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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ou (我轻轻的走),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决战前后24
发信站: 听涛站 (Wed Mar 22 14:06:45 2000), 转信
九月十五,凌晨。陆小凤从合芳斋的后院角门走出来,
转出巷予,沿着晨雾迷漫的街道大步前行。他虽然又是一个
晚上没有睡了,但却并不疲倦,洗过一个冷水澡后,他更觉
得自己精神健旺,全身都充满了斗志。☆
他已下了决心,一定要将这阴谋揭破,一定要找出那个
在幕后主谋的人。蜡像还在他怀里,他发誓要将这个人的
脸,也像蜡像般压扁。
"泥人张"就佐在樱桃斜街后面的金鱼胡同里,黑漆的
门,上面还有招脾,很容易找。
现在他已见过了欧阳情。欧阳情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
是脸色已变得好看多了,显然已脱离险境。 西门吹雪不
但有杀人的快剑,也有救人的良药。
"救人好像真的比杀人愉快些。"陆小凤在微笑。他只希
望杀人的人,以后能变成救人的人。
他也已见过孙秀青。明朗爽快的孙秀青,现在也已变
了,变得温柔而娴静。因为她也不再是纵横江湖的侠女,已
是个快要做母亲的女人。
"你们忘了请我喝喜酒,可不能再忘了请我吃红蛋/
"你几时请我们喝喜酒呢?"
陆小凤看到欧阳情温柔的眼波,心里也在问自己/我是
不是真的也该有个家了?"
现在当然还太早。可是一个男人只要自己心里有了这种
想法,实现的日子就也不会太远。
叶落归根,人也总是要成家的。何况他的确已流浪得太
久,做一个无拘无柬的浪子,虽然也有很多欢乐,可是欢乐
后的空虚和寂寞,却是很少有人能忍受的。
也很少有人能了解。失眠的长夜,曲终人散的调惟,大
醉醒来后的沮丧……那是什么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
知道。
泥人张已是个老人。他似已忘了自己还有张英风那么样
一个不肖的予弟。
在老人眼中看来,不肯安分的成家立业,反而要到外面
去闯荡的年轻入,就是不学好。
陆小凤当然也没有提起张英风的死。老人本身就是-种
悲哀,他又何必再让这老人多添一份悲哀。可是一提到他的
本行,这驼背的老人立刻就好像已能挺起脸,眼睛里也发出
骄傲的光。
"我当然能将这蜡像复原,不管它本来是什么样子,我
都能让它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老人傲然道/你到这里来,
可真是找对厂人。"
陆小凤的眼睛也亮了/要多少时候才能做好?"
"最多一个时辰/老人很有把握/你一个时辰后再来
食 "
"我能不能在这里等?"
"不能。"老人显露了他在这一行中的权威和尊严/我做
活儿的时候,谁也不许在旁边瞧着 ao这是他的规矩。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说话就是命令,因为他有陆小凤
所没有的本事。所以陆小凤只好走。
何况,有一个时辰的空,岂非正好到前面街上的太和居
去喝壶茶。
太和居是个很大的茶馆,天一亮就开门了,一开门就坐
满了人。因为京城的茶馆子,并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单纯,来
的人也并是纯粹为了喝茶。
尤其是早上,大多数人都是到这里来等差使做的。泥瓦
作、木厂子、搭棚铺、饭庄子、裁缝局、杠房、租喜桥的,各
式各样的商家,头一天答应了一件买卖,第二天一早就得到
茶馆子来找工人,来晚了就怕找不到好手。
茶馆里看来虽很杂乱,其实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地盘,
棚匠绝不会跟泥瓦匠坐到一块去,困为坐错了地方,就没有
差使。
这就叫"坎子"哪几张桌面,是哪-行的坎子,绝对错
不了。陆小凤并不是第一次到京城来,他也懂得这规矩,所
以就在靠门边找个座位,沏了壶"八百一包"的好菜。
在这里茶叶不是论厅论两卖的,一壶茶,一包茶叶,有
两百一包的,有四百一包的,最好的就是八百一包的。八百
就是八个大钱。
京城里的大爷讲究气派,八个大钱当然没有八百好听。
陆小凤刚喝了两口茶,准备叫伙计到外面去买几个"麻花儿''
来吃的时候,已有两个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在茶馆里跟别人搭座,并不是件怪事。可是这两个人神
情却奇怪,眼神更奇怪,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瞬也不瞬的盯
在他的脸上。
两个人的衣着都很考究,眼神都很亮,两旁太阳穴隐隐
凸起,显见都是高手。
年纪较长的-个,高大威猛,气势凌人,身上虽然没有
带兵刃,可是一双手上青筋暴起,骨节峥蝾,显然有劈碑裂
石的掌力。年纪较轻的一个,服饰更华丽,眉宇间傲气逼人,
气派竟似比年长的更大,一双发亮的眼神里,竟布满血丝,
好像也是通宵没有睡,又好像充满了悲哀和愤怒。
他们盯着陆小凤,陆小凤却偏偏连看都不去看他们。
这两个人对望一眼,年长的忽然从身上拿出了个木匣
子,摆在桌上,然后才问/阁下就是陆小凤?"陆小凤只好点
了点头,嘴辱也动了动。他嘴上多了这两撇眉毛一样的胡
子,也不知多厂多少麻烦。
"在下卜巨。
"你好/陆小凤道。他脸上不动声色,就好像根本没听
见过这名字,其实当然听过的。
江湖中没有听过这名字的人,只怕还很少/开天掌"〔
巨威镇川湘一带二十六帮悍盗的,急瓢把子,龙头老大』卜巨
眼角已在跳动。
平时他眼角一跳,就要杀人,现在却只有忍着,沉伎了
气道/阁下不认得我?"
陆小凤道/不认得/
卜巨冷笑道:'☆这匣子的东西,你想必总该认得的/
他打开匣子,里面竟赫然摆着二块晶莹圆润,全无暇疵
的玉壁。陆小凤是识货人。他当然看得出这三块玉壁,每一
块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他却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我也没见过。"
卜巨冷冷道/我也知道你没见过,能亲眼看见这种宝物
的人并不多。"他忽然将匣子推到陆小凤面前/可是现在我
只要你答应一件事,这就是你的!"
陆小凤故意问道/什么事?"
卜巨道/这二块五壁,换你的二条带子/
陆小凤道/什么带子?"
卜巨冷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决定答应?还是不
答应?"陆小凤笑了。这两个人一坐下来,他就已想到他打I是
为了什么来的。
☆'我已设法令人通知各江湖朋友,身上没有这种缎
带的,最好莫要妄入禁城,否则一律格杀匆论。"到魏子云说
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知道会有这种麻烦来了。
卜巨已渐渐沉不住气了,又在厉声问/你答不答应/
陆小凤道/不答应』"他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他并
不是个怕麻烦的人。
卜巨霍然长身而起,一双手骨节山响,脸上也已勃然变
色,可是他并没有出手,因为那年轻人已拉伎厂他,另一只
手却也拿了样东西出来,摆在桌上。一枚毒援蘸。唐家威慑
天下,见血封喉的毒藻黎。
在阳光中看来,这枚毒蒺藜不但钢质极纯,而且打造得
极复杂精巧,叶瓣中还藏着七枚极细的钢针,打在人身上
后,钢针崩出,无论是钉到骨头上,还是打入血管里,都必
死无疑。
这种暗器通常都不会放在桌上让人看的,很少有人能看
得这么仔细。就连陆小凤也不能不承认,这种暗器的确有种
不可思议的魔力,纵然摆在桌上,也一样可以感觉得到。
年轻人忽然道/我姓唐。"
陆小凤道/唐天纵?"
年轻人傲然道/正是/他也的确是他值得自傲的地方,
在唐家兄弟中,他年纪虽最小,可是他的武功却最高,锋头
也最健。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想用你的暗器来换我的缎带?"
唐天纵冷冷道/暗器是死的,你若不懂怎么样使用它,
我纵然将囊中暗器全送给你,也一样没有用/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原来你只不过是给我看看而已/
唐天纵道/能看见这种暗器的人已不多。"
陆小凤道/我也可以把缎带拿出来让你看看,能看见这
种带子的人也不多』"
唐天纵道/只可惜它杀不了人。"
陆小凤道/那也得看它是在什么人手里,有时一根稻草
也同样可以杀人的。"
唐天纵沉下了脸,盯着他,摆在桌上的手忽然往下一
按,桌上的毒援黎立刻凭空弹起,只听"赤"的一响,已飞起
了三丈/夺"的,钉入了屋梁,竟直没入木,看来这少年不
但暗器高妙,手上的功夫也很惊人。陆小凤却好像根本没看
见。
唐天纵脸色更阴沉,道/这才真正是杀人的武器/
陆小凤道/哦 J"
唐天纵道/三块玉壁,再加上一条命,你换不换?"
陆小凤道/谁的命?"
唐天纵道/你的。"
陆小凤又笑了,道/我若不换,你就要我的命?"唐天纵
冷笑。陆小凤慢慢的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忽然想到一件事,
唐天纵和卜巨既然能找到他,别的人也一样能查出他的行踪。
泥人张既然能将那蜡像复原,就一定有人想将他杀了灭
口。陆小凤放下茶杯,已决定不再跟这两个人纠缠下去,这
已是他最后线索,泥人张绝不能死。
唐天纵道/你拿定了主意没有?"陆小凤笑,慢慢的站
起来,把桌上的三块玉壁拿起来,放进自己衣袋里。
卜巨展颜道/你换了导企☆
陆小凤道/不换。"
卜巨变色道:"为什么要拿走我的玉壁?"
陆小凤悠然道:"我陪你们说了半天话,就得换点东西回
来,我时间一向很宝贵。"
卜巨霍然长身而起。这次唐天纵也没有拉他,一双手已
探入了腰畔的豹皮革囊。
,微笑着道:"你们若要缎带,
也不是一定办不到,只不过我有我的条件。"
卜巨忍住气,道/什么条件?"
陆小凤道/你停J每人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我就一人给
你们一条。"
卜巨怒吼,挥掌。唐天纵的手也已探出。只听"波的一
声,卜巨的手里忽然多了个茶壶,茶壶已被捏得粉裂,茶水
溅满了他身上紫缎长袍,他居然没有看清茶壶是怎么样到他
手里的
他的手本想往陆小凤肩头上抓过去,谁知却抓到个茶
壶。唐天纵一只手虽已伸出豹囊,手里虽已握着满把暗器,
却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偏偏没有发出来。
再看陆小凤,竟已到了对街,正微笑着向他们招手,道:
"茶壶是你弄破的,你赔,菜钱我也让你付厂,多谢多谢。"
卜巨还想追过去,忽然听见唐天纵嘴里在"丝丝"的发响,
一张脸由白变青,由青涨红,满头冷汗滚滚而落,竟像是已
被一人点了穴道。陆小凤是几时出的手?卜巨铁青的脸忽然
变得苍白,长长吐出口气,重重的倒在椅子上。
门外却忽然有个人带着笑道/我早就说过,你们若想要
陆小凤听话,就得先发制人,只要他的手还能动,你们就得
听他的了。"
一个人施施然走过来,脑颅光光,笑得就像是个泥菩
萨/和尚说的一向都是实话,你们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J"
陆小凤并没有看见老和尚。他若看见了,心里一定更着
急,现在他虽然没看见,已经急得要命。不但急,而且后悔。
他本不该留下泥人张一个人在那里的,他至少也该守在
门外。只可惜陆小凤这个人若有机会坐下来喝壶好菜,就绝
不肯站在外面喝风。
现在他只希望那"第三个人"还没有找上泥人张的门去,
他甚至在心里许了个愿,只要泥人张还能好好的活,好好的
把那蜡像复原交给他,他发誓三个月之内绝不会再喝茶,无
论多好的茶都不喝。
泥人张还好好的活着,而且看样子比刚才还活得愉快得
多。困为蜡像已复了原,银子已赚到手。一个人的年纪大了,
花银子的机会虽然越来越少,赚银子的兴趣却越来越大。
赚钱和花钱这两件事通常都是成反比的,你说奇怪不奇
怪?陆小凤一走进门,看见泥人张,就松了口气,居然还没有
忘记在心里提醒自己
三个月之内绝不能喝茶,无论多好的茶都不喝。喝
茶也有瘾的,喜欢喝茶的人,若是不喝茶,那实在是件苦事。
幸好他也没有忘记提醒目己,他还能喝酒,好酒。
泥人张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只手是空的,一只手里拿
着蜡像。陆小凤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有本事的人,替人做了事,立刻就要收钱,只要迟一下
子他 事实上,他不要你先付钱,已经是很客
气的了。空手里多了张银票,泥人张才把另外一只手松开,
脸卜才有笑容。陆小凤却笑厂不出厂。这蜡像的脸,竟是西
门吹雪的脸。
"金鱼胡同"是条很幽雅的巷子,九月的阳光晒在身上。
既不太冷,也不太热。夜天气晴朗的日子里,若能到这条巷
子里来走走,本是件很愉快的事。
陆小凤心里却一点也不愉快。他绝不相信西门吹雪就是
杀死张英风的凶手,更不相信西门吹雪会和那些太监们同流
合污,最重要的是,他相信西门吹雪不会说谎,更不会骗他。
可是这个蜡像的脸,却偏偏是西门吹雪的。
他本想问问泥人张/你会不会弄错?"他没有问。
因为他一向尊重别人的技能的地位,在这方面,泥人张
无疑是绝对的权威。你若说泥人张把蜡像弄错,那简直比打
他一耳光还要令他难堪。
陆小凤从不愿让别人难受,可是他自己心里却很难受。
这蜡像本是他最有力的线索,可是他有了这条线索后,却比
以前更迷糊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实在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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