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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yz (无花果),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血剑兰心(2)
发信站: 听涛站 (Mon Nov 22 13:56:28 1999), 转信

他不住地在想,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他管不了,既然来了,且花上一些时日
找上一找吧!
    在风河口,他准备火食干粮,预定在山中逗留十日,沿风河直上,凡是有土民聚居
之地,便打听这一带有否生人进入,或者有否眼岔异事发生。
    那年头,人口不象今天多,平地里有开不完的荒地,谁会往这鬼打死人全是禽兽天
下的山区里栖身?走了一整天,连鬼影也不见一人,别说是人了。
    晚间他到了一个小村后,叫作风桌场。那时,这小市集不过百十户人家,在山区里
已算是大市镇了。
    直到这一代清朝,这里方建为厅,称风桌厅,到咱们民国,这儿神气起来了,正式
建为县治,但在明代,这里比蛮荒之区好不了多少。
    他已经恢复了褐衣流浪汉的装束,青中缠头,除了身材伟岸,脸蛋英俊出群外.已
看不出他是徐家湾那个蓝衣少年恨海狂龙了。
    这小市集委实是小,除了每三天有一次赶场的热闹日子以外,平时冷清清地鬼打死
人。每逢赶场的日子,,四面八方的人都往这儿集中,山中的产品都在这儿聚散,药材
和兽皮,是最为吃香的物品了。
    许多来自汉水下游,和汉中一带的商贾,经常在这儿收构需要的零碎物件。
    他到得不巧,正是散场的第二天,青石街冷青青地,只有几个小娃儿在街上胡闹。
    十月天了,山区与外界成了两个天地,白光耀目的冰雪随处可见,这海拔千尺的高
山丛里,已进入严冬了。
    孩子们停下了游戏,好奇地注视着这个陌生人,两旁半掩的门缝里,不时伸出一张
张平实朴素的村民脸面,讶然地打量这个闯入者。
    文俊对身边一个年约十岁左右的孩子,覆然地问道:“小哥,请问一声,这儿可有
供住宿的客店么?”
    孩子脸一红,害羞地摇摇头,一溜烟跑掉了。
    “兄弟。”站在一家草屋门里的一个中年人说:“请问兄弟是来自山下么?”他脸
现微笑,相朴实的脸孔十分可亲。
    “小可来自湖广,因慕贵地大巴之胜,不远千里而来,欲入山一观胜迹,请问大叔
尊姓大名?”
    “敝姓刘,小字青山,请到舍下稍坐,这儿并无客店、如不嫌弃,请屈驾将就一宵
如何?”这人口吻不俗,不带丝土民的口气。
    文俊供手一礼说道:“多谢大叔方便,打搅府上,实感不安。”他举步台下走去。
    “兄弟别多作客套,山居化外之民,极少有山下请客光顾,兄弟请屋里坐。”
    “小可姓梅,名文俊。”文俊坐下说,“听大叔口音,似亦湖广人氏,山居清雅,
不知可有思乡之念么?”
    刘青山捧上一杯清茶,微微一笑道:“我确是湖广人氏,只是入山已久,感到做一
个化外之民,确比山下尘世纷攘好得多,久而久之,已不复作出山之想了。”
    说完,反问道:“梅兄不远千里迢迢而来,欲一观大巴山之真面目,可惜!自下大
雪封山,除了一些凶禽猛兽之外,已一无所有了,梅兄在寒冬进山,除了一探胜迹以外,
不知说何贵干?如需相助之处,但请吩咐,在力所能及之下,愿倾力为之。”
    “小可性喜山水,发愿不惜跋涉,四处寻幽探胜,心慕大巴山灵奇,故动此一游,
欲穷十日之久,人山一行,如大叔肯拔冗为导,小可感激不尽。”
    “只要兄弟你有兴,愿为前导,日下隆冬将届,山道时有被封之虞,故出入山区客
商,为数极少,本在三日一集盛况,须待明年初身,方可恢复;日观。梅兄既欲停驻十
日,区区愿尽一地主之谊。”
    “大叔府上方便么?”
    “哈哈!”刘青山大笑道:“我孤家寡人一作,大多数日子在山中混过,正需要有
人相伴。梅兄弟,你请稍坐片刻,我也先至场主处一行,将兄弟留在本场十日之事禀明。”
说着,自转身去了。
    文俊解下背上包来,放眼打量四壁设备,草屋一间,分为内外两屋,虽嫌狭小,但
窗明几净,倒也收拾得十分雅致。
    壁上张挂着罗网,架上是一把沉重的腰刀,和一把锋亮沉实的三股托天叉,还有一
柄约有两石的大弓。
    由壁问的兵刃和张着的几张老狼皮看来,主人定是一个臂力过人的好猎手。
    片刻,主人刘青山满面春风,肋下挟着一罐十斤装的酒罐,大踏步跨入,朗笑着说:
“兄弟,真巧,后天场主要到虎岭捕猎,本地的小伙子全得跟去大显身手,你可愿意跟
我们一起去么?”
    文俊雀跃他说道:“那可好!托大叔的福,赶上了这场捕猎,可以一开眼界了!”
    “别大叔叔乱叫,把我叫老了,兄弟!”
    他放下酒罐,提起文俊的包裹,又道:“先安顿了再说,我已请了邻大妈呆会过来,
为你整洁几个下酒菜,我这个郎当惯了,乱七八糟一锅煮,自己吃不打紧,招待客人可
不行。”
    “刘大哥,干嘛不娶个大嫂?”
    文俊随他进入内屋,一面打趣他说:“孤家寡人,苦啦!”
    文俊本来不善言词以对,但刘青山那豪放热情的举止,直教他心花怒放,往日的阴
沉暮气全丢到九霄云外啦!
    “兄弟,你可不知光棍儿的乐趣呢!不必担心家累,不必日愁柴米,渴饮山泉,饥
食生肉,海阔天空,任我逍遥自在,要成家干嘛?哈哈!”
    “至少可以让家中有个主妇,方算一个家啊,大哥。”
    内室分两个独门,一床一桌一椅,床上垫着一个老狼皮,被枕皆备,倒也相当象样。
    刘青山指着里面那间房说道:“兄弟,委屈些儿,就在这儿安顿,不到之处请不要
见怪。山晨面一切因陋就简,将就将就,我到后面打点饮食,你可到外面坐坐,李大妈
来时,我再来陪你吧。”
    “大哥请便,小弟理会。”
    他身无长物,只有那小包裹内有几件换洗衣物而已。他不畏寒暑,衣物少得可怜,
其实他身上拈据得紧,除了百宝囊中预先藏的一二十两银钞外,所有的金银全放在徐家
湾,所以日常衣食只能马马虎虎算了。
    将天残剑和两个革囊全放到枕下,在这儿他用不着提心吊胆了,放好包裹,缓步出
室,却听对面厨房刘青山说道:“兄弟,我必须先交代,这儿山区的礼俗,有点异于平
地王化之区,所有的男女,全是豪迈率真的浑金噗玉,爱恨极为显明,千万不可矫揉造
作,正应了处世无奇但率真这句话,兄弟须记住了。”
    “是的,谢谢大哥关照。”
    他正要往厨房内走,那面已传出刘青山洪亮的嗓音:“别来别来,我这点见不得人
的手艺太窝囊,你且到外面坐坐,我就来。”
    “可怜的刘猛虎,又得麻烦大妈了么?”
    这是一个老妈妈的嗓音,渐进内间。
    刘青山操起衣袖一头草灰在厨房内抢出,正好接着跨进前间的那个老太婆,她脸色
慈和,笑意亲切,青希棉衫收拾得清爽极了,稳健在踏入内。
    “大妈,就算侄麻烦,谁叫他这双笨手窝囊呢?”向文俊笑着引见道:“这是隔壁
李大妈,兄弟快来见过。”
    文俊躬身一礼,微笑道:“小侄梅文俊,游山至此,打搅刘大哥几天,并且劳动大
妈,委实不安。”
    大妈笑着说道:“好傻的小俊生,别刘那些客套话,哥儿,山区一切不便,只是些
野味烧腊等等,大妈的厨艺手艺马马虎虎,可别嫌弃就是。”
    文俊真诚他说道:“小侄怎样?有劳大妈。”
    “你们到厅中聊聊。”大妈说:“青山侄外号猛虎,可别唬住了咱们凤桌场的佳客
呢!”她笑着进厨房去了。
    “走,兄弟,厅里坐。”刘青山放下衣袖往外去。
    两人在厅中落坐,刘青山笑道:“咱们这儿猛兽甚多,本地的小伙子都有两手擒兽
的能耐,但真正敢单人独进山的并不多,我因一无牵挂,经常独自进山,所以他们叫我
猛虎还说我是猛虎的同类。”
    “大哥的托天叉,怕不有六十斤以上?能使这种家伙的人,叫猛虎不算是过甚其词。”
    “别抬举我,兄弟,叉倒真有六十斤,兄弟的眼力真不含糊,刚才看兄弟步履沉实,
从容稳健,而且猿臂鹰肩,双目有神,大哥要不是双眼不瞎,不用猜,兄弟你两膀最少
有五百斤臂力,别认为你的一双手象女孩子一样地洁白,就可以掩饰了你的行藏,来!
这是两石弹弓,请你试一试好么?”
    文俊本欲隐住行藏,但既然家人豪爽过人,而且又曾赐示过参加他们后天的打猎,
不露两手怎可令人放心?便谦虚地笑道:“小弟倒有几斤蛮力,但是否拉得开二石弓,
很难把握,大哥别见笑。”
    他接过弓,装得象是用了十成劲,勉勉强强将弓拉满,挣红着脸放下道:“伏魂伏
魂,这玩意小弟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去得了!”
    刘青山毫无心机地笑道:“咱们这里,能拉两石弓的人不算多,兄弟,咱们后天可
以大显身手了。”
    文俊面对这相朴实豪迈的人,心里大不好受,他天性不惯谎,所以深觉不安,讪讪
他说:“但愿不至今大哥丢人。”
    这时,门外有几个小把戏,不住向里张望。
    刘青山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兄弟,我必须告诉你,咱们这儿,女娃儿比男娃儿要
强些,后天入山,将有几个妞儿参加,兄弟你是客人,也许她们会恶作剧作弄你,但请
放心,她们都是善意的,兄弟,千万让她们些儿,但也别太驯顺,太驯顺了更糟,她们
眼高于顶,最瞧不起弱夫,但愿你在这儿愉快度过这十天,不然大哥心中不安。”
    “谢谢,大哥,我会自己小心的,不去惹她们就是。”
    “哈哈,这是不可能的。”
    刘青山将声音压得更低些说道:“这不可能说实在的,这小小山区里,一百年也找
不出一个象你一般英俊的男孩子,也许那些丫头会疯了,假使你想在这儿定居,我到不
用多费心。”
    “是的,不需大哥费心,小弟身如行云野鹤,游踪四海,定居?早着哩!”
    “那智能,后天你不可远离我们左近,分开驱赶野兽时,咱们走在一块就成,在这
儿女孩子都有点讨厌我,定居十年,已经三十出头了,却还无意成家,她们都说我是怪
人,有我这块料在,她们将会知难而退。”
    “大哥,这十年光阴,你竟然浪费掉,难道这里的女孩子都醉似无监么?”
    “哈哈,你可说惜了,这附近三五百里的上场集镇。谁都知道岗桌的妞儿象朵花,
岗桌的花儿不好摘。”
    他突然向门外叫道:“三丫头,进来!”
    门外闪出一个美秀无比的八九岁小妞儿,一身青袄,一又大辫子鞘结一双结绸蝴蝶
儿,她那明丽的大眼睛顽皮地眨了眨,撇撇小嘴说道:“要叫,叫大姐来,你神气啦!
青山哥。”
    刘青山脸一红,笑道:“胡说!就要你来给咱们的佳客瞧瞧,看岚桌的妞儿是否象
朵花。”
    “去,你去向大姐说吧!”她一溜烟跑掉了。
    刘青山哈哈大笑,强掩脸上红潮,说道:“兄弟,你看到了,三丫头在本地还不算
小美人,你能说咱们这儿的女孩子醉似无监么?”
    文俊心中有数,他已看出刘青山的尴尬,微泛笑意道:“三丫头的大姐是谁?大哥,
这儿的女孩子都有点讨厌你,我没记错吧。”
    “真不骗你。”
    刘青山一脸通红,道:“谁不知我刘猛虎一向不愿受人管束,三丫头的大姐……”
    “想管你是么?”
    李大妈捧着红漆菜盘,由内间跨出,笑迷迷地接口:“大妈从今后不管你的厨房了,
告诉你场主也在说你哩,桂姐儿等了你六年,二十三岁的姑娘出不了门,天地良心,我
大妈就不服气你要再往下拖,小心老天爷不答应哩!”
    她将菜饭一一摆在木头桌上,神色一正说道:“不是大妈说你,全场的人谁都不担
心?万一,桂姐儿想不开,青山,你对得起她么?”
    刘青山眉心紧锁,一面打开酒瓦泥封,曙喘着说道:“大妈,别迫我,桂姐儿对我
好我知道,可是我是个没辔头的野马,喜爱独自闯山,万一有三长两短,大妈,我更对
不起她桂姐儿。”
    “你呀,死心眼儿!什么喜爱独自闯山,什么不受人管束,全是废话,还不是为了
八年前的那句话?小伙子们瞎胡闹,一句戏言就当成圣旨,咱们这般山岭里,哪儿来的
猛虎?一辈子没遇上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简直荒谬!”
    刘青山垂着头,没答腔。
    大妈加紧进攻,迫着问答:“是吧?大妈说到你心眼儿上去了吧!”
    “是的。”
    刘青山大概已无退路,,只好正面答复:“没有一张虎皮摆在新房里,我绝无脸面
娶桂姐。”
    大妈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一面说道:“大妈也知道,相信桂姐儿也知道的,这
场里的男孩子,都是言出必践的好男儿,你的苦心,我们都原谅你,可是,办不到的事
儿,怎么能作准呢?”
    大妈转入房间,刘青山倒满两碗酒,颤声道:“兄弟。别听这些泄气事,你我虽是
初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敬你一碗!”他咕噜一声,将
一碗酒全喝光,伸手又去倒酒。
    文俊喝了一大口,伸手按住他,正色说道:“大哥,难得你我一见如故,不把兄弟
当外人,你慢些喝,听小弟一言成不成?”
    刘青山突然放手,苦笑道:“兄弟请说。”
    文俊提过酒瓮,替他倒了半碗酒,他坐在客位,可以看到门外侧三丫的一只秋水明
眸,随即问道:“大哥,能一说你誓得虎皮的经过么?”
    刘青山慨然他说道:“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桂姐儿的大哥杨定山,和我同庚。咱们
共有十余个小伙子,都对桂姐儿钟情,那天打猎回来,三杯下肚,不知天高地厚,竟当
着定山兄面前说:“咱们岚桌场近三百年来,从没人打过猛虎,假使想娶桂姐儿定得用
虎皮挂在新房内,咱们共有十余个的踪迹,到哪儿去找?唉!”
    “那些小伙子们目前怎样了?”
    “都成家了,绿叶成荫满枝啦!”
    “你为什么不成家?”
    “我……”
    “别说我吧,大哥。”
    刘青山吃力他说道:“我爱桂姐,我非她不娶!”
    内间里传出大妈的一声深长叹息,门外三丫头飞的走了。
    “大哥,情天不是恨海,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不会失败的,相信桂姐
儿终会等到这一天。”
    “兄弟,那是多么渺茫的事呀!”
    “这大巴山乃藏龙卧虎之地,深山大泽中定藏猛虎,大哥神力惊人,打个把猛虎岂
非易事?难道这儿竟无猛虎出没么?小弟未敢全信。”
    “有是有的,三百年之前,这左近常现虎踪,但已绝迹多时,山中猛兽委实为数甚
多,七尺以上的巴山猿人,三丈以上的巴蛇经常出没,千斤大熊亦到此地横行。怪,就
是不见猛虎,咱们活动打猎的领域,仅在两百里以内,再往前走,不死在猛兽之吻,也
会迷失在远古森林内,或者被瘴毒取去性命,早些日子里,咱们在云雾岭北三十里内,
曾发现虎迹,也许那儿有虎可猎着的,唉!”
    “为何不去呢?”
    “什么?去云雾岭?”
    刘青山惊恐他说:“千百年来,谁也不敢接近云雾岭三十里以内,不但有去无回,
而且永远难避那来去如风的瘴毒所袭。云雾岭西北百余里,也有一座高入云表的高峰,
叫大峰山,那也是最险恶的所在。据说,不但那儿猛兽群集,而且有山鬼木精一类异物
出现,我怎么能往那儿去呢,有一次我曾深入十余里,眼见一奇高奇大的黑影,两手吊
着两只千斤大熊,飞快地一闪不见,吓得我几乎大病半月之久。”
    “那是什么地方?”
    “云雾山,那东西是鬼怪,可惜他行动如风,没看清他是怎样个唬入怪象。”
    文俊心中一动,他想:“看来云雾山定然隐有奇人,也许三位师姑的行踪,可由奇
人的口中间出,我得冒险一走。”
    他心中打定主意,随即用安慰的口吻说道:“大哥一你会如愿以偿的,也许咱们这
次出猎,可以碰上离开云雾山猎食的猛虎。”
    “但愿如此,兄弟。”刘青山目中隐现光彩,举杯相庄。
    文俊晚上独居一室,练功两个更次,然后躺在狼皮榻上,计算着深入云雾山的各种
可能困难最后沉沉睡去。
    山中奇寒,罡风带来彻骨冷意。
    一早,文俊起身打点,刘青山已在隔室吆喝了:“兄弟,暖锅里有清汤竹鼠肉,咱
们先喝上两碗暖酒儿,今早大家在场主家中聚会,商讨入山路径,和找猎所在,在会中,
要每人露一手儿,不够格的不许跟去呢!”
    “那小弟准去不成了。”文俊若无其事他说。
    “正相反,本地小伙子都欢迎客人参加,凭兄弟你可挽两石硬弓的身手,准可受到
最隆重的欢迎。”
    文俊刚一出房,刘青山已经准备妥当,刚撞出房来,他一身狐皮短夹果脚,皮帽儿
沿额,一见文俊只穿一身单衣,脸蛋儿白里透红,只道客人受了寒,惊叫道:“兄弟,
你怎么这般大意,山中奇寒,躺下了够你受的,天啊,你快穿上衣衫。”
    “大哥,不打紧,小弟未备皮裘,这点儿还受得了。”
    “呸!你简直自找苦头。”
    他一将他拖入房内,又说道:“你那包裹小得可怜,准没备寒衣,我这儿有,你的
身材比我雄伟,但仍可将就。”
    不管文俊是否答应,硬将一件狐皮外衣给他披上,找了一顶狼皮帽和半统猎靴,迫
着他穿戴。
    文俊无法拒绝这位热诚主人的盛情,只好领下了。
    两人就厨房火炉旁,喝了三碗暖酒,饱餐一顿,谈些打猎见闻。
    文俊在白鹿岭随荆山老入学艺,日与奇禽猛兽周旋,在山谷蹑恨海狂人一年,更与
异兽珍禽打交道,所知比任何人都多,但他不是多话之入,只静静地听,不时发表些无
关宏旨的浅见,表示他并不陌生而已。
    当日影刚欲升上东山之时,镇南响起一声声牛角长呜,震荡在长空里,刘青山一拉
文俊的虎腕,说道:“场主在召集我们了,咱们走!”
    两人踏着厚厚的坚霜,向南便走,所有镇中房屋,都是三五成群散聚各处,只向西
有一条较为象样的小街,乃市集交易之地。
    转过两处房舍,迎面撞见一两个一身袭衣,难辩男女的人,但皮风帽下,那双清彻
深如潭的大眼睛,和远山眉樱桃嘴,不用猜,准是两个绝色美人儿。
    刘青山似乎一怔,但瞬即恢复常态,含笑点头道:“大妹二妹,你们早!”
    “刘大哥早。”两少女同声说。
    “兄弟,我给你引见杨家大妹和二妹。”他含笑向姐妹俩说:“这是本场主昨日刚
到的客人,姓梅名文俊。”
    “客人位止本场,一切简便,先生休怪。”姐姐说。
    “不可打扰贵地,且蒙刘兄弟亲切照料,铭感五内。”
    “少掉文吧!兄弟。”
    刘青山豪放地叫,又向文俊引见道:“这是杨家大妹,芳名月桂。”
    又指右面少女说,这是二妹月芝,大妹和二妹不但是本场丽人,而且是名猎手之一,
曾经搏杀过三百斤斑豹一头。”
    “大哥,你……”月芝含羞他说。
    “二妹,大哥说说不打紧,杰兄弟还以此自傲呢。”
    “大姐,你看他,这张缺德嘴。”
    月芝脸泛朝霞,向乃姐撒娇,但掩不住她脸上得意之色。
    月桂含笑注视着刘青山,目光中闪耀着海洋般神秘,只看得刘青山手足无措,他拉
着文俊就走,一面说道:“二妹,大哥这张嘴缺德,杰兄弟可称为金口玉牙,大慈大悲
观音大士的佛旨呢,不信你可去问杰兄弟。”
    他大笑着掩饰内心的波涛,拖着文俊就跑。
    文俊一听“月桂”两字,已知昨天所说的月桂姐儿,就是这美丽的姑娘了,不期而
然在对刘青山神秘地一笑。
    南面是一座宏大的院落,二层大楼府览着一处大草坪,草坪中有兵器架,箭道,练
拳脚的沙袋木桩等等。
    草坪四,散布着二三十名浑身皮裘的人,分不出是男是女,但由身材的高矮中,可
以测出他们到底是男是女。
    刘青山大踏步在前领路,一面对文俊说道:“咱们先见过场主,然后再见见这些兄
弟们。”
    他们所经之处,人群纷纷向他俩集中,刘青山笔直走到大门外石阶下,向一群人当
中的一位全身裹着裘衣内的人,“躬身为礼,朗声他说道:“二叔,梅兄弟向你老请安
来了。”
    文俊早得到刘青山的叮咛,岚桌场的场主叫彭奇士,是个年届知命的慈详长者,但
身手之矫捷,仍胜过不少少年人,他排行第二。所以弟子们不是叫他二叔,就叫他二伯,
更小辈的干脆的叫二祖爷。
    他上前恭敬地长揖到地,朗声说道:“小可梅文俊。偶尔经贵地,欲逗留十日,以
一观大巴山之真面民昨日已请刘青山代为先容,谒见来迟,二叔尚请原谅。”
    彭二叔急忙下阶,把住他端详片刻,突然呵呵大笑道:“青山贤侄昨日曾将客人的
仪表风华一再在老朽面前备加赞扬,只怪老朽愚味不明,未予全信,想不到今天一见,
果然是仙露明珠,人间俊杰,托个大,我叫你一声贤侄。”
    他转头叫道:“孩儿们,见过梅贤侄,日后你们可亲近些。”
    阶上下来四个人,三个是彪形大汉,一个是身材娇小,全裹在狐裘内,四个人点首
为礼,彭二叔一一引见:“这是小子彭英,彭真,彭雷。”
    又一指娇小的人说道:“这是小女彭珠。”
    三个彪形大汉抢上前和文俊握手表示欢迎,但当他们退回去时、互相扮了个鬼脸儿,
笑了一笑。
    原来他们是不怀好意,在握手时全用上了真力,但他们感到对方那巨灵之掌,柔若
无骨,毫无着力处,却又似有无穷的潜力,毫不相迎地卸去他们的力道,所以全感到莫
名其妙,只好放手退回。
    文俊淡淡一笑,说道:“小可打扰贵地,诸位大哥尚请多多担代。”
    “梅兄弟,咱们输了,输得干脆,没话说。”
    彭英豪爽地叫:“今日搬过来,咱们多亲近,你,青山哥,竟然走了眼,梅兄弟绝
不是只可挽两石弓的入,罚你两天多跑几步,到这儿做陪客。”
    “英弟,你抢我的客人,好意思。”刘青山苦着脸说。
    “英哥,不是小弟不知好歹。”
    文俊替刘青山解围,道:“昨晚曾应允刘青山大哥,这十天中除了打猎的四天外,
全交由青山哥异游附近景色,英哥盛情,小弟心领。”
    彭二叔插口,道:“好了好了,贤侄也不必作难,就和青山贤侄一起搬过来盘桓,
大家也亲近些。”
    这期间,彭珠姑娘一直不开口,用她那双震人心弦的明眸,默默地注视着文俊的一
举一动。她发觉,文俊除了引见时向她颌首一笑外,尔后从未瞥过她一眼,姑娘心里暗
暗惊奇,但也有气在打主意使坏了。
    彭二叔挽着文俊重行踏上两级石阶,居高临下叫道:“大家且过来见客人,这位贤
侄姓梅,名文俊,青山贤侄曾说过,梅贤侄决定随我等入山,大家见过面,也好有个照
应。”
    文俊向众人拱手一礼,四面俱到。
    “欢迎梅兄弟加入!”众人同声叫。
    “等会儿你们再亲近,时候不早,且先试箭。”
    二十步外是由东至西的一条二百武箭道,只有碗大的一点红心,在箭柄上闪闪发光。
    第一个在兵器架上取大弓的一个年轻人,他取了三支狼牙箭,站稳脚步,弓开如满
月,箭去似流星,三箭中两支命中红心,一支偏左一寸。
    “这位叫李俊杰。”
    刘青山附耳向文俊道:“二妹的心上人,劈力过人,神射算得上伎饺出众。”
    “是的,二百步两中红心,难得。”文俊答。
    刘青山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等会儿你可看得到三中红心的人,也许会令
你吃惊。”
    “是谁?真值得吃惊么。”
    刘青山避开主题,又道:“光凭劈力拉两膀硬弓,不希奇,弓箭这玩意儿心眼手法
步要面面俱得,凭蛮力决不是那么回事。”
    “大哥,你能三箭中的么?”
    “也许能,可是总不能命中中心。”
    “那你说的三中红心的人是你了,我不会吃惊的。”
    “不是我,我说的是本场最美丽的娇花,一朵带刺的花,岚桌场附近百里内,年轻
小伙子敬如天神,也畏如雌虎的娇花。”
    “是桂姐么?”
    “不,彭珠。”
    “你是说场主的千金。”
    “正是她。”
    这时,许多青年男女都射过了,没有三中红心的人出现。
    有人在叫:“猛虎,轮到你了!”
    刘青山拖文俊奔到箭道尽头,他弯弓搭箭,“休”一声箭破空而飞,远处红旗在左
方招展,有人在大声呐喊。
    “就差一点儿,红心偏左。”刘青山说,“休”一声又是一箭,弓弦仍在震鸣,对
面红旗在右方招展。
    “红心偏右,我老了。”刘青山说,第三箭脱弦而出。
    对面红旗正举,急据挥舞,有人狂叫道:“三中红心,不愧猛虎。”
    刘青山微笑着交弓交到文俊手中,并替他取了三支箭,叮咛着说道:“兄弟,沉着
些,这就是一石弓,你可以胜任。”
    文俊本欲应付了事,但一听刘青山说彭珠可以三中红心,不由激起好胜之心,接过
弓箭,微笑走到起射线,暗运真力,“休”的一声箭出如闪电,尖锐的划空啸声震人心
弦。
    沉重的箭朵向后一挫,箭并未靶上,而红心正中一个小洞上,还留有几片残羽。
    验箭的犹豫片刻,突然急挥红旗,发狂地叫起来:“神箭穿朵,红心!”接着,四
周响起了疯狂地欢叫。
    文俊从容不迫,第二枝箭穿破空飞去。
    箭由原洞射入,并未穿透箭朵,原来他已先做了手脚,箭头被他运内家真力,便将
铁尖变了形,验箭的人站在箭朵前发呆,好半天才一蹦而起,象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
狂舞着红旗,尖叫着道:“红心!红心!连珠穿孔!”
    四周响起了山洪也似的吼叫,人群一阵骚动,全向箭朵奔去,有人在五十步外坚硬
地把地面拾得第一支箭,箭人土三分之二。欢叫呐喊之声雷动,却把文俊警醒,暗骂自
己该死,为什么要在这儿卖弄呢?
    他不再,待箭垛前人群一散,观难柄角,一箭破空而出。箭恰中左上角,验箭人象
沫了气的皮球,摇着那面青旗,四周人群骚动停下了,鸦雀无声。
    文俊放下弓,走向刘青山,汕汕一笑道:“一箭落空,大哥,总算没丢人。”
    刘青山凝视他半晌,苦笑道:“兄弟,你该射中它的。箭啸有异,你该有五石弓之
量,大哥走了眼了。”
    “大哥,没骗你,这玩艺我少练,一是侥幸而已,场主千金来了,咱们走吧!”
    两人循道走向门口石阶,劈面迎面大踏步的彭珠,两人含笑闪至路旁。
    彭珠小嘴厥得老高,神情不大友好,她昂然大笑经过文俊身边,突然在他身前一站,
没好气他说道:“没出息的东西,哼!为什么你要故意相让呢?谁会领你的情?哼!她
昂着头,转身便走了。
    “兄弟,麻烦来了,我没告诉过你,这丫头刁钻得紧,她要是不高兴,有得瞧!”
    “大哥,我在这儿只有十天,有四天在山中打猎,已经过了两天啦!”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看她的态度,可能不会坏,她要是冷冷地看你一眼,冷哼
一声,那就不妙了。”
    “她不是哼了两声么?”
    “兄弟,你真是傻,那是装出来的呀!可能……晤!可能又另有麻烦了!”
    他们到了石阶,四周已欢身雷动,彭珠已经在大显身手,三箭连珠粘箭,三枝箭在
红心中央相距不到一寸。
    接着是竞赛飞矛,单刀搏击,套绳等等猎兽之技,文俊这次小心行事,马虎地混过
了,尽可能装得稀松,但求不突出便算了。
    午间,他帮着刘青山收拾家伙,场主派英,真,雷三兄弟前来促驾,两人借口须在
家里收拾猎具,要晚间方可前往。
    送走了三兄弟,却来了三丫头,她刁蛮地将刘青山拖走了。
    文俊心中暗自决定,在离开岚桌之前,无论如何,得设法弄来一头猛虎,促成一双
佳偶也算是报答这位热情感人,浑扑的血性朋友。
    他正在庭上整理一张硬弓,这是他准备入山时应用的兵刃,天残剑和百宝囊中之物,
如非必要,他不准备亮出。
    大门外悄悄地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身轻裘,皮风帽外面,只露出一只震人心弦
的秋水明眸,和挺直的瑶鼻,乍看去,只知道他是女人,要分辨她是谁,委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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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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