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cooldog (踏雪寻梅),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天鹤谱(10)
发信站: 听涛站 (Mon Jan 15 00:31:26 2001), 转信


    但方雪宜却不大善于辞令,闻言只是淡淡应道:“阁下好像有把握得很,是吗?”
    瞿高凤嘿嘿一笑道:“老夫看你年幼,先让你三招机先。”
    方雪宜脸色一变,右手宝剑正待平胸刺出,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他乃是空着两手
之人,我岂可用剑博杀手无寸铁之人?
    当下微微一笑,抖手将室剑抛向丈许之外的雪涛女尼,道:“雪师妹,请代小兄仗
剑掠阵……”右掌当胸一立,向瞿高凤道:“阁下年龄高出在下甚多,方某理应奉让两
招才是。”
    方雪宜话音甫落,瞿高凤已然气得脸色铁青,厉吼一声道:“老夫瞧你能再狂多
久……”吼叫声中,大袖一挥,直向方雪宜卷去。
    方雪宜心中本就在默想着师父传授的掌法,如何方能恰到好处的应付对方的攻势,
敢情他虽然习艺三年多,但却从无与人对手相博的经验,是以,他纵然知道自己的武功
不会比别人差,但却不免在心中有些嘀咕。
    这时瞿高凤陡然挥袖卷来,这与他事先所料想的大为不同,剑眉一提,已无暇思索
什么,右臂一抬,亮掌回击而去。
    他自己并不知道,陈希正花费了三年六个月的时间,外借药力之功,内借方雪宜坚
毅心性,早已使他脱胎换骨,由一个天生体质不强的孺子,变成了一位身具无上内家工
夫的一流高手,这一旦亮掌反击,其劲道之强,已经不比陈希正出道江湖之时稍逊,是
故那瞿高凤所发的七成真力,一旦碰到了方雪宜的掌力,霎时被倒卷而回,悄无声息地
撞向自己胸前。
    瞿高凤作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孺子的武功如此高明,骇然大惊之下,错非他年老成
精,对敌经验又多,一旦觉出不对,立即飘身斜引八尺,逃开了掌锋,只怕这位竹道当
场就已落败。
    肖无痕在旁只瞧得脱口大笑道:“孺子可教,小伙子,你不含糊啊!”
    方雪宜眼见瞿高风狼狈神情,就知道自己一掌已经奏效,显然是对方的功力不比自
己强,顿时豪气大发,听得肖无痕话音之后,不自觉的脱口笑道:“多承肖老夸奖,方
某感激得很……”
    方雪宜在试出自己功力以后,当然已无怯场之意,朗笑一声,挥掌反击过去。
    瞿高凤攻出十招以后,掌势一变,招拓都是致命的打法,掌凤指影,式式不离方雪
宜全身大穴。
    方雪宜初时多少还有着拿对方试招之意,故而出手的掌势,并不怎么犀利,但目睹
瞿高凤的恶毒掌力,竟是随时都有致自己于死命的可能之后,心中不禁有气,暗道:
“这个老混帐完全不领我手下留情之意,我又何必存那厚道之心呢?”
    敢情他此刻忽然想起,所谓诛魔道的大业,正该由涓涓滴滴的做起,能够除去一个
恶人,就不妨除去一个人,这瞿高凤是恶人之一,自己又何须不敢放手伤人?
    心念及此,顿时掌势一变,不再像试招般游门,一口气拍出三招师父掌法,将瞿高
凤迫得退了五步。
    瞿高凤越打越心惊,他已然是出尽了全力,却把眼前这个大孩子无可奈何,越想越
觉得不对,枯盾一阵闪动,不禁心中生了恶念。但见他激斗中忽然暴喝一声道:“孺子,
你再试试老夫这招……”立掌如刀,当头劈下。
    这一掌颇似瞿高凤全身真力所聚,不但来势极猛,而且还暗藏了三式变化,令人难
以捉摸。
    方雪宜究竟对敌经验不足,睹状之下,心中暗感骇然,忘了自己在内力上并不输给
瞿高凤,本可振臂硬挡他这一招,反倒略现怯意,闪身向后退了五尺。
    方雪宜自是未曾料到瞿高凤这一招狂劈而下的目的,就是在逼他跃退,好让自己有
时间暗下其毒手,此时方雪宜不幸中计,瞿高凤哪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右手向怀
中一探,忽然大声喝道:“娃儿,你敢硬接老夫一掌吗?”
    话音未落,人已扑了过来。
    方雪宜身形本来只是稍稍一退即止,闻言心中有气,冷笑道:“十掌又有何妨!”
右臂一探,当真亮掌迎了上去。
    就在双掌即将接实的刹那,忽地耳中传来肖无痕的暴喝:“瞿兄手下留情,毒针暗
算,不是英雄行径……”
    方雪宜虽然缺少对敌经验,但他既然被剑神视为唯一可传衣钵之人,自然有其过人
之处,肖无痕话音入耳,他顿时明白了瞿高凤惊退自己的用心何在,钢牙暗咬,心中暗
道:“这姓翟的当真如此恶毒,竟想在掌中暗藏毒计算计我,杀之也不为过。”
    他心念转动,本是刹那间事,右手眼看与瞿高凤的右掌相距不及寸许,忽然肩头一
提,双掌为指,不与瞿高凤来掌相撞微微下沉寸许,直取对方期门大穴。
    容得瞿高凤发现方雪宜几招攻来,匆忙之下,欲待侧身闪避,但感左边期门穴一震
人已摔倒地上。
    他全身真力虽然散去,但那双鹰眼,却狠狠地盯着肖无痕,嘶声骂道:“肖矮子,
你这人面兽心,吃里扒外的狗贼,翟某算是认得你了……”
    方雪宜如若趁势补上一招半式,瞿高凤必将命丧这卧云庵前。
    但他却迟疑了一下,未曾挥掌下击。
    这正是他天性厚道之处,纵然别人有了杀他之心,他却尚未感到必将杀人而后快的
予以报复。
    申行时却一跃而上,低声对方雪宜道:“小兄弟,此人留他不得,如能趁机除去,
实是一大善举。”
    方雪宜刚自摇头一笑,肖无痕已大声道:“小伙子,你武功已得剑神真传,举手投
足间,足见大将风范,老夫欣见陈大侠有徒如你,着实高兴得很……”
    话音未落,已然探手扳开瞿高凤的右掌,捡出一根通体雪亮,长达寸半的钢针,向
方雪宜笑道:“这根钢针你可曾听人说过?”
    方雪宜对武林中的一切,可谓知道的少之又少,因此肖无痕举针相询,他只有瞠目
摇头不答。
    但申行时却浓眉一皱,沉声道:“肖老当家的,申某似是听人说过此针来历。”
    肖无痕笑道:“申兄弟知道吗?”
    申行时道:“南天二怪之中,竹道素有一掌追魂之名,据传乃以掌中剑伤人致死,
但今日看来,这掌中剑三字,大概是要改成掌中针了。”
    肖无痕笑道:“不错,你倒是很有见识,这位瞿兄果然是用这根钢针,伤过武林不
少豪杰的性命,老夫虽然几番劝阻,终因各人习性不同,无法劝其永不再用,不过……”
只见他蓦然随手一挥,将那报钢针抛落万丈悬岩之下,接着道:“从今天起,瞿高凤这
掌中藏针的伤人绝枝,只能永远留作昔日的美谈了。”说罢,竟然哈哈大笑不止。
    申行时瞧着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这位肖老当家的,倒是个有心之人!”
    方雪宜心中打一开头就没对肖无痕怀有何等敌意,此时见他这等举措,自然更是觉
出这个又矮又胖的老人并非邪恶之士,申行时话音一落,他立即笑道:“申大侠说的是,
晚辈也觉出这位老人家不是心地险恶之人……”
    他说话的声音不低,那肖无痕自是听得明明白白,目光一转,哈哈笑道:“小伙子,
你这句奉承话很中听……”
    话音顿了一顿,接道:“你贵姓啊?”
    方雪宜忽然间觉出,这肖无痕的个性,似是在平易之中还带几成滑稽,当下几乎失
笑出声地应道:“晚辈方雪宜!”
    肖无痕秃顶一连点了几点,道:“方雪宜吗?老夫记下了。”
    他一面说,一面俯下身去,把那竹道瞿高凤扶坐起来,右手轻轻地向他后心门穴按
去,口中又遣:“方老弟,老朽如是解开他的穴道,老弟会不会见怪?”
    方雪宜见他掌心已然贴在瞿高凤的命门,却是真力蓄而不发,先向自己打招呼询问,
心中对肖无痕的为人,又增多了一份敬意,当下笑道:“晚辈如有伤他之心,适才也不
会在点倒他以后这久未下手了!肖前辈如要解开他的穴道,尽管动手便是。”
    肖无痕哈哈一笑道:“老弟慷慨得很啊!”
    笑声一歇,掌力忽发,但听得那瞿高凤陡然厉吼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掉头向
肖无痕骂道:“姓肖的,三十多年的交情,你全忘了吗?你怎能下得了这等辣手。”
    方雪宜虽然觉出肖无痕拍开穴道之举,竟然使得瞿高风吐出大口鲜血,实是大出常
规之外,但可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甚至听得瞿高凤责驾肖无痕以后,仍然有些不明白,
正待皱眉询问肖无痕,这是为了什么?耳中忽然听得肖无痕大笑之声道:“瞿高凤,如
果我肖某落到今天地步,刚才那一掌改由你翟兄来替肖某活穴的话,只怕后果比眼下要
严重得多了。”
    瞿高凤两眼之中充满了怨毒之色,恨恨地切齿道:“肖无痕,你比老夫恶毒了千倍,
不错,老夫如是有机会为你拍开穴道,确是可能借此良机,取你一命,但总比你散去我
一身功力,落个长痛不如短痛的好啊!”话音未已,怨毒的眼色,已经被泪光所罩没,
瞿高凤虽然一生为恶,但落到一身真力散去,空有满肚子绝招,再也无法施展,确是使
人有英雄末路之叹!
    方雪宜这时才明白肖无痕借着解穴的机会,已然震散了瞿高风的全身真气,使他由
此而后,再也不能论武,方才引起瞿高风那等怒毒愤恨。
    肖无痕哈哈一笑,竟是将那瞿高凤扛在肩上,向方雪宜道:“老弟,见到剑神陈大
侠之时,就说昔日故交肖伯延向他问候。”
    他话音未已,申行时脱口叫道:“原来你老是点苍派的那位失踪多年的长老矮剑客
肖伯延老前辈吗?晚辈真正是失敬了!”
    大步上前,长揖到地。
    肖某秃顶一摇,笑道:“不敢当,申老弟的侠名,老朽早已闻名。”
    申行时道:“晚辈昔日听过很多你老的豪侠事迹,点苍剑派传说你老失踪,想不到
你老竟是摇身一变,成了南天二怪之一。”
    肖无痕哈哈大笑道:“申老弟,老朽这肖伯廷的名号,除了向剑神陈大侠尚敢提上
一提,对武林朋友而言,肖伯廷应是早已不在人间了,尚盼老弟包涵,莫将此讯透露出
去。”
    话音一顿,又道:“老朽这三十年来,不惜混迹二怪魔道中的心愿,今日总算假方
老弟之手成功,从今而后,老朽也许不再下山了……”
    申行时闻言:顿时明白这位昔年的点苍长老,居然是为了想牵制竹道瞿高凤,不让
他过分为恶才隐姓埋名,和瞿高凤结成兄弟,这等不惜身入地狱的义行,感动的申行时
虎目之中,饱孕着泪光,低声道:“老前辈舍身饲虎之德,实是人天共鉴……”
    肖无痕不容申行时多说,朗声一笑道:“老兄台,老朽虽有以身啖虎之心,但却是
方老弟成就了这番功德,三十年来,瞿高凤防我之甚,远过于防范他人,否则,老朽也
不会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下手了……”语音一歇,掉头向方雪宜道:“方老弟,
多谢你助了老朽成功,别忘记见到今师之日,代故人向他问候一声安好啊!”侧转身躯,
就待举步离去。
    方雪宜打申行时的一番谈话之中,已经了然肖无痕必是一位白道大侠,而且他仍是
不借自毁侠名斜跻身魔道之中,肖无痕的这等义风侠行,自是令他大为钦仰,当下连忙
抱拳道:“晚辈记下了……不过,老前辈的盛情,先师已无法接受了。”
    方雪宜话音甫落,肖无痕刚刚踏出的左足,陡地收了回来,连打在肩头的瞿高风,
也被他松手跌落在地上,狂睁着两眼,喝道:“你……你说剑神陈大侠怎么了?”
    方雪宜凄然道:“先师已于月前逝世了。”
    肖无痕如雷击般的呆立当地,久久未出一声。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那圆圆
的脸上,流满了颔下的胡须。
    方雪宜睹状,心中大为悲痛,一时竟然掩面哭出声来。
    夜凤飘飘,寒月朦胧,荒山偶有猿啼,益发增加了这庵前的凄凉气氛。
    大约过了足足顿饭之久,肖无痕方始仰天长长一叹,高声道:“苍天啊!为什么好
人就不会长寿呢?武林之中,可以死去千万个像肖某这等无用之人,却不能没有剑神陈
大侠,而老天你既能容得下肖某这等人活在世间,为什么又容不下陈大侠一人?天啊……
你也太不长眼睛……”
    沉痛的呼唤,字字扣人心弦,连申行时也忍不住泪如泉涌地大叫道:“老前辈问得
好,申某心中要说的话,你老终于代我说出来了……”
    肖无痕忽然举手抹去了泪痕,大声道:“申老弟,听你之言,莫非受过陈大侠的恩
惠吗?”
    申行时道:“活命之恩,有如重生父母。”
    肖无痕陡然大笑道:“是了,陈大侠一死,你老弟永没报恩的机缘,所以如此伤心,
是吗?”
    申行时呜咽道:“一代仁侠剑神,竟然盛年仙去,武林同道,失此栋梁,自应为之
同声一哭,申某活命之恩,纵是陈大侠未死,以陈大侠所能,申某又何能报答?老前辈
似是应比晚辈明白啊!”
    肖无痕秃头连点,道:“不错,这报恩两字,你果是谈不到……”话音一顿,忽然
向方雪宜道:“方老弟,陈大侠是道成升天的吗?”
    方雪宜含泪道:“先师是因病逝世。”
    肖无痕怔了一怔道:“陈大侠也会被病魔夺去性命吗?这……这叫老朽怎肯相信?”
    但他忽然不再说话,打地上抓起那奄奄一息的瞿高凤打在肩头,欲言又止地向方雪
宜打了个问讯,径自掉头向林外行去。
    方雪宜只道他临去之时,必将有几句话交代,孰料这老人居然说走就走,心中一愣,
脱口道:“肖前辈这就要走了吗?”
    肖无痕已在三丈以外的林木之中,闻言长叹一声道:“老弟,瞿高凤武功已失,老
朽与他相处三十年,总不能眼看他无处安息立命,老朽此去,打算安顿好了这位老友,
然后再寻找老弟……至于老朽与神尼断指之仇,说穿了只不过是苦肉计而已!”
    方雪宜抱拳一揖道:“老前辈不是说不再下山了吗?”
    肖无痕凄然狂笑三声,道:“陈大侠如是仍在世间,老朽自是不必再恋红尘,碍手
碍脚的,但陈大侠过早仙去,老弟你又如此年轻,老朽倘若仍然独善其身,高蹈自隐,
那岂不是成了真正的恶人了?”话音未落,人已跃上崖去!
    方雪宜长长地吁了口气,呆望着肖无痕去处道:“风尘奇士,侠道高人,果是有他
过人之处……”
    那一直在旁未出一声的雪涛,此刻忽然低声道:“天过四鼓,申大侠可要到庵内坐
上一会,待贫尼为大侠准备一点儿热茶,暖暖身子?”
    申行时间言,抬头打量了一下天色,摇头道:“不必了,小师父,申某也该回寺
了。”
    话音顿了顿,向方雪宜抱拳道:“小兄弟,今宵之事,可能是由兄弟行踪不够隐秘
引起,幸而那肖怪乃是点苍长老,老弟又武功高强,否则,申某只怕要铸下终身难以弥
补的大憾了……”
    方雪宜早已料到那南天二怪必是跟申行时而来,但申行时自己不说,他可未便说出,
此时闻言,更是摇头道:“申大侠不必自责,此事已成过去,莫要挂在心上了!”
    申行时似是想再说话,但他终于强忍在心,抱拳一揖道:“改日兄弟再来问候!”
转身大步而去。
    方雪宜也略一抱拳,这才和雪涛师妹回转庵中。
    经此一来,直到神尼在第十天回庵,卧云岩上并无其他事故发生。当方雪宜把南天
二怪袭击之事向神尼说明以后,神尼只是邹眉淡淡一笑道:“我已经知道了。”
    话音一顿,忽然间道:“孩子,你的剑法练得怎样了?”
    方雪宜脸色微泛红晕,道:“弟子愚蠢,师叔所授十四式变化弟子只练会了十
式……”
    神尼点点道:“那另外的四式,你想必是当时未能记下,是吗?”
    方雪宜道:“弟子确是未能记牢。”
    神尼微笑道:“孩子,你莫要泄气,十天之内,你能练熟十式变化,已非常人所及
了。”语音略顿,接道:“孩子,师叔原要你留在山上半年,把你师祖全部武功练成,
但眼下却不能不稍作改变,孩子,由今日起师叔要在十天之内,把你师祖全部武功传授
于你,半月之后,你就该下山去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心中暗道:“我怎能一下子记得那么多呢?”
    但他口中却未把心中所想说出,只皱眉道:“师叔要弟子提前下山吗?”
    神尼低叹了一声,道:“不错!”
    方雪宜低叹道:“弟子十分愚笨,看来这只有十多天的时光,是无法把师祖武功全
部学成了。”
    神尼点头道:“孩子,师叔也知道你决无可能在十天中学会许多,但师叔只要把口
诀和变化告知于你,下山以后,你仍可以练成功的!”
    方雪宜心知师叔既已决定,必然是有了重大原因,当下恭敬他说道:“弟子遵命!”
    神尼叹息一声道:“孩子,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时日已然无多,
师叔不想再浪费这半个月的宝贵时光,一切事等你下山之后,你自然就会明白,师叔还
是先把师祖的武功传授给你,孩子,今后你能否赶得上你师父,继承师祖遗志,光大剑
神的名望,那可就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方雪宜凛然恭应道:“弟子知道!”
    神尼淡淡一笑道:“今天你先把那四式变化练熟,明天起,师叔就要传你那剑法中
的最后一招了……”话音略顿又道:“龙行九剑记熟之后,你已可算习成了师祖武功的
九成,还有一成就要靠你自己去领悟了,师叔已然教不了你啦!”方雪宜听得有些不解
地笑道:“师叔,那另外一成武功,可是师祖并未留下遗笈秘本吗?”
    神尼失声笑道:“不是!”
    瞧着方雪宜发呆的神态,神尼接上又道:“孩子,十成武功,就一般人而言,经验
应占三成,但因为你师祖所传的武功,博大精深,洞烛机先于敌方未动之前,故而你只
要有一成动手的经验就够了,所以,这最后一成武功,就是指的对敌经验而言!”
    方雪宜心中突然想起自己在那荒野茅舍,一剑刺伤魔刀田远之时,田远刀势不出,
自己竟然不知如何专招伤敌之事,顿时了然师叔所说师祖留下的武功,已能料敌机先,
果然不假。
    而且方雪宜也明白师叔把动手经验,列为武功中的一成,确是实情,因为当日自己
倘使有了动手经验,那刀魔田远就算不肯抽刀出鞘,自己也能够凭着对敌的经验,诱使
对方移动身形,然后就势出剑伤敌。转念至此,他恍然笑道:“弟子明白了!”
    神尼笑道:“你明白就好,孩子,咱们该去练那四式剑招啦!”
    十天的时间,弹指即过,方雪宜几乎是昼夜不息地默念着那师祖最后添创的一招剑
法,任凭如此,他仍然未能窥其全貌,只约略地把这一招的七大变化,记下了一个大概。
    敢情当年剑圣龙超群手创此招剑法之日,几乎花费了五年时光,方雪宜能够在短短
的十天之中,记下了七式变化的大概,实则是为人所不能为的了。
    打第十一天起,金顶神尼竟是要方雪宜从头至尾的把所有武功,循序渐进地一一从
头演练,到第十四天的黄昏为止,正好把自己这三年多所习,全部演练完毕。
    方雪宜至此方始明白,师叙为何要自己在第十五天下山的原故了,原来她老人家要
留下四天时间,彻头彻尾地考量自己一番。
    当夜,神尼把方雪宜唤到禅房之中,对劳师祖的遗像,又谆谆告咸了一遍,最后,
竟然长长一叹道:“孩子,你深山学艺,已有三年零九个月之久,此番下得山去,武林
之中,必然有了变动,你千万莫要忘记,那五大魔主看似一切动乱的根源,但实际上,
只怕还有隐身幕后的恶人,你师父的缠绵病榻之事,你乃是亲目所睹,孩子,你可要当
心些才是!”
    方雪宜心中虽是明白师叔突然要自己提前下山固有深意,但却一直不敢询问,心中
暗道:“自己明日就要离去,如果自己仍不启齿,下山以后,又要到几时才能再回山叩
问?”当下略一沉吟,低声问道:“师叔,弟子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神尼道:“明日你就要下山了,心中如有疑难之事,就赶快说出来吧!”
    方雪宜道:“师叔本是要弟子留在庵中半年,现在三个月不到,师叔突然要弟子提
前下山,是不是师叔因为有什么重大的事故发生,才命弟子赶去解决。”
    神尼摇头道:“错了!孩子,如是师叔有事要你去办,岂会到此刻尚不告诉你之
理?”
    方雪宜一怔道:“是啊,弟子想错了。”
    神尼忽然凄凉地一笑道:“孩子,师叔也不想瞒你,你明日下山之后,师叔也将于
五日之后,离山他去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师叔也要下山吗?”
    神尼淡淡一笑道:“不错。”
    方雪宜道:“师叔几时重回金顶?”
    神尼摇头道:“不知道,也许……也许……”突然目光一黯,住口不语。
    方雪宜惶然失声道:“师叔,弟子如是想向师叔叩问金安,莫非回到金顶也见不到
你老吗?”
    神尼长长一叹,道:“孩子,你这番孝心,师叔记住了,其实,师叔此行如是顺利,
半年之中,也许就会回转峨嵋,否则,只怕咱们已难有再见的机缘……”
    话音一顿,室了师祖遗像一眼,接道:“不过,一年之后你如有暇,最好能来此一
行,也好取去师祖的遗像。”
    方雪宜忽然觉出师叔这语焉不详的话句之中,仿佛充满了不祥之意,心中大为震悸,
脱口道:“师叔言下之意,莫非此行十分凶险?”
    神尼道:“不一定,在我未见那人之前,吉凶善严均无从先知,孩子,这是师叔的
私事,你也不必多问了。”
    方雪宜接道:“师叔,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事能否由弟子代师叔前去呢?”
    神尼连连摇摇头:“不可能。”
    这斩钉截铁般的回答,只听得方雪宜呆了半晌。
    神尼瞧着方雪宜双目之中,泪光闪闪,心中大为不忍,低声道:“孩子,你别为师
叔耽心,如论武功,师叔或许连你也强不过,但如若论起行事的机智和谨慎,时下尚无
高过师叔之人,孩子,你大可放心,在你师傅死因未明之前,师叔不会遽而轻生的。”
    方雪宜拭着热泪说道:“弟子几时再问你老请安呢?”
    神尼沉吟了一下,叹息道:“你不必找我,由今日算起,一年之内,师叔自会前去
寻你……孩子,你该去收拾行装,也好顺便向雪儿师妹道别啦!”
    方雪宜恭就应一声:“弟子遵命!”这才暗暗地拭着泪,转身退出了禅房。
    第二天一早,方雪宜换上了雪涛师妹为他裁制的一袭崭新的天蓝长衫,助下挂着那
支剑神遗留的宝剑,左肩翱了个小小的地黄布包,一步三回头的走下了金顶。
    他心中有着挥不去的依恋之情,也有着说不出的不安的预兆,仿佛一旦离开卧云庵,
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得到师叔和雪涛师妹一般的难过,但究竟已经长大了,纵然心中那么
不安,难过,口中却是一字也未说出来。
    他经过伏虎禅寺时,确曾想到去看看申行时,但他忽然想起了大伯母和方珞,顿时
有着归心似箭之思,恨不得插翅飞到嘉定府,去找那程子望打听一下大娘下落,因此,
他在伏虎寺前略一张望,竟然忍住了入寺心愿,大步奔向峨嵋县城。
    方雪宜在城中打个尖,从师父留给自己的几十片金叶子之中,取出一片,在马市场
选了一匹快马,顺着官道,直向嘉定驶去。
    黄昏时分,方雪宜已经打马奔进了嘉定府的城门。
    四年不到,旧地重游,方雪宜心中不禁有人事全非之感,当年的嘉定,仅仅是泯江
和大渡河两条水路的朋友,就不下千人之多,他四年前随着中洲三侠来此之日,经过街
上之时,他曾瞧到不少精神抖擞的武林和豪气过人的江湖好汉,比肩接踵,熙来攘往,
但今日踏进城门,却见不到一个这类人物,大街之上,显得冷冷清清,偶尔见到几位劲
装汉子,也都是长的模眉怒目,面容可憎。
    方雪宜知道有些不对,但他在没有见到程子望以前,可不想妄下评断,一提缰绳,
竟是穿城而过,直向程家庄驰去。
    方雪宜在离开嘉定之时,并未注意到那程家庄究竟在城北还是城西,北刻穿城而去,
迎面见到骄阳由左手方位射来,方始明白,那程家庄乃是在北门之外,
    翠竹依旧迎风而立,但翠竹的里面,却已然见不到半间完整的房舍。
    当年那住了程子望一家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口的程庄家,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片瓦砾,
残砖断墙,屋圮墙倒,从那滋生得十分茂密的已枯野草看来,程家庄应是去了很久的事
了。
    
--

我祈盼:
一段无暇的回忆;
一颗温馨的心;
一份洁白的恋情
                  ————因我只来这世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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