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xyz (无花果),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天龙地虎 4
发信站: 听涛站 (Sat Nov 27 00:41:18 1999), 转信

说完用手指了一下,道:“就是这一间。”
    飞鸿见门扉紧闭,窗户倒开着半扇,由房内飘出一阵阵浓郁檀香味道,可知对方是
一个性情文雅之人。
    二羊小声道:“大爷,你自己进去吧,这两天她脾气不好,老爱骂人,你可别招她
生气。”
    说罢转身而去,郭飞鸿犹疑了一下,就走上去在门上叩了两下,室内立时传出一声
冷笑,一个女子口音道:“你们这些伙计,就知道要钱……事情也办不成,真正是讨厌
极了!”
    飞鸿咳了一声道:“小姐可否开开门,在下有话奉告!”
    室内女人好似听出语音有异,顿了顿道:“我已说过,不需要再看病了,大夫你去
吧!”
    飞鸿冷笑道:“在下不是大夫,只是见了小姐的寻人告示,来此应询的。”
    室内女子立时“哦”了一声,遂听她道:“请进来,门并没有锁。”
    飞鸿口中应了一声,就推门而入。
    室内光线很是昏暗,一张大木床上,倚栏坐着一个面色青白,下巴尖瘦的女人。
    这女人头发很长,披散在两肩上,在前额上用一根白色的带子紧紧扎着,她上身穿
着一件宽松的黑绸单衣,自胸以下,覆盖着一层白色单被,整个人看过去是异样的软弱。
    在她床边一张榆木长几上,放置着一个药罐,另外还有一双宝剑并排放着,飞鸿立
时就明白对方必定是一个身怀武技的江湖女子!
    只是这个女人的脸,却是陌生得很,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心中不觉有些奇怪。
    黑衣女乍然看见郭飞鸿,面上也微微现出一些惊异,她点了点头,冷漠地道:“先
生请坐下谈!”
    飞鸿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微微笑道:“在下因见告示上,小姐要找寻郭飞鸿这个
人,不揣冒昧来访,不知小姐找郭飞鸿有何高教?”
    黑衣女一双黑亮的眸子,在他身上一转,脱口道:“你就是……郭飞鸿?”
    飞鸿点了点头道:“不才正是!”
    瘦女人青白的脸上带出一丝笑容,吁了一口气,微微颔首自语道:“她的眼力果是
不差!”
    声音很小,飞鸿根本听不见,忙问:“小姐说什么?”
    黑衣女子摇摇头,惨笑道:“没什么,今日找到了你,我的心也可以放下来了。所
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郭相公,在我床前衣柜里,有一包东西,乃是我一个朋友托我
面交你的,麻烦你自己拿一下吧!”
    飞鸿怔道:“小姐莫非身子有病不成?”
    黑衣女苦笑道:“不要紧,你快去拿吧!”
    飞鸿依言打开柜门,果见一个布包,其上还置有一口剑和一封信。
    郭飞鸿伸手拿起了那口剑,不由神色一变道:“哦!是铁娥托你转交我的……”
    瘦女人冷冷一笑道:“我不认识什么铁娥铜娥的,你看过那封血书就明白了。”
    飞鸿吓了一跳,赶忙把那封血书打开,匆匆看了一遍,禁不住神色一变,道:“原
来是唐霜青。果然是她!”
    瘦女人鼻中哼了一声,一双失神的眸子,在飞鸿身上转了一转,有气无力地道:
“现在她就要问斩了,你难道忍心看着她死?”
    飞鸿左右看了一眼,见并无外人,才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苦笑道:“还未请教
小姐贵姓?”
    瘦女人惨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唉!这也难怪……我姓盛,单名一个冰
字,与唐姑娘乃是患难之交……郭先生,你可明白了?”
    飞鸿见她说话时,那青白的瘦颊上,浮起了两片红晕,似乎有些羞涩,可是她的话,
仍然令郭飞鸿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道:“盛小姐,你们是在……”
    盛冰闭上了瞳子,两滴泪水滑颊而下,她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是在苏州牢狱
里结识的……若不是她,我只怕到死也出不来。”
    “……唐霜青救了我出来,我却救不了她,而眼前,只怕我们就要永远分离了!”
    飞鸿一惊道:“小姐是说……”
    盛冰睁开了眸子,痴痴地望着他,含着微笑道:“千怪万怪,只怪我学艺不精,郭
相公既是她的朋友,我也不便相瞒……”
    她面上带出了一种凄苦惨痛的笑容,道:“在至江宁的驿道上,我曾去救过他,可
是她个性倔强,竟是至死也不肯随我逃出。无奈,我只有暂时退开,不想中了捕头曹金
埋伏的火药抬枪,受了重伤……”
    飞鸿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小姐义行,实在令人佩服,但不知伤在何处?”
    盛冰摇了摇头道:“我方才说得太过重了,其实也并不十分严重,现在郭相公来了,
我已放心了!”
    飞鸿皱了皱眉道:“可是你的伤却要治好,我先去为你找一个伤科大夫来,有话慢
慢再说。”
    盛冰摇头道:“郭先生你回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要知道,后天……她就要问
斩了!”
    飞鸿呆了呆,冷笑道:“我知道,我一定设法救她出来就是!”
    盛冰忽然冷笑道:“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再说牢房在哪里,你也不知道。”
    飞鸿右手紧紧握拳道:“我可以去劫法场!”
    盛冰呆了一呆,双目眯成了一道缝,笑道:“对!我们可以去劫法场!”
    飞鸿目注着她,摇头叹道:“盛姑娘,恕我扫你的兴,你伤成这个样子,是不能去
的,我一个人足够了!”
    盛冰忽然揭开了被子,自床上一挺而下,道:“你看我身手不是很好?我可以同你
一块去,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飞鸿想了想,皱眉道:“你真的受得了?”
    盛冰点头道:“我要去见她,而且还有话告诉她,我受得了……你放心!”
    飞鸿苦笑了笑道:“好吧!其实你不需要去的,你有什么事,我为你转告她也是一
样!”
    盛冰又坐到床上,摇头道:“不!这些话只能我对她说!”
    飞鸿实在弄不清这盛冰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对方既一再坚持,他也无话可说,当时
冷笑道:“盛姑娘,你的热情,实在可感天地,你一定要去,我自是无法拦阻,只是那
火药抬枪的厉害……”
    盛冰鼻中哼了一声,道:“郭相公不必为我担心,我是一定要去的。”
    飞鸿想了想,道:“好吧,那么后日我来找你一起去就是了!”
    盛冰面上带出了笑容,点头道:“一言为定!”
    飞鸿也道:“一言为定!”就向着盛冰欠身一礼,独自推门去了。
    盛冰待他去远之后,侧耳听了听,才把房门关好,咬着牙又睡倒床上,她把缠在下
身的鹿皮裙揭开,整个的下身均为鲜红的血浸满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倔强,她也知道自己这条命将不保,可是却有一种“道义”
感驱使鼓舞着她,她深觉惟有自己亲眼看着唐霜青被救出来,才能安心,才死得瞑目。
    黎明,人群向着江宁闹市——“老虎坪”涌去。
    这地方被指定为正法犯人的“临时法场”,其所以选择在如此闹市斩杀人犯,含有
告戒的意味,是十分明显的。
    郭飞鸿来到了“仁风”客栈,却见盛冰早已把自己装扮好了,她穿着一身黑,把满
头的青丝,用一方黑色丝帕紧紧地扎住,一双短剑交插地紧贴在背后,确实较那一天显
得精神抖擞多了。
    飞鸿抱拳道:“盛姑娘久等了!”
    盛冰今日显得很兴奋,她那青白的脸,在晨起时,已事先上了一层很浓重的胭脂,
所以看上去,红红的,除了显得瘦一些外,你不会发觉出她是一个挣扎而起来的垂死之
人。
    二人将行之际,盛冰又在身上加了一件玄色的长披风,如此一来,背后的双剑就自
然被掩盖了起来,她对郭飞鸿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飞鸿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姑娘可有马?”
    盛冰怔了一下道:“老虎坪离此很近,我二人步行一刻就到,何必还要骑马?”
    飞鸿冷冷一笑道:“姑娘你也以为是在老虎坪行刑不成?你受骗了!”
    盛冰张大了眸子道:“怎么?难道……”
    飞鸿道:“昨夜我已到衙门去了一趟,我们差点上了大当!”
    盛冰问故,飞鸿才冷笑了一声道:“老虎坪午时间斩,是官府的一个幌子,事实上,
唐姑娘今晨天不亮就被提解到了‘虎爪山’,所以我们现在要赶到‘虎爪山’去才行!”
    这番话听得盛冰如同木鸡似地呆住了,顿了顿,她冷笑道:“好一手瞒天过海!”
    郭飞鸿愤愤地道:“这个主意,是那双刀米文和想出来的,这厮因为姑娘上一次拦
道打劫,已吓破了胆,这一次怕姑娘再劫法扬,才想出了这个办法。他们在虎爪山,已
请来了六杆抬枪,出动了三百官兵严守法场,所以这一次是非同小可!”
    盛冰微微一笑道:“郭相公,你害怕了么?”
    郭飞鸿本是想阻止她前去,却想不到她反倒来了这么一手,当时真有些啼笑皆非,
他所以不想要盛冰参加劫法场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见她身子衰弱,还有伤,她虽然极力
支撑,看来总是可虑;第二,法场内外戒备森严,尤其厉害的是火药枪,自己一人,尚
可如意进出,要是加上了她,可就不敢断定此行成败了!
    他虽然有了这两点顾虑,却也无法出口,因为盛冰个性是那么强,再说,她与唐霜
青之间,究竟还有什么要紧的事,郭飞鸿也不清楚。
    此时闻言,郭飞鸿只得点了点头道:“盛姑娘,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盛冰低头冷冷一笑道:“郭相公,你不要担心我,人总是难免一死的,有什么好怕
的,生死有命,我们走吧!”
    这几句话,倒使飞鸿十分钦佩,一个姑娘家能有如此气魄,实不多见!
    二人步出客栈,招呼伙计带马,上马直向大街飞驰而出。
    途中郭飞鸿手指前方道:“虎爪山由此而去,尚有五里路,我们要加快,姑娘可受
得了?”
    盛冰一笑道:“你放心,十里也不妨事!”
    说着双足一磕马腹,座下骏马泼刺刺直冲而前,飞鸿那一匹“赤兔马”乃是名种,
是在汉中时以百两银子购得,脚程极快,比之盛冰所骑的那匹有过之而无不及。二马这
一阵疾驰,很快已穿出了这条大街!
    这时正是早市时候,按说街上行人稀少,可是今日却是大大的不同了,各处聚集来
的人群,把“老虎坪”这块闹市中心挤了个水泄不通。
    二人行马至此,但见一行兵卒,虚张声势在现场维持秩序,正中一方红纸,张贴在
木柱上,上写“法场”两个大字。
    郭飞鸿微微冷笑,带马侧行,好容易才冲了出去,回头看盛冰却用马鞭子抽打着一
个油头少年。
    原来那少年欺侮盛冰一个少女,在人群里混上来揩油,不想豆腐没吃着,却挨了一
顿暴打,被盛冰手里的鞭子抽了个皮开肉绽,抱头鼠窜而去!
    四周的人,齐声叫起了好来,也有人嚷道:
    “喝!好厉害的小娘儿们,拿鞭子乱抽人!”
    “把她给拉下来!”
    “妈的!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女人,把她拉下来!”
    人群自四面八方涌了上来,盛冰人马,真是寸步难移,恼得她火起,手中马鞭雨点
似地落下,四处抽打着行人。
    郭飞鸿在人群之外,眼见她陷于困境,却是莫可如何,无奈之下,他翻身下了马,
口中唤道:“姑娘不要打,喂!喂!借光!借光!”
    盛冰这时娇叱连声,鞭下如雨,那匹座下的骏马,更不时地人立双蹄,唏聿聿长啸,
吓得四侧人群更是乱叫不已。
    猛可里,一个白衣人向着马前欺到!
    这人头上戴着一顶编花的大草帽,帽沿下垂,遮住了上额,盛冰一声娇叱道:“滚
开!”
    手中皮鞭“刷”一声向这人头上抽去。
    白衣人右手一翻,一抬头,盛冰这才发现到,这人竟是一个清秀绝尘的妙龄少女,
不由心中一动,再想抽手已是不及,只听“噗”一声,手中皮鞭已为白衣女子抓在了手
中。
    遂听她鼻中一声哼道:“你也欺人太甚了!”
    话声中,玉手一带,盛冰在马上的身子,蓦地一栽,差一点由马上掉下来,她手里
的马鞭,却已到了那白衣女子手中。
    四下人群一声喊好,一齐向着盛冰身前扑来,可是那位头戴草帽的白衣少女,却左
右手同时一翻,已把来犯的人俱都推开一边!
    盛冰正是又怒又奇的当儿,白衣女仰脸一声冷笑道:“我知道你有要紧事要办,可
是也不能随便打人!快走吧!”
    说罢右手一抖,手中的皮鞭蛇也似地向着盛冰面上飞来,盛冰操手接住,怔然道:
“你是谁?”
    白衣女望着她只冷冷一笑,正要答话,忽见郭飞鸿挤进来,她蓦地把头一低,一路
分着人群向一边去了!
    飞鸿挤到了近前,道:“姑娘快走吧!”
    二人迅速地离开了人群,马上的盛冰早已汗下如雨,她在马上娇喘声声,一面冷笑
道:“方才那白衣子女是谁?郭相公可认得她?”
    飞鸿一怔道:“在哪里?”
    盛冰赶忙回身,只见阳光之下万头攒动,哪里还能看到那白衣女子的影子,不由叹
了一声道:“奇怪……”
    接着遂把方才情形说了一遍,郭飞鸿顿时呆了一呆,冷笑道:“姑娘这么一说,我
自然知道了,想不到,她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说时,面上浮上了一层凄凉之色。
    盛冰鼻中哼了一声,道:“我虽然不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交情,可是这女人是谁,我
倒是要知道一下!”
    飞鸿冷冷地道:“冷剑铁娥!”
    盛冰神色一变道:“啊!”
    飞鸿翻身上马,喟然一声长叹,道:“此人神出鬼没,不必再去管她,我们救人要
紧!”
    实在是这几个月来,铁娥吊足胃口,几次三番欲见又离,使得郭飞鸿一想起她来,
真是又恨又恼,所以这时得知她来了,也就赌气不再理她。
    盛冰一只手按在皮鞍上,借以支持住摇晃的身子,经过方才的一阵打斗,她下身失
血极多,可是她竟是死命地撑着,丝毫也不现出疲惫的样子。
    渐渐离开了闹市,飞鸿当先一马如龙,盛冰也策骑如飞,二人一阵疾驰,约有半炷
香的时间,已来到了所谓的“虎爪山”这个地方。
    其实所谓的“虎爪山”并不是一座真正的山,不过是一处较高的黄土坡子罢了,因
为这片士坡地势狭而长,分为四股,远远看去,很像是一只大的虎掌,故而得名。
    平日,这地方是极为冷清的,在生满了绿草的坡地上,只有十来户人家,山沟边,
有一个烧砖瓦的土窑,烟筒里永远冒着黑烟儿。
    可是今天的情形,显然是不同了,二人马匹尚未来到近前人已看见不少头戴红缨帽
的差人,在附近来回地走着,郭飞鸿勒住了马,向盛冰点点头,二人下了马。
    眼前开着一家小茶棚,卖茶的,是一个老掉了牙的老太太,飞鸿同盛冰牵马过来,
那老太太咧嘴笑道:“客人要喝茶吗?”
    飞鸿答应了一声,同盛冰进了茶棚,棚内不过摆着五六张椅子,十分简陋,这茶棚
除了卖茶,还卖炒米糖和麻糖饼,飞鸿一样要了一小碟,就和盛冰坐了下来。
    这时走过来一个跛足的小子,流着鼻涕,把二人的马牵往一旁草地里,老太婆笑着
迭上了两碗茶,忽有一个左嗓子的人道:“给我也来一碗!”
    那是一种极刺耳的云贵土音,加以来人又是左嗓门,听在耳中,把人吓上一跳。
    飞鸿和盛冰都怔了一下,抬头一看,不知何时,这小棚前,已站定了一个瘦高白皙
的落拓老文士。
    这人乍看过去,就好像一个走方的测字先生,一身灰白的长衣,其上沾满了灰尘,
头顶上,就像是掉了毛的秃老鹰一般,看起来也是怪不得劲。
    飞鸿看了这人一眼,却见对方龇牙向着自己一笑,一面迈步走进茶棚,一面口中呐
呐道:“夏天天气热,扇子茶水是少不了的!”
    说着一屁股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由袖筒里抖出了一柄扇子,“刷”一声打开,
呼啦呼啦地扇着。
    飞鸿细看这个人,细长的一双瞳子,似睁又闭,脸上气色更是白中带青,尤其是双
太阳穴上,绷出青筋,看上去真像是马上就要挺尸的样子,可是却别有一种读书人的书
卷气息。
    老太婆送上了一碗茶,老者接过呷了一口,就把身子倒在椅子上,嘴里面咭咭咕咕,
像是说话,又像是在吟诗。
    郭飞鸿见他长衫曳地,露出了血也似红的肥绸长裤,男人这样打扮的,倒还真不多
见,正自疑忖不解,就听得棚外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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