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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itakaKen (飞翔的鹰), 信区: comic
标 题: 十二国记-第三部 东之海神·西之沧海-第五章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Mon Oct 25 20:41:05 2004), 转信
当元州派遣使者前来时,已是宰辅六太失踪的第十天。
“喔、是元州啊!”
尚隆于朝议听到内官在耳边小声通报后,嘴里喃喃自语着。大殿之下,已被罢免的六
官,及其手下的大小官吏,正在殿上叫嚷着为何突然罢免六官。
趁着这机会,尚隆遣使令元州使者晋见。在内官的引领下,一名年约五十中旬且身着
朝服的男子被领进大殿。他走近玉座前玉阶上,深深地叩头行礼。
“你就是元州使者。”
当尚隆的声音落下后,使者额头叩地的回答。
“微臣是元州州宰,名为院白泽。”
“元州州宰何事来到关弓?”
白泽自怀里取出一份奏章,将其高举于额头之上。
“敝州令尹有事上奏陛下。”
“抬起头吧!——不然这么说话还挺麻烦的。我有事问你!”
白泽应答一声后,随即抬起留有一脸白长髯的脸。
“那……唐突问你一件事。——台辅延麒目前人在元州是吧!”
诸官闻言不禁皆倒抽口气。
“——换你说了!”
“微臣的主君元伯,奏请陛下在玉座之上再增设一个上王。”
斡由本姓接,其氏为元,名为祐。
“原来如此,斡由想要的不是王位,而是想居于王位之上。——还真是会想。”
“元伯无意轻蔑陛下。陛下的威信仍旧存在,只是将实权让出给元伯。”
“那么,赐他冢宰之职便可。”
“请恕微臣无礼,元伯无意为陛下之下臣——。”
“不是居于王位是上就不愿意是吧!”
“同时有名誉之王及实权之王并存的话,会造成国家的根本动摇。所以希望王上能将
名实出让,这样陛下便可移凭离宫,恣意欣赏百花争妍及庭园之美。”
尚隆不禁爆笑开来。
“原来如此,意思是只要让斡由坐在上王的位子上,我就可以无所事事,整天跟美女
游玩。”
白泽再次深深叩头。
“——你传话给斡由!”
“——遵命!”
“我还没有心胸宽广到可以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拱手出让。”
突然有名官员低声叫了声“陛下!”,尚隆挥手制止那名官员的话语。
“让延麒回宫!跟斡由说如果办的到话,我还可以仁慈一些,赐他自刎以保全尸。再
继续拿延麒当挡箭牌,我定会以逆贼之名,将他枭首示众。”
白泽仅仅深深叩头回应尚隆。
“——微臣领命。”
尚隆自玉座走下,手抵住腰间的太刀。朝议间可以携带武器上殿者,仅有国王及其护
卫官。
“……你叫白泽吧!可曾想过自己无法活着回元州?”
白泽低下头深深叩头,清晰地的回应声“是”。
“是斡由令身为州宰的你前来充当使者。”
“是微臣自愿请命前来。微臣也自知无法活着回到元州,在来此之前,已将职责交给
有能的年轻人。”
“像这种情形,大都是斩下使者的头送回元州。”
尚隆站在白泽前头弯下一脚,将手中的太刀拔出,刀锋抵着白泽的下颚,缓缓抬起白
泽的脸。
“你知道逆贼的下场吗?”
“微臣当然明白。”
见到白泽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尚隆半带感慨的面露苦笑。
“——真有胆量。杀了你还真是可惜,你一点都不想在国府仕官。”
“微臣的主君是元伯。”
“诸官的主君应是国王吧!”
“赐给微臣官位的是元州侯,而州侯是枭王所任命的。虽然微臣的官位并不是元伯所
给予的,但元伯深受州侯的信任,日后必定能继承元州侯位。”
“原来如此……”尚隆边说边苦笑的将太刀收起。
“你说的话也有道理。”
“只要是主君的命令,即使是谋反,你也会义无反顾地从旁协助吧!但……如果你真
是州宰,在令尹做出无谋的行为之时,理应先加以指责纠正才是吧!”
“微臣代替元伯向王上致歉。也请王上明察元伯之所以背上逆贼污名的苦衷。”
“你听好——第一、斡由并非州侯,没有资格被你奉为主君。他只是个州侯的儿子是
吧?难不成元州已失去了对前人应有的礼仪。”
“州侯已完全无法管理朝政,全权委让与元伯处理。而元州上下诸官皆乐于接受如此
安排,也由于诸官默认,所以微臣便奉元伯为主君。”
“也就是说在实权上斡由才是州侯啰?这么说来可就是双重篡位。州侯之位理应由国
王指派,即使是诸官默认,但也不容你们自作主张!而今……你们更帮着斡由窥视玉
座之上的王位!”
“不论陛下您怎么说,元州诸官的心意已决。”
“……原来如此。”
尚隆站起身,轻轻挥手。
“回去吧!把我的话传给斡由。”
“微臣真的能这么回去。”
“我需要有人帮我传话,不过你一旦回去传话,就等于成为逆贼,明白吗?”
“——微臣明白。”
“可以的话,我不想引起战争。如果你够明理的话,就进言劝斡由打消念头。”
“您是说微臣不够明理。”
白泽第一次目光直视着尚隆,尚隆仅是笑了笑。
“这世上不是有天意。如果我真是承接天命之王,那谋反注定不成功。如果真想试探
天意的话,就随你们去做了!”
“王上相信天意的威光?”
尚隆苦笑的喃喃念着“信与不信啊……”。
“既然我还坐在玉座之上,我就没有理由怀疑天意。如果世上没有天意的话,在我下
头俯首称臣的你们,立场又何在?”
“应该……是如此吧……”
“如果发生内乱的话,不论是谁都会觉得麻烦。以我的立场,顶着天命的旨意,我不
希望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说着,尚隆用不知是悲或是喜的表情,向下环视着在场诸官。
“护送州宰出靖州,这是专程替我回话的使者,我不希望在他还没见到斡由前就被杀
害。如果真有人加害州宰的话,就叫那家伙替我把话带到顽朴城去!”
Ⅱ
帷湍踩着重重的步伐走进国王的寝宫,一见到主人正悠哉地倒在床榻上时,帷湍顿时
发出高声怒吼。
“——你这个——白痴混帐!”
察觉到帷湍走入室内的尚隆,自床榻上坐起身来微倾着头。眼前除了一脸怒气的帷湍
外,跟着走进来的还有朱衡,以及被二人一起拉来的成笙。三人的脸上皆是一脸沉重
。
“……怎么啦!突然就鬼吼鬼叫的……”
“元州派使者来了是吧!”
“来啦!还特意请州宰当使者。”
“听说斡由要求在玉座之上增设上王这件事,被您一口回绝了!”
尚隆瞬间愣了愣。
“难不成我还得答应。”
“你这个无药可救的混帐!为什么不多争取点时间!如果能争取点时间跟诸官商议的
话,或许还可以逮到对方的弱点。这下子根本没时间凭查内情及招募士兵,这您明白
吗!”
尚隆对吊着白眼瞪着自己的帷湍笑了笑。
“——算啦!反正船到桥到自然直。”
“气死我啦!你这昏君!诸官都为你忙得手忙脚乱,而却一副悠哉悠哉!”
帷湍正在生气,不……是非常愤怒才对。元州师共有一万二千五百人,其数量与王师
相同。如果要稳操胜算的话,最低兵力也得募集到一倍以上,最好也得要有三倍的人
数。但即使征兵,光是要达到期望中的数字并不是一天、二天可以办到的;更何况所
募集到的士兵资质良莠不一,除了得都教导武器的使用外,还得花上数个月来教导军
律及编排部队。而自靖州行军至元州需费时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的粮草运送也是个
大问题。
尚隆呆呆地看着帷湍。
“……能将自家国王骂到如此一无是处的,我看也就只有你们了。”
“你这叫什么国王啊!如果你不想挨骂的话,就好好认清你目前的立场!”
“我也没意思要挨骂啊!”
帷湍无视于尚隆所说的话,转头朝身后的同僚们询问。
“反正先派出王师,虽勉强有一万二千五百人,也只好凑和着朝元州出兵。”
但尚隆却突然打断帷湍的话。
“这可行不通。”
“——为什么?”
“六太不在啊!难道你们不先问问六太,就出动靖州师?更何况之前他也没回答我。
”
“您知道什么叫非常时期吗?”
“但、这是规定啊!”
“我们是出兵去救台辅吧?既然台辅都被抓了,怎么可能征求他的意见!你的脑袋是
坏掉了吗!”
“既然得不到允许,那就放弃靖州师吧!”
帷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到底知不知道,元州可是有黑备左军啊!”
“这我知道。——对了!把光州侯换下来吧!”
帷湍不禁双眼圆睁。光州是位于首都州·靖州北西的大州。其南方部份领土恰恰好夹
在元州与靖州之间。
“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很明白。——把光州侯换下,迎光州令尹为太师,州宰以下的六官出仕内朝内官
。派遣使者前去光州将他们招来。——成笙。”
成笙应答一句后,挺起身子。
“敕命你为禁军将军率领禁军前去元州顽朴,但只要将顽朴城包围就好。”
成笙了解的行了一礼,帷湍则慌张的叫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好歹听听别人的话吧!”
帷湍用一副想痛扁尚隆的表情瞪着尚隆,但尚隆却不为所动。
“我决定了。——这是我下的敕命!”
“封成笙为将军是好。但……你只叫他带七千五百士兵前往顽朴城,这怎么攻得下顽
朴城!更何况光是这期间的军粮要怎么办?军队又要如何移动?”
“先问一句,我到底是不是国王?”
“你的确是国王,但那是个遗憾。”
“那么,我下敕令时需要一件件说明吗?”
帷湍睨视着尚隆。
“看到昏君如此,就没必要让他把国家赔掉吧!”
尚隆无奈地喃喃自语,接着坐起身,手指轻敲着桌面。
“首先,你先冷静下来想想——雁州国八州州侯并非是国王的下臣。”
帷湍“啊~”的深呼一口气。的确目前八州州侯皆是枭王所任命的。帷湍接着应了句
“那又如何?”。
“我不能让关弓成为空城。如果王师尽数前往元州,势必有人会趁虚而入。”
“但……”
“先听我说完。元州目前挟持六太,并用他当挡箭牌来阻遏我们。这样元州就用不着
劳师动众的派兵前往关弓。实际上,元州所派的人来关弓采买大量的武器,但却没听
说有买马或买车,可以见得元州根本就没有进攻关弓之意。更何况以距离来说也不算
近。——这是第一点。”
帷湍赞同的点点头。
“但……我们也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的等元州出兵吧!六太既然在对方手上,如果对
方不攻过来,就得我们攻过去。元州左军有一万二千五百人,王师也同样有一万二千
五百人。以地利考量而言,我们先天就处于不利,所以王师一定得全部出动。”
“所以我才说要全部出动啊!”
“王师全军出动包围顽朴,进攻顽朴城,但我想元州应会采取长期的攻防战。战况一
旦陷入胶着,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这点,我想任谁都可以预见到的。所
以元州应该也会想到这点,那么——元州下步该怎么走……”
“——下一步……”
朱衡开口回应尚隆环视在场三人的目光。
“应该会唆使离关弓最近的州侯,趁机攻打关弓!——在这之前,或许他们私下也谈
好约定了吧!”
“就是如此。所以,决不能让关弓成为无人防守的空城状态。留下州师,放出元州谋
反的消息,顺便也向附近招募士兵。”
“这么做……能保全吗?”
“非得保全。——能不动一刀一剑更好。反正先在关弓召集大量人民,仅量使周边州
侯的州师无法超过一万。就算其他州师已备好二万的武装民兵,但我想应该没有人会
帮别人抢王位吧!”
“如果有呢?”
“那只能怪我运气不好,我也只好死心。”
“我说你……”
“别误会。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六太要是被杀,不仅我会失去玉座,连平时跟我同
出一气的你们也会官位不保。”
看着帷湍说不出话的侧脸,朱衡喃喃念着。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动员全民……”
“即使得撒瞒天大谎也得做到!”
“瞒天大谎——”
“就说台辅被分尸成十三……不、就说十块好啦!年幼的台辅受到多么凄惨的遭遇…
…等。用目前手上仅有的人力,四处散布凭言。得说到让人民觉得台辅被抓到元州去
,这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要说到人民为此痛哭流涕。接着再散布新王是多么贤政爱
民……等。”
在场三人同时用呆然且僵硬的表情看着尚隆,尚隆则面带苦笑的环视三人。
“……新王践祚不正是人民悲愿请求而来。而这个新王目前正处于危机。如果国王死
了,国家将会再度荒废,好不容易变绿的山野将再次成为妖魔的巢穴。任谁都希望新
王是个贤君吧!没有人会希望新王是个愚君的,就算是说谎也好,务必要让人民相信
我是个贤君。——就这么做吧!”
“你……做为一个国王,还不如去做个诈欺师好吧?”
“我只是在操作民意。只要群集于关弓的人民愈多,关弓就会安全。为了这个目的,
不论多么令人脸红的谎话都得说。”
但当帷湍低语着“可是这样……”时,朱衡开了口。
“但对于攻打元州,您心里已有腹案了吗?”
“这就交给成笙,无论如何都得以禁军七千五百人包围顽朴。”
“但对方可是有黑备左军啊!”
尚隆脸上带着微笑。
“绝对不到。就算加上服刑的犯人、州民,以及自外头所拉陇来的游民,也才不过一
万人。”
“你别信口开河!”
“我没有胡说。顺道告诉你们,我可是元州州师的双司马。况且对方所募集的,是那
种连蒿草都无法斩断的士兵。”
朱衡与成笙面面相觑。帷湍则是绕过桌子,恶狠狠地瞪着尚隆。
“……等等、你?是元州的双司马?那不是得分身二处!”
一军分成五师、五旅、五卒、四两、五伍。
一师有二千五百人、一伍则以五人组成。
“我到顽朴游玩时,被硬拉加入元州师。如果杀死王师士兵五十人可升为卒长,二百
人则升为派帅;如果取下讨伐将军的首级,则升为禁军左将军,国王的话则可升为大
司马。不过,大司马对我来说是不可能啦!”
帷湍不禁仰天无言。
“我被气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朱衡再次深深叹口气。
“微臣不是说过,您不用特意去当间谍的。”
“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可是,如果演变为攻城战,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决。如果这期间台辅他……
”
“我只能祈求六太能平安无事。”
“可是……台辅若有个闪失,那将会祸及陛下,至少——”
“朱衡。”
尚隆一脸严肃地看着朱衡。
“那么,你要我为了保全六太的性命,答应斡由的要求?”
朱衡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国王由麒麟选出是既定的天理吧!如果让奸臣扭曲这个道理,将会动摇到国家的根
本。所以决不能开此恶例!”
“可是——”
“你是选择国家,还是国王。”
朱衡无言以对。斡由如果杀了六太,则眼前的国王将会死去,这是不变的天理。如果
战争开打后,局势如果对国王有利,难保斡由不会因焦急而杀害麒麟。但也不能为了
眼前的国王,进而答应干由的要求。
“一旦对斡由屈服,国家就失去应有的立场,这样也无所谓吗?”
见到朱衡无言以对,尚隆则报以苦笑。
“如果我的运气好,应该就可以渡过这难关吧!”
Ⅲ
六太站于筑于顽朴山中腹,一片巨大岩石所削成的阳台上,俯看着眼下的顽朴街道,
空气中则自海上吹来饱含着雨水的风。
“开始下雨了。到头来,漉水的工程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再这样下去将会预期到将有一场长期战争,而且在结束前,雨季早已到来。以元州为
主靠黑海沿岸的地区,即使在雨季时也不会降下豪雨,但却会承受到上游因豪雨,进
而河水暴涨的水患。
“这也是没办法。”
低声喃喃自语的更夜,将手放置于栏杆上,眺望着眼下的河川。蜿蜒曲折的漉水河面
,正闪着强烈的波光。对生活于下流河域的州民而言,漉水是十分严重的威凭,它是
条不知何时会突然氾滥的大河。去年没有氾滥,难保今年不会氾滥。就算今年不会氾
滥,那明年呢?幸运是会随着年月的增加而减少。州民再如此不安下去,只怕在漉水
氾滥之前,整个元州早已被州民的不安所淹没。
“如果……能早一点起事,或许会比较好。”
听到六太的喃喃自语,更夜面露苦笑。
“什么时候起事都没差。因为战争可是比河水氾滥更来得麻烦。”
“说的也对……”
更夜将看向下界的视线移向六太,嘴里则念着:“其实……”
“卿伯也想早点起事。但光只是攻打关弓,元州就没有胜算可言了是吧?所以卿伯一
直在思考如何将王师引到元州的方法。于是我就向卿伯进言,说我认识身为宰辅的六
太你,一定能顺利地把六太带到元州。——你生气吗?”
当时更夜心想,六太或许忘了我。但如果死咬着不放的话,应该还是能得到面见。运
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把他带回元州。——但如果运气不好,遇上重重护卫的话,
搞不好不能再回到元州。
——斡由接受更夜所献的谋策。但他同时也对更夜说——如果此法行不通,但总比失
去射士来的好。
六太摇摇头回应了声“不会”。
“这世上能利用的事物尽量利用,本就是人之常情。——不过,我真的不用回牢里?
”
“六太在牢里不会觉得很闷吗?再说,六太是个相当配合的囚犯,卿伯也说随便六太
你想做什么都行。”
“喔~还真是亲切啊!”
更夜点头回应一声,接着笑着。
“因为六太很认真看待这件事。这或许是卿伯为了感谢六太你的回礼吧。……不过,
只要六太走出宫城一步,丝线照样会断掉。”
“这我知道。”
六太抬起视线上方,看着那仍系于额头上方,却看不到的石子。
更夜低声笑着。
“麒麟还真是不方便的生物哪~只不过是二名人质,就让六太你动弹不得。”
“不只二个人吧?”
更夜笑着回答:“或许吧……”
“骊媚的手下及其他人也都被捕了。一旦六太你有任何举动,那些人可是会跟着没命
的。”
“能放了那些人吗?”
“六太在想些什么?”
“人质一个人就够了!如果骊媚真不能放,好歹其他人都放了吧?更何况我也不会逃
出这里。”
“——我会跟卿伯提起此事。但……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卿伯没有好心到能让详知内
情的人,一口气全放出去。”
“……说的也是。”
当六太深深叹息之时,斡由走上阳台。他对六太深深行个礼后,再转头对更夜微笑。
“——原来您在这里。王师终于出发朝元州而来,时间则比微臣想像的还来得早。”
六太瞪大眼睛。
“……真的派出王师了……”
“台辅,确实如此。而且还是禁军七千五百人,这几天已自关弓出发了。”
“打得赢吗?”
“您希望那边得胜?”
斡由面露笑容。六太不明白,为何眼前这名男子仍笑得如此镇定。
“如果您希望王师能得胜的话,微臣会告诉您——没那么容易!;如果您希望我方获
胜的话,微臣会尽全部力量。”
六太不禁低喃着:“为什么……”
“为什么你跟尚隆都想争斗,还随意的挑起战争。你可知你方所说的七千五百是什么
意思吗?那并不是数字,而是人的性命啊!是由许多有思想、家族的人所组成的啊!
你真的明白吗?”
斡由不为所动的笑着。
“微臣十分明白。可台辅可知,一旦漉水氾滥四溢的话,将会有多少人民死于水患?
为了将来不至死上千万人民,以至于现在得死伤上千人民的话,微臣情愿选择后者。
”
“你们——你跟尚隆都说相同的话……”
更夜轻叫声“六太”,将手放置于六太肩上。
“这是没办法的事。箭已射出,就不可能再收回来的。要阻止这件事的方法只有一种
,那就是卿伯投降谢罪。——六太是要卿伯死吗?”
“更夜……你这话太卑鄙了!”
“但这是事实。要卿伯收回成命,就等于要卿伯以死谢罪。为了帮助这七千五百名的
士兵,即使卿伯死了都无所谓吗?更何况卿伯所说的并没有错!”
六太转身背对二人,将脸深埋于双手之中。
“……你们都不明白。你们都只是能毫不在乎看着血腥四溅的家伙!”
更夜再次将手于置于六太肩上。
“如果陛下能答应卿伯的要求就好。即使卿伯位居于上王之位,掌握实权,也不会加
害陛下的。”
“那是你自己这么说……”
“可是……当我将六太带到元州的那瞬间起,就无法避免这一场战争发生。”
六太吃惊的抬头向上,却见到更夜正一脸哀戚的看着自己。
“如果六太真讨厌战争的话,当时在关弓就该舍弃婴儿,命令令使把我杀了。这样六
太就不会被抓,卿伯也不会踏上不归之路。”
六太低头不语,因为更夜所说的是事实。——但六太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婴儿死去。
“麒麟真是悲天悯人的生物,但这样待在陛下身边任宰辅之职,想必很痛苦吧!全部
交给斡由的话,那不就轻松许多。”
更夜牵起六太的手。
“我也不愿发生战争,只要陛下让位给卿伯就好,六太能写封信劝劝陛下吗?”
“写是可以写,但尚隆不会依我的。”
“——是吗?”
“尚隆不会放弃玉座的。他是真心想要一个国家,也绝不是那种会把到手之物轻易拱
手让人的无欲之人。”
六太转头看向斡由。
“尚隆他……即使只剩他一人,他也会奋战到底的。你跟尚隆若一定要有人屈服的话
,尚隆一定是死也不屈服的那一个。”
斡由脸上浮现阴森的笑容。
“——台辅,微臣也是这种人。”
接着斡由往下界看去,喃喃地说着。
“原来陛下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国家,而不是成为一国之主。”
“你不也一样。”
“微臣对权力没有兴趣。事实上,在枭王凭崩之时,诸官极力推举微臣前去升山,但
微臣却对玉座没有兴趣。”
“那……为什么……”
“如果人民就得到应有的福祉的话。但……现在理应为人民谋福的陛下,却罔顾人民
的祈愿。台辅可知,雁州国人民是多么期待新王登基。”
“这个——”
“当新王践祚之时,人民着国家一定能就此有所攻变。而这个新王却将权力独揽,还
疏于治理朝政。既然人民所期待的新王竟是如此,那……理应有人为人民站出来说话
吧!”
“那个人就是你吗?”
听到六太带有嘲讽之意的话语,斡由轻摇着头。
“如果王上能认真治理国家,微臣马上奉回所有政权。微臣说过,微臣对权力没有兴
趣。”
说着斡由走向阳台边缘,再次看向下界。
“原来陛下只是想要玉座……也难怪无视天理,任朝政荒废。”
“斡由,我不是那个意思!”
斡由再次对六太轻轻行礼。
“请台辅体谅微臣的苦衷,也请原谅微臣之前的无礼言语。如果微臣运气好,能顺利
打败王师的话,一定会以仁政来弥补微臣的失德。”
Ⅳ
六太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回牢中,骊媚正在里头哄着婴儿入睡。
“啊——您回来了。”
“嗯、……”
听到六太有气无力的回应,骊媚讶异的抬起头。
“发生了什么事……”
六太轻叫声“骊媚”,接着坐于椅子上。
“希望有一个国家,就是想要玉座是吧!”
“——啊?”
六太摇摇头。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
“尚隆对我说他想要一个国家,但并没有说想要王位或是成为国王。只是想要一个国
家。——我觉得这比那些单纯想成为国王的想法不同,而且想法也很伟大,所以我把
玉座给了尚隆。”
“……台辅。”
“说不定,真是我会错意了。”
“台辅——这到底……”
六太整个人缩于床榻之上。
“说了一些多余无聊的话。——抱歉。”
——这个小国的空气是如此清新。但处于动乱的时代,这里的空气也被由海风吹拂自
战场上传来的血腥及死臭所污染。
但……在城下所有人中,只有六太先察觉到这个异变。六太感受自海上吹来的腥臭之
风,怀着不安的心情望着海面三天后,城下渔师的尸体这么被打上沙滩。
“——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可以问你吗?”
六太不安地对正在港边垂钓的尚隆询问。
“你知道村上家吗?”
“不知道。”
“他是跟小松家相同出身的豪族,不过是以对岸为根据地,仕奉的主君是河野家。但
河野家自应仁文明之乱后,势力渐弱,也渐渐无法管束到村上家。”
六太不禁双眼圆睁。
“……没问题吧!”
“这个嘛……——村上家想要这片国土,如果能控制对及这里的话,就等于是钳制濑
户内海的出海闸口,所以……再远也都会打过来吧!”
“能躲得掉吗?或者像你之前所说的?”
尚隆面露苦笑。
“我是有跟父亲提出归顺村上家的事,但那也不过是听听而已。毕竟他也是个自视甚
高的男人。”
“……城下会成为战场吗?”
尚隆扬声大笑。
“或许吧!毕竟除了这里,这个国家也没有别的领土。如果能有向后退的领土就好了
,可惜的是,小松家的领土就只有像猫额头般的大小。虽然小松家拥有优秀的水军,
但对手可是颇负盛名的因岛水军,就算抵抗也是徒劳无功。再说村上三家缔结十分稳
固的同盟,只要村上家一处于劣势,能岛及来岛一定会派军支援。”
听到尚隆如此轻描淡写的讲解,六太惊愕地看着尚隆的侧脸。
“你……说的好像与你无关。”
“就算惊慌,战争也开始了!之前小松家所仰仗的大内,也朝着周防的方向退去。看
来村上的攻势相当凌厉,如果这时小早川攻其弱处,只怕大内也自身难保吧!”
说着尚隆再次苦笑。
“本来为了以防万一都会用联姻来拉陇附近的小国。可惜的是我既没有姐妹、也没有
女儿,所以也就没有能以血缘求援的国家。——算了,现在就等着任人宰割了。”
“你不是后继者吗?你明白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吗?”
尚隆回了一句“所以说啦……”。
“我只有自求多福了!——你也趁战争还没开始前,赶紧往西边逃吧!西边目前还没
有被战祸波及。”
当没有土地及家跟船的游民们开始消失时,战争即将到来的传言,也迅速地难城下流
传开来。也或许是尚隆故意散布这个谎言。尚隆也不再像往常一般来到城下四处游走
,出海捕鱼的渔师们也都携带武器,也不停将物资运往湾岸的小岛。
——处于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六太仍是留在此处。即然战火随时会波及自己,但六太
仍下不了离开这个国家的决心。
某天,尚隆身边的老爹,踩着急促的脚步来到六太寄住的渔师家中。他交给六太一袋
小钱,并交代他尽速离开。
“少主说——不希望跟这个国家没关系的孩子死在这片土地上。”
当六太询问尚隆在那里时,老爹却说尚隆一早就到岛上的护城去了。
“少主是个聪明人,光看少主处理事务的手腕就能明白。”
六太手里握着那袋小钱走向沙滩,自岩场边眺望着附近诸岛。回绕于岛上的栈桥边,
数艘武装船只正停泊着,海岛边也有为数不少的军船巡逻。
“——您打算怎么办?”
自六太脚边的影子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但六太却没有回答。
“那个人不正是国王吗?”
对于沃飞的指责,六太仅咬咬嘴唇。
“您不正因为国王在蓬莱,进而舍弃蓬山渡海而来吗?”
“不是这个样子!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理由!”
“远方的岛上正集结不少军船,再继续留在这里将会祸及延麒的。”
“这我知道……”
六太再次握紧手中的钱袋。
“沃飞、——俐角。”
随着应答声,二个影子出现于六太面前。
“如果尚隆有万一时,替我守住他。用不着帮他杀敌,只要在他有性命危急时,将他
带到安全的地方就好。……他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不希望他被杀死。”
“可是……”
“去吧!我还有其他的令使。”
令使们应答一声后消失。
——我只是想帮助尚隆。
虽然对自己这么说,但六太明白并不只是如此。
——如果尚隆死了,那雁州国又该如何?
一个声音回答着——那也无所谓;但又有另一个声音质问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天命不是只属意一人,如果尚隆死了,那雁州国就会失去国王。更何况城下的人都说
,这是场没有胜算的战争。
如果只有尚隆的话,那就好办多了。大不了强押着尚隆回雁州国。可是,如果尚隆在
雁州国再次掀起战乱的话,那六太就再也无法信任国王这号人物。尚隆真的能拯救雁
州国吗?或者是将已倾倒的雁州国,破坏的更加体无完肤。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不是麒麟吗?”
虽说自己是民意的具体表现,但却听不到人民的声音。如果能问问雁州国所剩不多的
人民,那该有多好……。
——战端始于三日之后,小松军以地利势,成功地击退包围护城的村上水军。六太及
一些没有逃走人们,自高地上看着战况。只要小岛上的护城没有陷落,村上水军就无
法攻上陆地。而第六天,六太们却自后方听到杀戮的嘶喊。村上水军竟绕自后方夹击
小松军。
先行的军队以势如破竹之姿攻上山腰,在城堡至山腰间放火烧山。六太们好不容易逃
到海岸附近。当六太们辛苦的划船逃向小岛之时,六太见到山上的城堡已被敌军包围
,燃着焰火的城门,被敌军用合抱的大木椿撞开。
尚隆的父亲,也就是小松家的领主在逃离被敌军包围的城堡时死亡。尚隆便在这场混
乱中继承了这个国家。
Ⅴ
宰辅被绑架的消息一传出,整个关弓一片哗然。国府门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为了
打探消息而前来国府的人民们,将自皋门到雉门的道路挤得满满的。
“真的会引起战争吗?”
“关弓会向元州出兵吗?”
雁州国曾一度有亡国的危机,距今也不过经历了二十年光景,每个人都还记得雁州国
当年的悲惨情景。虽然与其他国家相比较,雁州国仍显得十分贫穷,但任谁都明白,
国土的确是一天比一天丰裕。好不容易捡完散于家园上的瓦砾,举起铁锹落下时,也
不再听到撞击石头的强硬声响,耕种作物的田地里,也不再掘出人民的骨骸。——万
没想到,战火竟会再次燃起。
“陛下打算怎么办?”
“陛下难不成逃到内宫去了!”
“台辅是否平安无事?”
直到深夜时分,国府的官员们虽然已疲惫不堪,但面对急切追问的人民,却仍是大门
敞开的回应。掌理军务的夏官、掌理兵权的司右府,更甚至于是位居其下的官员们皆
全部出动。他们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应蜂拥而来的人民。
在这其中,有一名位居国府最下阶,专司开启司右府右大门的官员,名为温惠。
温惠一想起昨天所发生的骚动,内心仍余悸犹存。想到今天还得面对相同的情景,温
惠不禁感害怕。温惠当时被许多蜂拥而上的人民左推右挤,不时还得回答人民所提出
的问题。——像是王师有几成胜算?、国王会因此而死去吗?……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好不容易自枭王的暴政之下活过来,也被国府任命为国官,本以为自此可以过着平
稳的生活。
在阴郁的心情影响下,温惠觉得平时所拿的门闩,今天似乎比往常还重了许多。打开
司右府的大门,大门前早已有着许多人民正在等待。见到即将一拥而上的人们,温惠
先举起手来制住这些人的行动。
“司右府目前正处于非常忙碌的时刻,如果想询问事情的话,就请到别处去吧!司右
府的明白各位的不安,但目前官员们没时间一一回覆各位的问题。”
人群中有人发出“可是”的不满。
“俺只是想问问,战争真的会发生吗?”
“这就得问元州了!如果元州真的举兵叛乱,那王师势必得讨伐元州。”
“台辅平安无事吧?——陛下呢?”
温惠在内心里大叫着“我怎么会知道!”,但却只能点头回应。
“陛下正努力避免这场大祸,决不会让苦难再次降临到各位身上,所以请不用担心。
对于台辅,各位所能做的,就只有祈求他能平安无事。”
“难道没有避免战争的方法?”
一名老人如此问道。
“如果老人家您有好对策可行的话,请务必告诉下官。”
“好不容易可以过平稳日子,没想到国土又将成为战场,再次被兵马无情践踏。国府
的大人们可知道,如果再引起战争,国家可能会真的灭亡啊!”
温惠无奈地看着老人。
“所以下官才说,如果老人家您真的有良策的话,请您务必要说出来。陛下并非希望
引起战争,一切都是元州的错!”
“可是……”
其他人正想张口询问时,温惠却高举起手制住。
“反正,请往别处去吧!夏官现在没时间回应各位的问题。”
站在门前的群众彼此相看,其中有几个人转身越过人群,朝着其他官府所在跑去。这
时却有名女子,独自一人往温惠的方向走去。
“王师能得胜吗?”
女子怀抱着仍嗷嗷待哺的婴孩,眼视直视着温惠。
“王师会尽全力得胜的。”
“可是元州不是抓走台辅了!如果元州杀了台辅,陛下不也会跟着死去。”
“话是没错……”
“那光说尽力就可以了吗!现在最紧要的,不就是早日出兵,好将台辅救回宫城吗?
”
温惠脸上带着不耐的表情。
“就因为如此,所以国府诸官也为此而努力不懈啊!”
“看来真的要引发战争了!”
听到老人如此高声喊叫,女子朝着老人瞪视一眼。
“就算真的引发战争那又如何?难不成您要陛下乖乖的等死吗?陛下一死,国土将会
再次荒废,没有人希望见到国土再次荒废吧!”
“引起战争才会使得国土荒废!”
女子嘴角微扬,脸上则浮现近似揶揄的笑容。
“奴家非常明白……”
老人低叫着“什么啊……”,接着仰头迎向女子冰冷的目光。接着在场所有的男女老
幼也将视线移至女子身上。
“这之中不知有多少人。——不、应该说是这里城中不知有多少人,在陛下尚未登基
之前,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
说着,女子高举起怀中的婴儿。
“各位请看——这是奴家的孩子。是奴家向里木请愿请天帝赐下的孩子。但……奴家
知道,还是有人会杀死这请愿而得来的孩子。因为奴家的妹妹就是被人抓去投井而死
的!”
刹时,全场一片死寂。
“那是大人们趁着深夜之时,将在我身旁熟睡的妹妹抓走,接着就扔到井里溺死。但
奴家知道,这些杀死孩子的人目前都还活在这里城之中。他们将这一切都归于是国土
荒废的错,舔不知耻的活于世上。”
温惠轻拍着女子的背,低声说着“别再说了……”,但却被女子以冰冷的视线回应。
“不论这些人再怎么装得若无其事,但所犯的罪却不会消失,至少奴家就还记得。奴
家绝对忘不了,当妹妹被扔到井里之时,自井里所传来的水花溅起声。——同样的事
会再次上演,如果陛下因战乱而死,到时说不定也会有人将奴家的孩子抱去投井。不
仅如此,那令人无法想像的荒废将会再次降临,即使如此也无所谓吗?”
将视线环视于全场后,女子转本身直视温惠。
“请让奴家过去!奴家不像这些眼前这群人,是为了向大人们诉苦及增加烦恼而来。
”
温惠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回应女子,但女子仅报以笑容。
“奴家是为出征而来,为了守护赐给奴家如此富裕安稳生活的陛下。奴家不愿孩子就
这么死去,也不愿再次见到有人为了生计而不得不杀死孩子,所以不能失去承接天命
而登上玉座的王上。如果陛下将来会给予这孩子更加丰饶的国土及安稳的生活,奴家
即使现在为陛下而死也甘之如饴。”
“但……”
“天纲上并没有规定士兵一定得为男子吧!多一名士兵不是更好?——奴家自愿前去
顽朴,因为奴家正是为此而来!”
下一瞬间,一名年青人突然跳到温惠眼前,嘴里大叫着“我也是!”。
“在下也是为此而来的!……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在下也一直被人批评为没
出息。但……再这样下去陛下真的会死,到时雁州国就真的会灭亡的!”
女子转身看向年青人。
“您看来一点都不像没出息的人。”
“这是真的。因为在下跟人在争执上从来就没赢过。但……在下想即使如此,在下还
是能帮上一小点忙。像推车拉马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下还是做的到。——本来在
下是想同父母一起自我了断,但一听到新王践祚之时,在下心想——这一切都将会好
转的。国王是雁州国万民的希望。国王也是为了让万民拥有安稳富庶的生活而居于玉
座之上,所以,在下想……应当有在下能力所能做到之事,进而前来国府。”
人群之中有人正呵呵笑着。那是名额前微秃且面带红光的男人。
“还真是有志气的年青人啊!虽然俺不是抢第一个站出来说话,这点令俺觉得可惜。
但……俺可不想输给年青小伙子啊!”
男人面带笑容的回应着,女子及年青人则是略带疑惑的看着男人,接着男人便挥挥手
。
“哪~如果要找别人麻烦的就到别处去吧!这里可是让自愿从军的人来报到的地方。
还是……诸位都是想到顽朴去的?”
拥挤的人潮中,有一、二个人转身离开司右府的大门前。这其中有一名妇人,妇人逃
也似地飞奔出人群。妇人回到家中,对着正在家中动手刨木头的丈夫,从头至尾的将
司右府所发生的事说一遍。
“真令人不敢相信!战争明明那么令人那么痛苦,却还要引发战争。”
妇人的丈夫仅只是抬头看了妇人一眼,接着又再次动手刨木头。
“而且国王不就是为了不再引起战乱而在存的?会发生谋反这件事,一定是国王不够
努力的缘故。”
说着妇人颤抖着身体。
“啊~不要啊!这里又将再次充满血腥。关弓城到时会成为战场吧!到时奴家跟孩子
又会挨饿受冻。奴家受够战争了!”
突然,妇人的丈夫放下原本正在刨木头的刨子,整个人站起身。
“夫君,您怎么了?”
妇人虽这么问,但并没有期待丈夫能回应。因为妇人的丈夫生性沉默寡言,除非有必
要,不然是不会多说一句话。但……今天他却回答妻子。
“——我要去国府。”
“去国府!”
“我要去顽朴!”
妇人双眼圆睁的叫着“夫君!”。
妇人的丈夫第一次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妻子。
“俺的父母及兄弟是饿死的。——俺不能让娘子及孩子们再受到同样的痛苦。”
“夫君——”
“失去陛下的话,同样的事情会再发生的。俺不是为了其他人,俺是为了你们而去。
”
——隔天清晨,司右府的大门前已有大排长龙的人群。
那些都是自愿出征的人们。
Ⅵ
“全都是些令人为之感动涕泪的话啊!”
帷湍将一份份上呈的奏章置于桌面。
“为了守护陛下而自愿留守关弓的有千人,自愿前往顽朴的则有三百。——这才不过
短短三天。”
朱衡“哦~”的回应,接着拿起奏章。
“再加上靖州外侧的乡郡也愿协助出兵。听说偏远地区的里民也聚集于里府,正打算
前往关弓加入王师,令当地官员相当伤脑筋。”
“散布的流言还真是有效。”
“我还在想仅仅三天,流言能传多远?难不成已传到最远的拥州去了?”
“有人会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吗?”
“是传言有人会来,但到底还是赶不上出征的时间吧!”
朱衡将奏章轻轻挥动。
“真是令心欣慰。……看来人民对国王的期望相当的高。”
“幸好他们还不知道陛下是什么德性。如果让陛下看看这些奏章,他的态度或许会有
所改变。”
朱衡苦笑的回应“那是不可能的吧!”。
“虽向二州出借州师,但也不能全仰仗他们,如果突然来个窝里反,到时可就不得了
了!”
“只要向他们出借物资及兵力就够了!”
成笙突然插了句话。
“借来的兵力配置于关弓城外就好。——光州的动向如何?”
“州宰以下的六官皆已自州侯城出发,太师也为继任光州州侯而离开关弓了。”
太师是个只对累积自身利益有兴趣的人,对他而言,如何掠取国库中的财富才是最紧
要的事,所以决不会卷进谋反之中。
“干脆就向王上进言,将光州师解散,再收其物资。原本光州师的士兵及途中所募集
到的民兵,一同编入禁军之中不就得了!”
帷湍却回了句“不过……”。
“目前派去顽朴的士兵大都没有实战经验。即使整合光州的兵卒,仓促之中所编成的
禁军是否能维持原有的纪律还是个问题。而且这其中说不定也会有人倒戈也难说。”
“那就只有睹人民对陛下的期望了。”
朱衡仰天说着。
“这真像是与上天来场大相扑啊!”
不知是谁说了声“真是的……”之时,有个声音自屋外传来。
“那个——微臣有事打搅一下。”
自屏风后头探头探脸的看着里头三人的人,正是毛旋。成笙点头令毛旋入内。毛旋则
是带著有些困扰的表情,轻轻行礼后走入室内。
“怎么了,有急事禀告吗?”
朱衡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那就等会儿再报吧!
“呃——倒也不是急事,只是……”
“怎么了?”
毛旋顶着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来回看着地板及成笙。
“那个……微臣知道这毫无道理可言,但王上指派微臣参加阁议……”
帷湍蹙起眉头,低喃了句“你说什么……”。
“这样啊!倒也没什么关系,毛旋说起来本就是成笙手下的师帅啊!”
说着帷湍看向成笙。
“怎么样?把这个降为小臣的部下再凭回军队里吧?与其让毛旋担任那浪荡子的护卫
,还不如当成笙的随从。”
成笙点头回应:“这样也好……”
“那就再次任命毛旋为师帅——”
“请恕微臣办不到。”
毛旋低头抬眼的探测成笙的表情。
“你这混帐!为什么……”
“那个……微臣……不、请恕下官失礼……这个……”
毛旋自怀里取出一份文件后深深低头行礼。
“这是敕命。——非常抱歉!陛下已封毛旋为大司马了!”
帷湍、成笙及朱衡皆哑然无言。大司马为六官之一,是掌理军务的夏官之长,位居卿
伯。换言之,毛旋已是身为禁军将军,且位居卿等的成笙的顶头上司。
“——你说什么?”
“对、对不起!可是这只到谋反结束为止,请放过我吧!”
朱衡蹙起眉头。
“跟毛旋说再多也没用,陛下在哪里?”
“那个……陛下不在宫里。”
“不在?”
“是的,陛下叫毛旋给大仆——不、是将军您传话。”
“——什么话。”
“小心首级别被取下来。后头还加了句——当禁军将军其实也挺不错的。”
帷湍瞬间愣了一下,接着用手盖住脸。
“那个白痴……”
“真是不敢相信!”
相对于朱衡的呆然,帷湍则是一拳打向桌子。
“世上有那个国王会自己跑去加入叛军的!”
“对、对不起!”
成笙则无奈地低喃着。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怎么说……”
“王上只命我包围顽朴,但并未下令攻下它。以平常而言,并没有以包围就结束的战
争吧!”
毛旋突然插嘴说了句“关于这件事……”,接着自怀中取出另一份文件。
“这是给将军您的。”
成笙接过文件,当场双目圆睁。而在一旁观看的帷湍在看完文件后,再次深深叹息。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怎么啦?”
看着朱衡在一旁探头窥看,帷湍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朱衡。
“王上要成笙于行军途中招募役夫,并在靠近顽朴的漉水上建筑堤防。”
“现在才想收揽人心吗?”
帷湍像是脱力般的倒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那家伙非得在这非常时刻里,给我搞这种事!”
“王上或许有他的想法。不然的话,王上是不会轻易跑到顽朴去的。”
“连你也说这种话!——如果有个万一的话,那该怎么办?也说不定会在战乱中被杀
啊!那家伙到底有没有想到这点啊!”
“陛下应该很清楚吧!”
成笙面露苦笑。
“台辅被抓为人质,目前如何还不得而知。即使陛下为保住性命而关在玄英宫内,一
旦台辅被杀害,陛下也难逃一死。”
“你说的我都明白!”
“这对陛下而言,可是场以生死下注的大战。”
--
一叶的三叶草是祈求;二叶的三叶草是希望;
三叶的三叶草是爱情;而四叶的三叶草就是幸福。
其实,无论是‘祈求’、‘希望’,还是‘爱情’,
最终所渴望的归宿都是‘幸福’。而四叶的三叶草,是紫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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