>，让我们真有点措手不及。单从结构上说，<东>比起其前作<千年女优>并没玩更多的花样，其剧情的起承转合矛盾冲突，以及所谓的突发事件对于我们来说也并非意料之外。可正是这么一部结构并无花样，人设平平无奇，技术亦无特色，故事耳熟能详的动画电影，却能牢牢地抓住观众的心。可以说这部动画电影不论是剧情还有技术，都并非一流的，但它的最终效果却是一流的，原因只有一个--它用平淡生活中的故事打动普通人的心。

－波澜不兴，暗流隐隐：按照行文习惯我先简单介绍一下电影剧情：这是一个简单俗套到看了形状就能猜中结局的故事。与所有的大都市相同，流浪汉是繁华的城市东京无法根除的痼疾，在分发救济粮的地方，三位主角陆续登场：满脸胡子拉茬的流浪汉老金，身为男儿却坚持认为自己是女人的阿花，问题少女美由纪。这个奇异的组合，偶然中发现了一个弃婴，于是故事的结局就已经合盘托出--最终找到孩子的父母，同时三位主角也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身份、家庭以及亲人和责任的问题。故事如此简单，而且对好莱坞电影熟悉的朋友肯定能列举出一长串具有类似剧情的电影名。可是有<千年女优>的珠玉在前，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个看似波澜不兴的故事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能够激起观众心底最深的共鸣。

－迥异而典型的角色：本片中着意刻画的三个角色都是流浪汉身份，却各各不同。导演把眼光集中在这些游荡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物身上，也不铺陈他们每个人的伤心往事，也不大肆渲染其生活的悲苦，只把观察的视角集中于发现婴儿到找到其父母的短短的一天之内(电影中特地安排为圣诞节)，从追寻的过程中也渐渐剖开了人物的内心。用这些卑微的小人物的内心情感世界来打动观众，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牵挂思念，并未因着他们身份或性别的特殊而与普通人有所不同，而且从电影中的情节来看，甚至要比一般的市民要来得更高尚纯洁。正是这种朴素而真挚的情感打动了观影的我们。下面就逐一分析一下电影中的三位主人公：
老金：老金是位典型的流浪汉，这实际上是他为逃避不堪回首的过去的一种伪装。邋遢的外表，编造的谎言，都是他在经历了醉生梦死的日子，抛妻弃子之后为自己愧疚的心灵所织的一层茧。老金身上集中体现了现代都市中一类典型的失败者，他们或许没有流浪，也没有抛妻弃子，或许没有老金那样冲动易怒或是喜欢迁怒于人，但是沉溺于赌博和酒精的生活注定会腐蚀麻痹他们的心灵，使他们意识不到亲人和家庭的重要，完全淡漠了亲情的存在。老金实际上外化了在都市中存在的一类男性角色：没有责任心，没有家庭观念，只追求自我心灵的安逸。这个安排实际上从一段两次出现的台词中可以读出。老金在救助了一位垂死的老流浪汉之后听到了"你真像年轻时我的啊"这样的评价，而在影片的后半段，当他面对生活状态极为颓丧的幸子丈夫，几乎完全相同的评价也是脱口而出，可见这样的生活状态绝非个例，事实上遍布在社会的每个角落。今敏导演只是把各种极端而突出的性格聚焦在老金这样一个典型角色身上，增加剧情张力，同时他又只是将这种人和这种现象冷静地摆在观众面前，让观众自己作出评价。
阿花："他"则代表了另外一种不成功人士的形象(这里用"他"是因为"他"始终坚持自己的女人身份)，即在生活面前唯唯诺诺最终丧失雄性气息并不肯面对生活现实的这样一种人--当然电影中的表达方式达到了戏剧化的极端状态。作为性别倒错的例子来写，导演虽然在营造时用了略微癫狂的丑陋形象，但在"他"身上则被导演寄托了更多的美好的东西。阿花具有一种"母性"，他丑陋而面部表情和外貌，夸张而滑稽的动作与言行，在让观众们哈哈大笑的同时，能体会到隐藏在其古怪外表之下的善良心灵。导演选用这样的角色来释放温情，能让电影达到特别"笑中带泪"的效果，因为正是这种迥异于常人的人，被生活逼得焦头烂额的人，他们反过来表达出的对他人的善意和对生活的美好期冀，才越有感动人心的力量。光彩照人的明星有时并不能传达出真正感动人心的力量，而正是身边的与我们相同的小人物(同样，导演在阿花身上也集中了多种性格)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来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使命，那种毅然前行的态度和渴盼美好生活的愿望，才是最动人心弦的。
美由纪：如果说老金和阿花分别代表了这个流浪家庭中的父与母，那么美由纪则是任性叛逆的孩子。这则是现实生活中另一种情绪的凝结与代表--青春期的反抗与迷惘。美由纪还是未成年的少女，与父亲发生矛盾后刺伤父亲并负气离家出走。其与其父冲突的经过在电影中使用了回忆的手法一带而过，而从两处小的细节，即她在报纸上看到其父所登的启事与最后在医院与其父相见，也可以看出虽然美由纪赌气出走并坚持不同家人联系，但她最终不会像老金与阿花那样经历人生的曲折，而这也正是导演所想表现的另外一种思想：所有类似美由纪年龄的少年们，都要在经历类似的情感波折中成长，从而体会到家人与亲情的可贵，才能真正成熟起来。这个角色在电影中也经历了一个短暂的成长过程：从开始对婴儿的抗拒，到漫不经心的照料，到最后驾车狂奔为婴儿搏命，仅仅从这个过程中美由纪就学会了怎样关心别人，怎样与别人相处和沟通，这个小小的转变从她那个打回家却不敢开口的电话中就表露无遗。

－逃避，还是追寻？ 
这是本片最终的命题，这也是不容回避地摆在现代人面前的一个问题。"家"无异是电影中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可是自始至终导演都没有给出任何一个主角家庭的正面观，所有的吉光片羽都是出现在对话或者回忆当中。或是清晰到美由纪曾经的照片和宠物，或是朦胧到阿花曾经演唱过的酒吧，都或明或暗地指出了无法与家人沟通，或是与他们失和，或是根本没有家庭，是使他们流浪的根本原因。外化到电影之外，这很显然代指了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缺乏沟通，缺乏温情的现状。现代人可能不会极端到流浪或是离群索居，但是那种内心的疏离与孤独，缺乏温情的呵护，与流浪又有何异？这是导演最终要问的问题。因为在电影中不止他们三人，还有从医院偷盗婴儿的幸子是因为新生儿夭折而又没有丈夫的关爱，同样是因为家庭和家人的缘故而企图自杀。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导演也清晰可辨地在电影中作出了回答：逃避是他们最初的态度，而追寻是他们最终的选择。对流浪生活的刻画，老金和美由纪最初对婴儿的冷漠都说明了他们原先不愿意承担责任以及企图逃避生活的态度。可正是在为婴儿寻找父母的过程中，他们每个人的都找到了自我。影片的结尾每个人都得到了恢复过去生活的机会，尊严、家庭、亲人，或者是其它让人重新面对生活的东西。关于这个话题，今敏导演采用了一种最为"通俗易懂"的方法来讲述，而正是这种简单到浅白，朴素到简陋的方法，才能直接击中人心最脆弱的地方，也许正因为去掉了种种雕饰，才能让这种感情浸润到观者的心底。

－隐忍的画面，真挚的温情
今敏不是拥有天马行空般想像力的魔术师，也不会琢磨未来世界中人类与机械之间的关系，更不擅长用诡异的画面与造型讲述妖兽或丹比尔的故事，他的长处在于用凡人的视角去纪录生活，并描摹他们最细微的情感，生活中无数稍纵即逝的细节被电影无限放大，源自生活的经历在银幕上映出了我们自己的影像。这对现在3D动画盛行的影坛来说是弥足珍贵的，在享受惯了视听视宴之后，才发现朴素的力量才是最直抵人心的，比如<骷髅新娘>，比如<千年女优>，比如<东京教父>。从他的两部作品来看，今敏导演应该是个温情的人，在他的电影里看不到绝望的情绪，始终以微薄的亮点鼓励人们激起对生活的信心。就如同<东京教父>尾声处闪过的那个标明"111111"的彩票，他带给的观众虽然不是完全的希望，却是人在感动之后遥望生活时心中燃起的一丝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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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照得你的双唇惨白
   野风吹得你的胸脯冰凉
   夜把凝冻的露水倾斜在你脸颊
   你躺的地方
   苍天赤裸的辛酸气息随时可以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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