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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itakaKen (飞翔的鹰), 信区: comic
标 题: 十二国记-第四部 风之万里·黎明之空-第二章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Mon Oct 25 20:50:54 2004), 转信
金波宫里回荡着迎接贵宾的忙碌脚步声。为了抓紧准备一个月后就将到来的冬至祭奠
,高官也好下官也好,都忙得不可开交。
准备服饰的女官们也十分忙碌。看着这些,阳子浮起了一丝苦笑。
“今天梳什么发型呢?”
身边服侍她的女官问到。
“……只要帮我扎起来就好了。”
阳子说到,结果女官们一齐瞪着阳子说,
“可是今天有客人要来的,怎么可以打扮成这样去迎客呢?”
“就是呀。如果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的话,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责备了阳子一顿后,她们把阳子扔在了一边,讨论起衣服的式样来。
“插那根绿玉的花饰吧。”
“那就用和它相配的红玉簪子。”
“哎呀,头发是红色的,用珍珠要比用红玉好看。”
“这样的话,那玉佩也用珍珠的吧。”
阳子疲惫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是讨厌漂亮,只是因为扎好的头发上如果插满了簪子,
不但重,还要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掉下来。不仅如此,长长的衣服下摆还非常的不方
便行动。
“请帮我把头发扎起来。……衣服也只要穿袍子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这样,那是完全没有先例的事!”
女官们瞪着她说,阳子又长叹了声。
在异国长大的阳子,无论如何都觉得这里的衣服太不便于行动了。在登基之前,她几
乎是过着流浪的生活,那个时候穿的衣服是粗布的袍子和短打褂子,十分有精神。虽
然可以说穿的是质地最差的衣服,不过因为已经完全习惯了那种打扮,所以现在无论
怎样都没办法习惯那种拖着滑溜溜下摆的女装。
就是在日本穿的水袖和服也没那么麻烦。
阳子感叹到。
基本上,这里的男子穿的是袍衫,女子穿的是襦裙。衫是穿在袍下面的薄薄的一层衣
服,几乎没人是单穿着衫就这样走出去的,上面一定要穿袍。襦裙可以说是带着点故
乡的感觉的衣服,有衬衣和卷裙。襦是衬衣,裙是裙子,不过就单穿着这两样出去的
人也是很少的。上面必须还要穿上马夹似的短上衣,再重叠穿上像和服一样的上衣。
所有的衣服都有各种样式,各种名称。总而言之,富人穿的衣服,身长和袖长都非常
的长,十分的舒适,布料也决不会是便宜货。穷人因为要节约布料,所以衣服的长度
一定都是很短的,穿起来也不舒服。所以只要看穿着打扮,就能一眼看出对方的经济
状况,这对于在异国长大的阳子这样的人来说,是很难理解的。
同时在这里也存在着身份制度。特别是根据地位的高低,生活水平是完全不同的。像
国家官员这样有地位的人,说到袍,是指身长、袖长都很长的上衣,他们把没地位的
人们所穿的衣服叫袍子,以此来做区别。与此相反,没地位的人们一般都把自己平时
穿的衣服叫做袍,而把那些有地位的人们所穿的那些很长的衣服叫做长袍,以此来做
区别。这两类人就这样互不相关的各自生活着。
因为阳子穿的服饰是代表了国家的威严和象征,所以裙是长裙,而且长度惊人的长,
走路要提着裙边才可以,衬衣的袖子也是又大又长。因为一层层的重叠穿着是富裕和
地位崇高的证据,所以必须从上面开始就要穿上好几层。仅仅是这样穿就已经很重,
很令人厌烦了,但是还要在外面披上披肩,带上玉佩首饰,头发上插满像山一样高的
簪子。这样还不够,为了带上耳饰,女官们还要在她的耳朵上穿耳洞。所以阳子只好
骗她们说穿耳洞这种事,在自己的故乡倭国是罪犯才有的习惯,总算是把这件事给免
了。
“……朴素点就可以了。说是客人,其实只是延王。”
女官们瞪了阳子一眼。
“正因为是延王,您就更不能这副样子出去。面对着这样一位伟大的王,您可不能被
比下去了。”
“延王可是个武断的王。”
阳子苦笑了下。
“我不喜欢过于柔弱的装扮。”
就这样做吧。
“但是……”看着女官们一脸可惜的用梳子在比画着自己,阳子又笑了笑。
“我不会说自己穿的是袍的,能尽可能把我打扮得朴素点吗?”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延王大笑了起来。
“阳子也真辛苦呀。”
“……玄英宫就好了,有可以理解你的人在。”
一旦成为了王,即使是男子也要穿上袍。但是尚隆却能穿的比庆国的高官达吏们还朴
素。
“完全没有的事。”延麒六太坐在凉亭的扶拦上皱着眉头说。
“抗争了三百年,才终于让他如愿了。”
“抗争?原来如此呀。”
阳子苦笑着说。
“倭国真是不错呀。穿的是叫做洋服的东西吧。哎呀,那样的话,行动起来一定很方
便。”
“你知道的还真多呀。经常去倭国吗?”
“差不多吧。”六太不言明的笑着。
“那是麒麟不多的特权之一,差不多一年去一次吧。”
六太说着,环抱起手臂。
“把那里的衣服带回来,让这里的人也这样穿的话,他们是绝对不肯的。只会说这种
薄料子的东西,穿起来就像是乞丐。”
“确实那里的衣服不是全棉的布做的。”
阳子说着突然看了看六太说,
“……可是,你是怎么把衣服弄到手的?货币不是完全不一样的吗?”
“那是……哎呀,一下子说不清楚呀。”
阳子不太明白地看着啮齿而笑的六太。
“麒麟不应该是心地善良的生物吗?”
“不要再追问了啦。”
六太说着从坐着的扶手处飞到了庭院里。
“乐俊,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六太向站在靠近回廊的水池边,往水池里张望的乐俊
靠过去。
金波宫的南面是玻璃宫。是不知道哪一代的王所建造的温室。白色的石柱排列着,墙
壁、隔栏、斜屋顶都是用玻璃建造的,阳光可以直射而入。在林园中造了个水池,灌
入清澈的池水,并且模仿河流建了条流动的小河。在林子里放飞美丽的鸟,在水池中
放生鱼儿。还有围绕着宽广林园的回廊和开满了花朵的林园,在园子里面还设了几个
四角小亭子。
“这里真是千睡午觉的好地方呀!”
尚隆这样说到,阳子笑了起来。
“你有睡午觉的时间吗?延王。”
“雁国有官员们在管理,没什么要我特别去做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
“我连专门管理祭奠的官员都设立了,真是辛苦。”
延王轻声地说了句,苦笑了起来。
“面对刚刚登基时的新王朝是没法用人情的。这种时候,麒麟是非常能起到作用的。
要花多少时间来召集大臣这种问题,全都能先依靠麒麟来做。”
“……是这样的啊。”
“麦侯怎么样了?”
阳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麦侯名浩瀚,他曾经掌管着庆国西岸,面向青海的麦州。庆国因为伪王的出现而陷入
混乱的时候,浩瀚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追随伪王,而是抵抗到底。阳子借延王之力准备
起兵讨伐伪王的时候,一开始尚隆就建议阳子去和浩瀚取得联系,以取得麦州军的援
助。但是实际上,在取得联络之前,麦侯就已经被伪王军俘虏了。
“……有人说麦侯想抢夺王位。”
“怎么会这样?”
立起的王是真王还是伪王,不是宫里的人话,是很难做出判断的。远离王宫的许多诸
侯都相信伪王是真王,而集结在伪王身边,只有浩瀚相反,一直抵抗伪王。这到底是
怎么回事?比起不明真相跟随伪王的诸侯,责难反而都集中到了浩瀚身上。
是为了让自己能登上王位而拒绝向伪王低头。宫中的一些官员这样责难到。与此相反
,另一派人又袒护浩瀚。朝廷因此分成了两派,可实际上,有很多证据都证明了前者
的猜测。结果,浩瀚被解除了麦州侯的职务,被拘禁在麦州等待处分。
“原来如此啊。”
听了阳子的话,尚隆苦笑着说。
“景麒虽然说这是官员们的独断决定而反对这样做,但是也没有用。我想,是不是要
给他一个清闲的官职做做。”
“你这样,简直就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人的事呀。”
阳子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
“新的朝廷是很难处理好的。不过呢,稍微少出点力比较好。王要是太认真了的话,
就尽会只想着那些暗处隐藏着的奸臣的事了。而且奸臣要做到不被王发现,那还不容
易。”
“是这样的吗?”
“如果只是看到王的目光就会退缩的奸臣的话,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也是成不
了什么大事的。”
“延王是不是也曾经吃了不少苦头啊,尽说些刚即位时的事。”
“也算是吧。没什么好急的。只要王在位,天灾就会减少。单就这点来说就是你该做
的事。”
“仅仅是在位这点?没道理吧。”
“你觉得为什么王的寿命会那么长呢?那是因为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你必须要去做
许多平时你可能无法做到的事。反正寿命没有终点,一切都慢慢来吧。”
阳子侧了侧头问,
“延王也会有烦恼的事吗?”
“头痛的事是要多少有多少。绝对不可能没有的。”
“那真辛苦呀……”
“什么呀,要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的话,那就要无事可做闷死了。”
这样说着,这位支撑一个国家已有五百年之久的王望向林园,脸上浮现出了既不是讽
刺也不是自嘲的笑容。
“如果真是变成这样的话,我大概会让雁国灭亡吧。”
Ⅱ
“喂,我说阳子,现在有没有平静点了?”
玻璃宫的水很平缓。六太脱了鞋,坐在水边,把脚伸进池子里搅着水。坐在他身旁的
乐俊也坐下来。
“……你果然是这样认为的吗?”
乐俊看着六太的侧脸。本来以为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
“嗯。大概和景麒相处得并不好吧。”
“不会吧。”
“但是,不常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呀,不是吗?”
“这……倒是这样的。”
“嗯。”六太把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
“景麒没来,也可能是和我们不能好好相处吧。我和尚隆也没法和那个超级顽固的景
麒好好交往。……但是在这以前,不管怎样景麒和阳子都是共同渡过了许多危险呀。
”
“是这样的呀。”
“景麒太认真了呀。而且如果阳子是像尚隆那样爱开玩笑,不认真的话,大概两个人
就能好好配合了吧。不过,正因为阳子也是个认真的人,我想景麒和她的关系才会变
得那么紧张吧。……而且,阳子还是景麒的第二任王。”
“这个果然会有什么关系吗?”
“是吧……。无论怎样麒麟都会拿前后二个王来做比较。对麒麟来说,总是把第一个
王记得很牢,而这一点对后面的王来说是有点不公平的。就算前一个王不是个好王,
是很短命的王,对麒麟来说都是残留着悔恨而难以忘怀的事情。至少,阳子如果是个
男的话就好了吧。”
乐俊轻轻叹了口气。
“是呀……”
“除非阳子没有意识到予王的事。可景麒又是一副苦瓜脸和不擅言词的性格,怎样才
能让两个人加深互相的了解呢。……尽说些这样的事,都不能打发时间了呀。”
乐俊想起了景麒冷淡的语气,没有表情的脸和明亮的金发。金发虽然是麒麟特有的发
色,但是比较一下景麒和六太的发色,就能感觉到就算都是金色但也不尽相同。六太
的金色是有着很深的黄色而散发出明亮的颜色,与此相比,景麒的金色就是淡淡的,
散发出冰冷的感觉。这很好的体现出了各人的性格。
“算啦,总会有办法的,如果是阳子的话”
六太笑了笑,乐俊也点了点头。
“……是呀。”
“总会有办法的……”
阳子看着在水边不知在谈论着什么的乐俊和六太说,
“……我完全不知道这里的事。”
针对这句低语,尚隆轻松地回答到。
“那是理所当然地呀,因为这里可是和你生活过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呀。”
尚隆轻笑到。
“听到孩子是从树木里生出来的时候,我真是惊呆-了。”
阳子也轻笑了起来,但马上这笑容又消失了。
“……对这里的人来说,好像我什么都不明白是非常使人焦急的一件事。”
“是景麒吗?”
被尚隆这么一问,阳子一下子看了看他,接下来又摇了摇头。
“官吏们也是这样。不管怎么样,因为什么都不懂,谁都会看上去呆呆地……就因为
而这样对我,我觉得毫无道理。”
每次阳子说不懂,景麒也好官吏们也好都会叹气。
“……还是因为我是女的,对此而感到不满呢?”
阳子听到过几次“就因为是女王”这句暗含深意的话。
“不是这样的吧。”
尚隆断言到,阳子又看了看他。
“不是这样的?”
“我到这里来后,感到的最不可思议的是女子做官和奇怪的亲子关系。”
“……是吗?”
“在倭国,女子是呆在家里,不抛头露面的。但是,在这里却有丈夫带孩子,妻子出
去工作的情况。庆国因为予王流放国内的女子,所以女官吏的人数比较少,但是在雁
国,有将近半数的官职是由女子担当。武将当然是男子居多,但是在士兵中,也有近
三成是女兵。”
“竟然是这样。”
“仔细想想,也不是全无道理,选择王的是麒麟,而作为朝臣首位的麒麟,首先就有
半数是女性。虽然根据时代不同,会有所增减,但是平均来看,基本上是雌雄半数。
由这样的麒麟所选出来的王也是男女各半,就算是察看史书,仔细计算的话,也不能
说哪一方特别多。”
“唉?!”阳子睁大了眼。
“如果王和麒麟都可以是女性的话,那么女性也完全可以担当官吏。而且,这里的女
子不用生育。抚养孩子之类的事,也没必要一定要让女性来做,所以女性没必要呆在
家里。当然,因为不可能完全像男性一样那么强,所以作为武官,士兵是差了点,可
是因为心细,做起一些繁琐的事来就做得很好,凭这一点就能做官了。实际上,写史
书的女性就非常多。”
阳子笑了。
“是这样的啊。”
“所以,庆国的官吏对女王所表现出不高兴的神色,并不是因为王是女性的关系。只
是因为庆国没有女王运。”
“到现在为止连续三代都是无能的王。而且凑巧的是又都是女王。景麒选择的先王也
是女王,在位的时间又非常短。这样的景麒又选择了女王,官吏们无论如何都会想‘
又是女王呀’。”
“那代表了什么呢?”
“就说这件事。西北恭国的供王是女性的,在位已经快九十年了。在此之前,恭国的
王也是治世时间很长的女王。所以在恭国,人民对于男性的王好像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这就是国与国的差别。不要在意。”
阳子轻叹了一声,笑了。
“我会不去介意这种事的。谢谢。”
“没什么……”尚隆也笑着说。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阳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真是非常感谢。”
Ⅲ
才国翠微洞的主人梨耀,正如自己所说过的那样,在出发离开半个月后,回到了自己
的洞府。梨耀把坐骑牵到矗立在琶山翠微峰的楼阁那里。从下界可以看见翠微峰山脚
下那小小的绿色屋顶。那里是能从翠微洞穿过山峰内部的隧道来到下界的出口处。包
围着屋顶的墙壁,门前并列着碧绿的瓦房盖。这是祭杷住在翠微峰的仙人用的庙。
梨耀坐在赤虎的背上往下看着那里,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扭曲的笑容。明明只是单纯
的在增加年龄,就算是象征性的事也都没做过一件,下界的人们却还在感谢着她,总
是认为一旦发生大事的话,梨耀就会来帮助自己。过去是确实有过很有名的飞仙来帮
助过人民,但就因为这样而就满心以为所有的飞仙都是非常善良的人而期待着,真是
愚蠢。
“回去。”
赤虎一降落到门前,马上就跑来了五个左右的男女仆人。梨耀从赤虎背上下来,看了
看周围说到。
“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变化吗?”
梨耀在心里暗想“有点变化就好了”。自己都活了那么久了,已经厌烦了。而且自己
都三百岁了,已经完全被人所遗忘了吧。至少,还记得有个叫梨耀的女子的人还会有
几个呢。
一个男仆深深地低着头回答说,
“没有。”
“是吗。”
梨耀说着眺望起洞府来。出发前所说的话,梨耀当然记得。洞府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漂
亮,全部的柱子房梁都重新涂上了红色,墙壁也重新喷了白色。
“看上去没有偷懒呀。”
梨耀笑着把赤虎交给男仆,走入正房。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三个不知道是谁去通知的
女仆已经低着头等在那里了。
“欢迎回来。”
梨耀只是站着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三个人快步走向梨耀,帮她脱去外衣。房间很好
地被整理过,柱子墙壁也重新粉刷过。但是仅仅半个月是不可能全部完成的。仅仅就
梨耀看的到的地方,就没有全部粉刷完。
“笨妈。”
听到喊声,铃吓了一跳抬起了头。这个女孩儿始终都害怕梨耀。知道这一点而更想使
坏的梨耀往下看着跪着的铃说,
“我看到庆国的新王了。岁数大概和你差不多吧。是个女王。”
“女王。”铃嘟哝了句。就算让自己惧怕的梨耀听到也没关系。
“明明是同样岁数的女孩儿,但你和她真是天差地别。那个女孩儿真是气度不凡,威
风凛凛呀。”
铃低着头。梨耀一边让人帮她穿睡衣一边含笑而说到。
“我只在卧山的芥沾洞里见过她一次。正好是在臣口位仪式结束之后她来致礼。因为
芥沾洞的主人是上上代景王的母亲。那个女孩儿真是非常懂礼仪,有教养,和你完全
不同呀。”
梨耀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觉察到梨耀的兴趣只是在铃身上之后,另外两个女仆无言
地拜了一礼,走出了房间。
“你好像是出生在蓬莱的。”
铃一下子抬起了头,只有眼睛留给人们强烈印象的脸,微微有点扭曲。
“对哦,你是出生在那个虚海乐面的倭国的。这不知道算不算是讽刺呢?同样是在蓬
莱出生,一个是成了派不上用处的婢女,一个却成了庆东国的景王。虽然是相同的人
,但到底是王,穿的衣服戴的手饰都那么奢侈。”
梨耀说着噗嗤噗嗤地笑了。
“你这种人就完全相反了,连一颗珍珠都不可能弄到手呢。如果那女孩儿回到王宫的
话,不要说这些了,宝物简直要像山一样堆起来了。不是吗?”
铃还是低着头。就算是被嘲笑也不回答,完全没有反驳余地的卑微,再也没有比这还
能刺激梨耀的了。玩弄这个女孩儿就和狩猎很像。
“我听到了许多事哦。景王好像也是飘泊到这里来的。最初也是什么都很混乱,连左
右都分不清。但是,即使这样也很了不起。总之是一边什么都不懂的一边开始了旅行
,后来还寻求到了延王的保护。”
梨耀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女孩儿的胸口。
“这和某人真是完全不同呀。混在旅行的艺人中间,至少也应该学会些技艺,但是却
连这点才能也没有,只能做个下人。一边哭一边爬,求别人让自己做个下人的,不知
道是谁哦。”
梨耀又用脚尖踢了踢铃,铃只是埋首摇着头落泪。
“哎呀哎呀。想让景王同情你吗?那可真是失礼的事呀。可怜你这种人,对景王而言
可是种侮辱,只会惹她生气的吧。”
听到铃强忍的呜咽后,梨耀挑了一下细眉。猎物既然屈服了,那就没什么有趣了。
“退下吧。”
梨耀说到,
“快别让我看到你这张讨厌脸。”
铃走出了屋子里,一直走到没有人的庭院的最深处,靠在倾斜的松树树干上痛哭了起
来。
蓬莱,那个令人怀念的国家。
“怎么了木铃。又被洞主大人说了些什么吗?”
看园的老大爷走了过来问到,铃只是摇着头。
梨耀总是这样以虐待铃为乐。她就这样讨厌自己吗?铃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
地方让梨耀那么讨厌。
“虽然我不知道你被说了些什么,但是请不要放在心上。光是服侍洞主大人,就已经
是件很辛苦的事了。”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即使嘴上说明白,但是被人嘲笑,是没法不感到痛苦的。
“但是,为什么那样的……”
站在嚎啕大哭的铃的背后,老大爷长叹了一声。
“……景王。”
铃嘟哝了句。听说她是蓬莱出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家乡是哪里呢?现在那个国家
已经变得怎么样了呢?
铃回过头去,脸上都是泪水,向站在背后,满脸为难的老大爷问到,
“……景王,在哪里?”
“当然是在庆国,住在庆国的王宫里呀。”
“……是呀。”
和铃同样来自蓬莱的少女。如果是铃的话,一定只能在庆国流浪吧。然而那个少女却
成了王。这是天下最高的地位。
……想见她。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少女。
如果是她的话,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同情铃的吧,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吧。那远离故
乡,流浪异国的苦闷,言语不通的痛苦,所有这些铃所遭遇的悲伤。
“你在想景王会来才国吗?”铃问。
老大爷摇了摇头说,
“这是不可能的不是吗?很少有哪里的王会来这的。”
“是呀……”
想见景王,铃在心里又嘟哝了一次。
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呢?虽说想去庆国见景王,但是能顺利地受到召见吗?怎么才能去
庆国呢?要是向梨耀说的话,又会成为一件被她嘲笑的事了。
铃想象着梨耀的冷嘲热讽和责骂,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就算已经过了一百年,那被别
人嘲笑而受伤的痛苦也是绝不会消失的。
想见她。但是却没有办法去见她。
到底会是个怎么样的少女呢?既然是登上了王位,那一定是个充满慈爱的人,一定不
会是梨耀那种残酷的性格。
有太多想要问的事了,而比起询问,铃可能有更多想到倾诉的事。
来呀。
铃看着东边的天空。
求求你了,来才国吧。
……到这里来,找到我。
Ⅳ
风掠过白色的山丘,雪花四处飞散着。
祥琼让拉着雪橇的手休息了一下,伸了个懒腰。看得见远处新道里镇的围墙了,终于
可以快回到里镇了。如被雪包围住了似的里镇,由于暮色渐近,周围浮起了一层淡淡
的夜色。在那,祥琼白色的呼吸流动着。
北方国家的冬天是很严峻的,特别是降雪频繁的芳国的冬天。而比起寒冷,生活本身
就已经非常辛苦了。被雪掩盖的街道,孤立闭塞的里镇,人们只能屏息静待雪的溶化
。因为没有办法搬运货物,里镇唯一的一家店也关门了。只能靠着秋天的积蓄,以及
赶着马撬的流动商贩来过冬。实在是储备不够了,没有办法了的时候,只好拨开堆到
膝盖的积雪,去里镇的邻村买。就像现在的祥琼一样。
祥琼在肩上使了把劲,再次把雪撬的牵引绳索背到了肩上。必须要在城门关上之前回
到里镇。如果被关在了里镇外面,那就意味着冻死。
道路和农田之间完全失去了差别,哪里是路,哪里是田,完全没法判断。周围广宽的
农田也好,平缓的丘陵也好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本为了防止在丘陵斜坡上放牧的羊
、山羊、牛逃走而用石块堆彻成的矮墙,如今也完全淹没在雪中。虽说已到冬至,但
是今年的雪真是少见的厚。
背着引绳的肩膀十分疼痛,脚也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载着十钧重的木炭的雪橇,缓
慢地移动着。十钧大概就和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差不多。
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疲劳得已经麻木了的祥琼,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看不见道路,几次迷失在雪地里。雪橇又翻倒,不得不把炭重新都捡起来。不快点的
话,城门就要关掉了。这个念头鼓励着已经哆嗦的脚再次迈动,忍受着喉咙、胸口那
撕裂般的疼痛,祥琼又拉起了雪橇。
其他的孩子们明明今天都放假在玩。
在冬季来拜访里镇的只有流动商贩和朱旌。朱旌指的是一边演出一边游历各国的艺人
。这些艺人要来里镇。冬天真的是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朱旌如果来的话,这天就会
变成一个小小的节日了。但是,只有祥琼一个人为了买炭而离开里镇。在冬天是少不
了炭的,当然是要做好充分的储备。但是里镇的炭大概撑不到春天了,所以就让她出
去买炭,连马撬都没借给她。
就那么恨我吗?
祥琼的心中满是对冱姆的恨意。
一个人拉着雪橇,去邻村买十钧的炭,弄得不好,可是会死的,冱姆没理由不知道这
点。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冱姆向祥琼宣称的言外之意。
这种生活要过到什么时候?
如果到了二十岁,就能得到土地,离开里家。而自古就有的惯例是这二十年要一年一
年的计算出来。从祥琼户籍上的年龄来看,她还必须要等二年。
还要过二年这样的生活。
但是二年后,谁都没有保证她真能得到农田。月溪这个杀了祥琼父母的男人,决不可
能那么简单就放祥琼自由的。
快要倒下的祥琼不断激励自己,终于到达了里镇的城门前。在关门前筋疲力尽地走进
了里镇。里镇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曾经人声鼎沸的气氛。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在雪地
里坐了一会儿。从里家里面传出了孩子们兴奋的声音。
还有二年。
那真是段漫长的岁月,明明在王宫里渡过的那三十年感觉是那么的短暂。
祥琼心情惨淡地站了起来,把被稻草包裹着的木炭一个个卸下来,放到储藏室后,她
才走进了里家。
“现在才回来啊。”
打开门一走进厨房,就看见冱姆嘲讽的笑容。
“有把木炭买回来了吗?要是少了一钧的话,你就给我再去买一次。”
冱姆从鼻子里发出哼声,伸出手。祥琼把手里冰冷的钱袋交给了她。
冱姆看了看钱袋,冷冷地看着祥琼说,
“少了不少钱嘛。”
“木炭的价格很贵。因为今年的木炭像是很少。”
夏天吹起了大风,吹倒了近郊山上生长着的树木。因为这个,今年木炭的价格特别贵
。
“真的吗?”冱姆嘟咕了声,然后冷笑着对祥琼说,
“你要是说谎的话,我马上就会知道。暂且先相信你。”
祥琼恍然地低着头,心里在说就这点钱有什么好偷拿的。
“那么,去看傍晚的工作吧。”
冱姆这样吩咐到,祥琼只是低着头。她没有反抗的权利,而且她也知道就算再怎么说
累也是不会有用的。
祥琼只有再和从正屋里出来的孩子们一起给家畜喂饲料,换睡觉用的稻草,挤牛奶、
山羊奶。在干活的时候,孩子们开心地说着话。
“你真是迟了一步呀。早回来一会儿就好了。”
一个女孩子对祥琼说到。
“朱旌的艺人们已经去里镇了。”
祥琼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割着要混在饲料里用的稻草。
“要是下雪的话就好了。”
男孩子觉得可惜地说到。就算有雪橇和马,雪地上的旅行也是一点都不轻松的。所以
如果下雪的话,朱旌就会留在里家直到雪停。虽然祥琼也是这么期待的,但是一旦下
雪,她今天就绝对回不来了。
朱旌的人对旅行都很熟悉,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说在冬天旅行是毫无困难的。最初朱旌
只在春秋雨季到各镇去巡游,到了冬天就借住在大镇的长期小屋里。在冬天这样的雪
地里冒着危险旅行,是因为祥琼的父亲仲鞑禁止一切农闲期以外的娱乐。仲鞑死了之
后,许多朱旌都停止了冬天的巡游,不过仍然还有在冬季旅行的朱旌。冬天的里镇毫
无乐趣,朱旌来了的话,全里镇都会欢迎的。以此为目的而踏上路途的朱旌为数不少
。
“杂剧真是有趣呀。”
“我更喜欢走钢丝的节目。”
祥琼一直都低着头听人们谈论着快乐的一天。那种东西,在宫里的时候,想看多少就
能看多少,可这些事情哪怕是死也不能说出来。
“这样说起来。”
说这话的是一个少女。
“我听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哦。庆国的新王即位了。新王才只有十六、七岁,是个
女王。”
“什么?”祥琼抬起了头。
“那不是很厉害?王是和神同等地位的人。这样的人只有十二个,他们的心情又会是
怎样的呢?”
“是呀,”别的少女也点着头说。
“穿的一定是锦缎做的衣服,上面绣着美丽的鸟的羽毛。还有享不尽的金银财宝。”
“那是得到了雁国延王的帮助啊。”
“和延王都认识,太厉害了。”那一定是关系很好,所以才帮她的。
“不知道即位仪式是怎么样的。一定打扮得很漂亮。”
祥琼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慢慢离开了热闹的人群。
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而且还当上了王。
祥琼完全了解王宫生活是怎么样的,寒冷村庄的生活与此相比,不知要差了多少。
太过分了。
祥琼喃喃地说到。
她明明在这里过着这样的生活,同样年龄的女孩儿却得到了一切祥琼曾经拥有却全部
失去了的东西。祥琼再也没法回到王宫了。慈祥的父母被杀,自己也流放到这个边境
的寒冷村庄,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祥琼看了看自己握着锄头的手。
因为在炎热的天气下劳作,而被阳光晒伤的皮肤;拿惯了重的东西而关节突出的手,
已经没有人会给自己保养双手了,所以指甲也变得歪歪扭扭。祥琼就会这样老去,身
心荒芜,越来越习惯这寒冷村庄的生活,最终将会变成和冱姆一样肮脏的老太婆。
……太过分了。
在心底深处,还有个更轻的声音在说,
……不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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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的三叶草是祈求;二叶的三叶草是希望;
三叶的三叶草是爱情;而四叶的三叶草就是幸福。
其实,无论是‘祈求’、‘希望’,还是‘爱情’,
最终所渴望的归宿都是‘幸福’。而四叶的三叶草,是紫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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