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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8月30日19:35:10 星期五), 站内信件
《边荒传说》 第十三卷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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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雄材伟略
谢玄领刘裕进入书斋,坐下后,谢玄道:「安叔去后第三天,司马曜以司马道子领扬州刺
史,负责全国军事。在名义上,军政大权便由司马道子独揽。为了令此事不那 碍人眼目
,司马曜同时任命三叔为卫国大将军,等若国家的最高统帅。」
三叔是谢石,亦即谢安的亲弟,淝水之战时谢石是名义上的统帅。刘裕先是心中错愕,旋
又释去心中疑虑。建康实质的军政大权早落入司马道子手上,现在擢升他为扬州刺史,只
是确认既成的事实,也以此安司马道子之心。曼妙为司马曜想出来的「平衡之计」是经过
深思熟虑的,绝非鲁莽行事。
谢玄续道:「一天司马道子当权,石叔的街国将军只是个虚位,何况自安叔去后,石叔因
伤心过度,一直卧榻不起,如此封赐,只是个笑话。」
刘裕深切感受着南晋头号世族的谢家,由淝水之战的鼎盛期,忽然滑下陡坡的转变,谢氏
的风流轶事,随谢安、谢玄之去,转眼将变为明日黄花。
在书斋坐下之后,他一直克制对王淡真的挂念和担心。正如谢玄对他的训诲,成大事者必
须在个人方面作出种种牺性。他的牺牲表面不露丝毫痕迹,实际上是沉重至难以承受的痛
苦。
足音响起,一名年纪与刘裕相约的年青军官大步进入书斋,向谢玄致军礼,却不望刘裕半
眼。
此人身材高大结实,长相不算英俊,却是神采奕奕,充满活力。
刘裕并不以他对自己的冷淡为异,因来人是谢玄亲兵之首的何无忌,乃刘牢之的外甥,与
他同为副将级的年青军官。大概他受到刘牢之的影响,对谢玄看重他刘裕颇不以为然。
谢玄淡淡道:「请我们的客人来吧!」
何无忌施礼告退。
刘裕记起谢玄说过要为他引见一个人,心忖谢玄口中的客人肯定是此人,奇怪的是谢玄并
没有指名道姓,而何无忌却一听便明白是谁,益发显出事情的神秘感,不由也生出好奇心
,不过只是非常淡薄的情绪。
他的人虽坐在这里,一颗心却早飞到王淡真处,深切体会到神不守舍的滋味。
忽然谢玄的声音传人他的耳内道:「你觉得无忌这个人如何呢?」
刘裕吓了一跳,道:「小裕不敢评论,事实上我与他并不稔熟。」
谢玄微笑道:「小裕认为我们尚有很多机会像现在这般交谈吗?」
刘裕虎躯一震,醒悟过来,晓得谢玄并不是随意闲聊以打发时间,而是近乎「交待后事」
,故没有一句话是无的放矢,虽然此刻他完全把握不到他说话背后的用意。沉吟道:「他
的剑法相当不错,办事能干,且对玄帅的事守口如瓶,休想从他身上打听玄帅的意向。」
谢玄道:「这是当亲兵的必然条件,没啥出奇。他是我从淝水之战有功劳者中提拔的人之
一。之所以看中他,一来因他不但心存理想,且绝不会感情用事,更因他与牢之的关系。
」
刘裕一震朝谢玄瞧去,迎上谢玄锐利的目光,心申明白过来,谢玄是因他刘裕而重用何无
忌。何无忌可以变成刘裕和刘牢之间的缓冲和桥梁,所以谢玄提醒他,更暗示他该拉拢何
无忌。
谢玄不仅是战场上的无敌统帅,更是权力斗争的高手,在这方面的能耐不亚于谢安。如非
命不久矣,环顾当今天下,即使桓玄以至乎孙恩、慕容垂之辈,恐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此着确是厉害之极,影响深远。问题在于如何令何无忌服他刘裕呢?
谢玄道:「你明白了!」
刘裕点头应是。
谢玄叹道:「二叔既去,三叔病情又殊不乐观,我则时日无多,淝水之战我谢家的功臣,
只剩下琰弟一人。琰弟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当比我有更深的感受。未来的路不会是好走的
,我会为你尽力作出安排,小裕你千万勿让我失望。」
刘裕涌起热血,在这一刻,他忘掉了王淡真,双目泪涌,下跪道:「小裕于此立誓,绝不
辜负玄帅对我的期望。」
足音响起。
神秘的客人终于到达。
百多骑在星空下穿林过野,全速奔驰,迅若旋风。
慕容战一马当先奔上一座小丘,朝西望去,颖水在三里外蜿蜒而过,三艘风帆比他们落后
近两里,只是三点光芒,有点像三个深夜才钻出来活动会发亮的精灵。
慕容战哈哈笑道:「看慕容垂你如何走出我们的掌心。各位!我们何不小休片刻,待慕容
垂赶上来后,方一口气朝蜂呜峡奔去。」
拓跋仪来到他另一边,闻言笑道:「好主意!」朝后方打出手号。
接着两人交换个眼色,均生出心中异样的感觉,想到的是将来双方难免为敌,此刻却是合
作无间。
屠奉三、燕飞策骑来到他们两旁,目光自然往敌舰投去。
后方百多名拓跋鲜卑族战士,纷纷驰上山丘,散立四人身后,士气昂扬。
他们心目中的英雄燕飞死而复生,对他们是最大的鼓舞和激励。
燕飞全神贯注的凝望敌船,忽地虎躯一颤,双目神光俱盛。
屠奉三、拓跋仪和慕容战讶然朝他瞧来,旋又释然,猜到他是感应到纪千千。
只有燕飞自己心中明白,他不单感应到纪千千,还舆纪千千的心灵再次建立神妙的联系,
「看到」北方最令人惊惧的慕容垂。
纪千千醒转过来,首先想到的是燕飞,就在这一刻,她清楚感觉到燕飞的心灵与她的结合
在一起,且燕飞非常接近。
她「呵」的一声拥被坐起来,睁开美目,映入眼帘是慕容垂威武的身形。
慕容垂立在舱窗旁,目光朝颖水东岸望去,神情从容却带点冷漠,闻声朝纪千千瞧过来,
微笑道:「小姐的脸色好看多了,我已解开小姐身上的禁制,小姐将不会再出现先前的情
况。」
纪千千一颗心却在忐忑跳动,慕容垂锐利的眼神,彷似看穿她和燕飞的心灵联系,暗吃一
惊下,「心内的燕飞」立时云散烟消,没法把他留住。
慕容垂讶道:「小姐因何事忽然变得紧张呢?慕容垂是绝不会伤害小姐和小诗姑娘的。小
姐作客北方,我必会躬尽地主之谊,令小姐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纪千千勉强压下波动的心情,避开他慑人的目光,垂首轻轻道:「你不正在伤害我吗?千
千根本不想到北方去。」
慕容垂缓移脚步,到她床边坐下,细审近在咫尺纪千千的如花玉容,鼻内填满她青春健康
的芳香气息。柔声道:「情非得已,请小姐见谅。我已安排好丰盛的节目招呼小姐,包保
小姐不虚此行,第一站将是位于洛水平原的伟大都会。」
纪千千娇躯一颤,举目往他望去,失声道:「洛阳?」
慕容垂微笑点头道:「正是洛阳。」
接着长身而起,负手回到窗旁,目光扫视右岸远近,续道:「征服边荒集只是我军事行动
的起点,虽然过程比我预想的困难,但一切仍是在我的掌握里。小姐也勿要对你边荒集的
战友生出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对我慕容垂来说,他们根本未够道行,只是战场上的嫩口
儿。」
纪千千对他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隐隐感到慕容垂强掳自己北返的行动,并非如表面般的
简单。一时说不出话来。
燕飞!你在哪里呢?
就在这一刻,她再次感觉到燕飞。虽然体力因禁制被解而大有好转,可是精神仍感疲弱。
慕容垂淡淡道:「你的战友若要救你,唯一方法是在前面的蜂鸣峡伏击船队,那是由此到
泗水最佳的偷袭地点。」
纪千千登时色变,心神被他的说话硬扯回来,终断了与燕飞心灵的联结,瞪着慕容垂道:
「你在说甚么?」
慕容垂没有别过头来看她,仰望深黑的夜空,轻松的道:「随我来的七千战士,此时该改
变行军路线,离开颖水穿过边荒直扑洛水平原。这支部队将是洛阳之战的奇兵,在敌人最
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突然出现。」
纪千千心神剧震,明白过来。
整个行军行动是个陷阱,而中途改携自己乘船北上更是计中之计,一切尽在慕容垂算计中
。
慕容垂旋风般转过身来,哈哈笑道:「小姐明白哩!」
纪千千心湖内波涛汹涌,首次生出绝望的情绪。慕容垂实在太厉害哩!
难怪他敢视边荒集诸雄如无物。天下间是否有人斗得过他呢?
慕容垂从容道:「洛阳将是我争霸天下的踏脚石,趁此关中大乱之时,洛阳只是孤城一座
,难以坚持。」
纪千千呼吸急促起来,关心的非是洛阳,而是燕飞和边荒集的兄弟。道:「你是故意让他
们猜到我在船上,对吗?」
慕容垂欣然道:「和小姐说话确是人生乐事,不用费无谓的唇舌。只要不是疯子,谁都不
敢正面攻击我们北返的部队,只能采取于某点突袭的战略,人数则贵精不贵多。如此确是
防不胜防,因为颖水西岸河滩岸崖处处均是埋伏藏身的好处所,故而我索性让他们有明显
的目标,有更佳的伏击点,当他们以为智谋在握之际,岂知正落入我的掌握里。」
纪千千色变道:「你狡猾!」
慕容垂哑然失笑道:「小姐此言差矣!所谓兵不厌诈,此乃战场上的常规。来救小姐的肯
定是荒人中最有本领的人,只要把他们收拾了,荒人将失去乎反败局的机会。唉!若非小
姐正处于与我对立的情况,否则不单不会责我用诈,还会为我的奇谋妙计鼓掌喝采。不过
终有一天小姐会改变过来。」
纪千千肯定地摇头道:「你勿要枉费心机,不如干脆杀了我吧!纪千千是永远不会改变立
场的。」她忽然感到打心底涌起的疲倦。
慕容垂哈哈一笑,道:「小姐尚未复原,好好睡一觉吧!小姐离开建康,不是要经历多姿
多采的刺激生活吗?随我慕容垂征北闯南,看着我统一天下,不正是人生快事吗?小姐很
快会把边荒集抛诸脑后,比起洛阳、长安,边荒集算甚么一回事。」
言罢推门去了。
看着慕容垂轻轻为她关上舱门,一阵强烈的劳累袭上心头。
纪千千心中高呼千万勿要睡去,偏是力不从心,挨往床头。现在十万火急之事,是把慕容
垂的阴谋传送予燕飞,可惜心力实在损耗过巨,眼皮子重若千斤,颓然闭上双目。
真想爬起来穿窗投进颖水去,可是想起胆小脆弱的诗诗,转瞬打消此意。
燕郎啊!你听到我心底里的话吗?
倏忽间,燕飞又在她心深处出现。
「蜂鸣峡是个陷阱」。
传出这句话后,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人人摸不着头脑地盯着燕飞,如非燕飞数次打手势阻止他们发问,他们定会问个清楚明白
。
燕飞脸色忽晴忽暗,眉头深锁。
忽然叹道:「我们中了慕容垂的奸计。」
屠奉三、慕容战和拓跋仪无不是智谋过人之士,却都听得一头雾水,不明他沉默良久后,
为何忽然有这么一句话。
慕容战道:「是否再感应不到千千在船上?」
燕飞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感觉,直到此刻,他仍不愿让人晓得自己和纪千千有心灵相通
的异能,特别是屠奉三或慕容战这些爱慕纪千千的人。
不知是否因距离接近的关系,他和纪千千的以心传心比之以前任何一次心灵的接触更要立
体和清晰。他不单「看」到慕容垂,还听到他的说话。虽是时断时续,但已让他把零碎的
说话砌出完整的意思,同时看破慕容垂超凡的手段。
若没有纪千千作神奇的探子,肯定结果会是他们一败涂地,不过现在或仍有挽回败局的少
许机会。
屠奉三紧张的道:「慕容当家说对了吗?」
燕飞收摄心神,答道:「千千仍在船上。」
拓跋仪也忍不住问道:「问题究竟出在甚么地方?你怎会忽然知道?」
燕飞面对最难解释的问题,却又不能不说清楚,否则没法说服他们三人。深吸一口气后道
:「这或者叫福至心灵。盛名之下无虚士,慕容垂能纵横北方从未遇上敌手,当然有他的
一套本领。看!这三艘船灯火刻意亮着,隔数里仍可清楚看见,摆明是要引起我们的注意
,惹我们怀疑千千确在船上。撇开我的奇妙感应不谈,因为慕容垂不知道亦不会相信我有
此能耐。换过是你们,会怎么办呢?」
慕容战点头道:「当然不理是否空船计,总之绝不容这三艘船离开边荒。」
屠奉三神色凝重地点头道:「燕兄所言有理。我们根本无战船可用,唯一方法是在狭窄险
急的蜂鸣峡拦截这三条船,只要慕容垂先一步在蜂呜峡两岸布下伏兵,可将我们一网打尽
。」
拓跋仪一震道:「此计既毒又绝,我刚才还在想既有充裕时间,何不尽用三千二百战士,
便更十拿九稳,可操胜券。」
慕容战皱眉道:「可是慕容垂七千大军远远落在后方,黄河帮的人又要守卫边荒集和两座
木寨,凭甚 来对付我们最精锐的荒人联军呢?」
燕飞一字一字缓缓道:「若我所料不差,在那里恭候我们的将是由慕容宝率领以万计的部
队。」
三人为之色变。
屠奉三倒抽一口凉气道:「岂非杀鸡用牛刀吗?」
燕飞叹道:「我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直觉,攻打边荒集只是慕容垂征服北方的起步,下一个
目标将是洛阳。这三艘船是引开我们主力大军的手段,在颖水西岸行军的部队,现在应已
改变方向,从边荒直扑洛阳。」
慕容战剧震道:「糟糕,若慕容垂在边荒秘密行军,到兵临城下,洛阳的守将方会知道。
」
三人均明白他震骇的原因,苻坚早已日暮途穷,关中将成为慕容战族人和姚苌的天下,慕
容垂的行动摆明是冲着他们而来,一旦让慕容垂攻占洛阳,关中危矣。
拓跋仪沉声道:「我们该怎么办?」
燕飞暗幸没有人怀疑自己的「直觉」,答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在蜂鸣峡前把千千救回
来,其它的在救回千千后再作打算。」
三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明了没有地理形势的配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第一章完)--------------------
《边荒传说》 第十三卷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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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只争朝夕
刘裕呆看着何无忌带进来的客人,完全猜不到对方是谁,其身形却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刘裕敢肯定和对方并不稔熟,否则虽是从头到脚被斗篷宽袍包里遮蔽,以他北府兵首席斥
候的眼力,仍可从此人的步姿把对方认出来。
神秘的客人向谢玄施礼,其目光似在斗篷深暗处注视站起来迎客的刘裕,但没有说话。
谢玄的亲兵头子何无忌正要告退,安坐主位的谢玄轻描淡写的道:「无忌留下!坐!」
何无忌现出错愕的神色,与客人坐往刘裕对面的太师椅,居客人下首。
只从坐姿便可看出谢玄和谢安的分别,后者仍保持高门大族推崇的跪坐,而谢玄却接纳胡
风的坐法,显示出他革新的精神和务实的作风。
谢玄向客人道:「这处全是自己人,文清不用有顾忌。」
刘裕从「文清」联想到大江帮江海流的爱女江文清的一刻,对方正拉下斗篷,如云秀发写
意地披散下来,现出如花玉容。
刘裕失声道:「宋孟齐!」
江文清美目深注地瞧着他,平静地道:「刘兄你好!」
何无忌应是首次得睹她的真面目,看得目不转睛,为她的美丽震摄。
谢玄道:「文清一向爱作男装打扮,且有一套扮作男儿的功法,小裕给文清骗倒,绝不稀
奇。」
江文清歉然道:「刘兄请见谅。」
刘裕明白过来,谢玄是从江文清处得悉自己的事,所以再不责难他。忍不住问道:「令尊
……」
江文清神情一黯,垂首轻轻道:「先父已于五天前辞世。」
刘裕叹道:「是否聂天还做的?」
江文清微微点头。
谢玄道:「文清今早到广陵找我,使我弄清楚边荒集失陷前后的情况。小裕的报告太粗疏
哩!为何不把以身犯险,故意引屠奉三一伙人追杀你的计谋说出来。当遇上江帮主时,小
裕曾力劝江帮主弃舟登陆,奇袭孙恩,只是不被采纳。如此关键的过程,小裕亦只字不提
,令我误以为小裕是贪生怕死之徒。告诉我!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刘裕听得百感交集,惨然道:「比起燕飞他们誓死力抗南北大军的夹攻,这些算甚么一回
事。唉!玄帅明鉴,我一直为离开边荒集致不能与边荒集的兄弟共生死而内疚,所以不愿
提起这些事。」
他漏了说出来的是王淡真对他的影响,令他心灰意冷,失去生趣,故自暴自弃。
江文清台头朝刘裕瞧来,道:「谁会认为刘兄是懦夫呢?只可惜被屠奉三看破刘兄的计谋
,故采借刀杀人之计,把消息泄露给孙恩。孙恩遂利用这消息怂恿任遥出手,乘机除去任
遥。」
刘裕愕然道:「文清小姐怎会如此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江文清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因为屠奉三的副手阴奇一直与我并肩在河上与黄河帮
缠战,直至黄河帮决水灌边荒集,我们借水势欲重返边荒集,岂知黄河帮又截断水流,我
们只好驱船回南方。」
刘裕问道:「阴奇究竟是生是死?」
江文清道:「阴奇与我在抵达颖口前分手,他潜回边荒去探察屠奉三的生死,我则赶回去
见爹,看看可否反攻边荒集。唉!幸好如此,方见到爹的最后一面。」
接着又道:「三天前,我已与阴奇重新建立联系。」
谢玄道:「文清正为此来见我,小裕你明白吗?」
刘裕心中填满炽热的情绪,对王淡真的愁思担心大幅减轻,又感到何无忌正不住打量他。
点头道:「小裕明白。」
谢玄沉声道:「我们今天在这襄说的话,绝不可以传人第五人的耳内。」
何无忌一震朝谢玄瞧去。
谢玄目光落在他身上,道:「无忌若认为没法守秘密,可以立即离开。」
何无忌往前跪倒,断然道:「无忌誓死为玄帅守口如瓶。」
谢玄满意道:「起来!我没有看错你。」
何无忌回归座位,显然对谢玄视他为心腹非常感动。
刘裕暗呼厉害,谢玄这一着耍得很漂亮,轻描淡写下已令何无忌受宠若惊,也令他生出与
自己同一阵线的感觉。
原本与何无忌疏离和带点敌意的关系,忽然变得密切起来,因他们将共享同一个秘密。虽
然刘裕仍不晓得谢玄接着会说出甚 么须保密的事来。
谢玄向江文清微一点头,刘裕和何无忌晓得她即要发话,目光都投到她身上。
在何无忌眼中,江文清虽然身分特殊,且是位美丽的异性,感受却远没有刘裕般深刻,因
为刘裕曾领教她扮作宋孟齐时的灵奇变化,而直至此刻他仍有些儿没法把她们视作同一个
人。
此时此刻的江文清神色平静,刘裕却清楚从她一对清澈的眸神看到她内心隐藏着不为人知
的痛苦。
书斋内的气氛沉着凝重,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对刘裕来说,更是一生人中最难捱的一夜。不过江文清的现身,确令他不由自主作出反省
。比对起江文清的帮破家亡,自己的苦难确不算甚么一回事。
事实上直到此刻,他仍有点怀疑王淡真对他的爱,没法弄清楚她钟情自己究竟有多少是因
为对谢玄的崇慕,或因纪千千遁往边荒集的行为所引发,又或是为逃避家族买卖式的婚姻
,故而不顾一切投入他这位救星的怀抱里。
江文清道:「今次边荒集之战,我们大江帮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没法保持一向的业务,
所以我已下令暂时揠旗息鼓,避过两湖帮的追击。」
何无忌和刘裕你眼望我眼,到江文清说出此番话,方晓得大江帮受挫如此深重,至乎无力
与两湖帮正面对抗。
谢玄点头道:「这不失为眼前最佳策略,大江帮因边荒集之失而帮亡,亦可因边荒集而再
次兴盛。」
刘裕和何无忌明白过来,江文清来找谢玄,不但要向谢玄投诚,更是要借谢玄之力重夺边
荒集。
而边荒集已成大江帮唯一的避难所,大江再没有他们藏身之所。
何无忌道:「南郡公怎肯坐视两湖帮扩张势力呢?」
江文清沉声道:「此正是文清今趟来拜见玄帅的主要原因,聂天还已与桓玄秘密结盟,由
两湖帮取代我帮。」
何无忌和刘裕听得面面相觑,桓玄舆两湖帮一向势如水火,两不相容。而现在最没有可能
的事,竟已发生。
谢玄叹道:「孙恩低估了聂天还,我则是低估了桓玄。此着对桓聂二人均是有利无害,聂
天还可趁此方便接收大江帮的业务,桓玄则可以放任聂天还以削弱扬州的经济和贸易。」
荆州占有大江上游之利,等若控制着建康最主要水运的命脉,桓玄不用出手,便可以影响
建康,朝廷问罪时可把一切问题推在聂天还身上。
本来的均衡已被摧毁。
何无忌色变道:「竟有此事?」
谢玄朝刘裕瞧来,道:「小裕对此事有甚 看法?」
刘裕苦笑道:「桓玄下一步将是从孙恩手内夺取边荒集的控制权,且不用亲自出手,只须
全力支持聂天还便成。」
谢玄欣然道:「小裕的看法与文清不谋而合。荆扬之争,不但在乎大江的控制权,还须看
边荒集落入谁的手上。如若聂天还成功,建康危矣!」
刘裕感到江文清和何无忌均朝他打量,晓得他们在惊异他思想的敏捷和独到,心中却没有
丝毫喜意。沉声道:「聂天还能在急流裹勇退,已狠狠打击了孙恩作反的大计,且陷入进
退两难之局。」
聂天还投靠桓玄,只是权宜之计,以对抗恨其入骨的孙恩。
又向江文清道:「桓玄的头号手下屠奉三已成边荒集联军的一分子,令小姐的形势更为不
利。」
江文清淡然道:「幸好事情并不如想象中般恶劣,聂天还与桓玄结盟的事正是由阴奇通知
我。他肯告知我此事,当然是有目的,刘兄可猜到屠奉三的心事吗?」
刘裕知她在考量自己的才智,道:「屠奉三对桓玄拉拢聂天还显然非常不满,更有被削权
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屠奉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荒人对聂天还的仇视,若他引入聂天还,辛
辛苦苦与荒人建立的关系会一朝丧尽。问题在他仍未到公开反对桓玄的时候,只好暗中请
小姐想办法,务要聂天还永不能踏足边荒集。」
何无忌瞪大眼睛直望刘裕,好像到此刻方第一次认识刘裕的模样。
江文清点头道:「刘兄看得很透彻。」
谢玄恰然道:「屠奉三对桓玄该非死心塌地,个中因由异常微妙,照我和文清的猜测,他
应是如海流叔般,对大司马桓大将军的忽然病殁,生出怀疑。」
何无忌失声道:「甚么?」
刘裕开始明白谢玄为何先要各人对会上说过的话守口如瓶,因为若传了出去,将会惹起轩
然大波。
问道:「朝廷方面有甚么动静呢?」
谢玄现出个不屑的表情,冷然哂道:「司马道子和王国宝还以为找到立威的好机会,把边
荒集全揽到身上去,通过皇上来警告我不得插手。哼!以司马道子的好大喜功,现下必是
摩拳擦掌,准备大举进攻边荒集。」
刘裕摇头道:「孙恩怎会容他放肆呢?」
何无忌皱眉道:「一天有玄帅在,那轮到孙恩放肆才对。」
谢玄苦笑道:「若孙恩还把我放在眼内,就不敢沾边荒集半点边儿。不过我会教他因边荒
集而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且更会因边荒集而输得一塌糊涂。」
转向何无忌道:「无忌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挑刘裕作继承人,因他比我更优胜处是他并没
有高门大族的沉重枷锁,像荒人般放纵和狠辣大瞻。告诉我,北府兵内尚有何人及得上他
?安公是绝不会看错人的。他看中燕飞和刘裕,正因他们是南方未来的希望。所以我要你
全力协助他,以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但若你有丝毫怀疑,可以坦白说出来,我绝不会迫
你去作不情愿的事。」
江文清一对美眸立即亮起来,晓得谢玄已成竹在胸,拟定好收复边荒集的全盘策略,所以
迫何无忌表态。心中不由涌起对伟人般的崇敬,而刘裕正是谢玄手上最厉害的一着。
何无忌双目神光电射,先毫不犹豫迎上谢玄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接着朝刘裕投去,肃容道
:「刘大人是我记忆中首位能和玄帅畅谈军事的人。其它人总要请玄帅反复解说,方才明
白,令人感到不够痛快。可是刚才我听你们闲聊般的对答,却大感爽脆。刘大人的才智,
无忌确是自愧不如。」
接着向谢玄下跪道:「玄帅的吩咐,就是我头上的圣旨。更晓得玄帅是爱护无忌,指点无
忌一条明路。无忌愿誓死效忠玄帅所指定的任何人。」
刘裕和江文清均晓得这是必然的结果,自淝水之战后,北府兵已当了谢玄是神而不是凡人
。
谢玄朝刘裕微一点头,暗示他该说几句话安抚何无忌,建立初步的关系。
刘裕抢前扶起何无忌道:「你这么看得起我刘裕,我真是受之有愧。大家以后就是兄弟,
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何无忌见他给足自己面子,大感受落,欣然道:「请刘大人多些提点无忌。」
二人重新坐好后,谢玄向江文清道:「文清有否听到我受伤休养的消息?」
江文清点头道:「外面传得很厉害,据闻谣言是由天师道散播的。」
谢玄微笑道:「文清因何指这是谣言而非事实?」
江文清大吃一惊道:「可是我没法从玄帅身上察觉到半丁点儿伤势?」
谢玄向何无忌道:「这方面无忌知道得最清楚。」
何无忌现出不解的神色,道:「玄帅自今午开始,却像大有起色,令我们人人暗中欢喜,
只是不敢说出来。咦!刘大人的面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
江文清早注意到刘裕神情古怪,好像羞惭得无地自容,悔疚交集的样子。只是以她的慧黠
,仍没法明白其背后的原因。
谢玄叹道:「小裕将来的成就,必不在我谢玄之下。」
江文清和何无忌一头雾水地瞪着两人。
谢玄微笑道:「小裕不用自责,此事与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整个形势的变化,令我
不得不走上这条路。我谢玄纵是死,也要死得有意义。」
今次轮到江文清和何无忌听出不妥当处,且清楚与谢玄的生死有关,无不心神剧震。
谢玄盯苦口唇颤动却没法说出半句话来的刘裕,思索道:「我似乎从未告诉过你,我从佛
门处得传一种能摧发生命潜力的秘术,可把任何伤势压下,佛门名之为『普渡』,渡己以
渡人。」
刘裕惨然道:「玄帅确没告诉过我,我是从玄帅可忽然预知自己命不过百天之数,又忽然
回复盐曰日的神采,而生出怀疑。」
江文清和何无忌容色大变,明白过来。他们怎都没猜到谢玄的伤势严重至如此地步。谢玄
若去,肯定南方大乱,而谢玄现在正是安排后事。
不知是谁先起立跪倒,眨眼间三人全跪在谢玄膝前,非如此不足表现对谢玄的敬慕和渲泄
心中的震撼悲愤。
谢玄长笑道:「生生死死,我谢玄丝毫不放在心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族的担子。我
谢家为南朝衣冠之首,也使我们在任何乱事中首当其街,避无可避。」
刘裕热泪盈眶道:「只要我刘裕有一口气在,必全力维护谢家。」
谢玄摇头道:「这是另一件让我担心的事,一天小裕未成北府兵之首,绝不可插手管我谢
家的事,否则必遭横祸。现在眼前当务之急,是收复边荒集。我暂时停止你在军中所有职
务,让你回复自由之身,好与文清全力合作,并将此安排知会北府所有将领。同时我会亲
身送二叔遣体回建康安葬,以此镇着司马道子、桓玄、孙恩和聂天还之辈。当边荒集成为
你的后援,你将变得有本钱与任何人周旋。一切要看你本身的奋发和努力,而无忌将会在
军里作你的呼应。在我大去之前,谢某会尽力为你铺好前路。去吧!」
刘裕重重向谢玄叩三个响头,偕江文清毫不犹豫地离开。
--------------------(第二章完)--------------------
边荒传说》 第十三卷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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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建立互信
燕飞、屠奉三、拓跋仪和慕容战四人立在颖水东岸一处较高的岸崖,静待慕容垂的船队。
急赶个把时辰后,始觅得此处较为理想的伏击点。
不过他们只有一次伏击的机会,因为上游五里处便是蜂鸣峡,再没有时间安排另一趟的袭
击,且再没有出奇制胜的优势。明刀明枪下,他们是绝无机会的。
燕飞等虽是边荒集最顶尖的高手,可是慕容垂的亲兵团名著北方,特别是被称为『八杰』
的亲兵头领们,均是慕容垂族内一等一的高手,何况坐阵的是与孙恩、竺法庆等齐名的慕
容垂。
慕容战叹道:「慕容垂确是狡猾,在到北寨前,船队靠柬岸行驶,摆明猜到我们埋伏于西
岸。而再从北寨开出,却靠西岸而行,完全掌握到我们追赶他们的路线。」
拓跋仪审视河道点头道:「这截颖河宽达三十多丈,若没有辅助,没有人能飞越如此远的
距离,只是这一关,已很难克服。」
慕容战苦笑道:「这仍非最大的问题,最危险是对方灯火通明,只要敌人提起精神,瞪大
眼睛,定可发觉我们从天而降,只要弯弓射箭,即可置我们于死地,偷袭也再不成其偷袭
,而是供敌人练靶。」
屠奉三沉吟道:「从水裹进攻又如何?只要有人在水裹托我一把,对方舰身又不高,我有
把握窜到甲板上去。」
慕容战道:「若对方有高手在船头监察水面的情况,肯定可先一步发现我们埋伏在水底,
那比在空中更难抵挡敌人的强弓劲箭。」
屠奉三断然道:「既然没法偷袭,我们便来个明攻,立即赶制木筏,于河道弯位处偷袭,
看看谁的刀子够快。」
众人目光落在燕飞身上,看他是否同意。
燕飞沉声道:「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晓得慕容垂把千千藏在哪一艘船上,而我更有把握可
于登船后察觉千千主婢二人的位置。假设我们的行动能快若惊雷,且有人为我牵制慕容垂
,我有信心带千千和诗诗安全登上西岸,若有接应,肯定可逃离慕容垂的魔掌。」
屠奉三欣然道:「听燕兄的语气,便知燕兄对突袭之法成竹在胸,请燕兄指点。」
此时手下来报,在上游里许处发现敌人的前哨阵地。
拓跋仪暗抹一把冷汗道:「幸好小飞像能未卜先知似的,先一步料到蜂鸣峡是个陷阱,否
则我们必然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慕容战忧心重重的道:「如此说慕容垂下一步将是进攻洛阳,我要立即使人飞骑知会关中
的族人。」
屠奉三道:「通知了又如何?你的族人正与苻坚作最后的斗争,根本无力理会关外的事。
何况洛阳仍在苻坚手上,若我是苻坚派守洛阳的人,见大势已去,明智选择便是开城投降
,或许还可以在新燕国当上一官半职,风风光光的活下去。」
拓跋仪道:「在我们来说,唯一抗衡慕容垂的方法,是光复边荒集,断去他的财资粮路。
」
慕容战重重叹一口气,朝燕飞瞧去,沉声道:「我们该如何行动?」
风帆从广陵开出,逆水西上。
江文清领刘裕坐上的并非易被认出的双头船,而是一艘式样普通的客货船。不过刘裕却看
出其外形只是为掩人耳目,实际上此船性能极佳,操舟的十多名汉子均是水道的高手,且
人人武功高强,显示大江帮虽受重挫,仍有反击之力。
他并不是单从这十多人的强弱而作出如此判断,而是从众人沉着和不屈的眼神,看出大江
帮矢志复兴的精神。
就像他刘裕,在谢玄置生死荣辱于度外的感染下,已回复雄心壮志,暂且撇下儿女私情,
全心全意投进收复边荒集的重任里去。
谢玄此招极之高明,等若改变了他的北府兵身份,成为大江帮的一分子。如若成功夺回边
荒集,大江帮将变成他的伙伴,假设他能进一步登上北府兵统领之位,大江帮会为他卖命
,因为江文清将不可能有更佳的选择。
江文清来到他身旁,低声道:「你的好朋友燕飞挑战孙恩,一去无踪,应是凶多吉少,不
过玄帅却持相反的看法。」
刘裕朝她瞧去,从侧面的角度看,她的轮廓清楚分明,有如刀削,确令人生出百看不厌的
感觉,充满英气。特别是她乌黑的眸珠闪闪有神,像在黑夜闪亮的珍奇宝石,散射出智慧
的光芒,非常动人。
他差点脱口说出任青媪告诉他的事实,幸好悬崖勒马,否则便不知该如何解释。深思后道
:「我曾和燕飞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他是福大命大的奇人,所以我同意玄帅的瞧法,而
绝不是一厢情愿的主观愿望。」
江文清叹道:「我也希望燕飞吉人天相,失去了他,对我们是大损失。」
刘裕晓得她认定燕飞已死,岔开话题问道:「我们边荒集众兄弟情况如何呢?」
江文清道:「在战争开始前,千千先令过客旅人和老弱妇孺离开边荒集,然后又把大批妇
女送往小谷,直接投入战斗的荒人只在万许之数。边荒集失陷之际,约四千多荒人突围逃
去,而千千仍苦守夜窝子至天明,方率余下的六千多人投降,并施展出她举世无双的外交
手腕,说服敌方不杀一人。」
接着声音提高少许地道:「纪千千早为各人定下种种应变之计,所以当那四千多人逃出去
后,依约定遁往巫女丘原,在那裹重整阵脚。屠奉三、慕容战、拓跋仪三人没有受伤外,
其它领袖如呼雷方等都受伤颇重,令他们不敢妄动。幸好慕容垂和孙恩均没有空暇于边荒
集逗留,所以她派阴奇来联络我,连手反攻。」
刘裕沉吟片刻,道:「他们该不会同意你来找我们北府兵。」
江文清坦然道:「这个当然,玄帅亦清楚此点,故只派你来助我,而你刘裕更是荒人唯一
可以接受的北府兵,因为你是燕飞、纪千千和高彦的朋友。」
刘裕道:「我可以在哪一方面帮上小姐的忙呢?」
江文清莞尔道:「我以为该由你告诉我才对!我还以为你会有一队北府兵的精锐随行,怎
想到竟只是你单枪匹马?」
刘裕心想原来如此,自己当然不能丢了谢玄智帅的威名。道:「小姐可知有一条秘道,可
让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边荒集去?」
江文清动容道:「此事有多少人晓得?」
刘裕道:「此为高彦往来边荒集的秘密通道,后来燕飞领我由此道进入边荒集,所以联军
若要反攻边荒集,非是没有可能的。照我估计,慕容垂一方对秘道并不知情。」
江文清苦笑道:「高彦也像燕飞般失踪了。」
刘裕愕然道:「甚么?」
江文清把高彦一去无踪的事扼要说清,然后道:「纵然慕容垂和孙恩各自率师离开,两方
仍会留下重兵镇守千辛万苦夺回来的边荒集,以应付联军和南北诸势力的反击。刘兄是北
府兵最出色的斥候,我想请刘兄亲走一趟边荒集,当清楚掌握形势后,我们便可以部署反
攻。」
刘裕摇头道:「兵贵神速,我不用到边荒去,也可以猜到整个形势,现在只想先弄清楚贵
方的确实情况。」
江文清皱眉细看他半响,道:「好吧!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心中猜想的情况?」
刘裕道:「便由边荒集开始,慕容垂和孙恩不杀投降的荒人,故因千千的手段,更主要是
晓得荒人乃边荒集兴盛的关键,苻坚当日便是因屠杀拓跋族的人,致令荒人离心。所以我
敢保证投降的荒人虽不准离开边荒集,却会得到善待。」
江文清点头道:「这确是阴奇告诉我的情况,刘兄看得很准。」
刘裕听她虽然口头上赞许,但语调平淡,显然并不认为猜中与否是甚 一回事。心忖若不
显点手段,对方绝不会当自己是个人物。
谢玄派自己协助江文清收复边荒集,可说是对他刘裕的一个考验,不单代表谢玄对大江帮
的支持,更予自己机会与大江帮建立紧密的伙伴关系。将来若能成功掌北府兵的兵权,大
江帮将成为他有力的臂助。
事实上江文清是别无选择,只好信任谢玄的眼光和他死前百天为刘裕作出的安排。除非像
孙恩或聂天还的公然造反,否则任何帮会都要依附官方的某一势力。大江帮以大江为生计
,更需有势力人士的支持,以前是荆州桓家,现在则是谢玄的继承人刘裕。
即使强如聂天还,为了接收大江帮的业务,也不得不和桓玄妥协,互相利用。
边荒集是大江帮最后的希望,失去边荒集,大江帮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刘裕发觉自己愈来愈少想起王淡真,却弄不清楚他是爱她不够深,还是因肩负重任,无暇
分神。
从容道:「现在边荒集的敌人最搪心的是遘荒联军的反击,他们忧虑的非是求之不得的正
面硬撼,而是害怕荒人采游击战术,截断他们北方的粮道。」
江文清点头同意。
司马道子一方虽力不足以远征边荒集,可是截断边荒集南方的水陆交通却是游刃有余,如
此北方的水陆交通将成为边荒集敌人驻军的命脉。
由此看去,一天边荒联军在,边荒集休想回复繁荣兴盛。于此可见纪千千命荒人突围逃生
的一着,影响深远,且令胜负未分。
刘裕续道:「边荒集一役裹,我们边荒联军的舰队全军覆没,再没法控制河道的交通,这
正是联军不得不向小姐求援的理由。可以这 说,谁能控制颖河,谁便是最终的赢家。」
江文清定神打量他好一会,道:「我现在开始明白玄帅为何挑选你作继承人,我在得悉边
荒集的形势后,反复推研,方得出刘兄刚才说出的结论。而刘兄却是双目一转,便有答案
。眼前情况清楚明白,即使敌人把边荒集变成洛阳、长安、建康般的坚城,仍只是一座孤
城,没有荒人频密的交易,边荒集只像一个逐渐干涸的池塘,最后没有鱼儿能生存。不过
敌人从边荒掠夺大批牲口和粮食,足可以支持几个月。而我们则不可以长时期地等待下去
,刘兄有甚么好提议呢?」
刘裕微笑道:「所以我说要先弄清楚小姐手上的实力。」
江文清沉默片刻,道:「先父为人谨慎,似早预见有今天的情况出现,五年前于淮水的支
流新娘河的偏辟河湾设立秘密基地,由我二叔江海文主持,也成为我们建造双头船的秘密
基地。二叔是设计战船的出色巧匠,如非这些年来他不断改良战船,我们大江帮肯定没有
今天的成就。」
刘裕欣然道:「令尊确是高瞻远瞩的水道大豪,不知可动用的战船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可
用呢?」
江文清道:「可以立即开赴战场的双头船有十二艘,战士一千三百人。这是我们仅余的力
量,如若战败,几年内休想回复元气。」
刘裕喜道:「如此实力,可教任何人料想不到。只要我们能突破司马道于在颖口的封锁线
,便可以驱船直扑边荒集。」
江文清皱眉道:「我并不把建康水师放在眼内,不过边荒集的敌人会以檑木、铁索或木栅
一类布置封锁河道,配合黄河帮的战船,我们极难应付。」
此时风帆转入左方支河,望南而下,速度大增。
离天明尚有个许时辰,对刘裕来说,今夜特别漫长。
刘裕思索道:「颖水离边荒集二十多里处有一道往西的支流,通往一个小湖,可作为我们
隐藏船队的秘密基地。照我估计,水道若有障碍,也该在离边荒集数里的范围内,否则便
难以与边荒集互相呼应。只要我们转入该处,不但可避敌人耳目,且进可攻退可守。」
江文清道:「竟然有这么一处好地方,为何没听祝老大提起过呢?」
刘裕道:「这条河道起始的一段狭窄至仅容一船通过,河床浅窄,只有当河水涨时方可进
入。不过在此段后河道转为深阔,舟行方面再没有任何问题。」
江文清用心打量他,没有说话。
刘裕叹道:「小姐是否心中在想,刘裕这小子因急于立功,故虚构出这么一个好地方,哄
我到边荒集去。到时再没法回头,只好孤注一掷陪他到边荒集冒险。对吗?」
江文清「噗哧」娇笑,横他一眼道:「原来你是个有趣的人。」
她显露出女性娇美的一面,看得刘裕眼前二兄,愈发忘掉她「宋孟齐」的形象。
江文清续道:「我脑中确闪过你所说的念头,不过最后想到你不但是玄帅千挑万选的人,
更是燕飞的生死之交。若连你都不能信任,还可以信何人呢?」
刘裕知她仍未尽信自己,正容道:「若我有一字虚言,教我不得好死。」
江文清微嗔道:「好哩!我就相信你吧!问题在只有水涨时,方可以驶入此隐蔽的支流,
水浅时怎 办?又或进入后始水退,我们岂非困死在那里?」
刘裕仰望夜空,信心十足的道:「论观天之术,我极可能是北府第一人。现在正值雨季来
临,看天色数天内必有一场大雨,只要我们立即起程,说不定可趁大雨闯过颖口。至于如
何在暴雨逆急流而上,便要看小姐的本领。」
江文清傲然道:「我们的双头船是天下性能最佳的战船,我们办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办得
到。」
刘裕道:「如此我们将大有胜算。当藏身小湖后,我们可密切监视颖河的动静。最好是让
司马道子或聂天还打头阵,我们则在旁捡便宜。」
江文清精神大振道:「刘兄几句话解决了令我们忧虑的众多问题,更明白你所谓兵贵神速
的意思。只要我们再和边荒联军取得联系,便可以让敌人尝到南北夹攻的滋味。」
刘裕道:「我唯一担心的是桓玄,不单因他是玄帅最顾忌的人,更因他与屠奉三的关系。
屠奉三虽然不满他,但仍未到敢公然背叛他的地步,屠奉三更不得不为在荆州的亲族着想
。以桓玄的为人,绝不肯放过取得边荒集的机会。」
江文清道:「必要时我们只好先下手为强,除去屠奉三。」
刘裕点头道:「只好如此。」
风帆转过河弯,眼前景象豁然开阔,前方出现一座大湖,湖岸泊满大小舰船和渔舟。
刘裕心中立志,他将会从大江帮此秘密基地,展开他统一天下的大业,以报答谢玄知遇之
恩。其它一切再不重要。
想到这里,心内至深处泛起王淡真的花容。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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