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ou (我轻轻的走),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名剑风流13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Jul 21 15:44:23 2000), 转信
洞中四下都发出了惊呼。
唐守清变色大喝道:「大家紧守岗位,莫要妄动。1唐琳呼道:「我呢……」
唐守清厉声道:「你看好你的朋友,也莫要走。」
喝声中他已晃起了火摺子,但火光在这紫雾中竟微如萤光,唐琳想去拉银花娘,却
扑了个空,不禁失声道:「花姐姐……花银凤,你在那里。」
她呼声虽响,只可惜已永远没有人回答她了。
口口口
银花娘早已看准了那石屋的方向,紫雾一起她就箭一般窜过去,窜入了那石屋,低
呼道:「唐珏,唐公子,你在那里?」
只听一人嗄声道:「你是谁?找我则甚?」
话未说完,银花娘已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向外面冲出,口中道:「你连我的声音都
听不出了麽?」
唐珏失声道:「银花……」
银花娘笑道:「不错,大姐想你都快想疯了,我冒险来找你,你还不快跟我走?」
唐珏道:「但……但家父……」
他还在犹疑,却已身不由主,被拉了出去。
银花娘道:「你这没良心的,你难道不想见她?」
她左手拉着唐珏,冲出石屋,右手一扬,便有一股银光急射而出,如流星般摇曳过
大半个洞窟,一闪而没。
银光一闪间,银花娘已辨清出口,立刻飞掠过去,她这才发现唐珏身子很重,简直
就像不愿意出去。
只听唐守清厉声喝道:「把守洞口,莫令任何人离开此洞。」
银花娘着急道:「唐珏,你要是不肯跟我走,弄急了我,大家可都没好处。」
唐珏也不知是被她骇倒,抑或是改变了主意,也展开了身形,两人齐地冲出,银花
娘袖中又射出一道银光。
这次银光穿洞而出,只见守住洞口的大汉们有的正在搬动铁栅,有的要挥刀阻拦,
但银花娘袖中的暗器已随着银光发出。
,一连串惨呼声中,银花娘与唐珏已双双冲出洞外。
洞外星光将落未落,夜静如水。
洞内的混乱与变动,还都未传至洞外。只有把守洞口的一条大汉挥刀而来,但银花
娘一抬手,这大汉便立即倒下。
就在这时,洞中已响起了一阵锣声。
锣声一响,四下便有回应,沉睡中的山庄,立刻便苏醒,不出片刻,四面八方便都
会有人赶来接应。
但银花娘几天来的勘查,早已将每一条出路都计算好了,此刻她想都不必想,就往
东南方飞掠过去。
唐珏竟似变成了个傀儡似的被她拉着,她要往东就往东,她要往西就往西,只是在
嘴里抗议着道:「这里四下警戒很严,你走不出去的。」
银花娘却笑道:「别人将你们家看成铜墙铁壁,在我姐妹眼中却如履平地一般,要
来就来,要去就去。」
这时唐家庄的边墙已然在望,她的确像是立刻就能轻轻松松地走出去了……但她这
话却未免还是说得太早了些。
忽然间,墙头出现了十几条黑衣大汉,右手持长刀,左手持弩匣,为首一人,面寒
如铁,竟是唐守方。
银花娘见到此人,倒真吃了一惊,尤其是见到他左手的麂皮手套,从这种手套中发
出的暗器,也不知伤过多少人的性命。
唐守方厉声道:「来人再不停步,莫怪暗器无情!」
银花娘娇笑道:「你有暗器,我难道没有暗器麽?咱们就比比是谁的暗器厉害吧。
」
唐守方的手扬起,却又放下。
银花娘待出手,却被唐珏拉住。
只见唐珏将一面竹牌扬起,道:「庄主手令在此,谁敢拦阻?」
唐守方垂首道:「是!」
他挥了挥手,墙头的大汉们立刻就像出现时同样迅速地消失了,银花娘娇笑声中,
与唐珏双双掠了出去。
口
外面是山麓,夜色更静。
但银花娘脚下还是不停,绕过山丽,山脚下有个无人的土地庙,她竟直奔进去,这
地力竟也是她早已看好了的。
精明的人不安排好退路,是绝不会做贼的。
银花娘这才松了口气,媚笑道:「你总算还有些良心,肯帮我逃出来,也不枉我姐
妹疼你了……」
口 口
她说着话,已晃起火摺子,点亮了神案上的一盏油灯,说到这里,灯亮了,她也忽
然怔在那边。
灯光下,唐珏的脸竟是花花绿绿,简直像是个活鬼,仔细一瞧,才看出他脸上原来
戴着个奇丑无比的人皮面具。
银花娘『噗哧』一笑,道:「你要戴面具,也该戴个好看的,怎地戴上这样的鬼东
西,我还当我那风流俊俏的小姐夫,被人毁了容哩,可真骇了我一跳。」
唐珏叹道:「家父就怕我出来见人,所以给我戴上这面具。」
银花娘吐了吐舌头,娇笑道:「你家老头看得你可真紧,但是现在,你总可以把这
个鬼东西拿下来了吧。」
唐珏苦笑道:「这面具是用家父待制的胶液胶上去的,不到时候若想将面具揭下,
就要连我的脸皮一齐揭下来了。」
银花娘闻言之後怔了怔,失笑道:「这一着倒真凶,戴着这活鬼似的面具,的确谁
也不能见了,但是我……」
她媚笑着道:「我总是记得你长得是什麽模样的,随便你戴上什麽,都没关系。」
唐珏道:「你真记得如此清楚。」
银花娘垂下了头,轻轻道:「大姐虽然一直将你藏着,我虽只和你见过一次面,说
了不到叁句话,但是我……我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唐珏默然半晌,长长吐出口气,道:「你大姐可好麽?」
银花娘霍然抬起头,眼圈竟已红了,颤声道:「我千辛万苦,拚着命把你从那死囚
牢似的地方救出来,你……你连谢都没有谢我半句,就急着问我大姐。」
唐珏柔声道:「我真该谢谢你的,你能找到我,真算不容易。」
银花娘垂头弄着衣袂,咬着嘴唇,道:「你知道不容易就好。」
唐珏道:「但我却再也猜不到你用的是什麽法子?」
银花娘展颜一笑,道:「你可认得金燕子?」
唐珏道:「我……我好像听过这名字。」
银花娘撇嘴道:「你用不着瞒我,我不会吃醋的,他是你嫂子和二姐的结拜姐妹,
你怎会不认得她?」
唐珏陪笑道:「的确是认得的。」
银花娘道:「我早就听过她和唐家的关系,为了找你,所以我也和她结拜成姐妹。
」
唐珏失声道:「你……你也和她结拜成姐妹了?」
银花娘笑道:「你用不着吃惊,她自然再也不会猜到我真的是谁,她只知道我是个
孤苦伶仃,很想交朋友的女孩子。」
唐珏叹道:「她的确很容易上人当的。」
银花娘道:「你莫看她很容易上当,我叫她带我来唐家庄,还真不容易哩。」
唐珏道:「哦!」
银花娘道:「她本还未见得肯带我来,幸好我刚得了几箱珠宝,我就故意说,要将
珠宝寄托在可靠的地方,她果然就想到了唐家庄。」
唐珏道:「你现在居然舍得将那些珠宝寄在唐家庄?」
银花娘『噗哧』一笑,道:「我为什麽要将好东西留给别人享受,在路上,我已经
把箱子里的珠宝换下来十分之九了,除了面上有几件真的,是找准备送给你姐妹们的,
其馀就全不值半文了。至於那些真的珠宝……」
她眼波瞟着唐珏,媚笑道:「你无论在什麽地方花,无论怎麽样花,一辈子都花不
完的。」
唐珏道:「但唐琳又怎肯将你带到那洞里去?」
银花娘笑道:「你这妹子舂情发动,前几天只见过一个男人一面,就想他想疯了,
我说可以替他找到那男人,她什麽都肯为我做。」
唐珏默然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为我倒的确花了不少功夫,你大姐知道
,一定会很感激你。」
银花娘面上笑容忽然不见,眼圈也又红了,颤声道:「又是我大姐,你……你只知
道我大姐,但你可知道,我这麽样辛辛苦苦来找你时,她在干什麽?」
唐珏道:「我怎会知道。」
银花娘道:「她……她……」
她话未说出,眼泪已一连串落了下来。
唐珏道:「她……她难道出了什麽事?」
银花娘掩面道:「她连什麽事都没有出。」
唐珏道:「既然无事你为何流泪?」
银花娘跺脚道:「呆子,你可知道我不是为她哭,我是为你。」
唐珏道:「为我?为什麽?」
银花娘道:「找……我实在很可怜你,我实在忍不住要为你伤心。」
唐珏道:「为我伤心?这又是为了什麽?」
银花娘霍然抬起头来,嘶声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你在为她受苦时,她……她…
…她……」
唐珏道:「她怎样?」
银花娘掩面道:「她却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了。」
唐珏像是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银花娘道:「我本来不该告诉你的,但我又实在不忍心骗你,我……我的心实在乱
死了。」
她忽麽扑入唐珏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唐珏动也不动,一字字道:「那男人是谁?」
银花娘痛哭道:「我不能说了……我已经很对不起我大姐。」
唐珏道:「你让我早些知道反而好,否则……」
银花娘仰起脸,哽咽着道:「好,我告诉你,那男人叫俞佩玉。」
唐珏失声道:「俞佩玉?」
银花娘道:「不错,你认得他?」
唐珏缓缓道:「我连这名字都未听说过。」
银花娘道:「幸好你不认得他,否则你也会上他当的。」
唐珏道:「哦!」
银花娘道:「这人又阴险,又毒辣,却偏偏生着一张很讨人喜欢的脸,又会向女人
花言巧语,所以大姐,大姐……才会上他的当。」
唐珏又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你大姐既然已变心,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银花娘将一个头都埋入他怀里,颤声道:「你……你还不明白麽?」
唐珏缓缓道:「我不明白。」
银花娘跺脚道:「你……你真是个呆子。」
唐珏长叹道:「我本来就是个呆子,否则又怎会……」
银花娘道:「我不准你说下去,我大姐虽然对不起你,但是我……」
她身子在唐珏怀里扭动着,她以行动代替了言语。
唐珏的手终於缓缓抬起,搂住了她的腰。
银花娘喃吟着道:「好人,你……你先把灯吹熄好麽?」
唐珏缓缓道:「莫要吹灯,只因我要好好看看你。」
银花娘道:「嗯……你坏死了。」
唐珏缓缓接着道:「我要看清楚你,世上怎会有你这麽恶毒无耻的女人……」
银花娘简直比忽然听见天塌下还要吃惊,失声道:「你说什麽?」
她想挣脱唐珏的怀抱,却已来不及了,唐珏的手,已沿着她背脊,一路点了她十馀
处穴道。
银花娘仰天倒在地上,惊呼道:「你这是干什麽?」
唐珏冷冷道:「唐珏说话的声音,你真的永远也不会忘记麽?」
银花娘陡然间全身都凉了,失声道:「你……你难道竟不是……不是他……」
她从唐家的禁地,那从来严禁外人进去的石屋中将这人带出来,她亲眼瞧见那地方
的警备那般森严。
她实在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人竟会不是唐珏,直到此刻为止,她简直丝毫也没有怀疑
过。
这人若不是唐珏,又会是谁呢?他又怎会对唐珏和金花娘的事,知道得如此详细。
银花娘瞧着他,只觉一颗心不断地在往下沉,颤声又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这『唐珏』悠悠道:「你纵然是世上最狡猾的人,也永远猜不出我是谁的。」
他终於缓缓掀下了那丑恶的面具,露出了他的脸来。
这赏在是张不可思议的脸,这张脸无疑足以令天下大多男人都为之嫉妒,天下大多
女人都为之动心。
任何人都很难从这张脸上找出一丝瑕疵来。
这张脸上,虽然有一条不算短的刀疤,但却非但没有令人觉得丑恶,反而更添加了
他的男性魅力。
银花娘疯狂般失声大呼了起来。
『俞佩玉,怎麽会是你?……怎麽会是你。』
她只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沉入了无底的黑暗深渊里。
俞佩玉嘴里带着丝嘲弄的微笑,淡淡道:「想不到吧,这也怪你运气不好,竟会在
俞佩玉面前造俞佩玉的谣言,否则你无论在谁面前骂俞佩玉,那人只怕都会相信的。」
银花娘却似已骇呆了,全未去听他在说什麽,只是失神地呆望着,嘴里不住地喃喃
道:「怎麽会是你……怎麽会是你……」
俞佩玉道:「你难道没有听唐琳说我去过唐家庄?」
银花娘失声道:「不错,一定是你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求唐无双将你藏起来的……
我以前为什麽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实在已被人逼得走投无路,而且又受了伤
,但唐无双却没有因此而瞧不起我,竟不惜破例将我藏到那里去。」
银花娘此刻已渐渐恢复镇定,冷笑道:「那老头子的确对你不错,连他的女儿都被
他瞒得死死的,还以为你真的是唐珏,还怪你下跟她说话。」
俞佩玉微笑道:「只因她的确是不会忘记唐珏的语声的。」
银花娘道:「如此说来,唐珏本来真是藏在那石屋里的了?」
俞佩玉道:「他不但本来是在那石屋里,而且脸上也的确戴着这面具,是唐无双自
己带我到那里去的,将他的面具,戴在我脸上,又将他的衣裳和我交换,连那天在洞中
当值的唐家子弟,也只不过瞧见唐无双带着个人进去转了一圈,也没有一个知道秘密的
。」
银花娘道:「真的唐珏被唐无双带走了麽?」
俞佩玉道:「嗯。」
银花娘道:「带到那里去了?」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就算我知道,就算我告诉了你,你只怕也永
远不能去找他了。』
银花娘惨然变色道:「你……你想将我怎样?」
俞佩玉俯首瞧着她,没有说话。
银花娘道:「我伤了你的脸,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
她不等旁人说话,又嘶声大呼道:「但我只不过伤了你一刀而已,别人却一刀又一
刀的砍你,一次又一次的逼你,你为什麽不恨她,只恨我。」
她说的别人,自然就是林黛羽。
俞佩玉黯然长叹一声,阖起了眼。
银花娘瞧见他这神色,眼睛里又有了光,大声接道:「何况我伤害了你,就算我骂
了你,那也不过是因为我爱你,爱极才会恨极,你……你难道从来没有想到过麽?」
俞佩玉终於缓缓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杀你。」
他凄然一笑,接着道:「你说的不错,伤害过我的人,骂过我的人,的确太多了,
我为什麽只恨你一个?为什麽只向你一个人报复?」
银花娘眼睛更亮,道:「你不恨我?」
俞佩玉道:「我不恨你,我也不准备伤你分毫。」
他霍然张开眼睛,缓缓接着道:「我只不过准备将你送回唐家庄而已。」
银花娘颜色又为之惨变,嘶声道:「你……你既然不恨我,为何还要这样对找,你
自然知道我若回到唐家庄,还不是死路一条。」
俞佩玉叹道:「我已经说过,你骗找、骂我,甚至杀了我都没关系,我都不会放在
心上,但我却不能看你再去骗别的人,害别的人。」
银花娘这才真的急了,嘶声道:「你这畜牲,你才是骗子,你嘴里满口仁义道德,
心里却比谁都阴险,你一心要杀我,却叫别人来动手。」
她大叫道:「姓俞的,你若是个好样的,你若有种,就自己动手杀了我,我也佩服
你,你若将我送回唐家庄,你就是畜牲,猪狗不如的畜牲。」
俞佩玉静静望着她,既不动气,也不说话,银花娘遇见这样的男人,才真的一点法
子也没有了。
她竟真的急哭了起来。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你以前若能将别人看重些,莫要将别人都看成呆子,又怎
会有今日……」
突听一阵马蹄声传过来。
静夜空山,这蹄声听来分外刺耳。
蹄声还未到近前,俞佩玉已熄了桌上的灯火,点了银花娘的哑穴,也已将这小庙里
的情况都瞧得清清楚楚。
他绝不是因为胆子比别人小,只不过他久经忧患,吃过的苦头也太多,做事自然要
比别人更加分外小心。
蹄声很急,至少有叁骑并驰而来,如此深夜,这些人为什麽急着赶路?而且赶到这
麽偏僻的他方来。
俞佩玉本已有些怀疑,再听到蹄声竟似直奔这小庙而来的,他再不犹豫,抱起银花
娘,掠上了横梁。
若是换了别人,要躲最多也不过会躲到神龛里,或是躲到桌子下面去,但俞佩玉却
发现这小庙虽然荒僻,但神龛里、神案下,却都是乾乾净净的,没有什麽积麈,这种小
事别人也绝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俞佩玉经历过的凶险苦难却比
别人至少多十倍。
他的反应也至少比别人快了十倍。
奔马竟果然在这小庙外骤然停下。
只听一人沉声道:「是这里麽?」
另一人道:「就是这里,两位请随我来。」
黑暗中,俞佩玉瞧见叁个人前後走了进来,也瞧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觉得当先一个
颀长的人影,竟似对这地方熟悉得很。
他正觉得奇怪,这人已燃起了桌上的油灯,灯光起,俞佩玉看清这叁人的脸,惊讶
得几乎从梁上跌下来。
口口口
那颀长的人影,是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腰下斜佩着只五色斑斓的皮衮,竟是唐家的
独门标志。
後面跟着的两个人,一人锦衣高冠,腰系一柄满缀碧玉的长剑,头发虽已花白,却
仍风神俊朗,全无老态。
另一人面容严肃,步履沉重,气概亦自不凡这两人赫然竟是『菱花神剑』林瘦鹃与
太湖金龙王。
太湖王和林瘦鹃竟会和唐家的子弟并驰而来,而且不到唐家庄去,却来到这种荒僻
的地方。
他们这又是在想干什麽?
俞佩玉既惊讶,又奇怪,更难受。
令他难受的是,这林瘦鹃和太湖王,无论神情面貌,实在都和真的完全一样,这秘
谋看来实在难以揭破。
只见太湖王目光闪电般一转,捋须微笑道:「无双老人怎地会将我等约到如此荒僻
简陋的地方来相见?若不是唐公子亲来,我等倒当真难免要怀疑无双老人的诚意了。」
锦衣少年陪笑道:「家父为了要避人耳目,自然不能不分外小心,除了晚辈外,连
本门弟子都绝不知道此事,两位前辈的意思,不是也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麽。」
太湖王哈哈笑道:「不错,这本是你我私下的交易。」
俞佩玉更吃惊了。
这少年看来竟是唐无双的长子唐,林瘦鹃和太湖王竟是唐无双约来的,他们究竟要
做什麽样的交易?
这交易为何要如此秘密?
过了半晌,又听太湖王道:「令尊约的时候,是否就在今夜?」
唐笑道:「如此大事,晚辈怎会记错。」
林瘦鹃忽然道:「但是,据闻那不但武功甚高,而且极为狡猾,不知令尊是真的有
把握将他捉到麽?」
唐微笑道:「那纵然狡猾,但对家父却绝无提防之心,而且家父已将他诱至本地警
戒最为森严之地,他就算没有受伤,也休想能逃得出。」
林瘦鹃微微一笑道:「姜是老的辣,无双老人的手段,我等早已佩服得很。」
太湖王况声道:「但公子却要知道,盟主对那,也并非有什麽恶意,他只不过怕那
假借他去世公子的名声,在外为非作歹,是以不得不将他找去……」
唐陪笑道:「这个晚辈自然是懂得。」
太湖王也笑了笑,道:「令尊为盟主办好了此事,盟主自然不会忘了他的好处,但
盟主此刻身系天下武林安危,一举一动,俱难免要被天下人注目,他生怕会有不肖之徒
,乘此闲言闲语,是以才要将此事守密。」
唐道:「前辈只管放心,此事晚辈绝不会吐露一字。」
俞佩玉听到这里,手足俱已冰冷。
林瘦鹃等人嘴里的『那』,无疑就是他。
那冒充放鹤老人的恶魔,竟仍不肯放过他。
那不惜破例收容他的唐无双,竟也是个人面兽心的恶徒,竟要将他稳住在唐家庄,
暗中却将他出卖了。
若非银花娘误打误撞,将他救了出来,此刻他只怕就难免落人这群恶魔的手中,万
劫不复。
想到这里,俞佩玉额上冷汗不禁涔涔而落。
只听唐又道:「此事办成之後,但望前辈也莫要忘记所允之事。」
林瘦鹃正色道:「盟主一言九鼎,怎会食言背信。」
太湖王微笑道:「只要令尊言而有信,我等负责将『琼花叁娘子』除了,盟主主盟
天下号令八方,难道会连区区一个天蚕邪教都对付不了麽?」
唐陪笑道:「盟主若肯为家父除去这心腹之患,此後盟主无论有何差遣,本门上下
数百子弟,万死不辞。」
唐无双原来竟是为了畏惧『琼花叁娘子』的纠缠,为了要除去这心头大患,才将俞
佩玉出卖的。
这就是他们的交易。
俞佩玉听在耳里,当真是欲哭无泪,他再也想不到这堂堂的一派宗主,在多年养尊
处优的生活中,竟会变得如此胆小,如此卑鄙。
突听『格』的一声轻响,神龛里的土地像竟转了半个身,接着,唐无双竟从神案下
走了出来。
这神案下原来竟有条地道,这土地像原来就是秘道的枢纽俞佩玉若非分外谨慎,此
刻行藏就败露了。
灯光下,只见唐无双神情败坏,面如死灰,勉强抱拳笑道:「两位果然是信人,老
朽来迟,恕罪恕罪。」
太湖王目光闪动,也抱拳笑道:「好说好说……唐大侠想必已将俞佩玉带出来了吧
。」
唐无双乾咳道:「此事本来绝无问题的,谁知……谁知……咳,咳咳。」
太湖王立刻沉下了脸来,道:「事情莫非有变?」
唐无双长叹了一声,苦笑道:「事情确已有变,俞佩玉他……他已逃走了。」
太湖王变色道:「你说什麽?」
唐无双叹道:「此事发生不测,老朽委实惭愧得很,抱歉得很。」
太湖王怒道:「发生不测?哼,你莫非有意戏弄我们?」
唐无双陪笑道:「天地为凭,老朽所说,俱是实言……」
林瘦鹃冷冷道:「就算你说的不假,堂堂的唐家庄,难道竟是容人来去自如之地麽
?」
唐无双叹道:「两位有所不如,老朽为了要安那俞佩玉的心,是以引他入洞时,竟
一时疏忽,将出入无禁的令牌也交给了他。」
太湖王怒道:「疏忽?我看你简直是另有诡谋。」
唐无双陪笑道:「老朽绝无此意。」
林瘦鹃冷笑道:「你若不是另有诡谋,就是老糊涂了……」
唐面上早已变了颜色,此刻忽然一拍桌子,怒喝道:「两位自以为是什麽人,竟敢
对家父如此说话。」
越老越怕死的唐无双,虽已江河日下,再无昔年雄风,但他这血气方刚的儿子,盛
气却仍凌人。
这一声怒喝,倒令林瘦鹃、太湖王都吃了一惊。
唐厉声接道:「两位最好莫要忘了,这里是什麽他方,只要姓唐的一声令下,两位
若想全身而退只怕还不太容易。」
太湖王忽然大笑起来,笑道:「公子何苦动气?我等也不过只惋惜此事不成而已,
纵然言语间稍有不周之处,又怎敢故意对唐大侠无礼。」
他语气软了,唐无双胸膛却挺了起来,捋须微笑道:「此事虽不成,但纵是盟主亲
自到此,也不致会怪罪老夫的。」
太湖王目光闪动,诡笑道:「是麽?」
忽然间,只听一阵脚步『沙沙』之声响起,八个头戴范阳笠,紧身劲装的黑衣大汉
,手按刀柄,急步而入。
唐无双变色道:「这……这是怎麽回事?」
话未说完,已有一个面容清瞿的青衣老人,负着双手,缓缓走了进来,竟赫然正是
当今天下武林的盟主,除了俞佩玉外,谁也不会怀疑的俞放鹤。
俞佩玉手心沁出了冷汗。
唐无双额上也现出了冷汗,抱拳强笑道:「不知盟主大驾也光临此间,老朽有失远
迎,但望盟主恕罪。」
俞放鹤淡淡道:「无双兄说得太客气了。」
他上下瞧了犹有怒容的唐一眼,又道:「这位就是命郎?」
唐无双陪笑道:「不错,这正是犬子唐。」
俞放鹤颔首微笑道:「很好很好,果然是少年英俊,不愧为名父之子……但不知贵
庚已有多大了?」
唐躬身道:「晚辈今年已虚度二十六岁。」
俞放鹤悠然道:「脾气这麽大的人,能活到二十六岁,倒也不容易。」
唐怔了怔,面上已变了颜色。
俞放鹤缓缓道:「少年人见了尊长前辈,礼数纵然欠周,也就罢了,但若拍起桌子
来,岂非太过分了些。」
唐忍不住抗声道:「但弟子也并非无理取闹。」
俞放鹤微笑道:「唐公子难道还不服老夫的话?方才难道还是俞某人在无理取闹!
」
唐还未说话,唐无双已叱住了他,陪笑道:「犬子无礼之处,老朽代他向俞兄陪罪
就是。」
俞放鹤沉下了脸,道:「老夫是在向令郎问话,无双兄还是莫要多嘴的好。」
唐无双竟真的不敢说话了。
唐深深呼了口气,沉声道:「晚辈虽不才,也曾读得有几本圣贤之书,怎敢目无尊
长,但别人若有辱及家父之处,晚辈也万万不能坐视。」
俞放鹤道:「不能坐视,又将如何?」
唐忍不住大声道:「谁若辱及家父,晚辈就算拚命,也要和他拚一拚的。」
俞放鹤微笑道:「哦?真的麽?端的有志气……」
话未说完,忽然反手一掌,向唐无双掴了过去。
唐无双也不知是慑於他盟主之威,抑或是真的避不开他迅急的掌势,竟被他着着实
实掴在脸上。
俞放鹤却已转脸瞧唐,微笑道:「怎样?」
唐面上阵青阵白,虽已紧握起双拳,但一双手还是在不停的发抖,唐无双手捂着脸
,嘶声喝道:「你这不孝的畜牲,难道还敢对盟主无礼麽?」
俞放鹤淡淡笑道:「他自然不敢的。」
忽然反手又是一掌,掴在唐无双脸上。
唐热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放声悲嘶,大呼道:「爹爹,孩儿不孝,已……已不能
……」
悲偾的呼声中,他整个人都向俞放鹤扑了过去。
唐无双大惊呼道:「儿,快住手。」
但这时他喝止已来不及了,唐已一拳打在俞放鹤肩头上,只听『喀嚓』一声,他手
腕已被震断,身子也被震得飞了出去。
俞放鹤却仍背负着双手,悠然笑道:「无双兄,令郎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唐无双早已翻身拜倒,面上更是老泪纵横,颤声道:「犬子无知,盟主你……你饶
了他这一次吧。」
俞放鹤叹了口气,道:「老夫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只不过……你也是黄池会中
的人,你难道不知道殴辱盟主犯的是什麽罪麽?」
唐无双道:「只求盟主饶他一命,老朽自己砍断他的双手,向盟主谢罪。」
俞放鹤且不答话,却向太湖王道:「如何?」
太湖王厉声道:「黄池之会所订下的法规,天下俱都注目,若是为此破了例,天下
英豪还有谁会将盟主看在眼里?还有谁会将黄池之会看在眼里?」
俞放鹤这才转向唐无双,悠悠道:「你看如何?法令所在,纵是老夫也无能为力的
。」
这时太湖王已将唐架了出去,接着外面就传来一声惨呼,唐无双摇晃着站起,又仆
地跌倒。
俞佩玉在梁上瞧着这一幕惨剧,也已不觉热泪盈眶,若不是他还要留下这条命来做
更大的事,他现在已跳下去拚了。
只见俞放鹤凝注着唐无双,良久良久,忽然又道:「伤子之痛,无双兄想必难免要
有复仇之意,是麽?」
唐无双胸膛起伏,竟垂首道:「这是犬子自取灭亡,老朽怎敢怪罪别人。」
俞放鹤展颜一笑,道:「很好,无双兄,究竟不愧为通达明理的人。」
唐无双头垂得更低,低得连俞佩玉都为他觉得耻辱。
却听俞放鹤又道:「老夫不远千里而来,无双兄可知道是为了什麽?」
唐无双嗫嚅着道:「自然是为了那俞佩玉。」
俞放鹤一笑道:「这就错了。」
唐无双愕然道:「错了?」
俞放鹤叹道:「老夫要找那俞佩玉,为的本是要查明他的来历,老夫唯恐他就是老
夫那不肖孽子,但是,老夫如今已查明他的确是另外一个人,所以,此人今後的去向如
何、他是死是活,老夫都已不在意了。」
这件事本是个秘密,他此刻居然说了出来,俞佩玉听了,固然要为之动容,唐无双
听了,也是又惊又疑,吃吃道:「既是如此,盟主大驾又是为何而来的呢?」
俞放鹤道:「老夫此来,为的是要为你引见几位朋友。」
唐无双更觉奇怪,眨着眼道:「朋友?不知是那一位?」
俞放鹤笑道:「说来也奇怪,无双兄对此人必定熟悉得很,而且也不知见过多少次
面了,但此人却始终未曾见过无双兄。」
唐无双睁开了眼睛,已不觉怔在那里,他竟然想不出此人会是谁,更猜不出俞放鹤
为何要引见给他。
他只觉得太湖王、林瘦鹃的面上,忽然都露出了十分诡秘的笑容,他只觉得一股寒
意从脚心直透上来。
俞佩玉心里也在奇怪:「俞放鹤为何要如此隆重其事地带这人来和唐无双相见?而
且在事先还要借题先杀了唐无双的儿子。」
这人难道是唐见不得的麽?
这人究竟是谁?又怎会如此诡秘?
这件事里究竟藏着什麽阴谋?
俞佩玉只觉手脚有些发冷,连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口口口
这时俞放鹤竟又挥了挥手,两旁肃立的黑衣大汉,一个个都垂手走了出去,门外黑
暗中便闪入一个人来。
这人头戴着毡笠,身穿着青袍,俞佩玉从上面偷偷往下瞧,根本就看不到这人的面
目。
但唐无双却显然瞧见这人的脸了。
俞佩玉忽然发觉,唐无双瞧见了这个人之後,就好像忽然瞧见了鬼似的,满面俱是
惊怖欲绝之色,整个身子都起了痉挛,俞佩玉也不禁有了惊骇,这人的脸上究竟有什麽
古怪,竟能令唐无双如此惧怕?
俞放鹤却微笑道:「无双兄,老夫说的是否不错,你是否已见过他许多次了?」
唐无双嗄声道:「我……我……他……他……」
这老人连喉咙都似被塞住,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俞放鹤道:「他久已想见无双兄了,只不过时机未到,我也不愿无双兄与他相见…
…无双兄可知道是为了什麽?」
唐无双道:「不……不知道。」
俞放鹤微笑道:「只因老夫还不愿无双兄你死得太早。」
唐无双满头大汗,随擦随出,嘶声道:「此话怎讲?」
俞放鹤淡淡笑道:「只因你们两位相见之日,便是无双兄你的死期到了。」
唐无双张大了一双眼睛,瞪着这诡秘的人,一粒粒汗珠,都流入了他的眼睛,他却
连眼睑也不眨一眨。
俞放鹤道:「你可是还想瞧得清楚些麽……好。」
他忽然将那人头上的毡笠揭了下来……这人竟也是『唐无双』,他的面貌,他的眉
、眼、口、鼻,竟活脱脱是和唐无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俞佩玉这才瞧见了,紧张得
几乎全身都发起抖来。
他终於亲眼瞧见了这些恶魔的秘密。
只听俞放鹤笑道:「无双兄现在可瞧清了麽?你看这是否一件杰作,空前未有的艺
术杰作,古往今来的大师们,纵然能画里传真,笔下生花,却也不过全是死的,但我们
的杰作,却非但有血有肉,而且还有生命。」
唐无双却已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头人,动也不动。
俞放鹤道:「我们穷多年的心血,再加上无数人暗中对你观摹描绘,才造出第二个
『唐无双』来,无双兄你真该觉得骄傲才是。」
唐无双道:「但这……这究竟是为了什麽?」
俞放鹤大笑道:「无双兄直到现在还不懂麽?」
唐无双舔了舔发乾的嘴唇,道:「我实在不憧。」
俞放鹤顿住了笑声,一字字道:「第一个唐无双已活得够了,现在他已可好好安息
,第二个唐无双现在就要代替他活下去。」
唐无双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
俞放鹤冷冷瞧了他半晌,缓缓道:「无双兄此刻还能笑得出,倒也是怪事一件。」
唐无双狂笑道:「我为何笑不出,我实在觉得好笑极了,你们造出了这麽样一个傀
儡,就想来代替我唐无双麽?」
俞放鹤冷冷道:「我们已成功许多次了。」
唐无双道:「我现在已相信了那俞佩玉的话,我自然知道你们已成功许多次了,但
我唐无双却和你俞放鹤不同,更和谢天璧、王雨楼、西门无骨这些人不同。」
俞放鹤目光闪动,道:「有何不同?」
唐无双道:「这些人纵非孤家寡人一个,但和他们亲近的人也不多,你们可以毁了
俞佩玉,逼走林黛羽,但你们能将唐家子弟全都杀尽杀绝麽?你们虽杀了唐,但我还有
无数子弟,总有一天会揭破这秘密的。」
俞放鹤声色不动,淡淡道:「是麽?」
唐无双道:「你们纵能将这人造得和我一模一样,甚至连说话神气都一样,但你们
可知道我儿女子弟们的小名是什麽?你们可知道他们的生日是在那一天?你们可知道他
们有些什麽奇怪的脾气?」
他大笑着接道:「一个像唐家这麽大的家族,总有许多事是外人永不知道的,要想
做这大家族的家长,又岂如你们想像中那麽容易。」
俞放鹤默然半晌,缓缓的道:「你说的诚然不错,有些事我们的确还不知道,但我
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唐无双冷笑道:「我看这倒未必。」
俞放鹤淡淡一笑,道:「但我却很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会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
们。」
唐无双大喝道:「谁也休想逼我说出一个字。」
俞放鹤微笑道:「别人也许不能,但我们却有一些很奇怪的法子,无双兄你不妨试
试忽听外面一声轻哨,太湖王赶出去,又急地掠回,沉声道:「远哨传警,似有人来。
」
俞放鹤道:「退!所有明卡暗哨,一齐撤离山区外。」
太湖王瞧了唐无双一眼,道:「这人呢?」
俞放鹤道:「蒙起他的头,带走他。」
唐无双忽然一跃而起,双手飞扬,只听『嗤,嗤』破声之音不绝於耳,刹那间便有
数十点暗器射了出来。
俞放鹤轻叱道:「大家都莫动,看我的。」
叱声中,他已将方才揭下的毡笠凌空划了个圆弧,他身形展动,这圆弧如长虹跨过
了整个庙宇。
飞舞满天的暗器,竟都有如灯蛾扑火般,一齐投入了他手中的毡笠,但唐无双却又
狂吼着扑了过来。
唐家毒药暗器妙绝天下,拳掌却也不弱,这老人苍白的须发飞舞,双拳已如狂风暴
雨般击出。
俞放鹤身形展动,叱道:「你竟敢动手?」
唐无双咬牙狞笑道:「我动手又怎样?你难道敢杀我?你还要留着我问话哩。」
刹那间他已击出二十几拳,每一拳,每一着,竟都是不惜和对方同归於尽的拚命打
法。
这种打法实在最令人头痛,无论武功多高的人,遇见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都难免会
躲避其锋。
唐无双只想拖些时间只要俞放鹤不敢和他硬拚,他就可拖一阵子,他只想等到有人
来,他就有救了。
俞放鹤果然连避了他二十多拳,都未还手,林瘦鹃、太湖王居然也未来相助,甚至
连瞧都没有瞧一眼。
他们竟像是已算准唐无双不堪一击。
俞佩玉在梁上瞧得心动神驰,他一心想瞧瞧这『俞放鹤』的武功,谁知这『俞放鹤
』便的竟真的是正宗『先天无极』的身法,轻妙流动,浑然无极,如羚羊挂角,无迹可
寻,如紫霄流云,全不带半分烟火气。
普天之下,除了放鹤老人,谁还能施展出这样的身法?俞佩玉满头冷汗,不禁涔涔
而落。
忽听俞放鹤微笑道:「无双兄,你困兽之斗,终是无用的,去吧。」
一声轻叱出口,他手掌已急拍而出。
这一掌看来无论如何已穿不透唐无双严密威猛的拳势,谁知却偏偏令人无法置信的
穿透了过去。
一掌击出後,唐无双竟应手而倒。
俞放鹤再也不瞧一眼,一掌拍出,便已转身,叱道:「带他走,随我退。」
再一眨眼间,小庙中灯火已熄,人也走了个乾净,只留下俞佩玉怔在黑暗里,已不
觉汗透重衣。
从太湖王和林瘦鹃走进来开始,到他们走出去为止,这段时间虽不太长,在俞佩玉
看来,却宛如过了一年。
这段时候里俞佩玉当真是生死呼吸,危如悬卵,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他在梁上,他就
完了。
若是换了别人,处在他这种情况下,也不知会骇成什麽样子,只要他身子稍微抖一
抖,呼吸稍微重了些,只要他将这横梁上的积尘,不慎震下去一粒,他就永远也休想活
着走出这间庙宇。
幸好俞佩玉从小练的就是沉心静气的功夫,纵在烈日下,寒冰中坐上几个时候,他
也能忍住不会指尖动一动。
幸好银花娘全身都已被他点了穴道,所以他才能在这武林高手环伺之地,一直藏到
现在,却未被发现。
现在,他骤然自极度紧张中松弛下来,只想随便找个什麽地方躺下来,好生休息一
段时候。
但他却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只要他能在暗中缀住这批人,查出他们要将这真假两个唐无双藏在什麽地方,他就
有希望能揭破他们的险谋。
要跟着这许多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也实在无异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他赢的机会虽
不大,这个险却是值得冒的。
而且这机会稍纵即逝,他实在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银花娘的眼睛始终瞪得大大的,凝注着他,她气脉血液虽都已被禁锢,连舌头都不
能动,但耳朵却还是能听的。
俞佩玉来不及细想,附在她耳旁沉声道:「我本想将你送回唐家庄的,但现地……
唉,现在你我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我点你的穴道不久便会消失,你便又可恢复自由,
但望你从此莫要再来找我,我也绝不会去找你。」
他匆匆说了几句话,便待跃下横梁。
谁知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又有灯光闪入,那太湖金龙王竟又带着两条黑衣大
汉走了进来。
第15章 坚逾金石
俞佩玉见太湖金龙王带着两个里衣人走了回来,又是惊讶,又是着急。
俞放鹤明明已带着人走了?这太湖王为何要留下来?
只听太湖王沉声道:「将这土地像和神案都恢复原位,再将地上扫一扫,切莫让任
何足迹留下来,必须令唐门子弟猜不出唐无双是从那里走的,到那里去了。」
这些人行事果然周密仔细,滴水不漏。
俞佩玉却决急疯了,他现在当然可以跳下去,将这叁人杀了,以他的武功,这叁人
自然不是他的敌手。
但他却生怕因此而惊动了尚未走远的俞放鹤等到这叁人办完事出去,俞放鹤必已走
远,他再追又来不及了。
这两条大汉做事却偏偏不慌不忙,十分仔细。
俞佩玉空自着急,却想不出法子。
他只希望这叁人也会从後面赶上俞放鹤,那麽他要缀住这叁个人,反而要比缀住俞
放鹤容易得多。
这已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他更不能向这叁人下手。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嗤,嗤,嗤』,叁声轻微而尖锐的暗器破空声,从门外急射
而来。
两条黑衣大汉竟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太湖王反应自然快得多,身手也敏捷得多,凌空一个翻身,似乎已将暗器闪过,厉
喝道:「是什麽人敢大胆暗算盟主座下武士,活得不耐烦了麽。」
喝声中,他金龙鞭已赫然在手,挥成一片金光,夺门冲出,门外黑暗中却似传入了
一声森冷诡秘的轻笑。
俞佩玉更吃惊,更着急,他猜不出是谁会向他们骤下毒手暗算?是为了什麽?以这
人出手之阴险,暗器之歹毒,也不会是什麽好人。
这难道是唐家的子弟赶来了?他们来的纵然很巧,但却将俞佩玉最後一缕希望都破
灭了。
神案上的油灯,方才已又被燃起。
闪动的灯光下,忽见太湖王又倒退着走了回来。
他掌中的金鞭软鞭已软软地重下,满面惊惧之色,满头大汗如雨,但却看不出受了
丝毫损伤。
他一双眼睛更充满了恐惧,连眼珠子都几乎凸了出来……他为什麽会如此恐惧?他
究竟瞧见了什麽?
只听门外一个低沉、柔和、优美,但却带着种令人全身发冷的邪异之气的语声缓缓
道:「朋友是什麽人?来自何处?」
这语声一起,俞佩玉就觉得全身不舒服,就好像听见响尾蛇的尾巴在响,就好像听
见狼在磨牙齿。
他不憧一个人的语声怎会如此柔和优美,又如此邪异可怖,他实在想瞧瞧这语声是
个什麽样的人发出来的。
门外黑暗中,的确有条朦胧的人影。
但门外的夜色实在太浓,门里的灯光又实在太淡,他只能瞧见一双眼睛,却瞧不见
这人的容貌身材。
这是双黝黑而深沉的眼睛,黝黑深沉得一如那无边的夜色,但他眼睛里发出来的光
,却是一种空虚的、凄迷的,不可捉摸的惨碧色,浅时如舂日远山之巅的一抹新绿,深
时如古墓石棺後的阴湿藓苔。
这双眼睛虽非望向俞佩玉,俞佩玉竟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只听太湖王颤声道:「找姓王,王金龙,来自太湖。」
那优美而邪异的语声道:「原来是太湖王?你为什麽到这里来?」
太湖王道:「我是随武林盟主来的。」
那诡秘的语声道:「武林盟主?是俞放鹤麽?」
太湖王道:「正是。」
那语声道:「他到这里来是为了什麽?」
太湖王道:「本与唐无双有约,来此相见。」
那语声问一句,他竟然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他的内心神智,竟像是都已完全慑
伏在那双眼睛妖异的光芒下。
俞佩玉瞧得掌心又不觉沁出了冷汗。
那语声微一沉吟,又问道:「俞放鹤与唐无双相见,为什麽要约在这里?他们商量
的,难道是什麽见不得人的秘密麽?」
太湖王道:「这其中的确有个秘密?是因为盟主……」
俞佩玉眼见他便要将这秘密说出来,更是既惊且喜,谁知太湖王说到这里,身子忽
然一阵颤抖,竟闭住了嘴。
门外的眼睛光芒更亮,厉声道:「是什麽秘密?你为何不说?」
太湖王紧闭着嘴,满头冷汗,如雨点般落下。
那语声又变得出奇的柔和,缓缓道:「你只管说吧,没关系的,你说出来之後,绝
没有人会伤害你。」
太湖王身子颤抖得更厉害,满面俱是痛苦之色,内心显然在痛苦地挣扎着,终於颤
声道:「我不能说,绝不能说。」
那语声道:「你为何不能说?你莫忘了,现在你的内心、生命和灵魂,都已是属於
我的了,你怎敢违抗我。」
太湖王忽然疯狂般大呼起来,嘶声呼道:「找的一切都是属於盟主的,我不能背叛
他,否则我只有死……只有死……」
忽然反手一鞭,向自己头上抽了下去。
门外的人似也大觉意外,失声惊呼了一声。
太湖王却已倒讣在血泊中了。
口口口
俞佩玉早已瞧得冷汗涔涔,这件事的发生与变化,赏在令人不可思议,他几乎不能
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门外暗中,已走进一个人来。
他脚步轻而缓慢,无声无息,就宛如幽灵。
灯光下,只见他穿着身普通农家的褐布衣服,手里提着个破旧的竹笠,身子瘦削而
颀长,面容英俊而清瞿。
他看来似乎已有叁十,有时却又似已五十多了,一走进屋子,目中那妖异的碧光,
立刻消逝不见,看来丝毫没有什麽引人触目之处,但那一双长而瘦削的手,却是纤美有
致,光润如玉。
俞佩玉再也想不到那麽样一双眼睛,竟会生在这麽样一个平凡的人身上,更想不到
这眼睛的变化竟有如此快,他约略只觉得这人,就像只蜥蜴随时改变自己身子的颜色来
愚弄别人来保护自己,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死了,都死了
。」
俞佩玉目光,全都被这奇异的人所吸引住,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人身後还跟着个粗
布衣裙的少女,这少女身材刚健而婀娜,头上也低低戴着顶竹笠,似乎不愿被人瞧见她
的面貌,她又在逃避着什麽?
也不知为了什麽,俞佩玉竟觉得这少女的声音、形态都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那里
见过她的,这褐衣人已四下踱了一圈,才回头去瞧那少女,这时他清瞿的脸上,竟忽然
露出一丝无比动人的微笑,悠悠道:「你眼光很准确,他们的确都已死了。」
那少女咬着嘴唇,道:「他们并没有惹着我们,你何苦将他们杀死?」
褐衣人微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实在不该杀死他们的。」
那少女道:「既然不该,你为何要杀?」
褐衣人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含笑凝注着她,忽然叹了口气,道:「真美,你的眼
睛在这灯光下,看来更美了,你只要瞧我一眼,我就可以为你死十次。」
他对这少女似乎千依百顺,疼爱已极,说的话更句句都是恭维赞美,但无论谁都听
得出他简直像是在哄孩子。
奇怪的是,这少女竟似丝毫也不觉得被哄被骗,竟被他几句话说得脸也红了,痴痴
地呆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只希望你莫要再杀人了,只要我们能逃过这一
次,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下来,安稳地过一辈子不好麽?」
褐衣人微笑道:「你说的对,找们要找个美丽的地方,有山有水,我天天陪着你,
在山林里抚琴,在清溪旁下棋,我就天天都可以听到你比黄莺更悦耳的笑声。」
那少女心神俱已醉了,闭着眼仰起了头,痴痴道:「只要能有这麽样一天,我所做
的那些事就都有补偿了,只要能有这麽样一天,我就算死了也甘心。」
俞佩玉终於瞧见她的脸了,她美丽而纯洁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的憧憬,她眼
睛里流出了快乐的泪珠。
--
这一抬手,一飘身,看似平平无奇,确是一掌挡尽天下诸般攻招,一退闪去世间任
何追袭,
守势之严密飘逸,直可说至矣尽矣,篾以加矣。……
岂知那老僧轻轻一掌拍落,波的一声响,正好击中慕容博脑门正中的“百会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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