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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边荒十四4-6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10月12日23:20:55 星期六), 站内信件
边荒传说》 第十四卷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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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功成身退
屠奉三在荆州乃家喻户晓的人物,杨全期的人纵然未见过他,亦听过他的名字。当屠奉三
从边荒集西门策骑驰来,报上名字,前锋部队的将领立即使人飞报在后方高地指挥的杨全
期。
黑夜降临大地,冷风刮过边荒,天上层云迭迭,似是大雨的先兆。
屠奉三并不是个喜欢以生命作赌注的人,更不会把自己投进绝境,若他没有七、八成把握
,定不会到这裹见杨全期,因为如对方反面动手,任他三头六臂,也会在边荒军杀过来前
被宰掉。
他清楚杨全期是怎样的一个人。
假如对方是桓玄,他绝不会冒这个险,因为桓玄最爱冒险,只是杀了他屠奉三可惹得边荒
军出集拼命这个诱因,桓玄随时可牺牲他来争取胜利。
桓玄就是这 的一个人,自私自利,其它人只是他的工具。
四骑如飞驰至,领屠奉三往见杨全期,领头的将领叫程锋,是杨全期手下猛将,武功不俗
。
程锋客气的道:「请屠大人解下佩剑。」
屠奉三毫不犹豫把剑连鞘解下,抛给程锋,程锋一把接着,顺手交给手下,木无表情的道
:「屠大人请随末将来!」
策马领路。
屠奉三跟在他马后,接着是三名荆州战士,此时他即使后悔,也没法脱身了。
这个险他是不能不冒的,现在仍未到与桓玄反目的时候,开罪桓玄,不单会祸及他振刊荆
会的兄弟,他的族人亲友亦难逃大难。
在到边荒集前,他一意改变边荒集,可是当他融入边荒集的生活方式后,方弄清楚是没有
可能改变边荒集的,只能顺着边荒集的规矩来办事。荒人已成为有别于天下任何地方的异
类,品尝着自由开放的成果,谁也不能令他们开倒车,放弃独特的生活方式。
终于被改变的是屠奉三,而非边荒集。
程锋一言不发的在前方领路。
沿途所见的荆州军阵势森严,不愧是能在南方撑起半边天、与建康和北府军分庭抗礼的精
锐部队。不过屠奉三却在他们鼎盛的威势后看出他们的疲倦和士气低落,并不适合于此刻
攻打边荒集。
这是可以理解的。
杨全期的部队劳师远征,日夜赶路穿越边荒到边荒集来,元气仍未恢复,边荒集的变化更
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们面对的再不是乌合之众,而是能力抗慕容垂和天师军的雄师
劲旅,现在更把强大的敌人逐离边荒集。
程锋驰上帅旗高悬的小丘。
杨全期在数名将领和数百亲兵簇拥,正冷冷瞧着他。
屠奉三长笑道:「杨将军别来无恙!」
杨全期大喝道:「停下来!」
屠奉三忙勒马止步,事实上他也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前方的战士人人举枪持矛的将锋尖向
着他。
另各有十多人从左右抢出,把他团团围着,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幸好屠奉三骑功了得,牢
牢控制座骑不逾越半步。
屠奉三不悦道:「我要下马哩!是否须先得杨全期你批准?」
杨全期沉声道:「收起兵器!」
屠奉三甩蹬下马,目光扫过包围着他的战士,双目神光闪闪,不但显示出他没有丝毫惧意
,还看得人人心中发毛。
屠奉三在荆州威名极盛,开罪他的人,从来不会有好结果的。
杨全期摇头叹道:「屠奉三你今次来错了,你既背叛了南郡公,投向荒人,便该永远躲在
边荒集内。现在任你舌敝唇焦也休想可以打动我,念在一场交往,我只好把你缚回去交由
南郡公发落。」
屠奉三心中暗笑,杨全期口上虽说得强硬,事实上却是不敢杀死他。冷哼道:「若杨将军
如此鲁莽,南郡公要治罪的绝不会是我屠奉三,而是你老兄。」
杨全期踏前一步,怒喝道:「大胆!死到临头,尚敢口出狂言。」
屠奉三负手前行,逼得拦在前方的战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好整以暇的道:「敢问杨将军
,我屠奉三如何背叛南郡公呢?」
杨全期略一错愕,屠奉三又向他趋前两步,离杨全期不到十步,隔着一群不知所措的亲卫
战士。
杨全期身旁一名将领大喝道:「再敢踏前一步,教你血溅当场。」
屠奉三锐利凌厉的目光只望定杨全期一人,对喝着他的将领看也不看的道:「以下犯上,
该当何罪,说话者给我报上名来!」
那将领登时噤声。
杨全期皱眉道:「屠奉三你勿要横生枝节,如你仍效忠南郡公,好应在我军抵达时,立即
来与我们会合。」
屠奉三哑然失笑道:「我道是甚么事令杨将军误会,原来竟是如此。我倒要反问一句,若
我真如杨将军所言,掉转枪头,与杨将军连手对付荒人,现在的边荒集还有我们荆州军的
席位吗?我更想请教杨将军,在目前的情况下,杨将军有多少攻陷边荒集的把握呢?」
杨全期差点语塞,稍作思索后道:「屠大人是否在长他人志气,我们荆州军人强马壮,更
有两湖军在水路助攻,荒人则在大战之后,人困马乏,凭甚么来与我军争夺胜负。」
只听他不再直呼屠奉三的名字,改口称屠大人,便晓得他留有余地,不愿与屠奉三结下解
不开的嫌隙。须知屠奉三自幼与桓玄有交情,又向得桓玄信任。今次桓玄派杨全期来边荒
集,只因认为屠奉三任务失败,而非着杨全期来对付屠奉三。
屠奉三笑道:「杨将军乃明智之人,当清楚荒人联军是否不堪一击。至于聂天还,杨将军
勿要对他再存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他能全身而退,已可还神作福。边荒是荒人的地头,
他们早适应了边荒的生活,对边荒了如指掌,若非如此,现在占领边荒集的便该是燕军和
天师军。」
杨全期默言不语,正深思屠奉三的话,而屠奉三说的正是眼前的事实,边荒集已重归荒人
之手。
杨全期打量屠奉三片刻,沉声道:「江海流已死,谁能与聂天还在水上争锋?」
屠奉三淡淡道:「江文清又如何?她的双头船队比聂天还早一晚趁大雨闯过颖口,然后藏
身于一道隐蔽的支流内。现在荒人没收了黄河帮的三十多艘破浪舟,前后夹击下,聂天还
可以挺多久呢?」
又冷笑道:「我少有说这么多废话,一切只是为南郡公着想。你们现在全赖颖水运送粮资
和弓矢兵器,只要大江帮截断颖水交通,你们将没一个人能活着回荆州去。杨将军明白吗
?」
杨全期胸口急速起伏,显是犹豫难决。
屠奉三哈哈笑道:「南郡公方面将军不用担心,我已完成他派下来的任务。请代我上报南
郡公,我屠奉三会留在边荒集,为他打好根基,从边荒集赚取最大的利益。」
杨全期苦笑无语。
屠奉三知他意动,从容道:「我会修书一封,请杨将军带返莉州让南郡公过目,保证他不
会怪责杨将军。杨将军亦不必急于退兵,待弄清楚聂天还的确切情况后,方作决定如何?
」
杨全期听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而事实上若聂天还被击垮,他能全军撤退已属万幸。
点头笑道:「如此有劳屠大人哩!」
木寨熊熊起火,浓烟直冲云霄。
聂天还立在指挥台上,目送天师军的离开,却是无计可施。
两湖军的损失并不严重,在天师军采取声东击西之讦下,他们的人立即把粮货从临时码头
送上战船,驶往对岸。假如徐道覆向他发动全面进攻,他敢肯定可凭颖水占尽上风。可是
徐道覆乃深悉兵法的人,收窄打击面,集中兵力狂攻木寨。一击成功,便扬长而去,如此
的临别秋波,确令聂天还难受。
二十五艘战船在颖水上飘荡,配衬着被烈焰吞没的木寨,聂天还产生出无主孤魂的感觉。
边荒集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为何徐道覆忽然撤走?
徐道覆的退兵是算计中的事,却不是像眼前般不但可全身而退,还可以对他发动突袭。依
照与杨全期的约定,只要与燕兵达成协议,杨全期会封锁徐道覆的退路,再配合他的舰队
,务要令徐道覆全军覆没。
更令他忧虑者是自昨天开始,再没有运粮船驶来,他派出的两艘侦察船也一去无踪。沿岸
设置的哨站亦音讯全无。
所有这些都不是好兆头。
蹄声在束岸响起,一骑快马沿河奔至。
聂天还和指挥台上的五名将领,目不转睛盯着从边荒集回来的斥候兵,人人心中生出不详
的感觉。
斥候兵飞身下马,跳上帅船,气急败坏抢上指挥台,在聂天还前下跪上报道:「禀告大龙
头,边荒集已重入荒人之手,铁士心当场战死,宗政良率领残兵逃返北方,黄河帮三十多
艘破浪舟,全落进荒人手上。」
包括聂天还在内,人人闻讯色变。
这是没有可能的,偏在眼前发生。
是夜天上层云密布,星月黯然无光,唯只颖水河上飘荡的战船亮起灯火,反予人成为攻击
目标的危险感觉。
斥候兵续道:「天师军悄悄撤走,把半个边荒集拱手让出来……」
聂天还打断他的话,怒道:「废话!荆州军方面如何反应?」
斥候兵答道:「荆州军全面推进,至集外西面里许处便按兵不动,然后忽又后撤一里,原
因不明。」
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洒下来,接着雨势转密,颖河两端陷进茫茫的夜雨里,更添危机重重的
感觉。
聂天还心中涌起功亏一篑的感觉,环目扫视己方舰队,其中七、八艘因超载粮货,吃水极
深,行动不便。
他嘴角轻颤,好半响才大喝道:「把多余的粮货辎重卸往河水,立即撤军。」
号角声响起。
人人相望,因为号角声非是来自他们的帅船,而是从下游传至。
聂天还猛一咬牙,举手高呼道:「儿郎们迎战!」
大江帮的双头船从下游的黑暗里钻出来,向两湖帮已萌退意的船队展开猛烈无情的攻击。
在滂沱大雨下,荆州军不得不撤返营地。
天气虽然恶劣,从颖水下游两湖军立寨处传回来的情报,却从没有间断。
当屠奉三离开后,两湖军木寨着火焚烧的浓烟,清楚可见。边荒集的破浪舟立即倾巢而出
,杨全期晓得两湖军大势已去。
天明时雨势渐敛,杨全期终于下令撤兵,到黄昏时,最后一支部队消失在荒人视野之外。
「当!当!当!」
卓狂生亲自敲响古钟,欢迎从颖水驶来的船队。
是役在双头船和破浪舟的前后夹击下,两湖帮伤亡惨重,阵亡者达千余人,仅得十一艘赤
龙舟趁大雨逃之天天。聂天还帅船不保,全赖逃上另一艘船,方能脱身而去。
边荒集举集欢腾,夜窝子又亮起五光十色的彩灯。一天之内,便有近三千躲在边荒各处的
荒人兴高采烈的返回边荒集,似乎一切已回复旧观。
燕飞孤单一人立在颖水岸旁,看着由双头船和破浪舟组成的舰队,经过眼前的水段驶往上
游的码头区。
他离开了欢乐的人群,独自感受光复边荒集的诸般感触,心内没有丝毫预期中的兴奋之情
,看到的只是人心的变化。
钟楼议会在江文清抵埠后立即举行,作出新一轮的权力分配。在以后一段很长的日子里,
各派系会设法巩固手上的权力,争取最大的利益,再无暇去理会此之外的任何事。
营救纪千千,只能靠自己的一人一剑。
这并非说屠奉三、慕容战、卓狂生等背弃自己的承诺,而是时机尚未成熟,以边荒集现时
的军力去挑战慕容垂,等于灯蛾扑火,自取灭亡。
风声响起。
燕飞不用看也晓得来的是刘裕,心中涌起友情的暖意。
刘裕来到他身旁,欣然道:「我们终于成功哩!」
燕飞心中暗叹,对任何荒人来说,光复边荒集都可算是旷世功业;对他来说则是彻底的失
败。
刘裕见他神情木然,微一错愕,沉声道:「收复边荒集是我们营救千千的第一步,失去边
荒集、失去铁士心,慕容垂不论实力和声势均被大幅削弱,如此我们便更有把握把千千和
小诗从慕容垂的手上抢回来。」
燕飞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道:「在未来一段很长的时间内,边荒集绝不宜轻举妄动,否则
可能把赢回来的全赔出去。」
刘裕欲言又止,最后颓然道:「事实确是如此。集内派系与边荒外诸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
系,纵使人人爱护千千,也没法抛开一切去挑战慕容垂。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是守好自
己的本分,令边荒集继续成为天下最赚钱的地方。」
又道:「不过我们并不须与慕容垂正面硬撼,只要组成一支高手队,与慕容垂斗智而不斗
力,说不定可以救回千千和小诗。」
燕飞道:「你可以抛下北府兵不理吗?孙恩和桓玄发动在即,你必须返回广陵艰苦奋斗,
如此方不负玄帅对你的期望。」
刘裕听得哑口无言。
燕飞微笑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奋斗的目标,我的目标非常清楚明白,就是让
千千主婢安然回到边荒集,其它一切再不重要。」
刘裕愕然道:「你……」
燕飞拍拍刘裕肩头,欣然道:「待会开钟楼议会时,你代我宣布燕飞已离开边荒集,去设
法营救千千主婢,为我和所有人道别,并告诉他们:当有一天我需要荒人的援手,我会使
人来通知你们。」
刘裕发呆半晌,苦笑道:「明白哩!」
燕飞哈哈一笑,洒脱的去了。
--------------------(第四章完)--------------------
《边荒传说》 第十四卷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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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先锋部队
燕飞正要横过集南,再绕北而去,忽闻后方蹄声轰鸣,回头一瞥,眉头大皱的停下来。
庞义和高彦各乘一骑,正朝他追来,后面还牵着一匹空骑。
庞义哈哈笑道:「好小子!竟敢撇下我们私自行动,该当何罪?」
高彦喘着气道:「幸好我对你燕小子心中的想法了如指掌,摆摆尾巴便猜到你是向左向右
,营救千千岂可缺我们一分儿?」
两人在燕飞身前勒马停下,三匹马皆神骏非常,一看便知非凡。
燕飞苦笑道:「你们想陪我去送死吗?」
高彦跃下马来,傲然道:「边荒集是专门创造奇迹的地方,从边荒集走出去的人当然也可
以创造奇迹。我们怎会是去送死呢?我敢肯定可以把千千和诗诗迎接回来。」
庞义也跳下马来,把空骑牵到燕飞身旁,欣然道:「这是没有标记的鲜卑宝马,可省掉我
们实至名归的边荒第一高手不少的脚力。」
燕飞早生出疑心,愕然道:「拓跋仪?」
高彦一手搭上他的肩头,朝他脸孔喷着气失笑道:「你这胡涂的小子,还以为自己是神不
知鬼不觉的,事实上人人把你古怪的行为瞧在眼内,只是没有说破吧!哈!看到荆州军撤
兵大家都是兴高采烈,独有你落落寡欢,一个人到了颖水吹风,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就
是大蠢蛋。」
燕飞苦恼道:「我一个人去,要打要逃,方便得很,有了你们两个随行,我会多了很多顾
虑。」
庞义不悦道:「你现在是要去救人而不是当刺客,是要斗智而非斗力,我们不但不会防碍
你,反而还对你有很大的助力。更何况我们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最后想得疯了,千千和
小诗更没有返回边荒集的希望。」
高彦把他推到马旁,喝道:「勿要再说废话,我们是跟定你了,快上马!」
燕飞的目光投往南门。
庞义豪气干云的道:「大家是明白人,不会有婆婆妈妈的送别场面。我们三个便是营救千
千和小诗的先锋部队,边荒集将永为我们后盾。去吧!」
燕飞心中一阵感动,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飞身上马,高彦、庞义随之。三人催马疾行,绝尘而去,踏上漫长艰困的征途。
燕飞、庞义和高彦三人坐在泅水南岸,享受着由庞义亲手烧烤的狼腿,马儿们自由写意的
在草坡吃草休息。
长风沿河拂至,吹得三人衣衫猎猎。
高彦移到燕飞旁坐下,问道:「燕爷啊!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呢?可否请你老人家开恩赐
示,不要像变了个哑巴似的。」
庞义没好气道:「小飞心情不佳,你勿要烦他。我们当然是到洛阳去,慕容垂到哪里去,
我们便到哪里去。」
燕飞颓然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高彦和庞义听得面面相觑,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高彦抓头道:「你的『不知道』究竟是甚么意思?过泗水后我们便踏入险境,随时会遇上
敌人。如何在敌境潜踪匿迹是小弟的拿手好戏,但总要有个目的地才行。」
庞义帮腔道:「小彦说得有道理,在北方我们是仇家遍地。铁士心是你宰掉的,只要让任
何黄河帮众发觉我们离开边荒,必不顾一切来寻仇。你老哥又是慕容永兄弟悬红通辑的人
,燕人更不肯放过你。所以我们必须有周详的计划,方可以走出边荒,否则会虑验了你老
哥说去送死的谶语。」
高彦叹道:「你老燕形相独特,不用摆出款儿也一副边荒第一高手的模样,不想点办法,
确是寸步难行。」
燕飞苦笑道:「我并非不近人情,而是有些情况是你们不理解的,因为我失去了与千千的
联系。」
庞义和高彦你眼望我眼,仍是一头雾水。
庞义皱眉道:「你和千千一直有联络吗?」
燕飞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却是一种心灵的联络,我可以听到她的话,也可以把信
息传给她。之前能识破慕容垂对付我们的阴谋,全赖她告诉我。」
两人听得目瞪口呆,燕飞有奇异的感应,是边荒集人尽皆知的事,并凭此除去花妖,却从
没有人想过他的感应愈来愈神奇。
高彦失声道:「你这小子竟练成传心术了!」
庞义双目发亮,大喜道:「如此我们将更有把握救她们回来。」
燕飞惨然道:「只恨在过去五天,我却收不到她只言片字。我是不能主动找到她的,只有
当她心中强烈地想着我,我方可以感应到她,建立以心传心的联系。」
庞义恍然道:「原来你担心千千出了事,难怪一直哭丧着脸孔。依我看是因距离太远,所
以你的传心术才不灵光。」
燕飞叹道:「我也希望理由在此,可是对岸便是洛水平原,离洛阳不到三天马程,该没有
距离远近的问题。」
庞义和高彦均无言以对,心情立即变得沉重起来。
难道千千真的出事了。
庞义问道:「你最后一次联络上千千,是几天前的事呢?」
燕飞道:「就是我进入钟楼刺杀铁士心的一刻,我感到她内心的悲伤,因为她收到安公逝
世的消息。」
高彦一震道:「可能她是因悲伤过度病倒了。」
燕飞勉强振作精神道:「不论如何,我们第一站是洛阳,到时候一切将见分晓。」
庞义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如此鲁莽地硬闯洛阳,只会坏事。一旦让慕容垂知道我
们离开边荒去营救千千和小诗,必定会尽出人手追杀我们,那时不但救不了人,还会自身
难保,所以必须有周详的计划。」
高彦道:「平时看你一副英明神武的样儿,因何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反变得六神无主,
进退失据。你是我们边荒的最佳剑手,快拿出你当剑手的智慧和冷静来。」
庞义接下去道:「慕容垂是北方最厉害的人,武功才智均不在你燕飞之下,若你发挥不出
你的本领,如此只是送上门去供人宰割。」
听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燕飞倏地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是过度紧张千千,又因急于求成,
疏忽了欲速反不达的至理。
沉声道:「你们有甚么好的提议?」
高彦道:「说到打听消息,是老子我的看家本领,你们根本不用踏足洛阳半步,一切交给
我去辨便成。」
庞义拍腿道:「好主意!高小子装神似神,扮鬼似鬼,保证没有人可以识破他的身分。到
弄清楚情况后,我们再决定怎么办如何?」
燕飞深吸一口气道:「就这么办!」
刘裕踏人大江帮东门的总坛,忽然想起燕飞。他们三人离开边荒集已十多天,不知情况如
何呢?
光复边荒集后的首个钟楼议会,决定了新的权力分配。
飞马会、北骑联和姜帮各自保持原有的地盘,汉帮的地盘理所当然地由大江帮接收,原漠
帮的东门总坛变为大江帮的总坛。
屠奉三是新冒起的势力,雄霸小建康,只划出部分楼房予羯帮。
姬别、费二撇和红子春三人仍继续当他们的边荒集大豪,各自拥有庞大的生意。红子春在
边荒集失陷之战受创极重,到现在仍处于养伤期。不过却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因为各派
系间再没有敌意,还互相扶持。
整个边荒集处于微妙和友善的均衡里。
钟楼议会的席位多增三个,一个预留给光复边荒集的大功臣燕飞,一个予夜窝族的新领袖
姚猛,另一个当然虚位以待边荒集的精神领袖纪千千。
荒人从四面八方来归,南北水陆路交通畅顺无阻,才十多天工夫,边荒集再次兴旺起来,
且是前所未有的盛世时期。
所有人都清楚明白,边荒集将会有一段长治久安的时光,至于好日子何时终结,却没有人
敢肯定。
江文清在她新设的书斋单独接见刘裕,益发显出她不单重视刘裕,且视他为亲密战友。
江文清仍是一副翩翩俗世佳公子的男装打扮,但刘裕现在总能在「他」的眉目表情和举手
投足间,捕捉到「他」女性柔媚的一面。连他自己亦感奇怪,为何以前当「他」是宋孟齐
时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心理作用的确神妙。
刘裕在伏案工作的江文清前坐下,道:「我刚想来见小姐,便于此时接到小姐的传召。」
江文清放下手上账簿,朝他瞧来微笑道:「如此请刘兄先道出来见文清的理由,然后文清
方把要说的事奉告如何?」
刘裕笑道:「小姐真懂得先发制人。我是来向小姐道别哩!现在边荒集大局已定,大江帮
站稳阵脚,复兴只是时间问题,我在这裹则闲得发慌,所以应该是时候回去向玄帅报告。
」
说到谢玄,刘裕神情一黯,显是想到谢玄来日无多。
江文清当然明白他的心事,她更是现时边荒集内,除刘裕外唯一晓得谢玄死期不远的人。
轻描淡写的道:「边荒集不是从来不会令人发闷的地方吗?听说刘兄以前到边荒集来,总
爱和高彦逛夜窝子,为何这十多天刘兄竟没有踏足青楼半步呢?」
刘裕大感尴尬,想不到她竟清楚自己这方面的事,虽然明知她是借题来开解自己,一时也
有点不知所措。更不能告诉她自己之所以无心于欢场,原因在乎王淡真。只好苦笑道:「
燕飞和高彦到了北方出生入死,我还何来如此情怀。」
江文清的清澈目光似能透视他的内心般细看他好半晌,「噗哧」娇笑道:「刘兄脸红哩!
好吧!暂时放过你。勿要怨我扯你后腿,你真的认为我们大江帮的复兴,只是时间上的问
题吗?」
刘裕微一错愕,心忖在她面前说话确不可有任何含糊,她的伶牙利齿会教任何人招架不来
。正容道:「因为我对小姐充满信心,所以认为小姐凭着边荒集之利,必可重现昔日大江
帮的威风。」
江文清叹道:「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们仍处于挣扎求存的劣境裹,甚或可说是苟
且偷生。两湖帮虽受重挫,可是有桓玄撑聂天还的腰,两湖帮仍是独霸长江的局面,直接
影响整个南方的形势。我们唯一可做和该做的事,是利用从边荒集得到的财富,于边荒集
发展造船业,至于如何凭此振帮,要看刘兄了!」
刘裕心中暗赞,江文清不急于报仇,肯定是明智之举。因为大江帮元气未复,兼且失去靠
山,只宜偃旗息鼓,好好休养生息。边荒集乃天下巧匠人才集中苍萃之地,而大江帮本身
是造船的专家,若能以边荒集为基地,发展出既可图大利又可壮大自己的造船业,是最佳
的选择和策略。
他愈来愈感到谢玄助自己拉拢江文清,确是妙招,他当然不可以辜负谢玄的好意。
点头道:「这正是我要回广陵的原因。」
江文清秀眸露出担心的神色,柔声道:「有玄帅在,你的安全该不成问题,可是玄帅若去
,在北府兵内谁能保护你?又有谁愿意保护你呢?刘牢之吗?他始终出身寒门,不能不看
高门的脸色做人,否则恐怕自身难保。」
刘裕从容道:「这正是我们必须先收复边荒集的原因,从今天开始,我和贵帮的命运将会
挂勾,谁想得到边荒集的庞大利益,只有通过我刘裕;而贵帮能否振兴,则看我刘裕是否
争气。」
江文清淡淡道:「你好像少算了一个人?」
刘裕微笑道:「我怎会疏忽屠奉三?在我离开前,我会和他见面谈心。我们都晓得屠奉三
非是三言两语可以争取过来的人,且他亦有他的野心。可是只要日后我能证明说出来的非
是空口白话,终有一天他会发觉舆我们合作,比当桓玄的杀人工具来得有利。」
江文清凝望他好半响,点头道:「我愈来愈明白为何玄帅舍其它人不选,偏挑你作继承人
。屠奉三是个实际的人,否则不会站在荒人这边,亦因此在边荒集取得根据地,得到荒人
的认同。」
又道:「刘兄准备何时离开?」
刘裕道:「我见过屠奉三后立即走。」接着叹一口气道:「玄帅最害怕的事,是『大活弥
勒』竺法庆会到建康去,一旦让弥勒教在建康落地生根,不但谢家会家破人亡,南方佛门
亦会遭到浩劫,其破坏力实难以想象。所以我曾答应玄帅,会尽一切办法阻止竺法庆夫妇
到南方去。」
江文清默然片刻,道:「这个我明白,幸好边荒集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我们会尽一
切办法监视弥勒教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即飞报刘兄。」
刘裕感激道:「多谢小姐!」
江文清白他一眼道:「这是人家份内事嘛!还要那么客气。」
刘裕的心儿不争气地急跃几下。
说真的,江文清的动人处实不在王淡真之下,不过不知是否因她是大江帮之主的特殊身分
,还是因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情怀,总没法连系到男女之情上去。
只好在心中提醒自己,她是伙伴和战友,绝不可将关系弄得复杂起来。
干笑两声,胡混过去。
两人又商量好回到广陵后保持联络的秘密手法,江文清直送他至总坛大门。
江文清美目深注的道:「我们将会有好一段日子分隔两地,刘兄要好好保重,若真的感到
事不可为,不如回到边荒集过些山高皇帝远的日子。一天南北未统一,边荒集仍是天下最
自由的地方。」
刘裕心中一阵感触,与江文清这美女此刻的情景,颇像情侣依依不舍的惜别,但事实当然
不是如此。
诚挚的道:「你也要小心,边荒集也是天下最危险和变化无常的地方。我去哩!」
说罢掉头便去。
江文清在背后娇呼道:「告诉玄帅,大江帮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恩德。」
刘裕挥手表示听到。
下一刻他踏足东大街,朝夜窝子的方向走去,经过空荡荡的第一楼,更是百般感慨在心头
。
第一楼已变成荒人心中夜窝子外另一片圣土,当第一楼重新于此矗立,边荒集的光辉方会
完全恢复过来,否则总留下一个不可弥补的缺陷。
--------------------(第五章完)--------------------
边荒传说》 第十四卷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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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争雄南北
高彦的鸟鸣暗号在荒村后方的密林响起。
燕飞睁开双目,现出前所未有的慑人异芒,稍留即逝,虽回复平常的眼神,已比往日更深
邃难测。
方圆十多丈内任何声息,包括虫行鼠窜的微音,一一展现在他的听觉网上。
高彦的足尖点在邻房的檐边,接着投往他打坐处的破屋,只带起微细的破风声,显示这小
子的轻功又有长进,且是故意向他卖弄。
燕飞唇角显出一丝笑意。
在高彦到洛阳打探消息前,他用了一天一夜功夫,为这小子打通奇经八脉,令高彦在武学
上作出突破,跨前了一大步,现在终于见到成果。
他的金丹大法实是自古以来从未出现过、介乎人仙间的奇异功法。以之修己,神通变化;
以之助人,更是功效惊人。于对纪千千思忆和伤情的沉溺里脱身出来后,他清楚明白若要
从慕容垂手内成功夺回纪千千,自身必须超然于失落的情绪上,否则会像上次于镇荒岗般
惨败在孙恩手上。所以他数天来潜心修练,亦趁此空间为庞义打通体内闭塞的经脉,开发
他的气窍,好使庞义能进窥上乘武道的境界。
高彦从破窗穿入,点地一个翻腾,落在燕飞身前,学他般盘膝坐下,举起双手道:「看!
我的身手快要追上你了。」
燕飞笑道:「少说废话!」
高彦仔细打量他,大喜道:「好燕飞!现在才像边荒第一高手的模样。
冷然自若,深不可测。离开前我不知多 担心,窝囊成那样子,如何去救人?」
燕飞心中欣慰,高彦永远充满活力和希望,在建康时受伤失意的高彦便像另一个人,不过
高彦那时的失意有大半是因自己失去武功而来的。
皱眉道:「打听到甚么消息?」
高彦四处张望道:「庞老板呢?」
燕飞道:「他打猎去了。」
高彦道:「幸好这条荒村与世隔绝,所以还有猎物可捕,现在洛阳附近不但行人绝迹,鸟
默也逃命去也。唉!好好一个大好河山,整天你攻来我打去,弄得有如鬼域。依我看最后
胜利的会是我们的边荒国,因为终有一天所有地方都会变成边荒。」
燕飞从他惴惴不安的神情,已可大概想象到洛阳一带的恐怖情况。战争把一切正常的生活
摧毁,人民四散逃亡,盗贼逃兵四处杀人抢掠。
他清楚高彦的性格,如此的开场白,正表示他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故大卖关子。
点头道:「一天北方没有统一,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苻坚本来是最有希望的人,可惜走错
了一步,立即输掉占尽上风的棋局。」
高彦道:「关中的情况更可怕,苻坚仍在作回光返照式的垂死挣扎,以慕容冲兄弟、姚苌
和苻坚为首的三大势力互相攻伐,闹得关中成人间地狱,人皆流散,道路断绝。噢!不要
这样看我,你的眼神差点可要了我的小命,慕容垂和千千并没有到洛阳去。」
燕飞失声道:「甚么?」
高彦老气横秋的道:「甚么甚么的?若换了你去探消息,保证连慕容垂的影子也摸不着。
他奶奶的!幸好是我老彦亲自出马,加上点运气,找到以前在洛阳负责收风的线眼,方查
到实况。」
燕飞失去耐性,道:「如你再兜圈子说话,我会把传给你的内功收回来,那时便知道得而
复失的滋味。」
高彦陪笑道:「我只是想多添点生活的情趣,这可是千千亲传的仙法,不论好事坏事,都
可从中取乐。哈!说哩!你听后会放下心事,但又会不快乐。千千病倒哩!」
燕飞长长吁出一口气,反轻松起来,道:「你的消息非常管用,证实了我的怀疑。事实上
自第一次与千千展开传心对话,我感觉到她的传心能力一次比一次弱,该属心力的损耗。
当晚我把千千带离敌船,已感觉到她的体力很差,所以当乍闻安公噩耗,她再撑不下去。
」
高彦得意地道:「现在终证明千千仍然在世。真教人难以相信,慕容垂竟会因千千不到洛
阳督战,而径自率亲兵团折往荣阳,留下高弼和儿子慕容宝攻打洛阳。而洛阳守将翟斌捱
不到七天便开城投降。洛阳已入慕容垂之手。」
燕飞讶道:「你的线眼确实神通广大,竟能如此清楚慕容垂的情况。」
高彦道:「老子我在这方面当然有办法,在现今的时势裹,官职、权位都没有保证,只有
黄澄澄的金子能打动人心。老翟的手下裹有我的人,一锭金子不够,塞他娘的两锭,连哑
佛都要开金口,盲眼金刚变开眼的。」
燕飞也不得不由衷地道:「幸好你这小子死都要跟来。」
又不解道:「慕容垂为何不带千千到洛阳养病,反避往荣阳去。」
高彦道:「慕容垂高明得教人心寒,任何漫不经意的一招,恐怕内中均暗藏杀机。洛阳现
在十室九空,人人均晓得洛阳四面受敌,关中军若出关,第一个目标便是洛阳。或者正因
如此,慕容垂不愿将千千主婢安置于险地。」
燕飞沉吟片晌,问道:「关中形势如何?」
高彦道:「你要详细的报告还是扼要的描述,任君选择。」
燕飞没好气道:「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任何外围的变化,都会影响我们营救的策略。」
高彦欣然道:「我是在设法刺激你的小脑袋。关中的情况,须从数个月前一场大战说起,
苻坚和慕容冲在长安城西展开一场激烈杀,苻坚奋起余威,杀得慕容冲逃往又名阿城的
阿房宫去,岂知苻坚不知是失去信心,还是怕重蹈淝水之战的覆辙,竟然抵城门而不入,
自行返长安去,留下儿子苻晖对付慕容冲,结果当然是苻晖给打得人仰马翻,且在被责后
一气之下自杀身亡。由此役开始,苻坚最终的噩运开始了。」
燕飞点头道:「苻坚的确犯了致命的错误,不论对他如何忠心的将领,也晓得他再无复昔
日之勇。」
高彦道:「此役后苻坚被迫退守长安,而慕容冲和姚苌则轮番攻打长安,希望能比对方先
攻夺长安。根据关中逃出来的人估计,苻坚绝撑不了多久。」
燕飞一震道:「我明白了,此正为慕容垂退往荣阳的理由。」
高彦一头雾水道:「我不明白!关中发生的事怎会影响到慕容垂在关外的进攻退守?」
燕飞分析道:「现在北方的争霸,将决定于关东和关西两大势力之争。关东是慕容垂的天
下,关西虽形势未分,但胜负快将揭晓。不论是慕容冲兄弟或姚苌胜出,首先要应付的将
是慕容垂的威胁。慕容垂在洛阳摆的是另一种空城计,目的是引阴西的恶蛇出洞,待敌军
泥足深陷,再聚而歼之,如此慕容垂将可长驱直进,收复关西之地。当关东关西尽成其大
燕领土,北方天下将是慕容垂囊中之物。」
高彦拍腿叹道:「有道理!不过你说的是北方诸雄争霸之战,与我们营救千千的秘密行动
有甚么关系呢?」
燕飞道:「关系将大得很。我问你一个问题,在正常的情况下,如慕容垂一直寸步不离千
千主婢,我们如何救人呢?」
高彦呆瞪着燕飞,像首次肯脚踏实地的面对残酷的现实般,容色渐转灰黯苍白,颤声道:
「根本没有机会。」
又颓然道:「若你燕高手是要刺杀慕容垂身边某一个人,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性,却绝不
是救走两个人,而其中的小诗根本不懂武功。除非……」
燕飞鼓励的道:「除非甚么呢?」
庞义的声音在入口破门处接下去道:「除非我们能打垮慕容垂随身的精锐军团,如此方有
拯救她们的真正机会。」说罢把摘来的野蕉随手抛在两人身旁,颓然挨着门墙坐下,把脸
孔埋进双手里。
高彦拍腿道:「好!让我立即返回边荒集去召救兵,把荣阳弄个天翻地覆。」
庞义默然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
燕飞冷冷瞧着高彦。
高彦发呆片刻,像在自问自答,又像在征询两人意见的道:「难道不行吗?」
接着双目湿起来,两片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来。
庞义抬起头来,双目直瞧着从屋顶破洞延长进来的野藤蔓,道:「即使出尽边荒集的好手
,要硬撼慕容垂的军队,也只是自取灭亡。恐怕尚未到荣阳,早被打个落花流水。」
高彦呜咽道:「纵然明知是送死,我们也要去试一试,就我们三个去想办法,不要牵累边
荒的兄弟。死便死吧!千千和小诗是我们带到边荒集的,我们……」
说到最后一句,已无法完句,代之是控制不住的哭泣。
燕飞任他哭了一会,神情冷静,双目精芒闪闪,道:「要救回她们,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
以帮我们。」
高彦一震,现出半信半疑的神情,呆看燕飞。
庞义问道:「谁?」
燕飞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我的兄弟拓跋珪。」
高彦愕然道:「拓跋珪?」
燕飞目光扫视两人,肯定的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慕容垂在北方根本没有对手,只
有拓跋珪是唯一例外,他更是慕容垂最顾忌的人,亦惟有他训练出来的部队,可与慕容垂
的无敌雄师在战场上决胜负。救回千千和小诗的唯一途径,是与拓跋珪全面合作,助他打
败慕容垂,他则助我们救人,再没有另一个方法。」
庞义怀疑道:「拓跋珪真的如此了得?」
燕飞淡淡道:「你有更好的提议吗?」
两人无言以对。
燕飞目光投往窗外,道:「我到边荒集去,是要逃避战争的杀戮生涯,岂知却愈陷愈深,
现在只好认命哩!你们立即返回边荒集,我则起程往盛乐找拓跋珪,用尽一切手段助他对
付慕容垂,明白吗?」
庞义道:「小彦回去好了,我要随你一道去,此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我宁愿冒杀身之险
,也不愿度日如年的过日子。」
高彦失声道:「我怎可以独善其身?我也要到盛乐去。」
燕飞微笑道:「好吧!吃饱野蕉后我们立即起程。十来天的工夫,你们该会明白因何我认
为拓跋珪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刘裕在小建康的原匈奴帮总部,现易名为「振荆会」内见到屠奉三。
对方在内堂接见他,没有任何手下陪伴,包括其头号心腹阴奇。只看如此排场,便知道屠
奉三肯和他「谈心事」。
两人隔几坐下,喝着香茗,悠闲得有点像朋友聚旧聊天,事实上两人是友是敌,只在一念
的变化。
屠奉三首先进入正题,微笑道:「刘兄是否来道别呢?」
刘裕苦笑道:「屠兄猜得准哩!」
屠奉三淡淡道:「刘兄可知我为何一猜即中?」
刘裕继续苦笑,缓缓摇头。
屠奉三吁出一口气,上望屋梁,徐徐道:「自边荒集光复以来,有几件事一直萦绕心头,
第一件当然是燕飞三人的拯救行动,而刘兄何时回广陵去,亦是我关心的事。」
接着目光投往刘裕,迎上他的目光,双目神光闪闪的道:「因为刘兄愈早回去,愈显示谢
玄内伤严重,否则刘兄会长留边荒集,因为在这里刘兄更能发挥效用。」
刘裕道:「我来找屠兄前,早晓得瞒不过屠兄,不过我仍决定来和屠兄好好谈一谈。」
屠奉三单刀直入的问道:「谢玄还有多少天的命?」
刘裕毫不犹豫的道:「或可拖多数十天,又或拖不过明天,恐怕玄帅本人也不敢肯定。」
屠奉三一震无语。
刘裕道:「屠兄可把今次我来见你的事,或说过的其中一些话,包括玄帅的情况,知会南
郡公,我绝不会因此怪屠兄。」
屠奉三竖起拇指道:「不愧是我屠奉三的好对手,屠某清楚哪些话该告诉南郡公,哪些话
该隐瞒,刘兄请放心。」
刘裕感激道:「我今次回广陵去,将会经历人生裹最凶险的一段时光,卷入朝廷和北府军
系间最激烈的斗争里,生死成败难卜,但我却没有丝毫恐惧之意,只会全力以赴,力争到
底。希望屠兄予我一点时间和机会。」
屠奉三凝望着他,似要把他看个仔细,唇角绽开笑意,点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
行。若我分析无误,刘兄根本没有半分成功的机会,只堪作谢玄的陪葬。」
刘裕淡淡道:「如我死不了呢?」
屠奉三哈哈笑道:「那我会对刘兄刮目相看。」
刘裕道:「只是这句话便足够了。」
屠奉三皱眉道:「一句话怎足够呢?我还可以帮刘兄一个忙,于上报南郡公的信函里,指
出刘兄是北府襄可以争取的人才之一,如此将对刘兄有利无害。」
刘裕愕然道:「南郡公肯相信吗?」
屠奉三欣然道:「有谢玄在,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可是谢玄若去,南郡公将成为司马皇朝
外最有势力的人,也成为对抗孙恩和北方诸胡的唯一希望,一切都会改变过来。」
刘裕比任何人更明白屠奉三正在试探他,看他是否是诡谲的政治斗争里的好人材,如他执
着古板、一成不变,便可置他于不理。
点头道:「此计妙绝,多谢屠兄。」
屠奉三长笑道:「谢玄果然没有看错你,换了是其它人,必会断然拒绝。只有刘兄明白到
谢玄去后,整个南方将会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任何事都会发生。」
刘裕道:「屠兄肯予我一点时间静观变化吗?」
屠奉三坦然道:「在南郡公与聂天还结盟前,我绝不会为任何渺茫的希望作出任何承诺,
现在却可以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你要我给你多少时间?」
刘裕道:「三年如何?」
屠奉三长吁一口气道:「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刘兄有多少成把握?」
刘裕断然道:「我有十足十的把握!」
屠奉三仰天一阵大笑,倏地探手过来,道:「好!在这段期间内,我绝不会动大江帮半根
毫毛,刘兄请放心回去。」
两手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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