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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8月30日19:36:55 星期五), 站内信件

边荒传说》 第十三卷 
作者:黄易 
www.hytd.com 来自:悲情者 
【第十章】 剌杀巧计 
当宗政良、铁士心和徐道覆,在钟楼顶的观远台举行紧急军事会议,燕飞和刘裕正伏在广
场边缘一座楼房暗黑里遥望钟楼。 
整个夜窝子黑沉沉的,只有钟楼灯火通明,在入口处有两队骑兵,看装束便知属占领军的
不同派系。 
刘裕低声道:「夜窝子该是集内最安全的地方,敌人为何不把窝内的高大楼房征作营房之
用。」 
燕飞道:「据我们的猜测,应不出两个原因:首先是两大势力互相提防,所以把夜窝子当
缓冲区;另一个原因是因兵力不足够,所以把兵员全投进外围的防守上,军队的驻扎亦在
外围。」 
刘裕欣然道:「我们累得他们很惨,无时无刻不在防备我们反攻,弄至风声鹤唳,睡难安
寝,只要我们能占领小建康,可轻易收复夜窝子。」 
燕飞道:「如我们进占夜窝子,只会惹得两方人马团结一致来反攻我们。上上之计是只针
对北方军,只要我们成功刺杀铁士心,北方军将不战而溃。而徐道覆则只有坐呼奈何。」
 
刘裕点头道:「我想的确没有你们所想般周详。现时的情况,绝非像表面般简单。荆州和
两湖的联军,是针对徐道覆而来,铁士心和宗政良都是聪明人,该不会蠢得插手到此事去
,且桓玄和聂天还肯定是更佳的伙伴。」 
燕飞动容道:「你的分析精辟入微,情况应是如此。这么看,假如我们只以铁士心为目标
,徐道覆亦不会过问。」 
刘裕还想继续说下去,燕飞的手搭上他肩头,沉声道:「钟楼内的人正下楼哩!」 
刘裕愕然道:「你能看穿钟楼的厚壁吗?」 
燕飞淡淡道:「我看不见也听不到,可是却感觉得到,这是没法解释的。」 
三个人鱼贯从钟楼走出来,仍不住交谈,没有立即登上手下牵候在旁的战马。 
刘裕感到头皮-阵发麻,燕飞这种感应力已臻达通玄的层次,若把这种超乎武学的玄觉,
用于剑术上,会是怎么样的剑法?难怪能与强敌慕容垂战个不分胜负。 
燕飞沉声道:「长胡子的是铁士心,黑披风那个是徐道覆,另一个是宗政良,他背上的大
弓很易辨认。照我看,边荒集终于否极泰来,老天爷又开始照拂我们,故让我在这裹碰上
他们,将来便不会杀错人了。」 
刘裕心中暗叹一口气,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位好朋友。燕飞是因慕容垂夺走了纪千千主婢
,被激起他体内所流动着胡血襄的狠性。他已从一个厌倦战争的人,变成必须通过战争手
段去达致目标的冒险家。燕飞并不是寻常的高手,他可以是武林史上最可怕的刺客,也是
战场上无敌的猛将。 
他清楚燕飞完全掌握到三人的虚实,所以产生出必胜的信心。 
徐道覆首先踏蹬上马,率手下飞骑而去,蹄声震荡着空寂的古钟场,如此不必要的催马疾
驰,使人生出异样的感觉,想到徐道覆如不是在分秒必争的匆忙中,便是借此以发泄心中
某种情绪。 
铁士心和宗政良目送徐道覆离开后,仍没有上马策骑之意,径自私语。 
燕飞两眼不眨地审视他们。 
刘裕也有观察猎物的感觉。对方若保不住边荒集,并不是因战略或任何一方面的失误,招
致失败,而纯是输在未能识破荒人在集内的秘密和布置,猛虎不及地头虫的道理。 
道:「我心中有个疑惑,一直想问你。」 
燕飞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似要把对方看个通透,点头道:「说罢!」 
刘裕道:「边荒集失陷前,你力主我返广陵见玄帅,是否因预感到将挡不住孙恩和慕容垂
的夹击,所以着我离开以保小命,将来好为你们报仇呢?」 
燕飞终朝他瞧来,道:「那并不是预感,只是理性的分析,你是玄帅和安公最后的希望,
若为边荒集牺牲太浪费了。」 
刘裕苦笑道:「果然如此。」 
铁士心和宗政良终于上马,不疾不徐地从北大街的出口离开。 
燕飞拍拍刘裕肩头道:「我们走!」 
卓狂生的说书馆位于夜窝子内西大街的路段、是一座两进的建筑物,前进是说书馆的大堂
,后进是居室。 
两人踏足后院,后门立即敞开,两名战士闪出,致敬施礼,让他们入内。 
入门后,另有七、八名战士迎接他们,其中一人道:「巡兵刚离不久,要一个时辰后方有
敌人再巡视附近。」 
燕飞点头应是,领着刘裕进入似是卧室的地方,榻子被移开,现出密室的方洞入口,透出
灯光,还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 
刘裕有种一切尽在边荒联军掌握中的感觉,随燕飞进入密室。 
密室没有丝毫气闷的感觉,显是像庞义的酒窖般,有良好的通风系统。室内一边放了一张
长方形酸枝木制的桌子,还有六、七张太师椅,另一边在地上有十多张卧席,此时有五名
战士正拥被酣睡。 
卓狂生、费正清和程苍古围坐桌子说话,卓狂生见到两人,喜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们
正想找人说话。」 
费二撇容色苍白,显是内伤仍未痊愈,不过精神尚算不错,伤势应大有起色。 
密室的两端堆满武器、食水和干粮,使人联想到仍方兴未艾的边荒集争夺战。 
两人坐下,费二撇和程苍古都亲切向刘裕问好,视他为自己人,原因当然在他与大江帮新
建立的密切关系。 
卓狂生欣然道:「我们已拟出收复边荒集的全盘大计,你们也来参详。」 
程苍古笑道:「我和二撇的脑袋怎会想得出这种事来,勿要拉我们下水。」 
燕飞暗忖卓狂生可能是边荒集内最具创意的荒人,夜窝子、古钟场和钟楼议会,都是由他
的超级脑袋想出来。若不是他力捧纪千千,纪千千也不会成为抗敌的主帅。从这角度去看
,孙恩杀死任遥实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否则天才晓得卓狂生会如何为任遥颠覆边荒集。
 
笑道:「说来听听。」 
卓扛生目光落在刘裕身上,兴奋道:「看到刘老兄依约来会,最令人高兴,因为这代表聂
天还懵然不知,你们的水上雄师已附在项脊之上,更添我们反攻边荒集的胜算。」 
刘裕受他兴奋的情绪感染,雄心奋起,心忖如此方算有血有肉地活着,充满危险,也充满
乐趣,且不是寻常的乐趣,而是在胜败难测下,一步步迈向军事目标的未知与快乐。在广
陵面对的只是无谓却不可避免的人事斗争,令人烦厌。 
费二撇道:「我们卓名士想出来的东西,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卓狂生干咳一声,道:「荆州军和两湖帮如此匆匆压境而来,是看准燕人和天师军间的矛
盾,针对的是徐道覆。」 
燕飞点头道:「我们也这 想。哈!不!应是刘裕想到才对。」 
卓狂生向刘裕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又道:「此乃我们胜败的关键,荆湖两军来得匆忙,准备方面当然不足,在别的地方当然
问题不大,可是这襄是边荒,没法沿途取得补给,所以只能倚赖水路或陆路的粮货运送。
」 
程苍古道:「陆路并不易走,因道路损毁,轻骑快马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载重的骡车却是
寸步难行,费时费力。所以敌人的运粮线,该是边荒的命脉颖河。」 
刘裕拍桌道:「对!荆州军全属骑兵,依我的观察,他们顶多只有十多天的干粮。两湖帮
的战船可携带多点的粮食,但也很快吃光。所以必须倚赖从南方源源不绝运来的粮食。」
 
向着卓狂生竖起拇指道:「卓先生的想法,与我们昔日应付北方入侵敌人的战略不谋而合
,先任由敌方深入,然后以水师攻击对方粮船,截断对方粮道,此法万试万灵。」 
燕飞点头道:「难怪聂天还要筑起木寨,正是作储粮之用。」 
卓狂生道:「现在我们再猜测荆湖两军对边荒集采取的战略,他们既然只是想取天师军而
代之,当然不会大举进攻边荒集,而是全面封锁南方的水陆交通,令铁士心明白谁是该合
作的伙伴。所以荆湖两军,在展示出能攻陷边荒集的威势和实力后,必会派密使见铁士心
,商讨合作的条件,那时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燕飞和刘裕交换个眼色,均不明白卓狂生的「机会来了」,所指的是甚么机会? 
程苍古叹道:「老卓此计胆大包天,却非完全行不通。」 
刘裕一震道:「我明白了,卓先生的妙计是由我方的人,假扮莉湖军的密使去见铁士心和
宗政良。」 
燕飞挨往椅背,失笑道:「老卓脑袋想出来的东西果然匪夷所思,又非是不可行。」 
卓狂生傲然道:「当然是可行之极,因为我方有老屠在,他最熟悉荆州军的情况,该扮作
何人、说甚么话,可由他出主意。」 
燕飞皱眉道:「我们派出假密使可以占到甚么便宜呢?」 
卓狂生好整以暇的道:「干掉铁士心算否大便宜呢?」 
费二撇接下去道:「不论刺杀是否成功,铁士心也难以和莉湖联军相安无事了,荆湖军的
好梦不但落空,还会化为噩梦。我们还切断他们的粮道,教杨全期和聂天还进退两难。」
 
刘裕皱眉道:「铁士心和宗政良肯定会亲见密使,可是他们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刺杀
他们固不容易,想脱身更是难比登天。」 
卓狂生漫不经意地瞄燕飞一眼,道:「派出我们的边荒第一高手又如何呢?」 
燕飞和刘裕听得面面相觑。 
费二撇道:「还记得我们从花妖处夺回来的背囊吗?里面有易容用的药物和材料,而小弟
曾习此道,可以为我们的小飞改变容貌,保证没有人可认出他来。」 
程苍古道:「只要我们派高手密切监察荆湖军,我们将要他们的密使永远到不了边荒集,
如此便不虞我们的大计遭破坏。」 
卓狂生道:「我们几可预知荆湖军所采取的路线,他们必须瞒过徐道覆的耳目,又不敢踏
足颖水东岸,只好绕边荒集北面而来,只要我们在该方向的高处埋伏,密使必可手到搞来
。然后没收他可能携带的密函、信物诸如此类的东西,小飞便可摇身一变,大模大样的到
集内刺杀铁士心。只要小飞得手,边荒集又是他的地盘,当日苻坚奈何不了他,今天的敌
人难道比苻坚更厉害吗?」 
燕飞同意道:「此计确是精采,我们今次来找你老人家,正是要看如何在钟楼刺杀铁士心
。」 
卓狂生欣然道:「这方面你也找对了人,我在钟楼确有藏身之所,位置在钟楼石梯起点处
的地面,但只可以容纳一人。不过此为下下之计,因为你没法预知铁士心何时会到钟楼去
,且在梯间和楼外届时会有人把守,除了铁士心和宗政良外,还多出个难缠的徐道覆。」
 
刘裕道:「假如燕飞成功刺杀铁士心,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 
卓狂生微笑道:「燕兵会陷进空前的混乱里,占大多数的黄河帮众更会力主攻击荆湖军为
铁士心报仇,徐道覆则又惊又喜,虽不明白荆湖军为何如此愚蠢,却不得不乘机与宗政良
连手对付荆湖军。」 
燕飞摇头道:「老卓你或许低估了徐道覆,他是旁观者清,该可猜到是我们在弄鬼,甚至
乎猜到行刺的是燕某人。」 
程苍古道:「老卓一向是这样,懂得燃起火头,却不懂如何收拾结果。所以大家好好参详
,务要安排妥当刺杀铁士心后的局面,否则可能得不偿失。」 
燕飞目光投往刘裕,示意他想办法。 
刘裕沉吟片刻,道:「照我们原定的计划,刺杀铁士心后,立即由小建康的兄弟发动反击
,而集外的兄弟则渡河攻打码头区作呼应。此计最干净利落,却难免折损大批兄弟,实在
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卓狂生笑道:「我的话还未说完。纵使徐道覆猜到是我们弄鬼又如何呢?他难道会告诉宗
政良真相吗?他不但不会如此笨,还会设法令宗政良相信确是荆湖军干的。如此方可以同
心协力,共抗外敌。」 
费二撇点头道:「有道理!」 
卓狂生得意的道:「不是有道理,而是大大有道理。」 
燕飞向刘裕笑道:「你现在明白为何在荒人眼中,老卓是最聪明的疯子。」 
刘裕欣然道:「卓先生是个仍具童心的人。」 
卓狂生喜道:「还是你最尊重我。」 
刘裕对着燕飞道:「你扮作密使去见铁士心,燕人定会搜遍你全身,确定没有明器暗器,
说不定还会以独门手法禁制你的武功,方肯与你说话。你有办法应付吗?」 
燕飞道:「最好是这样子对付我,那铁士心更没有防范之心。放心吧!我可以装出武功低
微的模样,任何禁制手法都奈何不了我。」 
卓狂生拍桌叹道:「所以密使人选,非你燕飞莫属。」 
刘裕道:「小心你的眼神,因为宗政良曾见过你,咦!」 
众人均朝燕飞瞧去,只见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失去一贯的光采,神奇之极。 
燕飞道:「宗政良是从背后偷袭我,不过即使他曾面对面见过我,我也有把握瞒过他。」
 
众人对此再没有半丝怀疑,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刘裕道:「刺杀铁士心后的形势发展,殊难预料,但不出几个情况。我们可以针对每一种
情况,拟定应变之法,如此便可以万无一失。」 
费二撇点头道:「还是刘兄想得周详,只有如此灵活变化,方是万全之策。」 
卓狂生急不及待道:「我们立即召开非钟楼内举行的钟楼议会,好作出最后的决定。」 
燕飞道:「即是说我们须立即到小建康去举行会议,因为掌权的头领均在那处。」 
程苍古道:「我在这襄陪费爷,刘裕可代表汉帮和大江帮说话。」 
刘裕心中一阵感动,知道程苍古因与江文清碰过头,从江文清处得悉刘裕和他们的关系,
所以此时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更信任他刘裕不会不顾他们的利益。 
卓狂生深意地盯刘裕一眼,道:「事不宜迟,我们到小建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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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 第十三卷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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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反攻前夕 
暮色苍茫里,刘裕穿林过野,直到驰上一座山头,有人喝道:「来人止步!」 
刘裕举起双手,道:「是我!」 
旁边树后闪出一人,道:「原来是刘爷!请随我来。」 
刘裕往周围的大树上扫射一眼,四名箭手正收起长弓,显然若他继续奔跑,肯定赐他以劲
箭。 
领路的大江帮战士奇道:「刘爷为何不绑上记认,免生误会。」 
刘裕笑道:「我想测试你们的防守,现在非常满意。」 
此时奔上山头,一个宁静的小湖展现下方,泊着十二艘双头舰,还有数艘快艇在湖面穿梭
往来,湖的西面竖起百多座营帐。 
刘裕在主帐内见到江文清,她回复男装打扮,正与席敬在商议,见到刘裕喜道:「边荒集
情况如何?」 
大江帮的三名大将直破天、胡叫天、席敬,本为江海流最得力的三名手下。直破天被慕容
垂所杀,胡叫天则为聂天还派来的奸细,现在只余席敬一人。 
刘裕坐下接过江文清亲自递上的水壶,喝了一口,向江文清打个眼色。 
江文清道:「席老师是文清绝对信任的人。」 
席敬现出感激的神色。 
刘裕道:「杨全期已到达边荒集,在西面两里处数个山头立营结寨,摆出长期作战的姿态
。」 
席敬佩服地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 
刘裕欣然道:「小姐也看破杨全期和聂天还的图谍,识破他们针对的只是徐道覆。」 
江文清道:「这是一举两得的妙计,既有北方的合作伙伴,又可尽歼徐道覆的部队,狠狠
打击孙恩。」 
刘裕道:「聂天还却没有任何动静,不过他从立寨处乘船北上,个把时辰便叮抵边荒集。
若铁士心不肯派出战船助天师军,徐道覆要眼睁睁瞧着赤龙舟来到眼前,方有办法可想。
栏河的铁索已被大水冲掉,徐道覆可以做的事并不多,只能设置木雷阵一类的东西,没法
对聂天还构成威胁。」 
江文清道:「徐道覆不是从边荒集取得大批弩箭机吗?」 
刘裕道:「我们要感谢千千,她于投降前先一步把所有弩箭机烧掉,所以现时边荒集的防
御能力,远及不上之前的边荒集。」 
接着问道:「颖水情况如何?」 
江文清双目闪过倾尽三江五河之水也洗不清的仇恨,旋又回复冷静,道:「颖水已成荆湖
军远征边荒集的主要命脉,负责把守颖口的正是那奸贼叛徒胡叫天,大小舰艇约五十艘,
赤龙级的战舰只有五条,防守的不是元气未复的建康水师,而是我们的双头船。」 
刘裕心忖难怪她如此愤恨,原来关乎胡叫天。如不是这叛徒泄露江海流的行踪,江海流怎
也不会输得这么惨。 
席敬沉声接下去道:「荆州一支由三十艘旋风舰组成的水师,亦在附近水域集结,并没有
北上颖水的意图,只是压制唯一有挑战他们能力的北府水师,要玄帅不敢妄动。」 
江文清道:「运粮船正源源不绝的从荆州开来,经颖水以供应荆湖联军,只要我们能截断
他们的粮道,荆湖军该在数天内缺粮。」 
刘裕心中佩服,江文清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理智,故不急于报复,而是着眼大局,定下明
智的策略。 
刘裕道:「现在主动之势,全操在我军手上,而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截断荆湖军的粮道,
先顺流击垮胡叫天封锁颖口的船队,杀掉胡叫天。你道聂天还会有何反应呢?」 
江文清道:「当聂天还发觉粮船无影无踪,当然会派出战船到颖口看个究竟。这时我们的
机会便来哩!待敌人驶过我们藏身处的出口,我军便倾巢而出,顺流痛击,以削弱聂天还
的实力。」 
席敬道:「出口的拓阔工程已完成,只要小心点,即使没有下雨水涨,我们仍可以安然进
入颖水。」 
刘裕欣然道:「我刚才一路走来,沿途观辨天色,敢肯定一个时辰内有一场大雨。此为我
们行动的好时机,我们顺急流而下,天明前可以抵达颖口,正是突袭的最佳时刻。」 
江文清沉声道:「荆州水师又如何应付呢?」 
刘裕道:「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威势,一举击垮胡叫天没有防范的船队,立即避回这里
来。玄帅既在建康现身,桓玄岂敢轻举妄动,难道不怕水师驶上颖水后,被北府水师截断
去路,桓玄便要损失惨重。何况即使荆州水师衔尾追来,仍不够我们的船快,将连我们的
影子都摸不着。」 江文清双目闪闪生辉,盯着刘裕道:「下一步又如何?」 
刘裕迎上她期待的目光,心中一阵满足,只从这位智勇双全美女的眼神,可看出自己在她
心中的地位。他刘裕不但得到她绝对的信任,更令在受重挫后的她生出倚仗之心。 
从容笑道:「那时聂天还将陷入进退两难之局,而燕飞等则会设法夺取黄河帮泊在边荒集
码头的三十多艘破浪战船,与我们前后夹击聂天还,陆上当然也有配合。」 
席敬精神大振道:「如此我们此仗必胜无疑。帮主呵!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哩!」 
江文清道:「屠奉三持的是甚么态度?」 
刘裕道:「屠奉三变得很厉害,他似乎把尽忠的对象从桓玄改为边荒集,且把拯救千千主
婢的行动视为头等要事。照我看他对桓玄确已死心。」 
江文清和席敬听得面面相觑,均感难以置信。 
刘裕道:「我和他私下坦白地说话,以了解他的情况。说来你们或许不相信,江帮主的遇
袭身亡对他有很大的启发,使他感悟桓玄既可以对江帮主下毒手,当然也可以对他屠奉三
弃之如敞屣。桓玄与聂天还结盟后,更进一步坚定他的想法。我看屠奉三已视边荒集为栖
身之所,对桓玄只是阳奉阴违的服从。」 
江文清狠狠道:「这会是桓玄的大损失。」 
席敬担心道:「荒人对强夺黄河帮的破浪船有把握吗?」 
刘裕道:「这方面他们有周详的计划,边荒集是他们的家,在边荒没有人斗得过他们。」
 
「??嗒嗒」! 
雨点打上营帐,由疏转密。 
江文清深深瞥刘裕一眼,像在说又给你这小子测中哩!然后道:「立即起程!」 
燕飞伏在边荒集西北一处山头,遥观莉州军营所在地的灯火,宛如一条光龙般灿烂。 
暴风雨把原野征服,不见有任何一方的巡兵。 
他已多天没有收到纪千千任何信息,随着距离的增加,他们的心灵联系不住减弱,令燕飞
生出伊人远去心伤魂断的感觉。不过他很快回复过来,因为只有坚强地面对一切,方有希
望重见纪千千。 
后方风声骤起,屠奉三迅速来到他身旁,学他般蹲下来。 
燕飞沉声道:「仍没有密使的踪影。」 
屠奉三道:「我清楚杨全期这个人,更清楚聂天还,他们两人做事都非常小心谨慎,不会
贸贸然派密使来见铁士心,而会先展示实力,乘机向铁士心送上秋波,然后方会派人向铁
士心送出信息,指明会派密使于何时何刻到集北见铁士心。」 
燕飞道:「如何既展示实力,又送上秋波呢?」 
屠奉三笑道:「非常简单,就是只攻打城南,不动铁士心半根毫毛。铁士心当然心领神会
,徐道覆却晓得大祸临头。」 
燕飞点头道:「应是如此,所以聂天还故意按兵不动,正是怕与铁士心的船队因误会而发
生冲突。」 
又道:「可是我们怎样分辨敌营派出的人,究竟是传信兵还是密使呢?假如弄错,我们将
痛失良机。」 
屠奉三欣然道:「所以我要来此坐阵。密使的官阶愈高,愈代表荆湖军对铁士心的尊重。
而照规矩,荆湖军为显示诚意,密使会留下来作人质,所以此人必须是有名堂的人,方够
份量。故此人肯定是我认识的。」 
燕飞道:「边荒集有甚么新消息?」 
屠奉三道:「徐道覆等又在耍把戏,我们的荒人由今早起再不用作苦工,可是直饿至晚上
方有饭吃,且只是吃半饱。若我们没有应付方法,此计确是阴毒。现在却是正中我们下怀
,不过姜帮的藏粮只够吃五天,所以五天内我们必须动手反攻。」 
燕飞点头道:「敌人愈不防范我们在小建康的兄弟,对我们愈为有利,还可以趁机休息个
够。脚锁的难题解决了吗?」 
屠奉三欣然道:「我们已复制了数百条镣匙,匙模送到东岸由我们姬公子亲自监制,你说有
没有问题呢?」 
燕飞放下另一件心事,笑道:「武库内的弓矢兵器,已送往姜帮在小建康的多间密室,只
要时机来临,天王老子都挡不住我们。」 
屠奉三道:「你这话绝错不了,我们准备十足,只在等待反攻时刻的来临。唉!我真的很
感激你们。」 
燕飞听到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愕然以对讶道:「何出此言呢?」 
屠奉三迎着风雨深吸一口气,徐徐道:「因为你们不单没有因荆州军逼至,而怀疑顾忌我
,还处处为我着想,所有策略均考虑到我与南郡公的关系,如此够朋友,我怎能不感激。
」 
燕飞苦笑道:「我们根本没想过你会出卖边荒集,因为你并不是这种人。」 
屠奉三坦白道:「我确是这种人,只不过权衡利害下,现况最明智之举,乃是凭自己的力
量,在边荒集占据一个位置,否则我只是南郡公眼中的失败者。我只有保持自己的利用价
值,南郡公方不敢拿我和手下在荆州的亲人来出气。」 
燕飞微笑道:「我仍不信你是这种人。当日登船救千千之际,你不顾自身的安危为我挡着
慕容垂,已比任何事更清楚说明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屠奉三苦笑道:「我好像不太习惯作好人呢!在这战争的年代,好人都要吃亏的。自成名
以来,我的手段一向是要别人畏惧我。」 
燕飞道:「这虽是有效的手段,可是人生那还有乐趣。好好享受边荒集的生活吧!她是天
下间唯一的乐土,也是天下最自由的地方。」 
屠奉三凝视荆州军的营地,一字一字地道:「我在等待着,更期盼的是把千千迎回边荒集
的一刻,那时边荒集将完美无缺,因为边荒集的女神回家哩!」 
徐道覆冒着风雨,与大将张永和周冑驰出南门,勒马停下。 
张永和周胄都神色凝重,因晓得天师军正陷于不利的形势下。 
徐道覆叹道:「我们最大的错失,是误信了聂天还这无耻之徒,否则眼前情况会是截然不
同的两回事。」 
三人身穿战甲,一副准备上战场作战的姿态。 
张永道:「凭二帅的奇谋妙计,必可挽回劣势,保住边荒集。」 
徐道覆呼出一口气,道:「天师早预见今日的情况,所以曾有指示,若保不住边荒集,必
须保持实力全身而退。」 
周冑失声道:「二帅不是有退兵之意吧?」 
徐道覆哈哈笑道:「我徐道覆是何等人,怎会不战而退,纵使不得不撤返南方,也要聂天
还本利归还,方可泄我心中愤恨。」 
张永和周冑均知他智计过人,用兵如神,像今晚忽然调动三千军马,到来防守南门,他们
便摸不着头脑,但知道徐道覆从来不会做无的放矢的蠢事。 
周胄道:「聂天还狡猾如狐,只在远处设立木寨,摆明是要截断往南的水、陆交通,不让
我们退返南方。」 
徐道覆冷哼道:「我们往南的水、陆交通,早被建康水师封锁,现在只是换上聂天还。聂
天还在离开边荒集个许水程处固守,只是要向铁士心和宗政良显示,谁才是最佳的南方伙
伴。而事实确是如此,就算我们得到边荒集也休想有作为,因为天师国离此太远。只有当
天师发动全面战争,势力直达大江,我们方能水到渠成地分享边荒集的庞大利益。」 
张永点头道:「我们已亲身体会到边荒集的富饶,在荒人带走大部分的财富和粮货后,剩
余的都足教人惊叹。谁得到边荒集,谁便最有机会成为统一天下的霸主。」 
徐道覆摇头道:「边荒集是没有人可以独霸的,否则将失去她兴旺的条件。边荒集之所以
如此兴盛,就在于她是天下人才荟萃之地,而自由放任的风气,更令荒人可以尽情发挥他
们的才能和创造力。假如我们再次来边荒集,须以另一种形式行事,看看过去二十多天的
边荒集,只像一座没有丝毫生气的死城,便明白我的意思。」 
又叹道:「边荒是在南北各势力的默许下形成,所以边荒集更需南北各势力的支持,方可
以保持兴盛。」 
张永道:「二帅看得很透彻。」 
周胄苦笑道:「我们对边荒集的策略,是否打一开始便错了呢?」 
徐道覆道:「我们早看通此点,所以邀聂天还携手合作,只是没想过他会背叛我们。」 
周胄咬牙切齿道:「我们天师军绝不会放过聂天还。」 
张永轻轻道:「我们是否该及早退军,以免燕兵与聂天还达成协议后,想走也走不了呢?
」 
徐道覆信心十足的道:「我们尚有一线生机。」 
张永和周冑同时精神大振。 
徐道覆道:「我们看穿聂天还的诡计,荒人当然也看到,所以荒人会把攻击的目标放在燕
兵身上,我们只要准备充足,绝对有机可乘。」 
周胄皱眉道:「败军之将,岂足言勇,荒人还可以有作为吗?」 
徐道覆道:「千万勿要低估荒人,若不是有颖水之助,可能我们到今天仍未能攻下边荒集
,边荒集是他们的地头,我们不但没法清剿余党,现在更对他们的动向一无所知,此为兵
法的大忌,有决策也不知该用于何处。」 
张永和周冑两人点头同意,心忖也确是如此。逃出边荒的联军便像一头受伤的危险猛兽,
随时会扑出来狂噬猎物。 
异响由前方传来。 
徐道覆双目精光大盛,长笑道:「不出我所料,杨全期果然趁大雨夜袭南门。」 
张永和周胄终分辨出那是无数战马的急剧蹄音。 
如非己方早有准备,肯定伤亡惨重,因为边荒集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集。 
徐道覆大喝道:「准备作战!」 
数以百计的弓箭手从集内扑出,弯弓搭箭,瞄准从黑暗和风雨里奔驰出来的敌人。 
--------------------(第十一章完)--------------------
边荒传说》 第十三卷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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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投石问路 
北门大驿站,离天亮不到半个时辰。 
铁士心和宗政良正谈论荆州军攻打南门的情况,手下忽然来报,刚有人在北门外千步处以
劲箭投书,射入北门来。 
铁士心笑道:「终于发生哩!」接过密函,先令手下退出,取出以火漆密封的信函,展开
细读,看罢递给宗政良,笑道:「杨全期果然是小心谨慎的人,不单在信内说明会派何人
来见,还附上来人样貌的绘图,又有口令,别人想冒充也没法子。到时只要我们依指定时
间在北门竖起黄旗,密使将现身来会。」 
宗政良边看边道:「杨全期防的是狡猾的荒人,徐道覆仍没有这个本事。」 
看罢把信揉碎,笑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晓得使者是谁,长相如何和证实身分的口令。
」 
铁士心皱眉道:「徐道覆确是个人才,昨晚洞悉先机,在南门冒雨迎击敌人。依探子的报
告,应是荆州军伤亡较重。」 
宗政良道:「荆州军吃点亏又如何?就只数杨全期的部队,兵力已是天师军的一倍,何况
还有聂天还强大的船队作后盾?徐道覆若是识时务者,该趁荆湖军阵脚未稳之际,赶快逃
命,拱手让出半个边荒集来。」 
铁士心欣然道:「若有荆湖军作我们的南方伙伴,荒人再不成其威胁。」 
宗政良道:「若当初只是天师军来和大王谈合作,大王根本没兴趣理他,大王看中的是两
湖帮而非天师军。」 
铁士心道:「聂天还正是看透此点,方会临阵退缩,因为他认为桓玄对他的作用比孙恩大
得多,只有与荆州军结盟,方可从边荒集攫取最大的利益:聂天还此人真不简单。他与徐道
覆的生死斗争我们绝不可插手,只宜坐山观虎斗,乐享其成。」 
宗政良道:「大王如晓得眼前的变化,当可放下心事。」 
铁士心叹道:「令大王担心的是燕飞,否则他不会在给我们的圣谕上,连续写了三句『提
防燕飞』,显然大王认为胜败的关键,在我们是否能成功提防燕飞,令他任何刺杀行动均
无功而回。」 
宗政良默然半响,吐出一口气道:「自我追随大王以来,尚是首次见他如此忌惮一个人。
我们定不可令大王失望,栽在燕飞手上。」 
又冷哼道:「燕飞确是个出色的刺客,幸好我也是刺客,懂得从刺客的角度去看,从而推
测出种种刺杀任务的可行方案,然后加以提防。直至今天,大帅和我仍是活得健康快乐,
可知燕飞已技穷哩!」 
铁士心肃容道:「大王着政良作我的副帅,是赐政良一个历练的机会。我虽然未当遇刺客
,却晓得刺杀的成功与否,在于你能否在对方最意想不到的时和地出现。一天燕飞未死,
我们也不可自满。」 
宗政良想不到铁士心的指责如此直接,还暗讽他当刺客的本领,心中大怒,但又知道铁士
心是故意使手段压抑自己,因为自己分薄了他在边荒集的权力。 
于是他表面不露丝毫痕迹,装作颔首受教道:「大帅教训得好,政良确有点得意忘形,不
过他在暗我们在明,敢问大帅是否已想出杀燕飞之计?」 
铁士心微笑道:「假如徐道覆的看法正确,燕飞该正在集内某处窥伺我们,且与小建康的
俘虏暗通消息。谁都清楚庞义是燕飞的吻颈之交,若我们以庞义为饵,你说可否把燕飞引
出来呢?」 
宗政良也不由叫绝道:「燕飞肯定会中计,不过如何安排却须斟酌。」 
铁士心从容道:「此事我心中已有定计。政良何不与徐道覆碰头,表示我们对他的关心呢
?」 
宗政良愕然朝他望去。 
燕飞和屠奉三此时正在北门外的山头,遥观北门的情况,天色开始见白。 
此时大雨变为绵绵雨丝,漫天徐徐下降,把边荒集笼罩在迷茫的雨雾里。 
燕飞道:「屠兄所料不差,杨全期果然先使人来个投石问路,探听老铁的心意。」 
屠奉三道:「射入飞箭傅书的人该是杨全期旗下最有名气的箭手『铁弓』李扬,天生神眼
、膂力惊人,故可在千多步外把箭准确无误地射入北门内。」 
燕飞道:「看大驿站守卫的森严,铁士心应以大驿站为指挥中心,你不担心密函或许会有
使我们致败的内容吗?」 
屠奉三好整以暇道:「只要弄清楚是杨全期负责此事便成,我们便可以十拿九稳进行我们
的刺杀大计。我几可以猜到信的内容,不外指明密使的身分、官阶,至乎外貌和可验明正
身的暗语、双方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燕飞愕然道:「如此我们的行刺大计岂非要泡汤,纵使我可以立即易容扮作密使,但怎知
道会面的暗语呢?」 
屠奉三欣然道:「如此关系重大的事,杨全期将会派出他手下最能言善道的人,此人叫『
小张仪』劳志文,人极聪敏,是谈判桌上的高手。不过聪明人多是贪生怕死的,特别是高
门子弟,兼且老劳家有娇妻美妾,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燕飞点头道:「屠兄对杨全期的情况确是了如指掌,但他们为何逗留不去?」 
屠奉三目光落在仍留在北门外远处疏林区,以李扬为首的十多名莉州军战士处,回道:「
他们在等待铁士心的响应。」 
燕飞问道:「劳志文年纪有多大,身高样貌如何呢?」 
屠奉三道:「他该比你矮上二、三寸,年纪近四十,留着一把美须,颇有名士的风采。不
过你只要具备他所有外貌上的特征便成,纵然信上附上他的肖像,若有多少出入,铁士心
只会以为是画匠画功的不足,绝不会因此生疑。」 
燕飞笑道:「只要让我见到铁士心便行,最坏的打算是杀出重围,落荒而逃。」 
屠奉三淡淡道:「只要劳志文见到我,包保他不敢有任何隐瞒,因为他清楚我对付人的手
段,更明白欺骗我的后果。」 
燕飞道:「若他知道事后你会杀人灭口,怎肯说实话?」 
屠奉三道:「我不出马是不成的,因为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套取密函内所有约定的事
。同时他只肯相信我会释放他的承诺,因为他也晓得我是一诺千金的人。」 
燕飞皱眉道:「这怎成呢?让他回去向杨全期报告此事,等如通告你公然背叛南郡公。」
 
屠奉三笑道:「别忘记劳志文是聪明人,既泄漏了绝不可以泄漏的军机秘密,与背叛杨全
期没有分别。我会教他在此事上守口如瓶,另作说辞。」 
燕飞道:「看!铁士心作出回应哩!」 
黄色的旗帜,在北门处缓缓升起。 
李杨等人见状,立即催马离开。 
屠奉三目送他们穿林过野的远离,道:「这批人将会护送劳志文到这里来见铁士心,时间
会是在今晚入黑后,路线理该相同。我们回集去如何?」 
燕飞含笑点头,随他掉头而去,掠飞近半里后,转向颖水的方向奔去。 
整个颖口雨雾迷茫,正在焚烧的战船送上浓浓的黑烟,战事接近尾声。 
他们在黎明前突袭胡叫天以五艘赤龙舟为主力的战船队,先放下三十多艘快艇,顺流突袭
敌人,再以十字火箭作第一轮的攻击,然后十二艘双头舰猛虎般扑击敌人。 
在黎明前的暗黑里,敌人三艘赤龙舟首先着火焚烧,仅余的两艘赤龙舟负创逃入淮水去,
战争一面倒的进行。 
同一时间,刘裕和席敬各领二百战士,从两边陆岸偷袭仍在营帐内好梦正酣的敌人,杀得
两湖战士四散逃亡。 
唯一可惜之事,是被胡叫天溜掉。 
他们不敢久留,立即回航。 
大江帮登时士气大振,一洗江海流阵亡几近全军覆没的耻辱和仇恨。 
在帅舰的指挥台上,江文清向刘裕道:「我们大江帮上下人等,对刘兄非常感激。」 
刘裕微笑道:「战争才刚开始,我现在和小姐是坐同一条船,未来的路途漫长且艰辛,不
过只要我们能互相扶持,将来必有好日子过。」 
江文清欣然道::厄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但我们已暴露行踪,聂天还会生出警觉,猜到我
们是藏在颖水河道其中一条支水内,会派战船沿河遍搜我们所有可以藏身之处。」 
刘裕道:「既然我们要封锁河道,断对方运粮路线,小姐水战之术又得江帮主真传,我们
便公开和聂天还对着干,令他进退不得。」 
江文清首次向他露出女儿情态,赧然道:「刘兄勿要瞎捧我,文清比爹差远了。」 
刘裕笑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荒人对小姐以两艘双头船硬闯敌阵,挑战慕容垂和
铁士心的主力大军,人人口服心服。刚才小姐更尽显水战上的才华,教胡叫天全无还手之
力,小弟可是亲眼目睹。」 
江文清无奈道:「人才是爹训练出来的,文清只是坐享其成。刚才刘兄的提议,确教人心
动。只恨聂天还的实力在我们之上,又占上游之利,我们恐怕没法挡着他们。」 
刘裕沉吟道:「一般而言,我们确处于下风,幸好现在的情况不利聂天还,他正处于前后
受敌的劣势里。若他尽出全军来攻击我们,辛苦建起的寨垒将要拱手让人。所以只要我们
守得稳如铁桶,将成为聂天还严重的威胁。」 
江文清本身智计过人,仍没法掌握到刘裕正在心内构思的战略,暗忖难怪谢玄这么看得起
刘裕,派他一人来助自己,已胜过干军万马。欢喜的道:「请刘兄指点。」 
刘裕凝望烟雨迷蒙下的颖水,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仍以小湖作基地,然后于入口处设置
坚固垒寨箭楼,以保出入口畅通无阻,聂天还虽明知我们藏身湖内,但岂敢把战船驶上狭
窄的水道。若他在出口外部署战船,我们便以小艇在晚上偷袭。若他敢登陆来攻,更正中
我们下怀。我会赶往边荒集,调来一支千人部队,如此纵使杨全期派兵来助聂天还,我们
也有抵抗的实力。现在主动权操在我们手上,聂天还和杨全期又顾忌徐道覆,不敢轻举妄
动。」 
江文清暗骂自己胡涂,怎会想不到此法,难道自己竟对此男子生出倚赖之心,仰仗他为自
己出主意,俏脸不由热起来。 
偷瞥刘裕一眼,幸好他似是全无所觉。她忽然感到刘裕变得好看起来,他粗豪的面相本带
着一种她并不欣赏的朴实,可是因她领教到他的机智多变,这种予人朴实无华的外观,反
构成他独特的气质,令人感到他的沉稳和坚毅卓绝的顽强斗志。 
刘裕往她瞧来,江文清忙避开他的目光,一颗芳心不争气的忐忑跃动。 
刘裕讶道:「文清小姐认为这不可行吗?」 
江文清不愿他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忙压下心中波动的情绪,掩饰道:「我是在担心荆州
水师会艇而走险,先封锁颖口,再派船北上来对付我们。」 
她聪慧过人,随便找到合理的说辞,以隐瞒心事。 
刘裕果然没有察觉,道:「小姐放心,若我所料不差,荆州水师该奉有桓玄严令,绝不北
上颖水。因为桓玄能否克制建康,全仗水师的实力。以桓玄的为人,绝不会如此鲁莽。何
况任何人也认为聂天还可以独力应付任何水上的挑战。」 
江文清暗松一口气,点头道:「应是文清过虑了。」 
刘裕点头道:「小心点是好的。哈!有几艘粮船折返呢!」 
在细雨茫茫的河道上,三艘粮船出现前方,由于没有载货,船速极快,遇上他们时想掉头
已来不及。 
警号声响彻整个河段。 
刘裕大笑道:「只要俘虏足够粮船,便可把船串连成拦河障碍,上面堆放淋上火油的木材
,该可抵挡敌人第一轮的攻势。」 
江文清忍不住再瞥他一眼,暗赞对方头脑灵活、思虑的快捷。 
同时毫不犹豫,发出劫夺敌船的指令。 
小建康的大小房舍,住满被锁上脚镣的荒人俘虏。 
没有得到批准,俘虏均不准踏足门外半步。街道上由百多名天师军轮班防守,主要在通往
北大街和码头区两端的出入口设置关卡防守。小建康的外围筑起十二座箭楼哨塔,团团包
围小建康,高起五丈的木造楼塔,每座均有四个燕兵驻防。 
由于兵力不足,对于俘虏在屋内干甚 ,大多数时间都是没有人过问。 
但天师军偶而也会作突击性的检查巡视,以防俘虏们有违规的行为。 
在如此情况下,俘虏除了作苦工外,生活仍不算太差。 
燕飞和屠奉三从新挖掘出来的地道进入小建康。这条地道非常简陋,只以木干木板支撑,
又没有通气口,幸好长度不足十丈,仍难不倒真正的好手。不过却休想作大批人进出的快
捷方式,因为在地道的漆黑里,一不小心撞倒任何一条支撑的木柱,后果不堪想象。 
地道出口是小建康一所不起眼的平房,被软禁其内的二十多个荒人低声喝采欢迎。 
屠奉三笑道:「各位吃饱了吗?」 
众人齐声哄笑,有些更拍拍肚皮,表示吃得太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小轲是其中一人,笑道:「贼子以为我们个个饿得手足发软,事实上我们连老虎也可以打
死两头。现在只待爷儿们一声令下,我们便杀出码头去,宰掉所有欺负我们的人。」 
看情形人人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屠奉三闪到窗旁,朝外面望去,小轲等负责把地道出入口关闭,又以地席掩盖,还有人卧
往地席,故意装出软弱无力的可怜姿态。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屠奉三道:「有点不对劲。」 
燕飞移往窗子的另一边,也往外看去。 
只见一队人从北大街的方向意气风发的昂首阔步而来,领头的竟是宗政良。 
小轲也挤到燕飞旁,一震道:「燕人一向不踏足小建康半步的,一切由天师军负责,真奇
怪!」 
另一荒人道:「糟哩!他们是要到姜帮总坛,难道发觉了我们运兵器的事吗?」 
燕飞和屠奉三的心都提到咽喉处,暗忖难道反攻大计竟要功亏一篑? 
--------------------(第十二章完)------------------
《边荒传说》 第十三卷 
作者: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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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灵活应变 
燕飞和屠奉三等人愈看头皮愈发麻,宗政良在姜帮总坛的外院正门停下,另派七、八人进
入院门。 
两端蹄声轰隆,分别驰进两队各近百名燕军骑兵,而原本驻守小建康的天师军却从码头方
向撤走。 
屠奉三道:「铁士心和宗政良是乘机发难,逼徐道覆把小建康的管治权交出来,不由得徐
道覆拒绝,因为徐道覆自顾不暇。」 
燕飞道:「我看事情不会是如此简单,铁宗两人可能对我们的按兵不动生出警觉,要对小
建康来一次彻底的搜查。」 
屠奉三苦笑道:「看彻底至甚么程度,幸好姜帮总坛的地库非常隐蔽,庞义又做过手脚,
不会那么轻易被发现。」 
敌骑有组织地在各大小街道的战略要点布防,接着一组二百多人的步兵,从北大街方向奔
进来,直奔到宗政良身前,方依军头的喝令分作四队,列阵小建康主街处。 
宗政良喝道:「给我逐屋搜查。」 
四队燕兵,五十人一组,依令分头行事,逐屋搜查。 
燕飞和屠奉三这时反放下心来,因小建康大小房舍数百间,要搜一遍颇费功夫,何况他们
对此早有准备,不怕搜查。 
屠奉三忽然道:「你说得对,宗政良可能怀疑我们已潜入集内。」 
燕飞看到庞义脚带铁镣,被如狼似虎的燕兵从姜帮总坛押出来,庞义一脸愤慨,应是吃足
燕兵的苦头。 
庞义给带到宗政良身前。 
其中一名燕兵暴喝道:「见到我们宗副帅,还不跪下。」 
以千计的荒人兄弟正透窗看着,立时齐声起哄,深表不满。 
宗政良喝止手下,负手绕着庞义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庞义背后,柔声问 
道:「燕飞在哪里?」 
庞义故作惊讶道:「副帅何出此言,难道副帅不晓得我们的小飞已到了净土继续喝酒吗?
」 
登时惹起荒人兄弟的震天哄笑。 
屠奉三叹道:「宗政良是故意找碴儿,目的是藉折磨庞义把你迫出来。」 
燕飞这才掌握到屠奉三先前那句话的意思,暗惊屠奉三思考的敏捷,更醒悟因屠奉三正是
最懂玩这种手段的人,所以先一步猜到宗政良要玩的把戏。 
果然在外的宗政良大喝道:「好大胆!竟敢顶撞本帅。人来!把他押到钟楼,若他能捱足
一百鞭,我再和他说话。」 
荒人齐声鼓噪,谁都知道即使是一流高手,也没法捱过百鞭的摧残。 
屠奉三往燕飞移来,沉声道:「此招极为毒辣,令我们进退两难,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们立即行事,先到对岸召集兄弟,兵逼颖水,只要我们全体现身,当可消去铁士心和宗
政良对我们藏身集内的疑惑。」 
燕飞心忖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更想到卓狂生提及钟楼的藏身之所,思考自己应否留下
来呢? 
原汉帮总坛忠义堂内,徐道覆神色凝重的坐在主位内,张永和周冑分坐两边。 
张永道:「我真不明白,铁士心如此逼走我们在小建康的人,不是分明想告诉我们,他已
和荆湖联军搭上关系吗?」 
周冑叹道:「宗政良虽说得婉转,甚么让我们可全力守卫南门,但多一百人少一百人根本
不关痛痒。」 
徐道覆沉吟不语。 
张永道:「现在我们已陷于四面楚歌的劣势,如铁士心与荆湖军连手对付我们,而我们仍
守在这里,等于坐以待毙。」 
周冑苦恼道:「为何荒人仍没有丝毫动静?」 
徐道覆沉声道:「聂天还是否有异动?」 
张永答道:「据探子回报,聂天还仍是按兵不动。」 
徐道覆叹道:「确实再没有苦守下去的道理,立即准备全军撤退,却不可泄露风声,此事
由张将军去办。」 
张永领命去了。 
默然片刻后,徐道覆忽然现出笑意,更似乎愈想愈好笑的放声大笑起来。 
周胄惊异不已的呆瞧着他。 
徐道覆又突然收止笑声,淡淡道:「我想和燕飞碰面谈心,你去给我作安排。」 
周胄一呆道:「找燕飞?」 
徐道覆道:「你派个精灵懂得说话的人竖起白旗,到对岸专拣高地山头闯,保证可遇上荒
人。」 
才刚说罢,号角声在远方响起。 
徐道覆大喜道:「战号声来自对岸,应是荒人来哩!」 
猛地起立,精神一振道:「你们来得真及时。」 
刘裕沿着颖水西岸全速奔驰。 
尚有三里路便是聂天还的水陆大军驻扎处,刘裕心忖既然顺路,当然趁机去看清楚敌人的
布置,将来攻打聂天还,会更有把握。 
唉! 
多少天哩? 
不知王淡真状况如何?她会否体谅自己的为难处,还是已恨自己入骨呢? 
刘裕偏离驿道,进入颖河西岸的密林区,以隐蔽行藏。 
他已设法尽量不想起王淡真,直至刚才仍很成功,可是不知如何,一个人独自在原野裹奔
跑,却压不下对王淡真的关怀和思忆。 
正神伤魂断之际,忽然心生警兆,十多人从前方的林木闪出来,拦着去路。 
其中一人抢上前来,往他面门挥刀疾劈,狞笑道:「荒狗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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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卷十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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