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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真实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Wed Mar 23 22:39:14 2005)

   “我们孤独地呆在黑暗中,穿过半开的百叶窗注视着眼前的情景,它们已经成为宇宙的
一部分,而我们却忘了自己的存在。”
                                                  ——安德列•巴赞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受理科思维的毒化,变的有些偏执了,每看完一部电影,我总会习
惯性的问自己:“这真实吗?”。 我本能地反感那些“假模假式”的片子,喜欢一些“写
实”的电影。
    但如果你问我:“什么是‘真实’?”,我回答不出。
    我心里,只有一个非常模糊,近乎直觉的“真实”的标准。(想起毛姆的一句讽刺:
“女性的直觉总和她们的要求很相近。”)它不是刻板的禁锢于朴素的拍摄手法,就像Do
gma95那样;也不是素材上就一定要走现实路线,虚幻离奇的作品也常传达出真实的情感(
例如《剪刀手爱德华》《纯净心灵的永恒阳光》)。因为直觉是只可意会的东西,我就举
些例子,传达一下我的标准的“精神”吧。以下评论是我个人的看法,并不是想强加一种
信条给大家。
     最近奥斯卡的几部片子都很热,比如《放牛班的春天》(这个译名极有中国特色)和
《百万宝贝》。看完它们,我莫名其妙地想起电影频道那些没完没了的儿童片。它们都快
形成一种新的类型片了,就叫“帅男孩与老黑人杂役的励志片”吧,总是一个不得志的英
俊少年(单亲家庭,刚搬到陌生地方),在一个神秘黑人校工(常常是隐名埋姓的前体育
明星)的帮助下,终获成功(体育竞赛大出风头,得到心仪女孩的青睐),其间穿插各种
宣扬爱与勇气的辅线。 好莱坞有几千几万部这样的电影,不仅故事乏善可陈,不合情理,
人物也非常单薄,过分类型化的平面的性格(男孩的同学里总有一个胖子和一个戴眼睛的
小天才,通常是华裔),甚至是混乱而前后不一的形象设定。
   《放牛班的春天》是法国拍摄的,少了许多好莱坞的俗气。但仔细一看,我们照样在其
中认出了英俊少年、单身母亲、一位良师益友(这又是另一种类型片了,可以叫做“男教
师指引光明片”,参看《死亡诗社》、《心灵捕手》)和一项取得荣誉的活动(合唱)。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少年们每次合唱时,总有不知哪来的专业的伴奏(当然不是
那个数学老师的脚踏风琴还是什么的)。导演给了主角狂多的特写镜头,用各种手法去突
出他长相的俊美和声音的完美。很多时候,艺术上的修饰可以产生导演想要带给观众的感
情,“写实”还是有“写”字在的嘛。但本片中的合唱过分专业,对男孩的形象过分雕琢
,反而让人产生了一种不适,无法相信,无法融入。在阿莫多瓦的《Bad Education》里,
也有一段男童的歌唱,完全没有任何伴奏,声音有些生涩。不完美,但浑然天成,男孩唱
出的每一个音就是他本身。这就是真实的,它可以打动观众,也就让我们感受到听男孩歌
唱的那位神父是如何被打动而落泪的。
    又比如《放牛班的春天》中的校长,开始是个大反派,冷血,不讲情面;接着突然转
变,甚至和孩子们一起踢球,吓的我以为这个片子要走好莱坞式大团圆路线;接着,他马
上又变回了大反派,最终恶有恶报。而我忍不了了,拜托,你们究竟要把这个校长整成什
么样的人啊!
    然而我很喜欢影片最后大家分开,多年后男孩甚至记不得老师名字的结局。这很自然
,他开始就没怎么喜欢老师,故事也只是发生他生命早期的很短一段时间里。
一部影片是复杂的,它有自己的缺陷,也有亮点。纯粹的真实或不真实是没有的。多是“
假模假式”的片子里跳出一处神来之笔,或是整体上比较有真实感的片子却有些突兀的瑕
疵。比如《百万宝贝》,人物还是神韵鲜明的,只是我一看到摩根•夫里曼清洁工扮
相的出场,一看到伊斯特伍德和女儿不和的情节,就觉得似曾相识,就觉得反胃。
看完这些,请不要误会按照我的观点,影片就应该一五一十地按现实的本来面目去讲述现
实。艺术的作用,绝不是简单地复制现实;而是用艺术本身可能提供的各种手段,去对现
实进行剪裁、编辑、描绘,把现实被人忽视的一个部分、一种面貌、一些可能揭示给观众
。观众在此过程中也影响着艺术。
    在宫崎峻所有的动画片里,坏人不过是些孩子气的淘气包,世界嘈杂而美好。在格里
高里•丘赫拉依的《士兵之歌》里,几乎所有人都单纯而善良。在华丽炫目的《芝加
哥》里,一张张漫画化的奸诈功利的面孔,在镜头前走马灯似的闪过。
    而它们照样深深影响了我。它们的人物性格可以只有一个特定的面,拍摄手法可以花
哨和天马行空。但它们的人物是有内在生命力的,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其性格的反映,情
节的发展也是人物性格的自然外延。它们可以只打开屋子的一扇小窗让我们看,但它们在
屋里布置好了所有的家具、地毯、钢琴、鱼缸、花瓶,而不是仅仅在窗口糊上一张图片了
事。我要求的“真实”不过如此:一种饱满的内在,有自己的一致性。不管它看上去怎样
的诡异和脱离现实,它只要能自圆其说,前后一致,就很能感染人了。
    许多电影甚至都没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人物。我想这只不过因为,这样的人物对于它
向观众的传达不再必要。大卫•林奇的《橡皮擦头》,看的我晕晕糊糊,不知所云;
但那一种无处藏身的压抑感,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如果不是布努埃尔的《一条安达
鲁狗》(我是根本、完全、彻底地看不懂),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体验看到刀片划
开眼睛的那种心惊肉跳。
    大凡观众看到影片里“不真实”的元素,很容易就在潜意识里认同了:“这不过是又
一个故事。”,从而无法全身心地投入电影。而电影感人的力量,就在于它可以带我们到
另一种思想、另一份感情、另一段生命里,让我们得到另一种存在。电影都是虚构的,但
就如纳博科夫所言:“对我来说,虚构作品的存在理由仅仅是提供我直率地称之为审美狂
乐的感觉,这是一种在某地、以某种方式同为艺术(好奇、温柔、仁慈、迷醉)主宰的生
存状态相连的感觉。”
     这就是我想要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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