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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ixloveone (游虾),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饮马流花河章 14
发信站: 听涛站 (Wed Apr  5 11:41:28 2000),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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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seagate(落霞),信区:Emprise
    标题:饮马流花河-14
    
发信站:BBS水木清华站(WedOct602:14:131999)萧逸:饮马流花河十四冬暖阁虽是皇
帝一处行宫别馆,却也甚具规模,较诸一般大户人家,实是不可同日而语。茅鹰居此
已有多日,早已把园内地势探得十分清楚,就地形上实较来人要熟悉得多。他身形既
快,连续的几个快速起落,已抄向对
讲嘁聿辉丁
    
至此,他才恍然看清了对方的真实形象,正是日间在露店现身,意图不利于汉王高
煦的那个长身少女。这个突然的发现,不禁使得茅鹰吃了一惊。由于“九幽居士”的
一番嘱咐臆测,他己对这个少女存有相当戒心,乍见之下,未免怔了一怔,却也不容
对方就此退身,一惊之后,即速施展全
力,紧蹑着对方前行的窈窕身影追了下去。
    两条人影,都堪称奇快无比,哪消片刻,俱都消失于巍巍宫墙之外。
    茅鹰身法极快,向以轻功自负,只是前行的长身少女,较之他并不逊色,更似
有以过之。是以,他一脚踏出宫墙,便自失去了前行少女踪影。
    
浓林衍延,翁翳深邃,当此夜色初现的一霎,所见甚是朦胧。武林中有“逢林莫入
”的告诫,茅鹰却偏偏予以忽视,仗着他一身武技,自出道以来,除了师兄韦一波之
外,实在还没有遇过敌手,自是艺高胆大,目高于顶。只是眼前这片树林子占地过大
,方圆怕没有百十亩,仓卒中于其间找
寻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简直同于“海底捞针”。
    茅鹰那张黑脸一霎间变得极是阴沉,圆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骨碌碌只是打转

    夜色之来临,简直不着边际,转瞬间已是一片黝黑。
    茅鹰硬是忍不下这口气,一只手探入囊内摸出了随身的“千里火”,迎风晃动
,“叭嗒”一声,亮出了尺许来高的火苗子。
    这当口儿,却听得一声少女的娇笑,随着拂面的晚风乍然传来。即使笑声里不
失娇柔,亦不禁令人悚然而惊。
    随着人影的晃动,左方六七丈外,现出了前见少女的曼妙体态。一声喝问传来
:“姓茅的,我知道你,怎么样,要跟我比划比划么?”
    
虽然高持着千里火,这个距离之内,也难能把对方的脸看清了。秀发飞扬,裙角飘
飘,衬以高挑曼妙身影,给人以艳鬼芳魂的感觉。茅鹰在苗疆地区,由于出没无常,
手下毒辣,乃致博得了“鬼见愁”这个外号,本人之刁钻难缠,实可想知,想不到今
夜却遇见了比他像似更难缠的人,眼前
挑明了要与他一分高下,如何退却!
    “哼!大姑娘,我接着你的就是了!”茅鹰说时向前踏进了一步:“大姑娘,
你报个‘万儿’吧!”
    长身少女应了声:“何必多问?”娇躯转处,已自没入林中。
    茅鹰自是放她不过,冷叱一声,足下顿处,直循着对方隐身之处,快速纵入。
    林子里一片黝黑,茅鹰纵身而入,高举着手里的千里火,火光明灭,将此远近
寻丈之内,照得一派通明,只是再远了可就难能看清。
    “喂!”茅鹰四下打量着,一面叱道:“姓茅的来啦!大姑娘你出来吧!”
    话声方顿,即听得暗中少女一声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紧接着一缕
尖风,“哧”地破空而至,火光映照里,像是有一缕极细的银色光华一闪而至。
    
“鬼见愁”茅鹰一身武功甚是可观,只是到底出身苗族,阅历未免不足,像眼前少
女所施展的这类暗器,真个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其实他内功精湛,昔日从师兄练功
,便习过严格的收发暗器身手,即使“暗器听风之术”也颇不含糊。眼前暗器,由于
体积过于细小,简直看不清是什么物体
,茅鹰确是没有把它当回事,打量着不过是一枚细小的钢珠,随即运施一个“拈”
字诀,即以右手拇食二指,向着那枚暗器之上“拈”去。
    这却也怨不得他阅历不足,事实上当今武林,又有几个能识得这类“弹指飞针
”!
    
茅鹰一双手指,确是巧妙十分,时间、部位、准头都配合得恰到好处,偏偏力道有
所不足,容得他发觉有异,待得施展,“内气”功力,将对方那枚细小的暗器吸附于
掌心之上,其势已有所不及。由于暗器本身过于细小,拿捏于双指间,宛若无物,却
有一股尖锐的力道,直刺而出。茅鹰只
觉得两指间微微一麻,那一丝细小银光,已自其二指间滑了出去,虽只是细小的一
缕劲力,其尖锐强劲,却似无坚不摧。
    茅鹰大惊之下,随地闪身回避,却似慢了一步,当时只觉得左肩头上一阵子刺
骨酸疼,已吃对方飞针,深深刺入肩头。
    “啊!”一阵子砭骨奇酸,手上的“千里火”竟是再也把持不住,扑地跌落地
上。
    猛可里面前人影一闪,对方那个长身少女,鬼魑般地轻巧,挟着大股疾风,已
倏乎眼前。人到手到,好一式“玉女投梭”,一只尖尖素手,已自向茅鹰左肋上直插
下来。
    观之长身少女出手,不愧大家名门,称得上“高秀超逸、绵密精严”,配合着
她奇快的身势,整个人已似化为大股罡风,一古脑直向着茅鹰全身罩落下来。
    
对于茅鹰来说,简直是前所未见的奇耻大辱。肩上暗器在一阵酸疼之后,毫无感觉
,可以肯定必定深入肩内,急待探视拔除之,偏偏对方少女行动迅速,来去直如野云
振飞,去留无痕,简直不容他少缓须臾。在她的纤纤素手以及强大劲力压迫之下,茅
鹰一时有全身吃紧的感觉,势道之强,
简直前所未见,这才知道对方少女大非凡俗,分明大敌当前,一惊之下,禁不住吓
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霎,退守皆难,除了厉手相拼之外,别无选择,即使选择后者,较诸对方
却也慢了一步。舍此而外,便只有死路一条,当下怒哼一声,陡然间运提右掌,施展
“霹雳元阳”掌力,一掌向外击出。
    
长身少女前此暗中窥伺,已知他掌力惊人,论及“摇光殿”秘功,原也无惧于他,
只是眼前她却无与他一拼的必要,对方为图自保,竟自连看门功夫都施展了出来。她
当然知道对方所施展的“霹雳元阳掌”,最是耗损气血,大力运施之下,正为暗器“
飞针”有可乘之机,如是,根本也就无
需自己的再行出手了。一念之兴,卒使她改变了对敌的初衷。
    茅鹰这一掌,既是全力出击,自然非同凡响,掌力坚实,直似有开山裂石之威
,偏偏对方少女竟似无意与他接触。
    随着茅鹰掌力之下,长身少女亭亭娇躯,宛若飞云一片,陡地狂飘而起,一起
数丈,已自落身于高可参天的桦树之巅,起落间一片轻灵,不着一些儿浊力,正是“
高远峭拔,清气盘旋”极上乘武术轻功的境界。
    “鬼见愁”茅鹰那等实力的一击,非但没有伤着对方,竟似连对方衣边儿也没
有沾着,随着他探出的右掌,风柱般地卷起了一股狂飚,巨力之下,只听得一阵子“
咔喳”爆响,正面一排巨树,首当其冲,竟自齐腰折断,枝飞叶扬,形成了惊人气势

    漫天枝叶尚未落定,空中少女,却已再次飘落,身法之快,出人想象。
    茅鹰一掌落空,即知不妙,慌不迭回步抽身,左腕抬动,待将以“左翅飞云”
,虚作声势,用以掩身而退,却不知手腕方动,肩头上一阵奇疼,间以砭骨的酸,那
只手情不自禁地便自又落了下来。
    动手过招,讲究的是一个“快”。茅鹰一招失手,敌人又是出奇的快,一容进
身,先机顿失,再想退身,哪里还来得及?
    眼前银光乍闪,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宝剑出鞘的“龙吟”,茅鹰只觉得喉上一紧
,已被对方冷森森的雪亮剑锋,比在了咽喉部位。
    “鬼见愁”茅鹰以其杰出武技,睥睨苗疆,十数年堪称绝无敌手,想不到今日
初初一现,竟自败在了对方一个姑娘之手。
    先时,他既已由师尊“九幽居士”处得到了告诫,偏偏自恃武功,犹自未把对
方看在眼里,这一霎在对方剑锋向喉的当儿,才自知道了对方厉害,却已进退无能,
转动皆难。
    非只如此,透过了长身少女掌上青锋,更有砭人心肺的一道冷森森剑气,打由
喉头透体直下,所过处血脉俱僵,一时通体如冰,便自泥塑木雕般定在了当常无疑,
长身少女这一手“剑气定穴”手法,武林前所未睹,显然还不多见。
    茅鹰之惊
    忿,更是可以想知了。
    
他当然知道,透过对方剑尖上那一道冷森森的剑气,正是习剑者所难能达到的“剑
气”境界,此时此刻对方姑娘若是有意取自己性命,根本无需出剑,只需将此剑气向
外一吐,茅鹰必将穿肠破肚致死无疑。有了这一层认识,茅鹰登时锐气尽消,只以为
对方立即要取自己性命,霎时间吓得面
无人色,只管睁大了一双眼睛,愣愣地看向对方。
    
这位长身少女,正是来自当今那个最称神秘的武林门户“摇光殿”、且最蒙殿主李
无心疼爱的义女沈瑶仙。眼前这一步棋,原是她蓄意部署,想不到如此顺利的即将茅
鹰制伏剑下,若是依着她一往性情,当毫不犹豫的将对方毙之剑下,只是那么一来,
势将结怨于“雷门堡”,成了不共戴天
的大敌,却又不甘心就此纵之而去,一霎间内心大为犹豫。
    心绪电转,连带着掌中长剑时晦又明,只把木立当前的茅鹰,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在沈瑶仙剑气之下,全身血脉俱僵,休说是出手反击了,简直连转动一下也是
不能,此时此刻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她生平恨极了“助纣为虐”之辈,正是眼前雷门堡之所为,好不容易抓住了这
个人,自不容轻易放过,却也不便就下毒手,略事犹豫,把心一狠,正待施展辣手,
先把他废了再说,却是没有想到,此番情景,竟自落在了另一位高明者的眼中。
    在一声幽凄的叹息之后,一人用着老迈的口音道:“姑娘剑下留情,敝门感激
不荆”话声出口,紧接着一条人影,有似夜蝠翼空,自侧边一棵大树上陡地拔空而起
,长桥卧波般掠向眼前,真个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树林子里原极黑暗,仗着方才由茅鹰手上落地的“千里火”,尚未全熄,时明
又暗,隐约的有些火光,尚可略为辨物,景象甚为迷离。来人身材高瘦,有似疾风一
阵,已迫近眼前。
    蓦然间,沈瑶仙已认出了他,正是人称“摘星拿月”的韦一波。由于他的陡然
出现,不啻大大缓和了沈瑶仙待将出手的杀招。长剑略偏,改直为横,架在了茅鹰肩
上,同时目光微转盯向来人,沈瑶仙冷冷一笑,暂时按剑不移,倒要看看对方说些什
么。
    
韦一波目睹下,嘿嘿一笑,缓缓说道:“姑娘剑法高明,不愧名门出身,在下如果
这双眼睛不花,普天之下,能以剑气凌人,定人血脉者,除了敝门之旬,便只二三门
派,姑娘妙手御剑,一招封喉,更似传说中的‘玉流星’手法,因此在下斗胆猜测,
姑娘的出身,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至今仍不为外人所知的‘摇光殿’了,不知是也不是?”
    沈瑶仙不禁暗中惊了一惊,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聆听之下,甚是后悔,早知暗
中有人窥伺,她万万不会以师门绝招出手,此时为韦一波叫穿,碍于双方情面,却不
易再向对方猝使煞手了。
    “哼!”她却不甘心地冷冷说道:“你以为说出这些,便能让我饶过了他?
    ”
    “好说!”韦一波抬起一只手,缓缓揉了一下颏下短须:“这么说姑娘已承认
是摇光殿的出身了?”
    沈瑶仙道:“是又如何?”
    韦一波缓缓点了一下头:“贵殿殿主,李无心女士,人中龙凤,剔透玲珑,风
神独艳,在下久仰之至,便是她膝下的一双儿女,武林中亦每有传闻,被誉为当今不
可多得之少年奇才,如是,在下斗胆再猜,姑娘便是那位摇光殿的美丽公主沈姑娘了
,真正是幸会之至。”
    
沈瑶仙心中又是一惊,须知“摇光殿”乃一极隐秘的武林门户,说是“武林门户”
,其实颇有不当,原因是多年以来,摇光殿一切有关行径,早已逾越武林之外,独行
独往,讳莫如深,简直与武林中人扯不上一些关系,自不会为武林中人所关注,何以
竟为对方摸得如此清楚?便是由此,沈
瑶仙也要好好打量他一番了。
    韦一波清奇颀长,乍然看去,无异常人,甚至于发色苍苍,无掩其老,只是透
过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每见其内涵精光,所谓“至人贵藏晖”,越是高越卓绝之人
,外表也越是平凡无奇,正由于此,沈瑶仙倒是越加的不敢轻估了他。
    谛听之下,她微微笑了,“摇光殿既是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门户,却为足
下探查得如此清楚,这么看来,贵门的确是神通广大,令人钦佩。”
    
二人问答之间,沈瑶仙手中长剑,并未撤回,依然搭在茅鹰肩上,后者虽然暂时解
脱了“定穴”之苦,却依然在对方长剑控制之中,仍未脱杀身之危,他生性最是要强
,像这般为人屈辱,简直生平未有之事,连急带气,那张黑脸几乎变成了猪肝颜色。
“士可杀而不可辱”,沈瑶仙是深深明
白这个道理的。
    如果说茅鹰所表现的是一副怯弱求饶姿态,很可能她便不会手下留情,而眼前
茅鹰所表现的竟是忿怒羞辱,足证明这个人有血性,还有可取之处。况乎眼前有了韦
一波的介入,情势已不再单纯,种种迹象的显示,她已不能也不愿意再向眼前的这个
人施以毒手。
    是以,话方出口,陡地撤回了压在茅鹰肩上长剑。后者只觉得身上一松,身形
微晃,已飘出丈许开外。
    茅鹰简直难以忍下胸中这口怨气,怒吼一声,猛地直向沈瑶仙身前扑来,然而
他却立时又觉出了不妥,身形未曾站定,便自又退了回来,一进一退,有似戏水蜉蝣
,弹指间,已是丈许以外。
    沈瑶仙一动也不动地打量着他,她的激动,只现于一霎间的剑光璀璨,茅鹰果
真胆敢进犯,保不住又将重蹈前辙。对茅鹰来说,他已是败军之将,况乎肩伤未去,
再次的出手,实不敢操持胜算,总算有先见之明,临时制止了这番鲁莽冲动。
    茅鹰恨恨地向沈瑶仙看了一眼,转向师兄韦一波抱拳为礼。左臂抬动时,才自
觉出肩上一阵奇麻,简直举拳皆难,心中一寒,顾不得再与师兄招呼,倏地掉过身子
,一径运施如飞的功法,向林外遁出。
    
打量着他离去的身法,沈瑶仙亦不禁为之动容,如果此人的武功也同他的轻功一般
杰出,倒是不可轻视,自己所以轻易得手,看来与前发的暗器“弹指飞针”有关,如
果他上来不曾为飞针所伤,是否还能这么轻便就将他制伏剑下,却是不得而知。脑子
里这么想着,沈瑶仙一双眼睛却已转向
当前的韦一波,倒要看他持何态度。
    
目睹茅鹰的离开,韦一波清癯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容,却似含有无比的神秘。微
微点了一下头,他缓缓说道:“我这个师弟,一向目高于顶,自命不凡,他自幼生长
苗疆,少习中原之礼,更不知谦虚礼让,今天碰在了姑娘手上,活该要受些教训,吃
些苦头,这么一来,他今后便再不敢小
瞧了别人,姑娘剑下留情,敝门感激不荆”说到这里,临时顿住,微笑了一下,却
又接下去道:“姑娘身手,大有可观,摇光殿秘功,果然名不虚传,韦某今天总算开
了眼界。以姑娘这般身手,只怕当今天下,已罕有敌手,实不必再以暗器飞针伤人不
备,哼哼!在下不敏,为姑娘今后盛名
所计,还望自重,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老头儿好精明的一双眼睛,敢情连茅鹰肩上所中的暗器飞针,亦未能瞄过他
微妙观察。
    “原来你已经注意到了。”沈瑶仙笑道:“这么看来你确是比你那个师弟要强
多了,你这些话倒也不无道理,说来我这暗器‘弹指飞针’,一向也只是备而不用,
除非遇见了十分可恶之人,才难得一用,想不到为你一眼看穿,倒让你见笑了。”
    
这一句“十分可恶之人”,无疑是拐着弯儿骂人,韦一波焉能听不出来?此人外表
斯文,慢条斯理,其实较诸他那个师弟茅鹰更为自负,眼看着茅鹰受制于人,早已怒
不可遏,若非顾虑方才茅鹰受制对方剑下,早已攻其不备,猝然向沈瑶仙出手发难,
此刻茅鹰既己离开,解了一时之危,情
形便自不同。在一连串的低沉笑声里,韦一波那张清癯的瘦脸,变得异样阴沉。
    缓缓地向前迈了两步,他冷冷地向着沈瑶仙抱了一下拳道:“摇光殿秘功,神
奇莫测,在下不才,斗胆要向姑娘请教几手高招,还请不吝赐正才好。”
    说话之间,他那一双抱拳的手,已自向两边缓缓张了开来。猛可里他那瘦削的
身子,就像是涨满了气的气球一般,倏地膨胀开来。苍苍华发,在这一霎间也似有所
异动,乍看上去,简直像是个大刺猬。
    这一切形象的显示,只是霎时间之事,紧接着随即又恢复如初。闪烁欲熄的地
面火光余烬里,所能照见的,只是韦一波那一双深邃的眼睛。
    不待沈瑶仙答应,韦一波已拉开了门户,一双看似鸟爪般的瘦手,一上一下,
摆出了“托天按地”之势,不容沈瑶仙借故推辞,这个架是非打不可。
    沈瑶仙早已料想到对方会有此一手,见状平静地点头笑道:“我料定你不会就
此干休,看来恭敬不如从命,久仰‘雷门堡’神技惊天,要不然也不会为昏君父子效
力!
    ”话声方
    顿,铮然作响声中,掌中长剑已回插鞘内。
    地面余火已熄,树林子里漆黑一片,然而对于沈瑶仙、韦一波这类身负奇异内
功的人来说,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朦胧的现场,所能看见的,只是两团黑忽忽的影子,仍然是相距七尺开外,彼
此对立着。
    
沈瑶仙当然知道这个韦一波绝非寻常人物,长久以来江湖上一直对于“雷门堡”这
个奇异的武林门户,有着不着边际的种种臆测,“雷门堡”的武功在这种情势里涂上
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倒似与“摇光殿”的谜样形象有几分仿佛。现在,代表这两个神
秘门户的主要角色,竟然戏剧性的邂逅
一起,展开一场搏杀。
    “姑娘请发招吧!”说时,韦一波的身子,缓缓地矮了下来,一双深凹的眸子
,每现璀璨,正是精力充实,一举待发的前奏。
    沈瑶仙偏偏不容他称心如意,恍惚里,她却又变了方位,改站向对方侧面。
    韦一波被迫不得不向侧方跨出一步。
    沈瑶仙却又移向正面。
    韦一波“哼”了一声,又改向正面。
    沈瑶仙陡地腾身而起,乌云天坠般,直向着韦一波当头落来。
    韦一波作势以待,眼看着沈瑶仙状如飞鹰的身子,自空而临,噗噜噜大片衣袂
飘风声里,乌云盖顶似地直压下来,却是一落即起,翩若轻云,就在这乍起的一霎间
,一只纤纤细手,已自递出,直向着韦一波头顶上直叩下来。
    这般出手,真个高明之至。雷霆万钧,冰雪一片,毕全身功力于一掌,端看这
位“雷门堡”的掌门弟子何以迎接了。
    地面上像是猝然间遭遇到了极大压力,风力冲刺下,形成了一团狂飚,沙飞叶
扬,声势惊人。
    韦一波自一开始,就不敢对这个姑娘掉以轻心,实在是“摇光殿”那个神秘的
门户,对他内心构成了极大威胁,眼前姑娘,既然就是摇光殿内传说中的那个神秘公
主,自然具有骇世惊俗的能耐,却是万万疏忽不得。
    像是一团鬼影,韦一波的身子风一般快速地旋转着,黑暗里忽然间像是幻化出
无数条人影。毕竟这个出身于“雷门堡”掌门大弟子的一身诡异武功,不容置疑,眼
前这一手“身外化身”说穿了无非是快速闪动下,利用人眼的错觉而已,只是当今武
林,能够这般施展的又有几人?
    沈瑶仙乍惊之下,那一只递出的纤纤素手,已不容撤回,随着她指掌落处,只
听得“砰”的一声,手触处一片轻飘,宛若无物。
    这一掌虽没有击中韦一波身子,却落掌于他飘动的长衣,纤手落处,一片巴掌
大小的帛片,随掌脱落,飘飘坠地。
    沈瑶仙这一掌虽然打了个空,但对于韦一波来说,仍是奇耻大辱,紧接着他的
反击行动,亦即施展开来,随着沈瑶仙飞星天坠的落势,韦一波猛可里一个倒剪,已
欺近到她的身边。
    这老头儿看来是动了火气,吐气开声地叱了一声:“打!”大股凌人的劲道里
,现出了他宛若鸟爪般的一双瘦手,直向着沈瑶仙腰肋间插过来。
    对于沈瑶仙来说,一招失手,便已失去了先机,心中自有所警,只是无论如何
没有想到对方韦一波为了拾回颜面,竟自施展出最辣手的招法,眼前这一手“倒剪残
梅”,手法迥异,显然凝聚着“内气”功力,沈瑶仙乍惊之下,简直不容稍缓须臾,
除了全力一拼,别无良策。
    双方俱是难见的高手,又以所置身的武林门户,标示着当今武林最崇高的威望
,不出手则罢,一经出手,便只许成功,不容失败。
    
基于以上原因,沈瑶仙即使心存犹豫也是不能。眼看着韦一波势如闪电的一双瘦手
,以雷霆万钧之势就要插落下来,尖锐的“内气”力道,使得沈瑶仙在接触之始,已
自觉出了不妙。这一霎,不要说闪身回避了,简直转动皆难,万般无奈的境况之下,
她不得不施展出“摇光殿”的救命绝招
了。
    “摇光殿”秘功,多是殿主李无心精心独创。无师自通者多,一经施展,对方
甚难防守,更何况所谓的“救命绝招”了。既为“救命”绝招,当然非比寻常。
    沈瑶仙长吸一气,待将拼耗本身真气,以本门“素女功”,间以“荷英飘花”
手法,不退反迎,同时向对方全身四处要害攻去,这么一来,即使韦一波招法再狠辣
,也难以全身而退,很可能两败皆伤,玉石俱焚。
    眼前情势,韦一波是主动,沈瑶仙立于被动,前者在出手之时,一旦沈瑶仙施
出救命绝功,双方便只有实力相加、两败俱伤之一途。
    这一霎真是要命关头,看来已是无能化解,偏偏夜幕中不乏高明之人,对这难
能一见的并世高手,乐其生而不愿其死。随着这人阴森森的一声冷笑之后,三片树叶
串成一条,垂直出手,夹着极其尖锐的一片啸声,直向着韦一波正面飞射过来。
    不要小瞧了这三片树叶,其上所加诸的力道,却是万万不容忽视,以至于就连
韦一波目睹下也不敢掉以轻心。韦一波招式已然递出一半,若要他就此撤回,却是心
有未甘,惊怒中正不知如何应付,猛可里,空中飞叶已变了方位,改纵为直,直循着
倒剪而前的韦氏全身上下招呼过来。
    三片飞叶上,所加诸的力道,万非等闲。韦一波一经耳听,由不住大吃一惊,
再也顾不得出手伤人,身旋处,疾若飘风,“呼”地已飞出丈许开外。
    双方简直无能化解的接触,竟自硬生生的被毫无来由的三片树叶给拆散开来。
    沈瑶仙、韦一波相继一惊,一时暂息敌意,俱都向暗中落叶来处注视过去。
    天色是那么的黑,况乎置身树林,简直什么也看不清,然而,对于沈瑶仙、韦
一波这类经过严格训练、惯于夜间视物的内家高手来说,却也无碍他们的辨物、来去
,更何况三片树叶本身已经标明了来人的藏身之处。
    韦一波本身就是个极惯夜战的能手,才自博得了“摘星拿月”这个绰号。
    在他以为沈瑶仙万万躲不过方才自己的辣手绝招,却是没有想到,竟为伏藏在
暗中的某人搅了局,三片树叶看起来虽不显眼,偏偏内聚真力,无异飞刀钢镖,这就
迫使得自己改弦易辙,临时撤了招,心中这口怨气,如何忍得!
    来人显然并无恶意,出手飞叶看来虽是向韦一波出手,其实旨在搅局,化解了
一场两败俱伤的拼杀,居心不可谓不仁,只是却不为韦一波所见谅。一声怒叱中,韦
一波已跃身而起,直扑向左侧方大树,随着他递出的右掌,打出了一掌暗器“铁莲子
”。
    料想着来人绝非易与之辈,韦一波这一掌铁莲干,粒粒充满了内功,一经出手
,状出飞蝗,直认着三数丈外另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树身间发了过去。
    他的眼力果然不差。这棵大树上正如所料,藏匿着那个讳莫如深的夜行奇人,
事实上早在韦一波出手之先,他已防到了对方有此一手,是以韦一波这一掌暗器,尽
管不失准头,劲道又狠,却难望能伤及对方片缕寸肤。
    随着韦一波出手的暗器,大树帽子“刷”地响了一声,一条人影宛若幽灵般倏
地拔空直起,轻若无物地已落向另一棵大树。
    那是一条颀长疾劲的人影,由于所着衣衫肥大,衬以天风,发出了噗噜噜大片
声响,紧接着一连三易其身,已是十数丈外。
    树影婆娑,月光皎洁。来人第五度腾跃瘦躯时,现场已略有转移,眼前林木稀
疏,不经意已曝光于莹莹月色之下,便自一目了然,无所遁形。
    敢情是个黄衣束发的道人,身后背着色泽光亮的一个大葫芦,映着月色闪闪发
光,好潇洒的一副姿态!随着他的一连串起落,宛若星丸跳掷,倏起倏落,一身轻功
,显然利落至极。
    只是现场的另外二人,可也不是弱者。
    道人在一连串快速起落之中,井未能逃开对方的视线。韦一波身形快速地扑纵
向前,右手抖处,一连又发了三粒“铁莲子”。三粒铁莲子一经出手,成“品”字形
,一上二下,挟着一阵子轻啸,直认着道人背后掷去。
    黄衣道人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倏地转过身来,大袖挥处,叮的一声轻响,
已将空中暗器收入袖内。
    把持着一霎良机,韦一波冷叱一声,倏地来到近前,起落间宛若搏兔之鹰,却
将一双手掌,直向黄衣道人胸腹拍到。大股劲风,随着他的出手,怒涛般直拍过去。
    道人长眉挑动,哼了声:“好掌力!”猛可里挥掌直出。
    四只手掌不偏不倚地迎在了一块。却是一沾即分,刷地向两下里分了开来。
    好疾厉的势子!像是乍然纷飞的一双燕子,一高一矮,蓦地分了开来。
    带着一声长笑,黄衣道人足足拔起来有两丈高下,落向一棵大树枝丫。韦一波
亦似滚地旋风,闪出了数丈以外。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双方虽只是一度接触,却己肚里有数,大可到此为
止,再打下去可就不知进退,非见真章不可了。
    
韦一波跃起站定,满脸惊讶表情,冷笑着正待开口说话,对方大树上那个黄衣道人
,长笑一声,先自发话道:“韦老大,得了,见好就收吧,我们没有杀妻夺子之恨,
犯不着拼命,你说是也不是?”话声不大,却是中气十足,语出方落,大袖挥动呼然
作响声中,再一次猛升而起,已窜上了
大树顶尖。
    映着一天星月,但见道人长衣飘飘,衬着他身后光泽闪烁的大酒葫芦,可真有
“飘飘羽化”登仙的气势,此情景一经落入韦一波眼中,由不住怔了一怔,忽地想起
了传说中的一个人来。
    他这里还不曾来得及开口,黄衣道人足下顿处,又似脱弦之箭,直向着另一棵
大树上飞射而去。
    这一次倒是沈瑶仙放不过他了。“摇光殿”秘功,世罕其匹,即使轻功也不例
外。
    当真是“八方风雨”之势,想不到几个名重江湖,索来难得一睹的高人异士,
俱都集中于此荒凉地方来了。
    本持着“摇光殿”惟我独尊的盛誉,沈瑶仙绝不甘心一份寂寞,更不肯平白受
惠于人。
    “道长慢走!”嘴里清叱着,一连三数个快闪,疾如星丸跳掷,沈瑶仙已追了
过去。
    韦一波正在犹豫,不知对道人该持何立场,沈瑶仙这一追上去,他反倒落得清
闲,度量眼前情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抽身自去,不失上上之策。
    观诸眼前,两个人身法一经展开,真有风雨雷电之势,转瞬间已没入林阴深处

    黄衣道人那等快捷的势子,竟自未能甩开身后的沈瑶仙,一番快速追蹑,眼前
已换了另一境界。
    在一片高起的浓密丛林之下,荡漾着静静的一泓流水,明月有情,扬洒出匹练
般一道银光,这静势中的动态,颇有镇人心魄,涤俗趋雅之势。
    黄衣道人直落而前,井无中止之势,袍袖挥处,翩若飞鸿,直向溪面坠落。
    溪面漂浮着自上流汇集而下的许多浮物,朽木残枝,不乏落脚之处。自然那却
非一等一的极上轻功不足一逞。准乎此,黄衣道人所展示的这一手“登萍术”,自有
其傲视群侪,高高在上的狂态。
    
沈瑶仙偏偏不容他一枝独秀,独占胜坛。她所展现的姿态,有着仙女的窈窕。翩翩
乎如水面白鹤,宛似春风一掬,在她足尖踏及水面枯枝的一刹那,婀娜身影,更似纹
风不动,一任足下所显示的惊涛骇浪,却与她不生于系,溪水湍疾,转瞬间,已把此
二人送出十数丈开外,这一手水面轻功
的较技,端的别开生面了。
    浪花簇翻,水声潺潺。
    紧接着,水面上的一道一俗,已双双拔身而起,却是不谋而合,无独有偶,双
双已落身岸上。动静间一片和谐自如,不着一些儿搏杀之气。
    “摇光殿秘功,罕世无双,道人今夜总算见识了,姑娘青出于蓝,较之贵殿殿
主,却也相去不多,无限钦佩之至!”话声显示着一份钦敬,这个游戏风尘、一向目
无余子的道人,竟自一扫往日的滑稽,变得谦和宜人、斯文多礼了。
    沈瑶仙聆听之下,良久发出了一声叹息,幽幽作色道:“道长想必就是来自大
漠的前辈名宿‘海道人’了,请恕我的失礼。”说时抱拳,平施一礼。
    
道人说了声“不敢”,倒也受了。打量着面前佳人,只觉其冰姿清澈,如琼林珙树
,窅冥幽凄,虽乱头尘服,不掩其风神独艳,真个我见犹怜。想到了她的出现,正无
异在执行摇光殿的一项神秘任务。“摇光殿”殿主李无心,这个神秘的女人,她的未
来动态,真正堪人忧虑,莫道是风马牛
与己无关,事实上一朝踏入江湖,便自息息相关,越是高高在上,越是难以摆脱干
净,冥冥中自有牵连,绝难置身事外。又想到了一朝与“摇光殿”的可能对立,海道
人不禁自内心浮现起一片隐忧。
    
“姑娘阅历不差。”海道人说道:“实不相瞒,我向居大漠,正是你说的那个海道
人,过去的胡子长,也有人叫我海胡子,因为爱喝酒,又有人叫我醉道人,说来说去
,反正就是我一个人,平素闲云野鹤惯了,一向少入中原,摇光殿固所仰矣,只是贵
殿主李无心,自视绝高,高不可攀,尚
希不以失礼见责,万祈、万祈!”一边说,频频抱拳,不觉呵呵有声地笑了起来。
    “道长你太客气了。”沈瑶仙一双明亮的眼睛,静静地向对方看着,缓缓接道
:“这一次我离山外出之时,殿主特别关照我,要我礼敬的几个人物之中,海前辈你
就是其中之一,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了,倒是巧得很!”
    “是么?”海道人哈哈笑道:“贵殿主一方天人也,眼睛里,居然还会有我这
么一号,实在荣幸之至。”边说着又自“哈哈”地笑了。
    沈瑶仙偏不容他装疯卖傻,一笑置之。“海前辈,摇光殿久居天外,与人无争
,殿主高洁自爱,大体上,尚能享有一份尊荣,这些年来令出必行,凡是摇光殿出来
的人,绝不会损命而归,各方高人,也都有一份厚爱照顾,想必海前辈你也听说过了
?”
    海道人点了一下头:“不错,姑娘话中有话,请直言不讳,贫道洗耳恭听。
    ”
    “好!”沈瑶仙微微一笑道:“汉王高煦多行不义,我意相机剪除之,只是力
有不逮,道长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海道人怔了一怔,摇摇头慨叹一声:“他的气数未尽,姑娘你就不必枉费心机
了。”
    “是么?”沈瑶仙冷冷地道:“我还以为道长对他心存偏袒,不欲外人对他图
谋不利呢!”
    
海道人又自叹息一声,顿了一刻才自道:“此人固是权利熏心,素行不良,但为人
果断,勇猛不可一世,倒也存有一份义气,较之一般奸宄小人,却也不可混为一谈,
况乎眼前朝廷正在用兵之时,朝中诸将,皆在此人掌握之中,若有失闪,群龙无首,
难免不起内乱,予北方鞑靼以可乘之机
,可怜受害的却是无辜百姓,姑娘何不网开一面,赐以新机,再观后效,岂不是好
?”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沈瑶仙聆听之下,一时无言以对,倒是她始料非及。
    略一思忖,面色已见和缓,微微点头笑道:“不是道长提起,我倒是疏忽了这
一点,这么说,却是我失之鲁莽了,且将此事压在北征之后再说吧!”
    海道人笑道:“如此甚好,姑娘从善如流,设非生有慧心,焉得如此?贫道粗
知易理,善以观人,这朱高煦,今日气势正盛,北方鞑子非此人不足以镇服,两相权
衡自以保境安民为上,其他涉及其人身私德、仇雠,反倒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沈瑶仙由不住私下慨叹一声,暗自惭愧,海道人这番话,无异醍醐灌顶,发其深剩
她以往行事,概凭直觉,其与善恶功过,亦只重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却未能顾及前
后,盱衡大局,是以杀其恶,非真恶也,观其善,非真善也,这“善”、“恶”二字
,细推起来,其义理亦大矣,当观其动
机表里,分其狭广始未,万不能意气用事,否则大错铸成,悔之莫及矣!这些道理
,显然还是她第一次悟及,义母李无心却不曾与她说过。
    “那么,是我错了。”打量着眼前道人,她说:“这个朱高煦,我耳闻他做了
许多坏事,难道都是假的?”
    
“都是真的!”海道人笑嘻嘻地道:“一个人的所有作为,其为善恶,冥冥中皆有
记数,当不会以私涉公,亦不会因公犯私。高煦轻趫善骑射,雄武神猛,能镇百万之
师,故此能于历次战役屡建战功,确是事实,但为人反复,权利熏心,私德败坏,亦
不可胜计,于此亦不能一笔抹煞。”
    说到这里,海道人冷笑一声,又接下去道:“我看此人,权欲熏天,心狠手辣
,一待其谋孽东宫,力谋夺嫡,便是恶贯满盈,死期近矣。”
    
长长叹息了一声,海道人又自喃喃说道:“天道之于人每应不爽,自作孽不可活,
他的一切作为,以至最终结局,我已知其大概,目前仍然对他存有一份痴望,无非企
冀人定胜天,准乎此,君小友之一片痴心,春姑娘之委曲求全,无非都皆在这个设想
之中,以图最后努力,只怕……”一阵
风起,满地落叶萧萧。空中那一弯上弦月,却忽然给乌云遮住了。流水淙淙,树影
幢幢,直似无限凄凉。
    “能与姑娘尽此一夕之谈,人生快事也,你我定有后会之期,相与行善,自求
多福吧!”话声一落,大袖挥处,宛若飞云一片,陡地腾空直起,已自落向高处丛林
,再次闪动,已无踪影。
    “君小友之一片痴心,春姑娘之委曲求全”,倒是这两句话,令她一时不解,
久萦心中,不能释怀。
    她原来有很多话,还打算问问这个道人,诸如他与君无忌的交往……进而揣摸
出君无忌的出身来历,以为今后行事借鉴参考,想不到对方道人话声方顿,却自个儿
走了。
    这个“海道人”,她久已知名,悉知他行使沙漠,行踪怪异,向是独来独往,
绝少涉身中原,这一次破例入关,想来必非无因。奇怪的是,以他闲云野鹤的素行,
竟然会介身汉王高煦事件,不惜与“雷门堡”之九幽居士为敌,却又对高煦其人,心
存姑息,岂非大相悖谬?
    
沈瑶仙虽然离山来此不久,可是连日来所见所闻,无一不奇,固然君无忌才是她此
行的重心,无如附同在他身边左右的一干人等,诸如春若水、驼背人,以至于眼前方
自离开的这个海道人,如果再加上新近掺入的雷门堡一干老少,却似乎与他或多或少
均有关联,势将不能掉以轻心,一概忽
视。若待有所了解,又怕涉身其间,脱身不得,岂非有悖于此行宗旨?
    想来果也是麻烦之事。
    这么多奇异的人、纷乱的事,所显示的实在是一片错综复杂,想要火中取栗,
保持一份明智的自我,该是一件何等不易之事!
    季贵人独自做着针线。两盏银质“彩贝鸳鸯”对灯互映下,显出了她灵巧的手
艺。那是一袭“玉蟒戏袍”的大件玩艺儿,金丝银线,间杂着细碎的珠宝片儿,缀落
在鹅黄色闪闪有光的锦缎面上,确是具有气势,栩栩如生。
    那是一组十二大件的重头活计,“季妃”手不停针地已经工作了个把月了。
    打从她跟了王爷,短短的几个月,屡蒙青睐,由一个幸承侍寝的姑娘“穗儿”
,摇身一变成为了今日的“贵人”身分,虽还不曾蒙圣上赐下王妃的正式命名,可四
下的人,早就以“季妃”而私下称呼了。
    
“季妃”,多么美而充满了绮丽幻想的一个称呼!那是她往日简直难以想象的高贵
身分,摸不着,看不见,简直一如天边的彩霞,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会降临到了自
己的身上。每一次想到了这里,季贵人都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正视着所见的一切,
长长地透上一口气儿,证实着一切所见
,包括自己的这个人,都是真的,不是梦。接下来,她便情发于衷地笑了,淡淡的
笑靥里涵盖了她的无边幻想,幸福,她是知足的人,对所拥有的一切,早就满意了。
    
彩贝组灯摇曳着谜样的光,映衬着绷架上大幅的织锦锻光,所显示的那一条七彩巨
蟒,更见生气,把一双红宝石嵌缀上去,点亮了巨蟒的一双眼睛,可就更见凌云跃海
的气势,这般冲天直起、跃海升空的壮势,所隐寓的微妙特殊涵意,也许并非她的初
衷,更不是她所明白的,只是瞧在王爷
的眼里,却似别有会心,而深为嘉许。
    
季贵人为此得到了两项意外的颁赏,“明珠满戽”、“獭裘一袭”,两样东西,她
却都不占为己有,珠宝给了父亲,轻裘给了母亲,算是一份女儿的孝心,为此,她更
努力的工作,期能在四月王爷的大寿之期,献上这一份纤手刺绣的寿礼,再有便是她
“永爱不渝”的一番情意深心了。
    较之早先来时的夜夜专宠,高煦的那一番情意,像是淡得多了,如今是十天半
月,也难得幸临一回,有时候就是想见上他一面也是不能!
    季贵人不是没有烦恼,也有她的隐忧,但是天生就惜福知足的她,凡事一切,
总能替对方着想,先人后己,只要王爷快乐、健康,最重要的是确定她自己不曾像别
人一样的为他所抛弃,打入冷宫,她就知足了,除此之外,她对自己要求得极少。
    耳朵里像是也听见过一些儿风声,说是王爷又瞧上了新的人啦!对方不是别人
,竟是流花河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美人儿春小太岁。
    刚一听见这个消息,着实使她吃惊不小,那是因为震撼于那位春大小姐的鼎鼎
大名。
    
“春小太岁”就是这位大小姐的外号,早先在一次庙会里,甚至于她还见过她一回
,想到对方的那个俏模样可真应上了那句俗话儿:“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第
一次让她感觉到,姿不如人,叫人家给比过去了。女人看女人,微妙到纤毫毕陈,一
丝儿也作不得假,就从那一次之后,春
若水这位大小姐的绝世姿容,算是在她心里生了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直到
如今,只要一闭上眼睛,运神略思,对方清丽的倩影,立时便会浮现眼前,不曾丝毫
走失了样儿。
    她却也知道,这个流花河岸数第一的大美人儿,其实能文擅武,平素拿刀动剑
,最是野性不羁,一个不对碴儿,动辄拿马鞭子抽人,是朵典型的带刺玫瑰花。风闻
她一身轻功极BBS水木清华站∶精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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