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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itakaKen (飞翔的鹰), 信区: comic       
标  题: 十二国记-第四部 风之万里·黎明之空-第四章
发信站: BBS 听涛站 (Mon Oct 25 20:52:43 2004), 转信

祥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华美的卧室里。 
啊!一一原来都是梦啊。祥琼安心的叹了口气,父母被杀也好,自己被里家放逐也好
,然后因为遭到怨恨而被施以酷刑也好。 

“您醒了吗?” 

耳边传来冷淡的声音,祥琼翻过身,朝卧室探看情况的女官的身影映入眼帘。 

后宫里有这个人吗?惊讶中,待在卧室外的女官站起身走出房间。 

祥琼终于察觉到这个房间与自己在鹰隼宫的房间的差异。她坐起来,身上裹着一件棉
制衬衣,过短的衣襟:口袖子处用别的布料接缝接长过。 

祥琼心中满是不安,环顾四周发现卧室里的桌上放着折好的襦裙。粗毛线制成的硬梆
梆的襦裙,塞入棉花的上衫以及羊毛外套。 

“这里是哪里?”祥琼下了床,只穿着衬衣便出了房间。那就是说,那些都不是梦。
也就是说被赶自己出来的州师所救。祥琼不知道对这点应该是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正当她恍惚地向外走时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在女官的带路下进了房间。看着这个男
人。祥琼当场愣住。 

“月溪……” 

那男人看着祥琼,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请把衣服穿上。” 

祥琼慌慌张张的奔回卧房。拿起襦裙赶忙穿上。竟然让月溪看到自己穿着补丁的衬衣
的样子,而这襦裙又是何等的粗布烂衣。一念至此,祥琼因一股羞耻感而涨红了脸。
 

“你应该感谢冱姆,她连夜冒雪赶到州侯城来通知我。” 

一边听月溪说话,祥琼一边努力整理衣妆。 

是冱姆……? 

祥琼的脸扭曲了,这个女人把祥琼整得那么惨,还敢装做一副好人面孔向月溪谄媚,
谁会谢她! 

祥琼尽量做出毅然的表情,昂着头走出卧室,月溪就抱着双臂靠着台子看着祥琼。 


“原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不过可惜还是又见面了。” 

“你满意了吧?看到我现在这幅狼狈样是不是很高兴?” 

“的确,真是很难看。” 

祥琼的脸升起一股红晕,自己一幅穷酸样,而月溪却身着绢制长袍。因辛苦劳动而被
阳光灼伤,满身是伤的身体,因为是冬天在户外的工作,也不能好好洗澡。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吧?”祥琼尖锐的声音满含怨恨。 

“你是说我让你衣着褴褛,满身是土的度日吗?”月溪苦笑着。 

“穿金戴银让人赞叹你的美丽是件很容易的事。差遣着下人,即使夏天也能在阳光下
游玩,这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几乎所有的百姓都穿着现在被你称为破衣
烂衫的衣服,满身尘土的度日,丑陋的是蔑视这一切的心。” 

“那你自己又在怎样,月溪?”祥琼脱口而出,“你躲在城里穿着绢衣,玩弄国权沉
溺与邪道,当皇帝是不是很快乐啊?” 

月溪又再苦笑。 

“你这么一说我可真没办法反驳了啊。” 

“你这个弑主夺位的篡位者!” 

“我就把这话当做是在奉承我吧。从一个角度来说这是事实。” 

月溪说完看着祥琼,“看来让公主在芳国继续呆下去的话只会扰乱国家,您看离开芳
国怎么样?” 


“你要放逐我?剥夺我的仙籍,把我关在乡下的草屋。这次又想让我成为游民吗?”
 

“以国为先,也就顾不得那些了。”语气中饱含轻蔑。 

祥琼紧握双手,“你竟然,你竟然这么说……!” 

“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国家正面临毁灭吗?芳国从今往后会越来越衰败,连那些被你称
作破衣烂衫和草屋的东西都可能没有了。” 

“是你杀了王吧!月溪!” 

“我不后悔!”月溪淡然的丢出这句话。 

“要是放任仲鞑的专制不管的话,百姓会所剩无几。他是总有一天会失道的王。但是
,如果等到天来惩罚他的话,国家可能已经荒废的无法再复兴了,为了把祸害降到最
低限度,我才出此下策。” 

“那你就去登山问问天意,看看杀戮者的你能不能成为王。至少看看是不是奉天意而
谋杀在位的王,小心不要被雷劈到。” 

“我又无话可反驳了呢!”月溪苦笑着。 

“我送您去恭国,请供王收留公主。” 

祥琼向着言罢转身离去的月溪叫道“为什么不杀我!用那把斩杀父王的刀把我的头也
砍下吧。” 

月溪扔下一句我不会那么做的,便走出了房间。 

“其实你是想自己称王,不是吗?你是嫉妒王!每个人都恨我,是嫉妒我因为我是个
公主,不是吗?” 

月溪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祥琼瞪着关上的门好一会儿,终于忍
受不住哭出来了。 

月溪从州城深处回到外殿,把祥琼藏在内宫深处,是顾虑到百官之中可能会有人因恨
而袭击她。 

那你就去登山问问天意吧! 

祥琼的话刺痛了他的心。月溪觉得自己被天意所弃,但是,他不后悔。 

在外殿附近的一间屋子里,月溪从窗口望向云海的东南方。那里是世界中心的五山。
那里选任下一代王的麒麟已经诞生了吧。过二、三年就会从蓬莱传来消息,而各祠都
会竖起黄旗吧,有意识的人就会加入王的选拔,登山一窥王座。但是月溪明白自己决
不会去登山的。 

因为过于严苛的法令而导致百姓相继被杀,感受到麒麟的不调和焦虑自己是否失道的
仲鞑准备了更严苛的法令。一旦失道,麒麟就会病倒。几个月到一年,麒麟就会死亡
,在此之后的数个月到一年后王也会死去。在这段时间内会失去多少百姓啊。这个王
必须要推翻。这才是天意吧。 

把国家会让渡给更适合的人选,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使命。 

月溪向着东南蓬山的方向轻轻一礼。 

听了女官的预先通报,冱姆抬起脸。向里府借了马,整整一天冒雪赶路,才来得及向
州师通报,让州师救了祥琼。随她被安置在了州城,冱姆等着处罚。会被处罚吧,当
发现州师交付给自己的少女是公主后,就对她百般虐待,以至于让祥琼被村里的人抓
住。 

对着进屋的月溪,冱姻深深一拜。 

“抬起头吧。” 

冱姆闻声抬起头,仰视着月溪满是平静的面容。 

“我让公主离开芳国。目的地不能告诉你,但是她应该不会再回芳国了。” 

是吗,冱姆喃喃道,果然放过了那个女孩儿。 

“我必须要罢免你村长的职务。” 

“我已经有此觉悟了。” 

“村民在一段时间内会比较辛苦吧,我会帮你安排离开村子的。” 

“不了,用不着。” 

月溪毅然抬脸看着冱姆。 

“了不起的心理准备啊,为什么你最初要虐待公主呢?” 

“我无法原谅。”冱姆淡淡的垂下双眼。 

“仲鞑杀了我的儿子,我知道即使仇恨也无济于事,但是那女孩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就忍不住想拿她出气,即不甘心又愤怒。而且那女孩还不知廉耻的辩解说什么自
己是公主啊,仲鞑所作所为自己根本不知道啊,这样的的事我无法原谅。” 

是吗,月溪点点头。 

“公主不也有公主的责任吗?那种抛弃所有责任乞求同情的卑劣行径,我无法原谅。
那个小姑娘该做的事却没做,忘记照顾家畜的话一定会使人们缺少食物。厚着脸皮说
什么没法照顾好,又说我这么痛苦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会原谅你才怪。” 

“原来如此。” 

“那个小姑娘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所犯的罪,所以也没有考虑到要赎罪。以为只有自
己才有那种亲眼目睹父母被杀的痛苦,一点都不知道有许多人有着同样痛苦的回忆,
而这完全是因为自己怠于职责所造成的。” 

“我虽然了解你的心情,但仇恨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东西。我们应该忘掉仲鞑,不是吗
?” 

是,冱姆点点头答道。 

“不过谢谢你通知我,因为你的努力使村民没有铸成大错。村民一段时间内可能会怨
恨你,不过我代替他们向你道谢。” 

冱姆跪下行礼,在儿子死去的那一天就干涸的眼泪滴落在按在地板上的手掌中。 



“初次见面。” 

采王黄姑对着走进来的少女轻轻的行了个注目礼。发现一个少女倒在国府门前后的这
十天,黄姑频繁地与少女会面,同时命令官员对少女的主人翠微洞洞主梨耀也进行了
一番调查。 

这个梨耀正傲然地抬着头,连个像样的礼都没行,毫不客气地走向桌子,随便就坐在
了其中的一张椅子上。 

“我也好久没来皇宫了。” 

看上去,黄姑是老妇和梨耀是位妙龄女郎,但事实上,论年龄的话梨耀要大个一倍多
。 

“真让人怀念啊,这里一点都没变呢。” 

“我们救了翠微君洞府里一位叫铃的姑娘。” 

“那真是多谢了,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下人,但总算是我洞里的人。” 

黄姑叹了口气。 

“那东西说了什么吗?采王相信她的话吗?主人对于仆人来说是种不易亲近的存在。
您可不能从正面问哟。” 

“铃告诉我说翠微君您要杀她。” 

梨耀笑着说怎么可能。 

“用不着特意把她杀了,看不顺眼的话把她赶出我洞府就行了。事实上我好几次想要
把她赶走,但是她趴在地上求我,我才没那么做的。” 

“那么在这种大冬天让她深夜出去采甘蔓呢?” 

“实是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主人啊!”梨耀笑得更深,“那个小姑娘把主上赐给我的壶
打破了,我可是给她赎罪的机会呐。” 

黄姑皱起眉。梨耀所说的主上,是先代的王,扶王。事实上梨熠曾是扶王的爱妾。 


“那么唆使赤虎呢?” 

梨耀耸耸肩,“您说得可真吓人啊,那东西是这么说的吗?半夜的悬崖很危险,我是
以防万一才派赤虎去的。” 

“她还说您常刁难仆人。” 

“是她自己愿意做我仆人的。我没有理由让别人乱说一通,对我有所不满的话尽可以
逃走,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嘛。” 

“有人是想逃却逃不掉。” 

哼,梨耀面露嘲讽之色,笑道, 

“被剥夺仙级的话会言语不通吧?与其变回普通人宁可对我百般忍耐,她是抱着这种
想法才留下来的吧。要是真的厌恶到忍无可忍的程度的话,大可一走了之,难道不是
吗?” 

梨耀像是在愚弄黄姑般抬头看着她,轻声笑起来。 

“就算说的是同样的语言,也未必能够相互理解。” 

明白梨耀的言外之意,黄姑叹了口气。 

“既然身为翠微君,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梨耀身处扶王后宫,常辅佐扶王,奸臣利用王的软弱恣意横行专政。梨耀因代替王训
斥他们而遭憎恨,在王开始失道之时,因为斥责王而被冷落。最后住进了翠微洞。虽
遭奸臣敌视,但因功绩显赫既没有被剥夺仙籍,也没有遭到处罚。在疏远梨耀之后,
扶王很快便失去了王座。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梨耀大人如果再这样的话,那我不得不处罚您了。” 

“你打算以王的身份插手飞仙的事?” 

“王是有这个权力的,只是没有人用罢了。” 

梨耀一脸无所畏惧地笑着站起身,“那就随您的便了。” 

         ※       ※       ※ 

“采麟大人知道景王吗?” 

王宫的庭院中,铃向阳而坐。 

“啊,应该叫您台辅。” 

一位年轻的少女坐在铃的面前,金色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事实上已经侍奉
近两代王的采麟要年长很多,但是从外表来看和铃年龄相仿甚至更小,看上去纤细的
容貌。即使知道了他的本性是麒麟后,铃还是认为,要真是如此,麒麟是多么优美的
野兽啊。 

“没关系,照你喜欢的叫。” 

她温文尔雅的微笑着。黄姑已经是个非常文静的人了,但采麟更加文静,始终都柔和
地微笑着。 

想起被梨耀怒骂的每一天现在真像梦境一般。 

“台辅认识景王吗?” 

不,采麟摇摇头。 

“连采麟大人都没见过她吗?” 

“因为我和邻国不是经常往来的,一般不会有会面的机会。” 

是吗,铃喃喃着,十二国有十二个王和十二个麒麟。明明就只有这几个同胞了,他们
不寂寞吗? 

“你对景王有兴趣吗?”采麟歪着头,滑落在肩头的金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色的
光芒。 

“听说同样是蓬莱出身,是和我同龄的女王。” 

“哦。”采麟微微一笑。听说黄姑赐她字为“摇篮”,果真是如摇篮般温柔的少女。
 

“我一直是孤身一人,即使一次也好,我想和她见上一面,听她说蓬莱的事。” 

“铃很想念蓬莱吗?” 

“那是我的故乡啊,我一直想着要回去,也不知为此哭了多少次了。” 

“你……讨厌这里?” 

听到对方用有些伤心的语调询问着,铃赶紧摇了摇头。 

“那个……说不上讨厌,只是我对这里的事一无所知,连语言都不通,也没碰上什么
好事,总觉得好累啊。” 

“是吗……” 

“但是,景王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们都是海客,所以我想我们可以互相安慰,
一定能够了解彼此的心惰。”铃说着脸微微红了起来,“说不定可以变成朋友……”
 

“这……怎么说呢?” 

铃一下抬起了头。 

“景王也许并不想念蓬莱……不是吗?” 

“那是应为你是这里的人才合这么认为吧?”铃的语调不自觉地变强了。与此相对,
采麟却歪着头。 

“即使是这里的人,也有很多人是背井离乡的啊。还有的人像游民一样,哪里都不喜
欢,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而且……”采麟垂下了纤细的头颈,“因为同是蓬莱出
身,就会相互理解吗?在这个国家也有人即使出生在同一个国家却相互憎恨。” 

铃有些坐立不安地看着她。 

“这里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单纯的同胞和再也回不到故乡的同胞,这两者的意义是不
一样的!” 

“是这样吗?”采麟轻轻叹了口气。正当铃更加焦躁地看着她时,黄姑从正面的建筑
物中走了出来。 

“啊,你们在这里。”黄姑说着向采麟使了个眼神。 

“我有话要和铃说。” 

是,采麟郑重地点了下头便回到宫殿去了。黄姑在端正坐姿的铃身边坐下来。 

“我和梨耀大人见过面了。” 

铃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虽然安心的身处王宫的美丽庭院,但一听到梨耀的名字,感
觉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 

“我想让翠微洞的仆人都到王宫来干活。” 

铃感到自己的脸颊红了起来,那么已经不用再回翠微洞了。想到可以在这个美丽的皇
宫里被黄姑和采麟这些温柔的人所包围,就忘了刚才那些不愉快的话题。 

没错,正当铃满心欢喜时,黄姑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她呆在当场。 

“但是铃不能进宫。” 

铃开始感到自己在颤抖。 

“这是……为什么?” 

“我不会去除你的仙籍,你稍微试着在下界生活看看。我会为你准备户籍。” 

“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吗?” 

黄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仅仅只有一丝看上去有些凄凉的神色。 

“你为语言不通所苦吧?现在既然语言相通了,那在哪里应该都能活下去。” 

“是不是……洞主说了什么?” 

铃全身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愤怒。 

“不,梨耀大人已全权委托给我了。” 

“那……为什么?” 

黄姑垂下双眼 

“我希望你多少变得更成熟些。” 

“成熟?” 

被梨耀抓住的这一百年,还有什么不足的呢? 


黄姑平静地看着铃。 

“突然之间被扔进一个一无所知的异国很痛苦吧?语言不通的话更是如此但是,铃,
即使语言相通,也未必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 

铃呆呆地看着黄姑的脸。 

“语言相通,却不能相互理解时,反而更加空洞。需要的是努力理解对方的想法。”
 

“过分……怎么这样……” 

“如果真的觉的痛苦的话,那时就回来吧。总之,先下界一次,有什么事的话再回来
也不会太迟。” 

“怎么……只有我……为什么……” 

铃趴倒在地上,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还以为她是个好人,还以为是个温柔的人,要是能为这个人工作的话,该有多幸福啊
。 

不明白。从故乡被冲到这里,被扔进一个一无所知的异国是多么的痛苦。反正在这个
国家出生成长的人是无法理解铃的悲伤的。 

“有什么想做的尽管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铃咬着嘴唇,抬起泪湿的脸。 

“我想见景王。” 

黄姑侧了一下头,“景王?” 

“我……想见她,因为我们都是蓬莱出身。” 

“啊……”黄姑喃喃着轻轻皱了皱眉。 

“我和景王是同胞,她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心情。采王您是不会明白的,采麟也不会明
白。出生在这个国家的人是绝对不会明白的。不会明白我有多痛苦。” 

发自内心的体贴与同情。景王的话一定不会做出这种过分的事,一定会帮助铃的。 


黄姑在短时间内做出考虑状。 

“我想景王一定也会寂寞。一定会思念故乡并感到悲伤。对这里的事一无所知,一定
很痛苦。在这里没有人安慰她,这种痛苦是只有同是蓬莱出身的人才能够了解的。”
 

“我和景王未曾会面,所以不能向她谋求方便。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把你送到庆国
吧。路费和旅费我会给你。” 

黄姑一说完,铃的脸上一下子呈现出光彩。黄姑带着些许悲伤的表情看着铃那天真无
邪的表情。 

“去吧!……应该不会是一次无益的旅行。” 

“十分感谢!” 

“但是,有一点请你记住。” 

黄姑看着女孩,原先泪湿的脸上已经染上红潮绽放出笑颜。 

“人活着,快乐与痛苦是各占一半的。” 

“哎?” 

“一个人之所以幸福,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因为那个人心中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 

铃不明白黄姑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只得呆愣在一边。 

“为了忘却痛苦而努力,为了变得幸福而努力,那才是真正能够给人带来幸福的啊,
蓬莱的孩子。” 

“是……”铃点点头。 

的确如此,铃为了得到幸福而战,战斗的结果至少是从梨耀那里解放了出来,可以去
和景王见面了。 

“嗯,不管怎样的逆境我都不会输的!”铃笑着说。 

“因为,我已经习惯辛苦了,对于忍耐力强这一点我很有自信。” 

不知为什么,黄姑带着稍微忧虑的表情垂下双眼。 



冬至,因为郊祀以及随之而来的祭杞典礼,使得金波宫里再度流动着兴高采烈的空气
。 

在典礼的高潮阶段,发生了一件震动金波宫的事件,在天官长大宰的府邸中发现了大
量的武器。 

“武器?” 

深夜,在接到造访内宫的秋官长大司寇的禀报后,阳子愣愣地呆立当场。 

“看来似乎准备造反。” 

也就是说收集武器,并企图以这些武器弑杀作为王的阳子。 

“大宰的仆人中有人赶来秋官府通知我们这件事,我们半信半疑地前往查看,的确发
现了大量的武器,在尧天城下大宰的别府中,还聚集着十几个强壮的游民。” 

大宰的确将对阳子的不满表露在外,冢宰,靖共之间也时有冲突,一旦阳子只倚重于
靖共时,他就会时常以阳子可以听到的音量嘲骂。但即便如此,一谈到企图行刺,就
连阳子也感到胆战心惊。虽然阳子深刻了解到自己几乎不被官僚们接受,但没想到,
他们憎恨自己到要收集武器并行刺的程度。 

“是吗……” 

“能够在事发之前把他们捕获归案,实在是万幸。不管怎么说,大宰是掌管宫中各项
事物的官员,特别是在内宫侍奉主上的下官,几乎都由他掌管。要是把武器交给这些
人,或是让刺客混入其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阳子只得叹气。 

“现在还在持续审问他,根据调查,大宰似乎和三公串通一气,而其背后还有麦州侯
浩瀚。” 

阳子又再叹了一口气。 

三公是指太师、太傅、太保。是在所有官员中,宰辅景麒唯一的部下。三人中任何一
个都担当着辅佐宰辅,为作为天子的阳子出谋划策以及进言的职责。实行教育也是三
公的职责所在。论及官位的话,是与作为六官之长的冢宰,诸侯同一等级的侯,但是
,实际是不能参政的。因此,与冢宰之间常有冲突,当阳子一旦过于倚重靖共时,他
们也会和大宰一样责备她。但是,从心情上来说,比起靖共以及六官,他们更为偏袒
阳子。 

这三公共谋行刺吗? 

天官执掌宫中的衣食住行,因为是照顾自己私生话的人,所以有着很强的亲切感。可
偏偏竟然是这天官长和三公企图谋反…… 

“而且,还有麦州侯吗……” 

窥视玉座,始终抵抗伪王的州侯。被软禁在麦州,至今没有恢复其职位。关于他的处
置,因为臣下冢宰派和大宰派的意见对立,而始终未有定论。 

“原来如此,是因为对此感到不满啊。” 

朝野之中,主张处罚浩瀚以断后顾之忧的意见占多数,景麒却强烈反对,希望阳子无
论如何三思而后行。而他的慈悲带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阳子痛苦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我想见一见大宰,请带路。” 

浩瀚蛰伏于麦州州城之下,总之先听一听眼前的大宰的申辩。阳子虽然如此想着,却
事与愿违。 

大宰已经死在牢中。 

“主上……我听说大宰死了。” 

景麒皱着眉紧跟着大司寇走进来。 

“好像是自杀。” 

景麒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早就说过主上太过倚重冢宰了。” 

阳子的眉间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我的错?因为我大宰才会企图谋反,所以才死掉的?” 

“一旦对臣下有所偏宠的话,只会图招祸乱。” 

“关于浩瀚的事情,我确实是采用了冢宰所提出的罢免的意见。事实上,因为出现很
多能够证明洁瀚窥视玉座的证人,所以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的,不是吗?还是说,即
使如此,我也要接受大宰的意见,任浩瀚继续做他的麦州侯吗?” 

“不……我的意思是……” 

“浩瀚因被罢免而憎恨我,与大宰、三公图谋行刺我,这些都是我的错吗?” 

“……主上。” 

“朝野上下,主张赐死浩瀚以绝后顾主忧的意见占大多数,是谁提出反对的?侥幸活
下来的洁瀚因为怨恨而企图行刺,这些都是我的错吗?” 

景麒怃然沉默下来。 

“的确,大宰和冢宰常有意见对立。冢宰是六官之长,相对的,大宰是执掌宫中诸事
的天宫长吧。大宰想把筹办祭杞一事交于春官长,相对的,冢宰却要交付与秋官长和
地官长。关于法律,以及土地方面的情况,冢宰这边了解得更为详细,所以我接纳了
冢宰的意见。这个决定有那么糟糕吗?” 

“主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景朗仍然是一脸怃然,不做回答。 

“冢宰这次一定会向我提出处置浩瀚一事,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了,怎么样?”
 

“请您也听一下浩瀚的意见。” 

“当然,我会这么做。我已经命令秋官长去把浩瀚带来见我。一般来说,浩瀚会否认
吧,但是有实际证词证明从浩瀚那里来的使者频繁出入大宰府运送武器。他们这么一
说的话,我该怎么办?” 

“对臣下裁决时要手下留情……” 

“然后再重蹈覆辙?” 

景麒为主语塞。 

阳子的视线从景麒身上离开投向窗外。 

“不管是你,还是百官都说是我不对,因为我是女王,所以不对?因为我毫无常识,
所以不对?是吗?”阳子叹了口气。 

“主上,决不是这样的……” 

阳子摇了摇头。 

“冢宰会说:‘您都看到了吧’,会要求严处洁瀚以及三公吧。我要是同意的话,你
会感到不满,我要是不同意的话,冢宰会感到不满,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主上……” 

阳子叹了口气。 

“浩瀚和三公要接受处罚。我会下令罢免三公,将他们连同浩瀚驱逐出境。不可能不
处罚他们,你会说别杀他们吧?所以,这样总行了吧?” 

景麒开口想说,却又闭上了嘴。 

“我知道了。” 

简短的说完后,景麒深深地叹了口气。叹气比起言语所能述说的东西更多。景麒并不
满意。 

阳子看着拂晓的云海,轻笑着。 

“把禁止叹气作初敇吧。” 

“主上……” 

“你已经懒得再叹气了吧,不过我也听厌了。”阳子说着摆摆手,“退下吧,你可以
去休息了。今天的早朝还有一番唇舌之战呢。” 

果然,冢宰靖共等人坚决要求处死浩瀚以及三公。 

“您要是在这里手下留情的话,日后肯定会有人恩将仇报,浩瀚这个例子就已经表明
了这一点了吧?” 

对于靖共的言辞,有人表示不满。有人说大宰谋反这件事可能存在什么误会。还有些
人说,这件事必有隐情,所以还不如追究理由,为绝后顾主忧而质问其原因来得更好
。更有人说,处罚臣子首要的是应手下留情。 

共同点就是反对靖共。朝廷分成了靖共派和反靖共派两派。如果靖共说要赦免他们的
话,这群家伙一定会坚持说要处罚他们吧。 

治理国家并非易事,阳子也知道,但她从没想到过会有这种困难。自己说了什么的话
,就一边叹息一边暗地里责难阳子的臣子,以及厌倦了叹息而举兵造反的臣子。对于
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的阳子来说,只能仔细听取臣子的上奏,谨慎选择自己想
说的话,然而上奏的实际形态却是这副光景。 

不想听臣子们的叹息。但是不管接纳了哪一方的意见,另一方就会叹气。结果,根本
没办法使这群争权夺势的家伙双方都得到满足。 

没错,悄悄叹了口气,阳子忽然抬起视线。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在察言观色。因为害怕官员和景麒叹气,而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即使能让他们得到一点满足也好。自己不是为此而一直想要讨好他们吗?然后,因害
怕这样的自己,而产生了一种想要抛弃一切的冲动。 

“说起来,冢宰没有察觉到大宰的企图,这又如何解释?” 

“不,那是因为对冢宰的不满使得大宰暴躁起来。” 

“招兵买马,行刺王是大逆不道主事吧?还需要多加考虑吗?” 

“我到想要追究一下放任浩瀚不管的官员的责任。” 

“那个浩瀚现在身在何处?让他逃掉的秋官长也责任重大吧?” 

洁瀚在从麦州押往尧天城的途中逃走了。秋官虽然正在追捕他,但至今仍末抓到。 


阳子轻轻苦笑起来。 

已经够了。 

“明白了。” 

阳子开口道。 

“传令罢免三公,与浩瀚一同逐出国境。” 

从靖共那里传来了“过于宽大”的不满声,而从反对派则传来了太过严厉的抱怨声。
 

“要是再有同样的情况发生的话怎么办?” 

阳子看着提出异议的冢宰靖共。 

“管理六官是冢宰的责任,六官之中有人犯大逆之罪,追究责任,免去靖共冢宰一职
,代替大宰施行天官职务。” 

百官惊讶地张大嘴,阳子轻轻一笑。 

“鉴于三公空缺,由春官长,秋官长、地官长接任三公之职。” 

“……主上。” 

阳子用视线制止了出声的景颇。 

“之后的人选交由各长定夺。冢宰之职暂时由景麒兼任。” 

“这是史无前例的!给予宰辅实权这种事!” 

不满之声一涌而上,但阳子却断言道, 

“这是敇命!” 

抛出这句话,阳子起身离开玉座走了出去。 



退到内宫深处自己的房间后,百官就不能再追过来了。阳子吩咐下宫除了景麒以外一
概不得让人入内后,打开了窗户。 

潮湿的云海之风带着海潮的味道一起吹进室内。 

“我还真行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阳子忍不住苦笑,将冢宰贬职,把冢宰派,反冢宰派的要人推上了没有实权的三公之
位。如此一来,宫中的权力版图几乎又成了白纸一张。可能自己在心中的某处一直是
如此考虑的,所以能一下子脱口而出。 

“主上!” 

听到景麟严厉的声音,阳子转过头,回视着脸上从未露出比现在更为阴沉表情的景麒
。 

“您到底打算做什么?不能给予宰辅实权,这是规定,但您却……” 

“景麒。”阳子打断了他的话。 

“我要去趟关弓。暂时在延王那里学一些政律主事。” 

景麒睁大眼睛。 

“您在说什么!” 

“就是这样,替我向百官传达一下。” 

阳子坐在窗台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交握着。 

“我想暂时在民间生活一阵子。” 

“什么……” 

阳子注视着自己的指尖。因为有下官替自己保养,所以磨得非常漂壳。奢侈的衣装,
奢侈的首饰但是,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玉座并不是我想要的。” 

“主上!” 

“既不想被人称为王,也不想在王宫里过奢侈的生活,我听说如果没有王的话,国家
就会荒废。天意就是民意。晚上无处可睡会很痛苦,挨饿会很难受,这些感受我都能
切身体会到。” 

突然被带到异界,在连左右都分不清的情况下,阳子差点就死在路边。 

“被妖魔追赶是很痛苦的……我是因为听说如果我不登上王位,庆国的百姓就会遭到
同样的命运,才接受玉座的。所谓的王就是应该为此存在的。至少不是为了让百官满
足,让景麒高兴而存在的,不是应该为了让百姓们满足,高兴而存在的吗?” 

“所以……” 

阳子摇了摇头。 

“景麒,我不了解这个国家。” 

“主上,那是……” 

“百姓在想些什么,期盼着什么,他们是如何生活的,这些我一概不知。” 

“首先,重要的是要认清道路。” 

“道路?” 

“一星期上六天课,还要参加社团活动,去上补习班,更要练习钢琴。一学期最少有
两次定期考试,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模拟考试,偏差值会决定自己的将来,点数不够的
话就会留级,大学考试落榜的话就会成为无业游民。裙子的长度必须及膝,头带必须
是藏青或黑色,长筒袜必须是肉色或黑色。你明白对这样的孩子来说,究竞什么才是
幸福吗?” 

“啊?” 

“这种社会的仁道究竟是什么呢?” 

“十分抱歉,那个……” 

“你听不懂吧?” 

阳子苦笑。 

“就像景麒不明白一样,我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所谓的正道?至少不是看着百官
的脸色,重用谁的意见或者驳回谁的意见,我只明白不应该为这些事辛苦劳累。” 


“但是……” 

“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这里和我所知道的世界相差太多了。” 

景麒露出一脸十分困扰的表情。 

“这个玉座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太辛苦了。” 

听了阳子的话,景麒微微瞪大了眼睛o 

“我在蓬莱的时候,常害怕被别人讨厌。自始至终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为了让每个人
都喜欢我,而一直勉强自己。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害怕被别人叫愚王,害怕别人老
是叹气。看着百官,百姓,景麒的脸色行事,希望能得到所有人的肯定而一直勉强着
自己。” 

“主上……” 

“我不想再做同样的蠢事。但是,我似乎又要重蹈覆辙了。我知道,现在这种时期我
要是不在王宫的话会怎么样。百官也会感到不满,一定又会叹着气说:‘所以我就说
女王嘛。’” 

阳子轻笑道。 

“这么做或许会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荒废……但是,要是继续做这种只会看百官脸色行
事的王的话,还不如早点废掉的好。那样对百姓来说或许更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能理解我吗?” 

景麒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是的。” 

“这段时间内,所有事就全权委托景麒了。景麒的话,是完全不会做出凌虐百姓的行
为的吧。如果有事必须由我亲自处理,就请你用号称最快的脚步,第一时间赶来我身
边。景麒,拜托了。” 

“遵命。” 

看着行了一礼的景麒,阳子终于安心地叹了口气。 

“谢谢。真高兴景麒能够理解我。” 

对阳子来说只有这个臣子了。在雁国有支持王的官吏。延王是个相当放荡不羁的王,
所有的官吏都对王的所作所为感到头痛,但是,即使如此,君王和百宫之间还是相互
信赖。而信任阳子的只有景麒,在这个王宫之中,真的只有这只麒麒了。 

“那么,主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想下访民间。每天工作赚钱也好什么也好,我想混在百姓中工作。”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会在您的逗留地事先做好安排。” 

“但是……” 

“您该不会打算像游民一样生活吧?就这一点,请您住在能让我安心的地方。” 

“明白了,就交给景麒你了。” 

景麒也安心似地叹了口气。 

“老是说些任性的话,抱歉。”阳子说道。 

景麒露出了苦笑。 

“说实话,我稍微安心点了。” 

“是吗?” 

“但是,请您务必尽早回来。” 

“嗯,知道了。” 

从宫内退出的路上,景麒眺望着云海。 

情况变得有些糟糕,景麒虽然这么想着,却奇妙地感到放心。 

景麒侍奉了两代的王。先王号予王。在位仅六年,其中大半是把自己关在王宫深处度
过的。她对政务毫无兴趣。 

景麒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苍白的脸。 

她的性格温柔、深思热虑。如果不是过于内向,一定是最适合做国王的人。但是。她
所期望的是太过平凡的幸福。 

比起造福百姓,予王首先考虑的是自己能够平稳的生活。即使并不富裕也没关系,只
要能够安慰、平静地度日。不需要名声也没有风波,平静地耕耘着土地,嫁个男人,
生个孩子。她所期望的是这种生活。 

她踩动织机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回响着。 

初登王位的时候,原本想耍耿直地履行自己职务的予王很快就厌倦了和百官的对抗。
疏远了那种被先帝留下的官吏、以及互相争权斗势的人所包围的生活。她渐渐闭居到
王宫的深处,在那里踩起织机来,以此来拒绝那些强加于自身的事物。 

“我还以为这次又会这样呢……” 

景麒苦笑着,和阳子初见面时,觉得她是个和予王很相似的女孩。还以为又会发生同
样的事。说实话,自己曾一度退缩过。 

“不过……变了呢……” 

至少阳子和予王不同,她懂得与自己斗争。虽然与予王相同,有畏惧百官、疏远玉座
的感觉,但阳子自己对此有所自觉,并为超越这种情况而有所行动。这个差别很大。
 

景麒叫出了自己的仆人。一个人影闪到他身边。 

“你去跟着主上,好好保护她,她是我们庆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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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的三叶草是祈求;二叶的三叶草是希望;
    三叶的三叶草是爱情;而四叶的三叶草就是幸福。
 其实,无论是‘祈求’、‘希望’,还是‘爱情’,
   最终所渴望的归宿都是‘幸福’。而四叶的三叶草,是紫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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