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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itakaKen (飞翔的鹰), 信区: comic       
标  题: 十二国记-第三部 东之海神·西之沧海-第四章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Mon Oct 25 20:40:17 2004), 转信

“微臣听说台辅身体违和,不知要不要紧。” 
斡由对六太询问这件事时,已是隔天更夜陪伴他前来探视六太之时。 

似乎是在睡着时被骊媚抱到床榻上,六太此时已在位于屏风后的床榻上躺着,斡由则
是在六太枕边屈膝行礼。 

“我只是被血腥味薰到。” 

“微臣并不清楚麒麟的忌讳,所以也没多做万全的准备。” 

“没事的……。” 

六太虽想坐起身,但由于高烧未退,站在六太身旁的骊媚急忙制止六太的举动。 

“请您好好的歇息吧!千万别过于逞强。” 

“这种程度还死不了的。——倒是……斡由?” 

斡由应答后再次行礼。 

“你的希望就只有漉水堤防这件事?那请遂人再三进言催促的话,治水工程总会开始
的。” 

斡由回应了声“台辅”后,眼睛凝视着六太。 

“您可知雁州国共有多少河川?这里头又有多少河川的堤防,像元州一般耐不住雨季
的侵袭?” 

“很遗憾,我不清楚。” 

“微臣也不清楚。但……漉水是条有名的大河,光是漉水的堤防就是如此,微臣想—
—由漉水的情形就可以推想其他河川的情形。” 

“……或许是吧!” 

六太说着,偷瞄一下干由精悍的表情。 

“再者……一国的领土是如此广大,光是治水就需要许多相关的事要处理。但……官
员的人数却在此时急遽渐少。人民们目前也为明年的收获,正努力地耕作农地,根本
就召不出从事夫役的男子。——您难道还不明白!重振国家并不是于一朝一夕就可完
成。” 

“我自然明白这道理。” 

斡由接着叹了口气。 

“所以……这就是太纲中之所以设置州侯,于郡设置太守的用意。但陛下却剥夺州侯
的实权,凡事不经国府裁定皆不可施行。微臣明白国家目前的情势,却不明白为何非
得如此。既然如此,陛下干脆将州侯的权力全都移往国府不就得了。” 

“……这个嘛……。” 

“漉水的情况已十分危急,需要有座堤防来渡过难关。如果陛下能早些裁定上奏的章
呈,下令指导国府将实权移交给州侯实行,微臣也不致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六太回答不出话来。 

“恕微臣冒昧的问,陛下是否因忙于处理政务而抽不出空回覆漉水工程?但据微臣所
知,陛下不仅时常不出席朝议,还让宫中诸官为了找寻陛下而鸡飞狗跳。——那么~
陛下为何剥夺州侯的实权?” 

“……尚隆他……” 

“微臣真正期望的是,请陛下回复各州的自治权。国王是主宰一国阴阳的存在,微臣
是决不会议论陛下的是非。既然陛下讨厌政务,何不把权力返回给州侯,将政务交给
六官处理,陛下要怎么放纵玩乐都行。” 

“这样就不是一个国家了!如果诸侯各自依自行的想法任意妄为,光以治水来说,到
时就可能发生上游水源充裕,下游却枯竭耗尽的情形发生。” 

“那么~为什么不全权委任一个官员处理。如果让这名官员替陛下处理全盘事务不就
好。——我这么说应该不会违反正道。” 


“斡由……可那是……” 

“微臣明白这么做会使陛下颜面尽失,但无法帮助人民的话,那国王又是为何而存在
,微臣打算将这个全权委任一名官员处理的念头上奏陛下。” 

“你所说的并不是上奏,而是要求吧!——斡由,你所说的话并非毫无道理,但你以
人质来要求你的主张,这样在别人眼里看来,不就看不清你原来的本意。” 

“——太荒唐了!”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自六太身后的床沿边传来。六太吃惊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
骊媚正一脸凝重的看着六太。 

“卿伯与台辅可知你们所说的是什么话!” 

“骊媚,你听我说……” 

“够了!” 

“骊媚不愿再听到这名奸夫所说的任何话语。您可知您方才所说的话,是有着多么深
沉的罪过!” 

六太困惑的看向骊媚,斡由则是报以苦笑。骊媚移动步伐,走进六太与斡由之间。 


“世上绝没有能全权委任他人的事情存在!如果真有此事,那为何要有麒麟,又为何
要请麒麟选出国王!麒麟是民意的具体表现,承接天命而赐与国王玉座。您认为世上
有不经由麒麟选定,不承受天命的旨意,就只有实权上的国王吗?” 

“骊媚……” 

“您明白斡由方才所说的话就是这个用意。如果真让斡由坐上这位子,到时斡由如果
像枭王一般因乱心而失道时,那该如何是好!国王是不可能有永远的治世,不然为何
不将王权交给永远长生不老的仙人。您应该记得吧!枭王不过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
就令雁州国破坏到令人难以想像的荒废。” 

六太沉默不语。国王虽然能长生不死,但治世并非是永远持续。一旦国王违背民意而
误入岐途之时,报应将会降临于赐与其玉座的麒麟身上。——也就是生重病。虽然选
出国王的麒麟也是长生不死的生物,但却无法治愈此病。这种因国王违背天道而得的
重病是为“失道”。一旦麒麟死去,国王也会跟着凭崩,所以昏君的治世决不可能长
久维持。 

“当天帝创造世界之时,也制定万物应有的定数及法则。不然霸者为何不得为王,麒
麟也不会选其为王。——不……应当说没有承接天命者,是决不可能为王的。如果逆
其道而行,就等于是否定创世之时所定的法则。” 

斡由突然噗嗤一声,接着面露苦笑。 

“牧伯难道忘记枭王也是麒麟所选定的。” 

“——这个……” 

“国王之中的确会出现昏君,也会因失道而失去玉座,所以暴政是不会长久的。——
那么,容微臣失礼问一句,为何麒麟会选昏君为王?” 

“卿伯是在侮辱天命吗?” 

“微臣不过是陈述事实。麒麟是依循民意,自国中选出最适合的人赐与玉座。那为何
要让枭王登基!如果真有承接天帝旨意的能力,为何不在最初之时选择不会失道者赐
与玉座。都说天命与麒麟所选定的国王是最好的,但事实上,最好的保证又是于何处
显现?” 

“——卿伯!” 

“况且,都说是天帝的旨意,敢问天帝又在何处?都说诸神会对罪大恶极者施以雷劈
,那根本就用不着等麒麟病死,当国王失道时直接施以雷劈便可。” 

骊媚气得脸色铁青。 

“卿伯这是什么话——不怕遭报应!” 

“都说麒麟所选出的国王是最好的,那就拿出证据证明给微臣看。如果真有天帝存在
,就让微臣去揭见他吧!微臣会彻头彻尾把这些话再说一遍。但微臣想,应当不会这
么麻烦,如果微臣所说的话触怒天意,就即刻将微臣施以雷劈吧!” 

“——” 

听到斡由笑着说出如此狂妄的言语,骊媚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对天帝的威信抱持质疑
,就等于否定创世以来所制定的法则。 

“这里有只兽。而这只兽会自己选定主人,并只服从主人。虽然兽是俱有妖力无边的
妖魔,但性情却十分温和明理。——先人由于惊讶于这只兽所持有的奇异特性,进而
将世界运行的法则加诸其身。这一点,微臣一点都不会惊讶。” 

“斡由——你!” 

当骊媚气得脸色发白的站起身时,六太却拍着骊媚的背。 

“如果麒麟真的值得崇敬,牧伯也不会在微臣眼前想以暴力相向。” 

骊媚顿时领悟的睁大眼,接着羞愧地低下头。 

“请原谅骊媚的失礼。” 

六太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斡由。 

“你对于不应由麒麟选王,进而赐与玉座的说法,是有些道理。” 

“敢问台辅,您确信您所选出的国王,是最好的国王吗?” 

面对斡由那如箭矢般刺来的视线,六太明知回答这问题自己将毫无立场可言,但真心
话却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是没有。” 

说着,六太有些自嘲的笑着。 

“但……我也不认同你所说的话。我则是认为——世上若是没有国王这号人物存在,
或许对人民比较好。” 

“——您是在说笑吧!” 

“嗯、但……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突然,骊媚悲切地叫了声“台辅”,并朝着六太看来。 

“骊媚,我的确明白尚隆是承接天命的国王,只看一眼就马上明白。” 

“台辅……那您又为何……” 


“——他同时也是毁灭雁州国的国王。” 

骊媚震惊的说不出话。 

“尚隆可能会彻底毁了雁州国吧!尚隆虽没有清楚的明说,但国王本身在复兴之时,
同时也为了毁灭而存在。” 

六太转身看着斡由。 

“……让国王交出所有实权这件事,说不定我会帮你。但……你所期望的并不是将实
权完全让给另一名官员掌控,而是要求在国王之上再设置一个上王是吧!那么……我
会劝你住手。” 

干由眯起眼睛。 


“台辅您真的很会说笑。” 

“国王的确是握有所有实权,但如果掌握权力的并不是个积极且受敬重的人,权力也
等于是形同虚设。” 


尚隆登基已二十年,好不容易国土开始振兴起来。但同时,在国家正渡过严寒之际,
而安份休养生息的或许不只是奸臣吧!——或许国王也是如此,为了日后能顺理成章
的凌虐人民,所以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让人民做自己的主人不是很好吗?在人民之上设有权位,这权势早晚也会加害人民
的。——你难道不曾如此想过。” 

斡由轻轻行了个礼。 

“微臣对于台辅无法理解微臣所想的事,深表遗憾。” 

“……我也深有同感,斡由。” 



“六太讨厌陛下吗?” 

更夜将食物送至六太床边时,随口向六太询问,但六太只是耸耸肩。骊媚虽然仍在生
气,但此时正在屏风后头,用更夜所送来的羊乳细心的哺育婴孩。 

“如果六太真的讨厌陛下,我一定会不择手段除掉陛下,因为我最喜欢六太了。——
就让陛下消失好不好?” 

见到更夜殷切地看着自己,六太则轻轻叹口气。 

“……虽然我们常吵架,但倒也不是处不来。” 

“那么……为什么说讨厌陛下?” 

“我只是觉得尚隆是个令人伤脑筋的家伙,倒不是恶人。我其实并不讨厌尚隆,只是
讨厌国王或将军这些头衔所带来的影响。” 

“为什么?” 

“因为拥有这些头衔的人,净只会做些不负责任的事。” 

更夜回应一声后,用小刀削着馒头。 

“……可是,我认为其实人都是差不多的。” 

“——咦?” 

“因为人类是一种无法离群索居的生物。但一旦群居时,就会想争权夺利,更别提是
群居于一个国家之中,免不了会为了划分势力而战。” 

“话是没错。” 

“反正都是得与人群居,那就跟着较强大的族群就好。但何谓较强大的族群?除了力
量强大且为数众多外,更要有强大的统合能力,这样的族群才会生存的长久且壮大。
” 

“或许是吧……” 

“六太说没有国王在的话,人民可以依自己的意志而活。但我敢打赌,人民仍会集结
自己的力量,重新造出另一只玉座。” 

“更夜也想活在长久且强大的族群里吗?” 

更夜摇头否认。 

“我并非人类,而妖魔也并非群居之物。身为妖魔之子的我,是无法立足于任何族群
之中。……只是,每当我见到人类之时,心里就会有这个想法浮现。” 

“但……更夜不是在斡由手下仕官?” 


更夜停下自己削馒头的动作。 

“说的也是。……但有些不同,我虽以人的身份进入人群之中,但我有一半毕竟是隶
属于妖魔,所以无法完全溶入人群之中。但卿伯却不会对我另眼相待,虽然我有些奇
怪,但他也不会以这个理由讨厌或嫌弃我。” 

“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到六太的话,更夜脸上浮起笑容。 

“会这么说的,就只有斡由及六太。卿伯是因胆识过人,而六太你则不是人类,但一
般人是会厌恶我的存在。光是妖魔站在我身边,他们就会害怕恐惧,并把我视为妖魔
的同伴。若不是有卿伯的庇护,我跟‘六太’早就被杀了。” 

说着,更夜挽起左手的袍袖,让六太见到左手腕上的凄惨伤痕。 

“这是被箭矢所伤。当时卿伯派来治疗我的医者曾说过,如果再晚些时候,这只手就
会废掉。” 

六太轻撇过更夜手腕上的伤痕,视线再次看向更夜。 

“……是吗——对更夜来说,斡由是你的救命恩人。” 

“嗯。” 

“可是,我不希望更夜与尚隆交战。既然更夜说你奉斡由为主,我也不希望斡由与尚
隆交战。” 

“六太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啊!” 

“不是这个样子!事情本就很单纯,我是尚隆的臣子,既已奉尚隆为国王,就无法自
他身边逃离。而今斡由已成了逆贼,不论斡由如何为自己诡辩,不顺应天命而强取国
权,就是逆天行事。一旦斡由对尚隆提出他的要求,就等于是踏上不归之路,其结果
不外乎就是你死我亡。——到底是更夜及斡由灭亡,亦或是我与尚隆灭亡。” 

“……为何不逃离陛下?” 

六太摇摇头。 

“我做不到。” 

“为什么?六太不是讨厌国王这号人物?” 

“虽然讨厌,但……。哪~更夜,你还记得以前你曾想找寻蓬莱?” 

“记得,听说蓬莱位于虚海东边的尽头。” 

“我就是出生于蓬莱。” 

更夜“喔~”的低声回应。他的声音里已不再对蓬莱抱有热切的期望。六太明白更夜
已不再对蓬莱这幻梦感到兴趣。但基于礼貌,更夜仍是回应一句。 

“……蓬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个到处都充满战争的国度。——更夜,我也是被遗弃于山中的孩子。” 

更夜不禁双圆睁。 

“……六太也是?” 

“嗯、我被父亲牵着带到某处深山,接着就把我扔在那里弃之不顾。当我正濒临死亡
之际时,蓬山所派遣的使者找到了我。” 

六太在深山里因饥寒交加而快失去意识之时,曾听到有野兽踩着草丛前来的脚步声,
那正是沃飞的脚步声。 

“麒麟真是生于蓬山、长于蓬山?” 

“——没错。我已记不得刚到蓬山时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那时已回复为兽形,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间,等我再次回复为人形时,这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 

“六太是到这时才体认到你真是麒麟。” 

“嗯、当我察觉到自己的异变时,着实吃了一惊,接着就过著有如笨蛋般,什么也不
想的奢靡生活。想想……我的家人为了生计,不得不将孩子舍弃的做法是为了什么?
而蓬山上却有着数也数不清的食物任我挑选,所穿的衣物不是绢就是丝绸,这一切的
一切都令我觉得愤愤不平。” 

“……是吗……” 

六太将视线移向自己的双手。 

“接着我就被告知要选定国王。” 

六太永远无法忘记,当自己被告知一定得选出国王时所感受到的寒气。对六太而言,
国王就好比山名及细川那种伟大人物的存在一般,也为女仙们所说的话感到困惑。 


“当时我想——别开玩笑了!我绝对不要!” 

“即使明知自己身为麒麟?” 

六太点点头,麒麟是种不论年纪多小,都得选定及辅佐国王的生物。也因此,麒麟也
会有着超乎于自己年龄早熟的意志。 

“只要是麒麟都不会有例外。我对于照顾别人的这种麻烦事,天生就有种厌恶感。但
女仙们又告诉我更多的麻烦事,像是选出国王后,就得成为其臣子出仕……等。” 


麒麟本身其实一无所有。即使选出国王,在其之下出仕官职,册封给予领地,但事实
上这些仍是属于国王所有。虽然上天赐与麒麟选王的能力,但同时当国王失道之时,
上天所给予的报应也会降至麒麟身上。死后令使则会啃食其骨骸,就连令使也是为能
保护国王而存在的。到头来,麒麟的身体及命运全部都是为了国王而存在。 

——六太不禁思考,自己究竟为何而生。 

六太心理十分清楚,国王到头来还是会淩虐人民,六太并不想成为国王施暴的帮凶。
对六太而言,国王就等于是战争的代名词,除了任性而为的挑起战争外,更不时压榨
人民的血汗,甚至于让人民成为战争的牺牲品。而现在自己不但得从旁协助这件事发
生,更要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奉献给国王。 

“别开玩笑了!我之所以回到蓬山,难道就是为了面见这群升山而来的人。我憎恨自
四面八方涌进蓬山的人,更恨这个必需选王的自己。——所以后来为了逃避选王,我
逃出了蓬山。” 

更夜的眼睛再次瞪大,但六太却只报以苦笑。——除了笑之外,六太也不知该做何回
应。 

但那时六太的确是下定决心。六太想让战火消灭掉所有一切,包括那些因争权夺利,
让六太不得不去憎恨的人们。可是当女仙们带着自己俯看雁州国时,雁州国荒芜的景
象让六太有了身为麒麟的自觉。六太从没想过,世上竟有比自己出生故乡更为荒芜的
国土、更为暗澹的世界。 

“当见到眼前景象如此荒芜时,我不再对蓬莱有所依恋。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自
己想忘却蓬莱,亦或是出于本能的厌恶那到处是战争的蓬莱。” 

也是自此时起,六太重新振作自己。——自古以来从未有回归蓬山的麒麟,再次回到
蓬莱。也因此六太在蓬山上可说是恶名昭彰。 

“可是,就当时的我而言,除了蓬莱,我也无处可逃。” 

回到之前自己所居的都城时,那里早已化为一片焦土。自市街的另一端可以直接看到
另一头。也找寻不到舍弃自己的双亲,或许他们因战火波及而迁移到别处,也或许早
已化做战火中的灰烬。 

于是六太随心所欲的朝着西边流浪,就这么过了三年的岁月。帷湍曾责备国王太晚登
基,但这有一半的责任是在六太身上。 

“就在我无所事事,随心所欲的流浪时,我遇见了尚隆。” 

那是在位于濑户内海沿岸的一个小国。当时六太所经过的国家皆是战火不断,也像此
时一般,因被血腥味薰得直发高烧。 

“我就这么无所事事的游走,甚至觉得这里不可能会出现国王。……可是,我终究是
逃不了。直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我是为了逃避选王而到蓬莱,还是在冥冥
之中感受到王气而前去蓬莱。” 

更夜用听来有些沉重的声音回应“原来如此……” 

“所以我注定是尚隆的臣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一旦斡由真的起兵叛变,我就会
是更夜的敌人,我不愿与你及你的主人争战。更夜,算我求求你,在还来得及前阻止
干由吧!” 

更夜沉默不语一段时间,六太自他的表情无法猜出更夜内心的真正想法。可是当更夜
再次开口时,答案却令六太感到如坠万丈深渊。 

“……办不到。” 

“——更夜!” 

“卿伯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又是什么,就因为他明白,所以我无法阻止他。
” 

“再这样下去会起内乱的,除了会死伤无数士兵外,更会将许多无辜的人民卷进来!
” 

但更夜只是闭上眼,面无表情的低语“……是没错。”。 



——雁州国就拜托您了! 

蓬山的女仙对自己这么说着。女仙是没有寿命限制的生物,自升仙时就停止增长年岁
。这位名叫少春的仙女,自外表看来不过十二岁左右。 

——少春所住的芦屋被枭王所毁,只剩下少数的大人及孩子。可是食物却无法供给所
有人得以温饱,所以少春就到王母庙前发愿,请求召少春为飞仙。因为在残存的孩子
之中,只有少春是年纪最大的一个。 

在已荒废的王母庙中,少春发愿用全身的力量支撑已折断的支柱,至死都不离开。在
下定决心后,少春不吃不喝,用颤抖的手脚不眠不休地支撑柱子二天,咏唱献给王母
的赞歌千遍之后,便被迎入五山之中。 

——少春想为雁国尽点心力,好报答少春之所以能升仙的果报,所以才自愿前来照顾
延麒。 

——延麒会健康的长大,并选出国王。到时,延麒将会以延台辅之名下降到雁州国,
以宰辅之职协助国王,真正的拯救雁州国。 

六太自远方大叫着:“你错了!” 

“国王真能拯救国家吗?真能帮助人民吗?” 

招来战乱、并将人民奉为战火下牺牲品的,就是国王啊! 

“……少春,这是个谎言!国王不存在,人民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要是有国王存在
,雁国才会真正的毁灭,并成为没有任何人能生存的国家!” 

——雁州国就拜托您了! 

“像我跟少春这样的孩子,是无法有任何作为的!我无法让国王登基!” 

六太的叫声撕裂了少春的笑容。一颗颗热烫的水滴濡湿了自己的脸颊。 

少春正哭泣,麒麟竟会舍弃国家出走。——亦或着,该哭的人是自己。 

“哪~小少爷!” 

六太感觉到有人正轻摇着自己而睁开眼。高挂苍穹的太阳正将炙热的光射入眼睛里,
脑里全是一片空白。 

“恢复意识了吗?醒过来了!” 

满是鱼腥味的双手正摇着六太的肩。六太睁开眼,附近有间小屋,几个人正围在六太
身边探看。 

接着,摇着六太的男子松了口气,他是名刚步入老年的渔夫。 

“俺一直打你的脸及叫着你,但都没有睁开眼回应俺,俺还以为你死了。” 

男人放宽心的对六太说这些话后,转身朝着后头看去。 

“——少主,那小少爷醒了,看样子还活着。” 

六太想起自己因被血腥味薰得直发高烧,累得连脚都走不动,便靠着附近岸边的石头
上睡着。但六太的记忆就只到此,之前的记忆则一片空白。六太深呼吸口气,只闻到
空气中满满的海潮味,一点血腥也没有,就只有沁人心凉的清风。 

男人“喂”的一声,轻拍着六太的脸颊。 

“要道谢的话,就向少主道谢吧!是少主捡到你的。” 

六太朝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在小屋前的石头上,有名高大的男子正弯腰坐在上头。 


男子见到六太后,笑着说“还没死啊!”。只是这样,六太感到全身汗发直竖。那不
是因寒冷及恐惧而产生的感觉,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极度喜悦。 

——天启是为何物,六太在此时完全明白。也知晓为何麒麟不论多小,皆可选出国王
的因果。走出已成焦土的都城,六太随心所欲的流浪着。最初六太想回到父母所在的
乡里而往东前行,但马上就感到一股闷气而不愿前行。转回朝西方行进之时,竟觉得
心情开朗。六太像是追寻阳光般,朝着荒芜的山野漫步走去,一直往西边的尽头走去
,直到走来这面临海边的城市。 

男子站起身,将躺在地上的六太扶坐起身。 

——不知是该高兴,亦或是哭泣。 

“只有你一个人吗?跟家人走散了吗?” 

“……你……是谁?” 

“我是小松家的儿子。” 

——我明白了!六太闭上眼。 

这个人就是国王。 

这名男子将是毁灭雁州国的国王。 

男子名为小松三郎尚隆,是出生于这片面海土地的本国人。由于小松家曾有三代是为
渔师,所以小松家的儿子跟城下的渔师十分熟稔。 

“像少主那样的人,能老实的继承家业吗?少主的本性倒也不坏,只是过于游手好闲
。” 

将六太安置于家中照顾的渔师曾对六太这么说过。 

“不过……或许少主是很有才干也说不定。” 

“喔……” 

虽然没有听到正面的评价,口气虽不像是敬爱,但每个人笑着谈论尚隆。尚隆与人们
走得十分接近,或许这正是尚隆如此频繁到城下游玩的主因。不知是不是在城中没有
举足轻重的地位,尚隆每天都衣着轻便的来到城下,不是陪着孩子们玩乐、和姑娘们
嬉戏笑闹、就是与年轻人一起挥着木刀比划,也常常像名渔师般出海捕鱼。 

“说不定你这个人其实蛮厉害的。” 

这是六太跟着尚隆出海钓鱼时,对尚隆所说的话。尚隆常在六太睡着之时,三不五时
的跑来探视六太。尚隆倒也不是对六太特别关心,而是对渔师家中一位名叫若后的美
女一见钟情。六太本想无视于尚隆的存在,但却做不到。等自己察觉到时,六太这才
发现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老是跟在只穿着一条裹腰巾四处乱跑的尚隆后头。 

“你觉得我很厉害。” 

尚隆笑着回应,之前投于海浪间载浮载沈的鱼饵,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因为……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国的城主。” 

在望海的山丘上有座城池,城墙围绕于其四周。位于海湾前方的小岛上,也筑有坚固
的护城。放眼湾岸一带,眼前所见的山地及海湾附近的岛屿皆是小松家的领土范围。
 

“如果这能称作是一个国家,那真是令我汗颜。” 


尚隆面露苦笑。 

“小松家本来是以以濑户内沿海为根据地的海贼。只因在源平合战之时,曾奉命加入
剿灭平氏后裔的水军,进而展露头角。这之后就特意集结当地的渔师、浪人及地方武
士,进而以地方豪族的姿态建立国家。” 

“喔~~” 

“权力欲薰心的祖父,为了扩展小松家的势力,进而强迫这附近的地方武士向他称臣
。但……虽自称是一国领主,到头来还不得对大内诸侯摇尾乞怜才得以生存。或许是
与大内有所约定,一旦有战事发生时,小松家就得派遣水师支援,所以祖父擅自建立
的领主权才被大内默认。我的大哥本被派往大内出仕,没想到却遇上应仁文明之乱,
在上京途中被砍死;二哥则因为强占一座本来想献给祖父当冥诞之礼的小岛而被杀死
。最后剩下的老三是个放荡子,能不能继承家业还是个问题。” 

“这么说的话,城下的人民还真是辛苦啊!” 

尚隆高声笑起来。 

“真被你打败!” 

“你没有娶妻生子吗?” 

“有啊!妻子还是自大内旁系家族里娶来的。——说难听些,就是被强迫接受。” 


“是好女人吗?” 

“这个啊~我没进过新房,所以也不清楚。” 

“这……?” 

“她似乎十分介意小松家本是海贼出身这件事。祝言之夜那天,当我打算进入新房时
,她就联合奶娘一起阻止我进去。这令我觉得很没面子,之后就再也没去找她,但这
样还会有孩子,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一下,你说……” 

不等六太说完,尚隆自顾自地说着。——“除了正室之外,还有几名侧室。但这些太
部分都是地方武士所送来的,有时还是妻女一起。由于人数过多,尚隆也懒得去看望
。”——似乎只要在面对像六太这般的流浪者前,尚隆才会敞开心扉侃侃而谈。 

“那~~你不会寂寞吗?” 

“倒也没什么不满,反正到城下就会有游女陪我玩乐。比起那些背负着家族恩义,老
是顶着一脸悲壮表情的妻妾来,年轻又会嬉闹的游女不是更好。” 

六太深深地叹口气。 

“你的本质——根本就是个混帐!” 

“大家都这么说,你到现在才明白啊!” 

“我……真替这国家的人感到同情。” 

眼前这个人究竟真是个混帐,还是能成大器之人,六太并不清楚。但六太明白,这个
人并不喜欢乱世。但尚隆并不知道,在这个小国之外的世界已成了何种样。都城因战
火而化成灰烬,原本应守护国家的执权者,势力也渐渐软弱化。国土被各地权力者划
分的破碎不已。六太一路走来,四处皆充满着怨叹及血腥。如今,这个小国虽然和平
安宁,但这种和平的假像不可能持续长久的。 


“就在你跟游女们玩乐之时,国家可是一步步走向灭亡。” 

“啊~也对啦!毕竟古人说‘盛者必衰’。” 

“那不要造成领民的困扰!一旦引起战争,会给所有人民带来困扰!” 

“那不要引起战争不就得了。如果小早川攻来,就举白旗归顺小早川;尼子攻来就归
顺尼子;河野的话就投靠河野,这不就成了!” 

六太张着嘴愣在一旁。 

“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帐!” 

听到六太所说的话,尚隆放声大笑。 

虽然被尚隆所说的话吓到,但六太却下不了决心离开。 

——六太心里明白,这个人必需成为雁州国国王。 



“找到了!” 

飞奔进房间里的下官,见到房里除了有身为上司的朱衡外,还有帷湍、成笙及国王。
 

这里是国王赐给朱衡一所位于后宫的房间——原本后宫是为了王后、宠妾而建盖的—
—这本是朱衡用来执行秘密且不让王上知道的任务的房间。而现在国王在此,多少让
人觉得不可思议。 

朱衡转身询问。 

“——找到了?难不成真在元州。” 

“啊、——没错。” 

见到下官慌张地向国王行平伏之礼,朱衡挥手示意其平身。 

“不用拘礼,先报告方才所说之事。” 

“遵、遵命。——元州夏官射士里,的确有个名叫驳更夜的人。更夜是为其名,并没
有别字。” 

“辛苦你了。” 

朱衡挥手示意下官退出,虽然想慰劳他,但现在的朱衡却没有那个时间。目送下官仍
一脸惊讶的退出房间,朱衡转身看着帷湍及成笙正死命瞪着桌子,而尚隆则是一脸事
不关己的躺在长椅上。 

“果然是元州。骊媚及三公以下所派遣的国官完全没有连络。——看来这名更夜不过
是斡由手下的先锋。” 

帷湍点点头,面带凝重的看着手中的文件。 

“不知道那家伙是在哪里跟台辅认识。——成笙,元州师共有多少人?” 

“只有一军,但却是黑备左军,共一万二千五百人。” 

六太失踪已有三天,既然使出诱拐宰辅的手段,想必对方已有万全的准备。 

“真是糟糕。” 

帷湍看着手中的文件,再次叹气。国王目前所能掌控的,就只有禁军一军、靖州师一
军。而二军各有七千五百及五千人,双方合并恰好与元州师相同。本来禁军应有六军
,各一万二千五百人,但因雁州国人数锐减而无法凑足。 

“这下子不就没戏可唱啦!” 

尚隆一个人倒在长椅上喃喃自语,但却没人回应他。 

“禁军勉强可以凑足黄备七千五百人,如果再加上服刑的人犯,应该可以凑足一万…
…” 

以国王直属禁军而言,军队共分为左、右、中三军,各军皆有一万二千五百士兵,是
被称之为黑备军的专职士兵。在无法凑足黑备军的情况下,则会缩减为白备军一万人
或是黄备军七千五百人的规模。宰辅所治理的首都州师通常黑备军。而其他八州——
总称为余州——的州师通常备有黄备七千五百人,如果急需凭动,就会募集五千人民
;再更紧急的话,则会凭动服刑中的犯人。州师共分为二军或四军,太纲上也禁止王
师及州师募集超过以上的军备。若是动用军队入侵他国,则是犯了觌面之罪,是种国

王及麒麟会在数日之内暴毙的大罪。所以军队的动用仅以平定内乱为主,军备也仅能
以不至内忧的最小限度。 

州师四军则分为左、中、右三军外加佐军,而佐军则持有青备二千五百人。元州本应
有四军,现在则欠缺右、中、佐三军,仅存左军一军。 

尚隆看向云海,以常备军而言,王师六军共七万五千人,各州师最大四军也有三万,
即使州侯叛乱也不会威凭到王师。相反地八州军备统合也有十八万大军,如果国王失

道,继续居于玉座会有危害时,八州州侯就可联合讨伐国王。——不过,现在双方都
无法正常运作,由于现在人民的人数还十分少。本来应有三百万人民的雁州国,在尚
隆登基之时,人数减到不到三十万人。即使曾舍弃国家出走的人民们回归,再加上他
们已成年的子女,其数量也不过增加一倍。王师要备齐一万二千五百人根本是不可能
。 

“怎么也不可能凑足黑备左军……” 

只听见帷湍正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出兵。 

“还无认定是否真是元州主谋,只单凭一个名叫更夜的臣子,就轻易出动王师,这做
法不妥吧!” 

“但……现在正处于分秒必争之时吧?如果台辅有个万一,那该如何是好!” 

“微臣请求出动王师!” 

听到成笙所提出的请求,尚隆站起身走出房间。见到尚隆如此举动,朱衡急忙问着:
“您要到哪里去?” 

“——似乎是没有我出场的必要,我要去睡了!” 

朱衡叹口气苦笑的说声“陛下”,但尚隆却是迳自朝屋外走去。但似乎是想到什么而
又在门口转过身。 

“啊、——对了!下道敕命,罢免六官三公。” 

朱衡及帷湍闻言不禁脸色一变。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帷湍脸色铁青的怒骂着。在这个随时都可能有内乱的时刻里,为何想凭动诸官?选用
新任官员,并授与适任的职务,这可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决定。况且,搞不好还会造
成新旧官员间的争斗。 

即使被帷湍如此厉声质问,尚隆仍是充耳不闻。 

“那些家伙的脸我看腻了!——成笙,传令给冢宰,明天召朝议。” 

“您当真!” 

成笙话中的非难之意,尚隆也充耳不闻。 

“我不是国王吗?就照我的命令去做!” 

尚隆在帷湍的谩骂声中走出宫,对身旁的小臣咬耳朵。 

“——去把我的骑兽牵出来。” 

“王上!” 

“我只是出去散散心,可别再唠叨了!” 

这名正深深叹气的小臣,名叫毛旋。 

“您老是这么说。——要是大仆知道我老是放您出宫,微臣铁定会被大仆掐死的!”
 

“那时我一定会封你一个侯位。” 

“死后才被册封,微臣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么就特例封你个公位吧!” 

“请别说笑了!——微臣会把骑兽牵出来,但微臣得陪您一起去!” 

“别提这种不可能的要求。” 

毛旋呆呆地看着尚隆。 

“微臣真受不了您,您可知目前是什么情势吗?” 

“就是在这时候更要去散心啊!算了~反正你还有很多理由可以用啊!” 

“请您早些回来吧!您再这样下去,微臣总有一天会因为找不出帮您遮掩的理由,而
被大仆下令左迁。” 

“到时我再帮你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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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的三叶草是祈求;二叶的三叶草是希望;
    三叶的三叶草是爱情;而四叶的三叶草就是幸福。
 其实,无论是‘祈求’、‘希望’,还是‘爱情’,
   最终所渴望的归宿都是‘幸福’。而四叶的三叶草,是紫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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