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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风姿10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10月13日14:25:18 星期六), 站内信件
第一章 重新布局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三日雷因斯王都
黑暗,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里,四周弥漫着冰冷、阴湿的感觉。
长年不见天日,青苔就肆无忌惮地到处生长,腐臭气味直冲鼻端,异常森寒的温度,在
地上结成一层又一层的厚霜,不时又转为白烟,冉冉上冒,恶劣的环境,就是一个极度险难
的地方。
而当冰封渐渐消褪,另一种异样气味,便掩不住地冒了出来。浓烈的血腥味,刺鼻到几
乎中人欲呕的地步,虽然在黑暗中无法目视,但若有人看得清楚,便会发现地上满是断肢残
骸。
骷髅、手、脚,还有许多稀烂一片的部位,都是给一种极犀利的拳劲轰中,将整具躯体
硬生生爆破,之后就搁置在此地,腐化为骨。而累积在此的尸骸,并不全是人类,仔细观察
那些散乱在地上的残肢,有些覆盖着浓密兽毛,有些闪着青绿鳞光,五指、三爪,甚至还有
生着一张肉膜似的短翼。
九州大战结束已两千年,能见到这么多“新鲜”的魔族残尸,难道这里是魔界?
不!
应该不是,但种种特异的气氛,就让这绝对黑暗的所在,充塞着一股与死亡同在的气息
,
一种不下于魔界,近似绝地恶魔岛上的死亡气息。
只是,除了遍地枯骨,还有数不清的碎纸散落在地上,染湿之后,碎裂成片片,纵是字
迹已经模糊,但仍可以看出那是一张张的书页,而若将上头的文字还原,则会发现,上头所
记载的,尽是各式各样的武功秘诀。
在这血腥肃杀的死亡环境,那些足以令天下武者抢得破头的武功秘笈,就是一样绝不协
调的东西,然而,和那相比,还有另一样更不协调的东西存在着。
“啪!”
一声金属轻响,淡淡光线擦亮了黑暗,投射出碧绿的影像。造成这立体投影效果的,是
下方一个人头大小的金属圆球。这是太古魔道高度技术的结晶,价值千金,更属于雷因斯的
重度机密,而从这东西之所以出现在此,也约略能代表此地的所在。
光影不住闪动,变幻出一幕又一幕的景象。很惊人地,那竟是昨天一早发生于基格鲁,
兰斯洛与天草四郎的激战实况,由潜藏在暗处的魔导公会成员所记录,再以特殊手法将心灵
念写转为影像,第一时间传到此地。
“唔……耶路撒冷的镇魂曲,还有……这就是所谓的鸿翼刀啊……”
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地响起,也许这地方不利于大多数生物存活,但却不代表此
地没有“观众”。
没有睁开眼睛,单纯凭双耳聆听,黑暗中的他,就把兰斯洛与天草四郎对战的种种细节
,
全数在脑海中慢动作演绎。
当兰斯洛领悟王家刀法的心诀,一刀三劲,硬撼镇魂音壁;黑暗中的他亦有了动作。
左手扬起,刀诀幻化,鸿翼刀第六式“强虏灰飞湮灭”就出现在他手上,强猛刀劲破空
而发,将所有劲道集于一点,射往无边无际的黑暗,紧跟着,七声轻微爆响连接而起。
单听声音,他这招鸿翼刀的威力不如兰斯洛,但一刀七劲,这已近乎传说中天刀王五的
“天刀一击,伤敌八处”,若论起对鸿翼刀的掌握,在黑暗中的他无疑就比兰斯洛更为优胜
,
只是,这样的发挥还未算他的完全实力。
鸿翼刀劲的爆响,迅速被另外一种声音压下。发自他的右手,在完全不藉助兵器的情形
下,天草四郎的镇魂曲再现,一反先前的高亢辽阔,剑音爆发着尖锐怒响,彷似鬼哭神号般
的凄厉,凌厉音剑远远传了出去。这是他对镇魂曲的理解与演绎,而他更知道,若双方在同
等功力下相斗,自己该可以在三千招内挫败天草。
两大绝学联合施展,沛然气劲在斗室内震荡不休,爆破血冰,将满地纸渣粉碎成更细的
碎屑,便算是坚硬骷髅也溃散成漫天靡粉。
“……唔,已能发挥九成半,半日后该可以彻底掌握精髓。”
之后,耶路撒冷的最强神功“三位一体”,也全被闭目的他所记忆、分析。直到兰斯洛
莫名魔变,将天草四郎杀得节节败退,他才睁开眼睛,增以视觉辅助地去吸收天魔武技。
“……这就是天魔功吗?它果然强啊!”
亦在他睁眼刹那,之前他为何一直闭目的理由,才约略为人所知。
左眼金黄,右眼紫红,不同颜色的诡异眼瞳,像是神明的嘲弄般,分别烙印在他左右双
眸。假如说金色眼瞳是魔族血统的象征,那么这样一双妖瞳所代表的,就是他不应属于这大
地上任何种族的事实。
“……完美的战意,完美的招数运用,劲道集中度堪称完美,就连辅助杀伤力的疯狂都
被控制在完美之内……”
观赏兰斯洛的作战,他这样低声轻喃着。比起天魔功的无比威力,他更在意兰斯洛的完
美战法,用一种无可匹敌的完美,痛快撕杀面前的对手,也只有这样的作战,才会让敌人心
胆俱寒,不战自败。
“……那么,现在只剩一个问题……”
在将眼前所见全数吸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开始对所吸收的东西分析、融会与推演。
“若妹夫你重现这样的完美战体,有否可能接到我全力十招?”
大宅豪院,宽广的庭园,美轮美奂的华丽楼阁,都足以显示宅第主人的豪阔,虽然要与
目前各大势力的首脑人物相比,大有不如,但宅第的主人却坚信着,自己在不久之后将能与
石崇、旭烈兀比肩而立的事实。
十一月的雷因斯,正是寒冷时节,天空飘着细微的雪花,冉冉落在池塘水面,激荡涟漪
,
池畔花草彷似被披上一层白霜,晶莹剔透,以雷因斯稷下学士最引以为傲的闲雅风情,自然
要邀上三五好友,坐在庭院赏雪煮酒,吟咏诗文,享受这天地间至美的一刻。
不过,诚然美景醉人,杯中醇酒更是芬芳,宴会主人却好像无心于此,令满座宾客感觉
到他的情绪波动。
白天行,一个近来白字世家中人与所有留意白家的情报体系都耳熟能详的名字。
以族谱上的关系来说,只有极淡的白家嫡系血统,但却利用本代家主无为无能的事实,
成功地统合了白家内心存不满的人士,展露他的才干,迅速崛起。
“白天行之心,路人皆知”,这话已经变成了稷下学宫内的俗谚。白天行本人并不避讳
这样的形象,反而更大力鼓吹,应该让更有能力的白家人掌握大权,重振白家往日荣光。
能够让他将此事光明正大地侃侃而谈,除了白无忌本人的毫不在意外,雷因斯开明的言
论风气也是一大理由。但怎样也好,假若他真的超乎言论范围,以实际行动高举叛旗,那便
是一件需要负担严重后果的大事。眼下的白家人都在等待,看看这反对派的领袖,何时正式
行动,也纷纷开始在心中选择要支持的对象。
在白天行自己的估算中,单要推翻那无能怯懦、满身铜臭的白无忌,并不算太困难,但
目前白家大权与雷因斯宫廷密切结合,如果得不到女王陛下的支持,自己势必会遇上许多阻
力。但再怎么想,莉雅女王都没有理由放弃亲生兄长,转为支持自己这不相干的外人。
所以,当花家家主花天邪,以稷下同窗的名字邀访自己,一切就水到渠成地敲定了。
说是同窗有点可笑,其实只不过是一起修过两门课而已,那家伙眼高于顶,什么时候会
将旁边同学放在眼底。但总之是各取所需,自己负责牵制雷因斯内对基格鲁的军事行动,他
则在迎娶莉雅女王之后,助自己登上白家家主之位。少了女王的阻碍,又多了花字世家的帮
助,自己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唔,花家与雷因斯女王结亲之后,极有可能转而威胁白家在雷因斯的霸权,这点不可
不防啊!)
知道今天便是招亲之日,也就是整个计划大功告成之日,白天行很难镇定下来。
急躁的理由,不是担忧失败,只是单纯地对将要到来的喜讯,感到心痒难耐而已。
在白天行的估量里,既然其余五大宗门的首脑,已纷纷表示过无意参与,身为一派宗主
的花天邪,武功足以压倒宵小,又有军队助阵,女王一行人势单力孤,岂有大事不成之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破宾客们的朗诵诗文,白天行喜悦的神情,在听完心腹仆从的报
告后,转为无法接受的震骇。
“招亲一战,花天邪惨败,身受重伤,花家大军已撤退回境,女王陛下日内便会回归王
都。”
这简直是当头一记晴空霹雳,极度震惊下,白天行根本无暇去想,招亲的最终胜利者,
新任雷因斯亲王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仓皇地想到,若女王回国,势必彻查今次阻碍救援行动
的祸首,而纵使对白无忌心存轻视,但绝大多数的白家人仍是忠于皇室,何况在雷因斯人心
中,在继位后便一直为人民牺牲付出的莉雅女王,就是一位可敬的君主,在这情形下,自己
若被迫发难,肯定讨不了好。
但若不立刻高举叛旗,夺来大权,当女王查出事实真相后,自己岂不是只能乖乖束手待
毙?
先前所有的计划,全被粉碎,焦急的心情,令白天行手中酒杯不自主地剧烈晃动,酒液
飞溅。在宾客们诧异的眼神中,他以身体不适为失态作解释,并匆匆离席。
(这个花天邪,怎么这么没用?嘴上讲得漂亮,现在连我也被他害到了!)
在心中对花天邪大声咒骂,白天行走入屋里,要对今后的方向仔细思考。在进去之前,
他对守候在一旁,适才通报不幸消息的心腹吩咐,立刻召集参与自己行动的几名首脑人物要
立即密谈。
目送主人的背影进屋,那名心腹仆从立刻以最快速执行命令,但却不是外出找人,而是
躲到素来行动的隐密处,确认无人后,自怀中取出一样黑黝黝的轻薄物体,按下按键,听见
嘟声后,以规定的称呼开始说话。
“喂,启奏万恶又万能的当家主,这个想要造你反的穷贼,已经要开始行动了……”
和负责王城治安的第三军团长旭烈兀、长时间不回领地,只是长居王都的第一军团长石
崇相比,艾尔铁诺第二军团长周公瑾,就是一位真正长驻边境的军人。
除非是紧急事故,不然便只有一年一度的元旦大典,才会令他踏进中都的城门。因此,
公瑾这趟未奉圣旨,突然回归,确实是在宫廷内掀起一阵骚动。
大小官员无不心中揣测,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这位铁面元帅会在三更半夜来到王都,紧
急要求面见主上呢?从以往的例子看来,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吧!随着艾尔铁诺中央王权的
衰弱,这些在王都工作的官吏们,也个个觉得自己前途黯淡,难以有什么乐观念头。
公瑾的回归,的确不是为了什么好事,而经过短暂的说明,在他的坚持下,事情也有了
结论。
“好吧!既然周卿坚持非这样不可,那么朕就照卿的意思,对雷因斯发表公告吧!”
公瑾的要求十分简单,他希望曹寿以艾尔铁诺皇帝的身份,对雷因斯施以外交压力,用
公告的形式,点数兰斯洛的十大罪状,让雷因斯人民晓得这名贼头的残暴不仁,并且在公告
中表明,如若雷因斯意图庇护这重大罪犯,艾尔铁诺将不惜一战。
语气上不用说得太明,只要能传达相当的威胁感便已足够发动战争。大军要赶去基格鲁
,
距离上太过遥远,即使能及时赶到,在对方准备充分下,也难以有什么作为,还不如使用其
他管道的策略。
更换新君,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特别是在开明却保守的雷因斯,想要推翻旧有制度,
不但会面对保守派群臣的竭力反对,开明的舆论更会鼓动人民,抵制此事的发生。
纵然是身为女王的莉雅,也没有那么简单一手遮天,若她不忌惮这些必然酿成的反对阻
力,就不用躲避到基格鲁进行婚礼。
纵然成婚,莉雅想要让国予夫君,也必须回雷因斯王都举行禅位大典,而这封以艾尔铁
诺皇帝名义发布的威压告示,会更加鼓动反对派势力,也许他们会对艾尔铁诺强横的作法起
反感,但无论怎样,保守的雷因斯人绝没有可能接受一位无恶不作的盗贼为王,而且艾尔铁
诺的军事威胁也绝不容小觑,几样因素加在一起,营造出来的现实,该足够阻止莉雅一意孤
行了。
假若这样仍未足够,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要在雷因斯境内制造内战了,姑且不论实行
度难易,这个策略的本身,就大大地不合公瑾初衷,只是最后若真是没有选择,不管他再怎
样不喜,为了守护艾尔铁诺,亦只能照这样执行。
“可是,深夜干扰朕的睡眠,就是为了这种事吗?虽说周卿忠心为国,但也应该有些分
寸,今日换做是别人,朕说不定就……”
“陛下会如何呢?”公瑾冷冷道:“今日若换做是旁人,陛下会立即下旨拿他问罪吗?
或是直接绑赴刑场问斩了呢?”
以臣子之身,向君主这般毫不客气地质问,是足以构成大不敬之罪,立即下狱的;但曹
寿似乎深深忌惮这掌握重兵的铁面元帅,更已在多次打击他帝皇威信的事件中,丧失了自信
,
只能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下,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而公瑾的质问,答案应该是非常肯定的……
在灯火照映中,公瑾再次打量这自己应对其竭尽忠诚的“主上”。灯光本身不是很亮,
曹寿的面色看来就有些黯淡无光,更因为是在酣睡中被惊醒、匆匆披上外袍地赶来,使他无
法如往常那样藉着华服、化妆,来显出帝皇神采。
少了外物遮掩,现在的曹寿,已再难掩饰由于长年纵情酒色,身体慢慢被亏损淘空的事
实。和前两年相比,皱纹更深也更多了,肥胖臃肿的身体,动作亦跟着迟缓,皮肤、眼睛呈
现一种不甚健康的灰败病色,这都说明了艾尔铁诺现任皇帝的身体状态。
帝王之尊,如果曹寿有意学一些上乘内功,健体增寿,那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艾尔铁
诺开国祖本来就是武将出身。但他似乎畏惧习武的辛苦,整天靠着食用大量补药,来维持身
体状况,然而,如果勤吃补药,就能拥有真正的健康,那练武强身就是个笑话了。
没有经过什么权力斗争,只是从同样荒淫无度而早逝的父亲手中,接过帝冠,获得白鹿
洞认可后,成为艾尔铁诺皇帝,曹寿的人生就是未经考验地平顺。才干庸碌并不是他的错,
只是这样的人一旦成为君王,却是所有臣子共同的悲哀。
传国才不过第四代,曹寿已无复其先祖的才干与魄力,在搞糟身体的同时,也让艾尔铁
诺被弄得一团糟。武炼的日渐叛离、地方势力的严重割据、贵族与平民间的冲突日烈、李煜
事件、麦石战争……等一波波的考验,令号称第一强国的艾尔铁诺,实已如履薄冰,说得难
听一些,目前之所以能够维持强国的假象,只是因为够份量的导火线尚未被燃起而已。
若兰斯洛真成为雷因斯王,挥军攻来,这个太过强烈的导火线,便会将艾尔铁诺一夕间
炸翻上天去!
而自己是绝不允许这情形出现的……
但是,面对这样的帝王,自己又确实地无能为力……
“呃……朕知道周卿镇守西疆,劳苦功高,不过,整天这样忙于军政那也不好,还是该
偶尔放松一下,享受人生,这样才不枉卿今日的功绩与地位啊!对了,麦第奇卿家明日要陪
朕外出游猎,周卿也随同前往吧!”
说到此处,曹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拍掌道:“听说周卿勤于军务,从不近女色,嘿,
大概是边境之地找不到好女人吧。刚巧石爱卿上月进贡入宫的十名上品秀女,都仍是处子之
身,不若都赏赐给周卿吧!男人啊……还是该有一两个红粉床伴,这才不枉……”
话没说完,公瑾已霍然站起,一双目光如同冷电,直射向仍在说个不停的曹寿,威吓性
十足的眼神,立刻令这艾尔铁诺帝王噤若寒蝉,讲不出半个字来。
双方气氛一时僵凝若冰点,假如有人在旁目睹,一定会怀疑那位面若寒霜的第二军团长
,
是否就要出手弑君了?当然,若他当真动手,这毫无抗御武力的帝皇,肯定立即化作一堆碎
尸。
直过了好半晌,公瑾才再度开口,说出来的,是一种明显经过压抑的声音。
“臣忙于军务,无暇涉足风月雅事;夜已深,陛下可以歇息了,希望明日一早,能见到
陛下的告示……为了艾尔铁诺的未来,也就请陛下好好保重吧!”
语毕,公瑾欠身一礼,转身离开了两人议事的御书房。直走出老长一段距离,耳边隐约
听见曹寿对侍从们的愤怒责备,大意是责骂他们为何放任臣子在半夜惊醒帝王,同时也在抱
怨,这铁面家伙不识好歹,远没有第一、第三两大军团长的知情识趣……
身为帝王,却连基本的识人之能也没有。暂且先不论旭烈兀,和那居心叵测的石崇相比
,
自己才是真正为曹寿捍卫他应有权利之人,要不是顾虑这庸碌的老淫虫遭逢不测,自己也不
必将四铁卫之其二留在他身边辅助,怕他成了旁人奸计中的牺牲品。
只是,每当想到自己必须袒护这样的一头东西,总是泛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在曹寿身上,已经看不见艾尔铁诺的未来;是时候把希望放在杰出的下一代身上了。
不过,说来真是有些奇怪,看曹寿现在的德行,实在很难想像,他竟能生出那么优秀的
子息?这难道是因为其子孙母系那边血统的功劳吗?
走出层层宫门,蒋忠便一直守候在外,见到主帅的身影,欣喜地牵马赶上。
“公瑾大人,今晚要留宿中都吗?”
这并不是废话。身为心腹,蒋忠知道主帅并不喜欢中都。除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与往事
,
待在这里,与一些惹人嫌的家伙的碰面机会也相对提升,特别是那个鄙俗的暴发户石崇。
“唔……文告最快要一早才能拟好发布,加上观察事态变化,今次是要在中都留上几天
了。”
公瑾沉吟着。自己不喜欢石崇是事实,因为自己一直在提防这来历不明的狐狸,也许他
刻意装出一副小丑佞臣的模样,但观乎这人行事,绝不可大意,否则又怎会连一代武霸忽必
烈也败在他手里?而石崇对于掌握重兵、代表白鹿洞,又与皇室关系密切的自己,也一直深
深忌惮,总是向皇帝进言阻挠自己的计画。
他与曹寿近水楼台,又能投其所好,自己身在边境,确实斗他不过,这趟若非顾忌石崇
从中作挠,自己也不必特别从边境赶回中都,亲自面见曹寿,要求发表公告。
不过,这次有点奇怪,自己入城已经老长一段时间,照理说,石字世家的情报网该在自
己入城前,便得知这项讯息;还没进宫,石崇就应该已坐在曹寿身边大进谗言才是。
为了能让文告顺利发布,自己还特别准备了一番言词,用以驳倒石崇,说服曹寿,必要
时甚至得与石崇私下达成协议,作些己所不愿的利益交换。
哪晓得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这第一军团长的踪影,这实在不合石崇的作风,是有
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变化发生了吗?
“那么……公瑾大人,军部已经为您安排好住处,请跟我来吧!”
善尽一名心腹的职责,在等候期间,蒋忠已经与军部联络,备妥住处,只待主帅归来,
便可决定今晚的着落。
“不过,还真是让人高兴啊!这次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看到那让人厌恶的暴发户……”
与主帅有同样的心思,蒋忠毫不顾忌地批评第一军团长,但在要将坐骑交给主帅时,一
阵奇异声响,划破深夜的寂静,迅速地由远而近。
已快要两年没有回到中都,蒋忠并不晓得这声音正是近一年来中都百姓耳熟能详的新
“市徽”,只是,当听见那熟悉的诗文,他便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天~朗日清,和~风送闲,可叹~那俊逸如我顾影~自怜;潇~洒多金,文~武双全
,
问天下~几人似我风采~翩翩!”
随着车子主人狂傲的诗句,全风之大陆唯一的一台劳斯莱斯跑车,风驰电掣地飙至,一
下履险如夷的急转弯,车身打横,稳稳地停在两人身前,雪白车门“啪”的一声打开,作着
友善的邀请。
“凉风美月,难得贵客远来,更难得白无忌那厮终于送来燃料,不知二师兄可有兴致随
小弟乘车一游中都啊?”
第一次见到这种太古魔道的昂贵玩物,蒋忠着实吃了一惊,但更想不到的是,那素来严
谨自持的公瑾大人,一语不发,就往驾驶座旁坐了下去,车门一关,师兄弟两人绝尘而去。
他们两位,大概是要商讨什么重要的大事吧?
蒋忠这样想着,独自牵马走向军部安排的住处。虽然同样是暴发户,但比起石崇,旭烈
兀就讨人喜欢得多,这是一件颇难解释的事。
只是,蒋忠还是料错了。天性中有一种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旭烈兀此刻就真的仅是想
找二师兄乘车兜风,这一点,公瑾就很清楚地知道。
“师兄你的运气实在不坏,听说石大军团长刚刚本来也要进宫面圣,但却忽然感染无名
恶疾,走到一半,就连人带轿给抬回府里去休养,没办法再来打扰你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但石崇又非虚弱文人,尽管有残疾在身,但以他武功之强,会这么忽
染恶疾,实在说不过去,真实的理由是什么呢?
“谁知道,或许是在什么地方做坏事,给人踢到痛脚了吧!”
旭烈兀大笑,也不管跑车奔驰的声响,会惊醒两旁百姓的睡眠,他就把油门踩足,让车
子速度飙至最高,几下流利的急转弯,劳斯莱斯已经冲出城门,在中都城外飞驰。
“师兄,这种太古魔道的玩物真是有趣,比大多数的马匹都要快,却不用那么长的休息
,
和只要更少的补给就可工作,确实是经济实惠呢!”
旭烈兀脸上出现向往的神情,道:“在神话时代之前的那个文明,人们是不是都开着这
种东西,当作交通工具呢?我曾听稷下的学者提过,在那个文明的末期,人们开着一种叫做
磁浮车的东西,漂浮在半空行走。连轮子都可省掉的车子,我真想看看呢!”
公瑾看了身旁的师弟一眼。在陆游七大弟子中,旭烈兀最乐于追求新事物、新改变,这
是一种难得的特质,因为不断地抛弃旧的所有,换取更新的未来,这就需要莫大勇气和准确
眼光。
“虽然我们用轻功可以跑得更快,但乘着这东西,我就觉得自己有种化为风,与光同在
的快感。”旭烈兀笑道:“师兄,别那么死气沉沉的嘛!军务虽然重要,但适当的娱乐,也
是帮助强者们找寻真我所在的关键……或者,师兄您仍为着四十大盗余孽的事情,在见怪小
弟吗?好冤枉啊!我在接到师兄来信后,可是立刻就与他们划清界限了呢!”
划清界限?也许在旁人眼中是这样,可公瑾却知道,这善于利用每一分资源的六师弟,
即使受自己威迫,断绝对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援助,仍作了最后的手脚。
那个“逐魔猎人”韩特,并非四十大盗一党,是受麦第奇家委托,这才跟着四十大盗的
残党行动。旭烈兀将他一并列入通缉名单中,逼得这人无路可走,最后当然只有和四十大盗
一党人利益结合。
资料上显示,韩特已具有天位修为,换言之,旭烈兀就是送了一名天位高手给四十大盗
。
既不必再付雇佣金,又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这一着应变的确是高明。
虽然在自己的眼中,旭烈兀某些地方还欠磨练,不过这样子的他,要坐上艾尔铁诺的帝
位,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足够把艾尔铁诺治理好,不听信佞臣谗言,尽驱外侮,对内也能一一消弭大小问题,使
得百姓康足,回到五百年前艾尔铁诺初创时期。或许还可以做得更好,因为艾尔铁诺的创国
祖,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旭烈兀独特的领袖魅力,要胜过他是绰绰有余了……
沉着声音,公瑾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六师弟,你可愿登上艾尔铁诺帝位,取曹寿而代之?若你有意,我会倾所有力量助你
成事。”
第二章 死而复生
“什么嘛!大烂人一个,明明答应说要自愿离婚的,那现在……现在她又……”
“是啊!洞房花烛,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里面搞什么东西啊?”
“你……你不要用‘搞’那么下流的字眼!”
一口把突然冒出的话吼回去,妮儿这才发现源五郎已经悄然来到身后,正像以前那样笑
吟吟地瞧着自己。
“要换成别的动词啊!可是该说些什么好呢?用‘做’吗?”
“与那个无关,你这小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啊!果然是‘做’吗?妮儿小姐果然聪明啊!”
“没事跑到这里来,讲这种无聊的笑话,你以为自己是说三流相声的雪特人吗?”
怒气一再被撩拨,妮儿忍不住对源五郎大吼出来,可是,回应这句话的,却不是始终保
持笑意的源五郎,而是“刷”的一声,由树丛中站直身子的雪特人。
“反……反正我只是个会说无聊笑话的三流艺人……”
得意的谋生技被嘲弄,有雪似乎大受打击,拔腿就跑。源五郎目送义弟的背影,赞许地
点点头,如果他不识趣地跑开,自己就要花上清场的力气,要是手劲太重,那可就不好意思
了。
“你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
由于心乱,没有发现有雪的藏匿,现在连源五郎也来了,只想自己静一静的妮儿,又羞
又气。哥哥在甜蜜地洞房花烛,而看着那屋里灯火幸福地摇映,自己的情绪也坏到极点,本
来想找一个僻静所在,独自舔舐悲伤的心情,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谁知道居
然有一堆不相干的家伙来打扰!
“傻瓜!你还不懂吗?大家都在担心你啊!”
“担心?你们这些局外人,哪里会知道我的心情,我……”
“啊!很难不知道吧!恋·兄·情·结的小丫头。”
心事秘密被一语道破,妮儿显然大为惊讶,这看在源五郎眼底,实在有点好笑。古今男
女皆一般,这种关于情爱心事的隐私,旁人全都看在眼底,却只有当事人才以为是秘密吧!
呵,这样说,自己是否也正流露着同样的破绽呢?
看着妮儿没有再说话,源五郎慢慢在她身侧坐下,或许是因为心神疲倦,妮儿并没有像
往常那样一拳揍来,或是一脚踹开,任他坐在自己的左侧。
“不用这样难过啊!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都不是一件可耻的事,珍惜你现在的心
情,这样,就算以后决定要放弃了,那也不会有遗憾。”
“我、我才没有放弃呢!”妮儿道:“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哥哥,让那个女人为所欲
为呢?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我一定会……”
没有再说下去,妮儿保持着沉默。虽然觉得这死人妖很讨厌,但也由于他的这一阵插科
打浑,心情好过不少,不然,自己本该在这里独自落下伤心之泪的……
“喂!人妖啊!”
“嗯,什么事?”应了一声,源五郎随即后悔,这样子答应,岂不是自认是人妖吗?
算了吧!只要能让她高兴,人妖就人妖吧!真是的,男人长得美就是罪过吗?
“我……还没有向你说谢谢。”妮儿有些尴尬地道:“那天,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
已经……”
回想到那日与天草初战,多亏这人妖奋不顾身地照顾自己,之后,又留下来与天草对战
,
九死一生,妮儿着实对他感到几分歉咎,听说他到现在还身上带伤,自然也是受那一战所累
,
这些……都是自己欠他的人情了。
“不用谢我。天草四郎是出了名的不杀美女,像妮儿小姐这样的美人,他是绝不会下手
的,所以我也只是为了一己安危在拼命而已,可千万别觉得欠了我什么唷!”
实情当然不可能是这样子,妮儿还待再说,源五郎忽然笑着说了一句。
“可是……妮儿小姐,难道我就不行吗?”
“咦?你说什么?”
“妮儿小姐恋爱的对象,非得是老大吗?”源五郎道:“是我……就不可以吗?”
收敛起微笑的表情,源五郎这时的眼神,无比地认真;更一反平时文弱的形象,散发着
凛凛男子气概。对着这张面孔,妮儿一时间根本就傻掉了。
嗯……其实认真看起来,这男人倒真是挺帅的,只是打初见面起,就对他心存厌恶,所
以不愿正视这项事实而已。
他总是跟在自己后头,大声嚷着喜欢自己,讲得难听一点,还真像一头发了情的求爱公
狗,或许就是因为他整天把“喜欢你”这三字挂在嘴边,所以反而听起来像句玩笑话,自己
也只觉得这人以捉弄自己为乐。
可是,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呢?
四十大盗溃亡后,与他一起流浪的时间里,这人妖待己委实不错,那日与天草四郎的一
战,听见自己遭到不测时,出现在他面上的,是真正的愤怒,那时,他不顾一切地与天草四
郎拼个死活,那个样子,是可以说明他的认真吧!
这个男人……
“你……你总是这么说。”妮儿低声道:“总是爱这样讲,爱拿我开玩笑,我们认识也
才没多久,你会喜欢我什么东西呢?”
“爱情与认识时间长短没有什么关系吧!我对妮儿小姐是一见钟情啊!从我们见面的一
刹那,我就对妮儿小姐……”
“胡说八道!就算再怎么一见钟情,哪有人一见面就开口求婚的?”
“咦?可是这就是我表达爱情的方式啊!”源五郎笑道:“既然喜欢了,就不要浪费无
谓的时间,马上求婚,如果妮儿小姐能答应我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了。”
“你、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妮儿一句话就吼回去。这种荒唐的理由,一听就
像是在开自己玩笑,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无法确定这个男人的心意。
“我告诉你,我绝对……”
“我自千里之外而来,为你送上我的真心,美丽的妮儿小姐,你愿意嫁给这名为你迷失
已久的卑微男子吗?”
又是那种认真的眼神,不带半分嬉弄,却好像深蕴着某种自己似懂非懂的情愫。对着这
眼神,妮儿骤觉胸口一紧,没办法再像初识时爽快地一脚踢去。
“我……”
期待的话语,还未能说完,两人忽地听见一声嚎叫。叫声中充满愤怒、惊惶、不安、恐
惧,还有一种极深极痛的悲伤,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为着失去所爱伴侣而悲痛狂嚎着。
“哥哥!”
辨出是兰斯洛的声音,妮儿险些魂飞天外,脚下更不停留,飞也似地朝新房所在奔去。
源五郎没有什么动作,因为这件属于预料之中的事,就不值得他有什么反应。
“唔!拖了半晚,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吗?”源五郎低声道:“这样对老大倒是不错,如
果能在这样的心境中有所领悟,又或是创出什么新武学,那就是恭喜之至了……”
“看来,除了那妮儿丫头之外,所有人在你眼里都不算人啊!”
冷冷的话语自顶上传来,抬头一看,黑袍飘扬,梅琳已不知何时来到,正由半空俯视过
来。
“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与你合作啊……”
“但老师你却没得选择。返魂大咒的冻结程序无比艰难,除非结合你的深湛魔力、我对
灵魂学的了解,否则绝无可能成事,若不想与我联手,那恐怕你得深入魔界,看看胤禛老兄
愿不愿意和你搭档了。”
“呵!叫我老师吗?果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东西……那就让我看看尽得星贤者真传的你,
究竟有什么通天手段吧!”
艾尔铁诺第二集团军,实力绝不下于七大宗门任何一家,若与麦第奇家的第三集团军联
合,再加上背后白鹿洞的庞大势力,要压平石家、花家势力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要对抗最
强大的武炼王家,那也绝非难事。这样的结合,要颠覆现今的艾尔铁诺,改朝换代,只是反
掌之功。
只是,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样大逆不道的反叛之举,竟然是由五大军团长中行动最低
调的周公瑾率先提出。
而只要旭烈兀点头,称霸大陆五百年的第一强国艾尔铁诺,由明日起将换上新君。
跑车高速行驶,狂风呼呼吹过耳畔,车内气氛一时间僵凝到极点,直到旭烈兀的微笑,
打破了原本的沉重。
(唉呀!又来了,真是伤脑筋啊!)
自由武炼流亡到此后,已经是第十七次被问到,旭烈兀一副极苦恼的神情。每个掌握众
人生杀大权的英杰,都有一定程度的权力欲望,旭烈兀当然也欲权,只是构成“旭烈兀”这
人的灵魂中,有着连他自己也不能控制的一面。掌握无上权力固然过瘾,可是比起那个,自
己却还有更想做的事……
那么,这次该用什么理由去推辞才好呢?
该像初流亡到此时,回答说:“大逆不道!竟敢对陛下存有叛心!”
还是像今年初那样,回答:“饶了我吧!师兄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块料啊!”
再不然就是干脆耍赖,回答:“二师兄,你可愿登上艾尔铁诺帝位?取曹寿而代之?若
你有意,师弟我会倾所有力量助你成事。”
尽管知道师兄为何会对自己提出这要求,但要不伤和气地回答,仍是件极为伤神的事。
最后,旭烈兀有了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咦?星星……掉下来了!”
一种无声的心灵震撼,令两人不约而同地仰首。东方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流星划破天际
,
消失不见。
星殒人亡,但直接导致的后果,却不是那么简单能一言而尽。
当兰斯洛抱着妻子已冰凉的身躯,从新房里发了狂似的冲出来,经过一阵混乱后,众人
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是摸不着头脑,为何好端端地一个人,无伤无病,进新房时什
么问题也没有,会忽然就了无生机?
刚开始,妮儿还以为是来了刺客,要立刻动身去追,但听了兰斯洛的叙述,她也陷入一
个更深的迷惑。
最后是枫儿拖着重伤之身赶来,这才解释了众人的疑惑。
为了击退天草四郎,莉雅使用了她所无法操控的禁招,五极天式。在没有足够力量召唤
下,莉雅改以自己的生命力,去取代奉祀给黑暗神明的庞大魔力,这才成功地击败天草四郎
,
保住众人的平安。
但也因为这个牺牲,已经将所有生命力耗竭的莉雅,在当时便已是个死人,凭着一些神
奇术法极力拖延,这才能与丈夫共度最初也是最后的新婚之夜,却仍是挨不过天亮,就此溘
然而逝。
“是吗?居然是小草救了我们大家的命……而刚刚我却没有谅解她。靠着妻子的牺牲才
苟活下来,我……我真是一个最烂的男人……”
对兰斯洛而言,这个打击无比地沉重,特别是妻子在自己怀中逝世的感觉,就深刻地印
在他脑海里。过于巨大的悲痛,让一直抖擞着精神,勇于面对各种挑战的他,一时间死气沉
沉,像整个灵魂都被勾走了一般,呆呆盘坐在妻子的尸身旁。
“兰斯洛大人,请……请您不要这样子,我想……我想小姐她一定也不希望让您……”
再怎么强撑,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没有乙太不灭体的支撑,又一直在最前线与天草激
战,枫儿的伤势就比所有人都要重。莉雅由于生命力的透支,最后一次圣力仅能稍微治疗她
头部的重创,魔化体质虽然神奇,但在伤势太过严重下,效果也有限。
因此,听闻噩耗而仓皇赶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枫儿,浑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
勉强将该说的话交代后,大口黑色瘀血自嘴里溢出,却仍想再尽到职责,多说几句。
“我……我看你还是先回去躺吧!”有雪颤声道:“你不觉得和那边那个尸体比起来,
你比她更像是快要死掉的人吗?”
和在睡眠中过世,表情恬静祥和的莉雅相比,枫儿的确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而如果
不是兰斯洛强行制止她的说话,让众人将她送回休息,枫儿可能就此与莉雅长伴。
“老……老大,你要好好保重,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知道也有很多男人,从
新婚之夜开始就想杀掉老婆,所以你这样也还不错……换个角度想想,老婆落床就折了半价
,
你现在甩了她,立刻就可以找第二春,以一个男人来讲,你还真是幸福得让人羡慕啊……唷
呵……”
话只能讲到这里,与枫儿不同,有雪无法继续说话的原因,是因为旁人的竭力劝阻。
虽然有雪是满怀好意,以雪特人的积极方式,试着为义兄打气,不过甫遭丧妻之痛的兰
斯洛,情绪波动的危险不在李煜之下,要不是妮儿慌忙地把雪特人轰走,难保失去理智的兰
斯洛,不会顺手让义弟陪同妻子上路。
另外一方面,对于事情急遽转变的妮儿,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头号情敌的突然消逝,究竟是值得高兴,还是应该有别的情绪,她全然错乱掉了。
看着兰斯洛变得如此意气消沉,妮儿也再度确认了,原来兄长对那女人所放下的情感,
竟是这么样的深……自己所无法比拟的深。
而那个女人又是如何呢?
在与天草对战的时候,背后所传来的低泣声,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是知道自己会死吧!
但明明知道,她仍这么做了,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她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悔地付出了……
“为了我们共同所爱上的那个男人,求你帮我……”
当时莉雅是这么说的。可是和她比起来,自己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到,自始至终只有旁
观,坐享他人的牺牲,然后存活下来。
对于这个样子的自我,妮儿有着深深的厌恶感。
那个讨厌的源五郎,这时候偏偏又不见人影。莉雅的死讯传出,他大为诧异,跟着说:
“人死不能复生,请各位节哀顺变,而悲伤也是无济于事,请把目光放远,眺望美好的明
天……啊!已经这么晚了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去睡了。”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
“奇怪了,死老婆的又不是我,说说场面话就可以了,干嘛还真的掉眼泪。妮儿小姐你
才是奇怪,干掉了头号情敌,你该很开心才对啊!呵呵,该不会……你心里正在偷笑吧!”
一记拳头印在这没良心男人的左眼眶上,跟着再补上一脚,把人踹飞,妮儿就不想再听
这人妖说些扰乱自己心情的话。
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哥哥的颓丧模样,会持续多久呢?
从来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这么软弱无用的一件东西……
兰斯洛苦笑着,凝视妻子的遗体。在送枫儿去休息的短暂离开后,当他再回到由临时礼
堂改搭的停灵间,赫然发现莉雅的身体,被一块长方菱形的巨型透明水晶裹住,像是一具水
晶棺材似的,让死者静静地安眠。
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杰作,但大概和那些魔导师脱离不了干系吧!雷因斯女王也是魔导公
会主席,这点自己早有所知,现在女王驾崩,他们以这方式聊表心意,那也不足为奇。
这个样子……也好。
美美的棺材,最适合装盛妻子这样的美人。看着那巨型水晶映射光华,七彩流转交错,
让棺中的莉雅看起来彷似天仙一般,圣洁无瑕,兰斯洛就觉得这比任何的化妆都要美。
伸手探去,将手掌贴着水晶棺,过了片刻,水晶好像变成液体一样,让自己能够把手伸
进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或许是因为有什么咒术在运作,都已经两天了,莉雅的脸蛋仍轻
泛起一层晕红,摸起来也温温的。
可是兰斯洛却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妻子在怀中逝世的时候,那具小小的身躯是如此冰
凉!
“老公~~要是有一天,我死掉了,你会怎么做?会不会好伤心?”
“男子汉大丈夫,会为这种事情伤心吗?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赶快把你埋了,就可以马
上再找个女的暖床了。”
“啊!好过份,通常这种时候,男人应该哭着说:‘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再不会爱上
别的女人’;而我也才会很谅解地向你交代说:‘别为了我而耽误你的人生,快点把我忘记
,
去寻找你新的幸福吧’,你这样子我根本就讲不下去了嘛!”
“可是,生活很现实,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如果你不喜欢那样,顶多我以后和别的女
人上床,脑里通通想着你,边做边吼你的名字好了!”
“拜……拜托,求求你千万不要这个样子,好恐怖啊!当个厉鬼也就算了,但是当一个
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厉鬼,那才真是死不瞑目呢!”
这是以前四十大盗还在石家领地作案,一次自己和莉雅的枕畔对话。不管怎么聪明,女
孩子总是有些奇怪的心眼,而被这一类问题问多了,掌握到她的弱点,自己就能随口一句,
让莉雅不敢再把话题继续。
然而,说起来很轻松,事到临头,才发现一切竟是那么样的困难。自己非但无法轻易割
舍,就连站起来走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为何非要到东西已经不在,才会领悟到它的重要性?
在这之前,若有任何人对自己说,自己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失意颓丧若此,自己绝对会
嗤之以鼻,却想不到事情真正到来,自己却只比预期中更要没用。
当初在暹罗城与风华愕然诀别,自己并没有这么样的伤心,这样说来,是因为自己对莉
雅的情感更深?还是因为连续打击之下,自己终于承受不住了呢?
莉雅静静地睡在水晶棺里,那表情似乎还在微笑。能够嫁给自己,想必她也很开心吧!
自从杭州结识起,她就整天嚷着要结婚,以她一国女王之身,何等尊崇,却只对自己这么一
个草莽强盗青眼有加,惭愧之余,也着实有几分骄傲。
本来也在暗自盼望,婚后要好好努力,创一番事业,不让喜欢上自己的她蒙羞,怎知道
自己与她的缘份竟然这么短?莫非自己天生注定是一个不能给女人幸福的人?风华也好,莉
雅也好,都是甫约定终生,就已从此永诀。
仍是穿着结婚时的那件白纱,作着新娘打扮的莉雅,看起来就是那么的美丽与幸福,但
白纱上却有明显的血渍,不知是搀扶自己时沾上的,抑或是她自身的鲜血。
染血的婚纱吗?果真是一件不吉利的东西啊!
已经两天了,这两天自己就是像现在这样坐着。感觉上,似乎不是伤心,也没有什么哀
痛,只是像整颗心落入泥沼似的疲惫,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如同根没有心的枯木
,
漠视时间的流动,与此地同朽。
外头的大家,应该很担心吧!妮儿刚才已经进来闹过一次了,她敲击水晶棺木,愤怒地
叫着。
“你不是答应过会给我大哥幸福的吗?那为什么现在把他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这样
子就是你所给他的幸福吗?你这个女骗子!不许睡,给我起来!!”
水晶棺是很坚固,但也不能让妮儿这样骚扰。最后,是自己让妮儿出去的,只是事情也
不能这样下去,就算自己还想在妻子身边多待一点时间,但总不能一直干扰亡者的入土为安
吧!
默视棺中遗体良久,兰斯洛蓦地割破手指,沾着热血,便在水晶棺上疾指奋书。
相识以来的往事,历历如在眼前。每次受伤时,她轻轻地把伤口舔干净,再裹上伤布;
觉得失意时,也是她一直用着各种方法为己打气;不管是什么事,她总先顾到心爱的男人。
漫漫长夜,枕畔私语,夫妻情义,莉雅对自己的意义,远超过一名妻子、一名知己……
“如妻如妾,如兄如弟!”
短短八字挽联,是兰斯洛赠与妻子的临别礼物,内中蕴含的深意,只有两人彼此方知。
“我一直都是这样孤伶伶的一个人,除了老头子、妮儿,我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你了。我
有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可是对着一个不会回答的人,讲话实在没有意义,而且既然你已
经变成这样了,那么就算我不说,你也会知道吧……当然了,每次都是我才讲几个字,你就
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站了起来,兰斯洛凝视水晶棺,向妻子做最后的告别。
“……你们女人好像都喜欢一些无聊话,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没有哄过你什么。既然现
在没有别人,那就让你这婆娘死了也笑一下吧!喂!我爱你唷!”
虽然是没有旁人,但兰斯洛仍把这最后一句话讲得飞快,除了难为情之外,也是怕自己
在情绪过于激动下,做出难看的动作。
可是,这句话才讲完,旁边立刻也补上了一句。
“你是说真的吗?”
熟悉的甜美语音,跟着便是一双柔软玉臂缠上颈子。
“老公,我爱死你了!”
缓缓侧过头去,一切恍如梦境,虚幻得不像真实,莉雅的身影就贴在自己旁边,亲匿地
勾着自己颈项,并且吻上面颊。
“两天不见了,有没有好想我啊?”
兰斯洛答不出话,一时间弄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他缓缓地看着旁边微笑的莉雅,
跟着再猛然转头,看见自己那仍然熟睡在水晶棺中的妻子,这时候,应有的反应才在他身上
出现。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有、有鬼啊~~~~!”
距离暹罗事件一年又八个月,曾经回响于暹罗城的凄厉惨叫,如今在雷因斯边境的基格
鲁,原音重现。
第三章 继位人选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五日雷因斯边境基格鲁
“……总之,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地解释一下,现在这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呃……这个……”
“唔……那个……”
“我想……”
“我觉得……”
“不要给我打哈哈!”
瞪着前头的妻子与义弟,兰斯洛怒气勃发,起手一掌就拍碎了桌子。
要清楚说明这混乱的一晚,着实不是容易事,因为在大多数人尚未从震惊中回复,又满
脑子疑惑时,众人便对眼前的一切满头雾水。
当兰斯洛的惨叫声惊破夜空,首先有反应的,是始终在不远处徘徊的妮儿。她闻声大惊
,
生怕哥哥遇上什么凶险,第一时间就往灵堂冲去,却在冲到一半时,听明了哥哥喊的字句,
心头大惑不解。
未及细思,她已经冲进灵堂,这时所呈现在眼前的东西,是已惊愣得呆住的兄长,还有
那淡淡身影若隐若现、在哥哥身旁飘过来飘过去的新嫂嫂,虽说同样都是双脚离地的漂浮,
但妮儿却绝不会把这当成运使天位力量的征兆。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往水晶棺瞄上几眼,确
认应该长眠在里头的东西,有否不翼而飞?
看看那抹幽影,再看看水晶棺,重复这个过程数次之后,妮儿面上浮现了了然的表情。
“什么呀!原来还真的是……”
不愧是兄妹,两个人的反应实在相去不远。妮儿的话只讲了一半,还没能把那个禁忌字
眼说出,立刻便转过头,大步狂奔而去,速度之快,远逾平时,便算是身怀九曜极速的源五
郎,也必然会大为赞叹。
雪特人的反应,堪称简洁有力,步入灵堂,急促的说出两个字:“鬼呀……”,就倒地
不省人事了。
经过两天疗伤,伤势已经痊愈九成的枫儿,抢进灵堂,见着眼前景象,莞尔之余,实是
有着说不出的狂喜。
早已预测到自己的死期,莉雅在数年以前就苦思对策,除了设法躲避这未知的灾厄,也
开始为“如果真是非死不可”留下退路,但构思多时,那退路委实有许多难度,一直到最后
,
成功把握也仅有两成……如今大功告成,虽然说不上恭喜,但起码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忍着好笑,枫儿唤醒兰斯洛。只是在清醒之后,当理智重新运作,尽管还弄不清楚发生
的一切,兰斯洛却有强烈的被愚弄感觉,而在正式发作之前,他的直觉更告诉他一件事……
为了施行秘中之秘的返魂术,不眠不休地忙碌了两日两夜,当法术完成,纵然是梅琳、
源五郎这样的杰出人物,也已经累得只有大眼瞪小眼的力气,这时,在源五郎所暂栖的木屋
里,两人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愤怒而快速地奔来。
“哇!死老大,直觉该灵的时候不灵,这种时候却特别灵光!枯耳山的时候,你要是也
这么厉害就好了……”
抱怨甫起,另一边的梅琳已经有了动作。二话不说,黑袍晃动,这令众多天位高手不敢
小视的雷因斯长老,已然破窗而出。
“啊!老师,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太奸诈、太不顾同伴感受了吗?”
“我又不认识那小子,要解释也是你去解释,关我什么事?”
紧跟着,兰斯洛已经碎门而入,在他揪着义弟衣领把人拉起时,源五郎只能堆起献媚的
笑脸,小心道:“老大,不要那么紧张,我保证,这一切都能有个合理解释的。”
“所以,现在……你们两个把事情好好的交代一下吧!”
对着前方俱是一脸暧昧表情的妻子、义弟,兰斯洛觉得自己就象个捉奸在床的绿帽龟公
,
有气无力的问着。
其实,真的要讲起来,两人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应该被人这样怪罪,顶多也只是没
把施行返魂术的事告诉兰斯洛,但是这种术法难度极高,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人成功过的传
说秘法,要是预先告诉了他,到时候法术失败,那岂不是让兰斯洛再伤心一次?
呃……真正要说有什么过意不去的,那大概就是,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有着想看人家
铁汉流泪的柔情场面,源五郎的坏心眼就不用说了,莉雅也是觉得,好想多看一次丈夫表露
真情的感人场面,而且假如法术失败,那他真的为自己伤心,这也不为过啊!
不过,对着正压抑自己的愤怒的兰斯洛,这般心思当然不能直说出口。
“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莉雅低声道:“我只晓得那时候在你身边闭上眼睛,
然后再醒过来,就看到你守在我的水晶棺旁边。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啊!”
这当然也是事实,一部分的事实,莉雅确实不晓得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这两
天之前的部分,那就……
有技巧的说话,将所有责任推诿得一干二净。知道这是莉雅对先前一战的报复,源五郎
只能面带笑容,肚里开始诅咒雷因斯历代女王,为何生下这么个刁钻的后代?
当兰斯洛怀疑的目光瞄过来,源五郎清清嗓子,缓缓道:“因为看到老大你过于伤心,
作兄弟的当然要为你分忧解劳。我和魔导公会的一些长老有交情,于是和他们商量应付的办
法。要起死回生,这已是件没有可能的事,但经过一种叫做返魂大咒的法术,却可以让莉雅
女王的魂魄,以这样的灵体状态继续存在,虽然说不上重生,但起码也免去了天人永隔的伤
痛。”
讲起来是这样,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只不过这并非是解释的时候,源五郎决定尽快让
大事化小,把眼前困难摆平再说。
无疑的,莉雅和源五郎的解释都合情合理,让兰斯洛完全没有抗辩余地,只能心平气和
的接受事实,可是,在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等等,我想到了!”兰斯洛疑道:“这么重要的事,事前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该不
会……你们该不会是存心要看我出丑的丢脸模样吧?”
一语中的,对面的两“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脑里急速寻找开脱方法。
莉雅是十分聪慧的,而她的聪明也在于她晓得不要用智慧去处理所有的事,特别是夫妻
相处之道,许多事只能讲情,不能讲理,只要双方情分常在,多荒唐的歪理都可以接受。
“好……好过分!”
一层氤氲水气,在莉雅眼眸泛起,虽说无法理解幽灵会不会掉眼泪,但她此刻看来,就
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我是这么样的想念老公你,即使是死掉了,当我感觉到有机会能再看着你、陪着你,
就拼了命地努力想要回来。死掉的黄脸婆变成幽灵回来,这件事这么让老公你困扰吗?如果
你觉得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我在你身边烦你,那……那我现在就再死回去好了……”
这样纯以情感为诉求的说话,并不合莉雅的个性,只是挑对场合、斟酌使用,效果就是
出奇的有效。早已对妻子怀有深深歉疚,看着莉雅说这番话时的悲伤表情,兰斯洛整颗心都
纠痛了起来,而当他发现莉雅身影越来越模糊,象是要就此消失时,哪里还敢耽搁,慌忙凑
了上去,握住妻子微温的手掌,慌忙表示谅解。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觉得就这样难过了两天,好像是大傻瓜一样。能再和
你在一起,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是人也好,变成幽灵也无所谓,就算你变猫、变猪、变狗,
你是我的妻子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只打算混过尴尬场面的撒娇,却换到向来拙于表达的丈夫通红着脸,低声下气的深情告
白,莉雅由衷感动,搂着兰斯洛颈项,深深依偎在他怀中,只看得旁边源五郎赞叹不已,心
中着实纳闷:如果是变猪、变狗,老大你真的会娶一头猪狗来当老婆吗?果然是能者无所不
能啊!
(好厉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子就可以混过去了吗?嗯……那我也……)
“老大,其实要怪我是很没道理。我也是这么样的在为你们夫妻着想啊,只不过因为一
时通知不及,所以才会有些许让你不快的误会发生,如果你觉得不喜欢这样,那我……”
没有估量好自己的地位,就尽讲一些不适当的话,代价就是一只正中面门的拳头。
兰斯洛的重拳,轰中正演说得滔滔不绝的源五郎,把这倒霉的义弟轰倒在地。
“我他妈的当然不喜欢!越想越觉得你是存心看我的好戏!”
(呜……差别待遇……见色忘义,有异性,没人性啊!)
“老婆,你说我这一拳打得怎么样?”
“非常的好,无比帅气,同样是一拳,天底下再没人帅得过老公你了!”
(新人拜过堂,媒人扔过墙,你们这对夫妇……好没良心啊!)
看着人家搂搂抱抱,恩恩爱爱,捂着左眼眶的源五郎,只有倒在地上悲叹自己的不幸,
直至他忽然感应到某样东西,想起一事,这才不得不轻声咳嗽,打断那犹自沉浸在甜蜜对望
中的两人。
“尊贵的女王陛下,您不觉得还有一件事,很需要向您的王夫坦承相告吗?”
闻言,兰斯洛再度怀疑地望向妻子,莉雅则是拍一下手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跟着
“啪”的一声轻响,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幽灵便是有着幽灵的好处,在这种想要逃避的
时候,开溜速度无人能及。
也在莉雅消失后不久,大惑不解的兰斯洛,忽然感应到一股自己熟悉之至的气息。
虽然在枯耳山之役后,并没有多少重遇的机会,但那股深深烙印在心头的感觉,仍是令
他立刻认出了敌人。
举手一掌轰穿屋顶,透过破洞,可以清楚地看到,作着男装打扮的紫钰,漂浮在天空,
冷冷地与自己目光相对。
(唉!为什么我总是要负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坏事作太多的报应吗?)
源五郎实在是很想叹气。以他的立场,现在是不能让兰斯洛与紫钰再战起来的。这当然
不是为了兰斯洛,而是为了势单力孤的紫钰,一旦打了起来,就站在兰斯洛旁边的自己,可
没有不出手的理由。便算兰斯洛为了武者自尊,要单对单地与紫钰一战;正在绕基格鲁快跑
一圈的妮儿,也差不多要回来,当她闻声赶至,可不会管那些东西,若是再连现下潜伏在旁
的枫儿也动手,以四对一,便算以紫钰号称小天位第一的实力,也只有惨败一途了。
结果,这个想法好像是多虑了,这一战并没有能打得起来。紫钰也有衡量局势,对方单
是一个高深莫测的源五郎,自己已未必能胜,更别说还有兰斯洛和另外一位急速靠近的天位
高手。再说,当心里已经半承认源五郎是自己大师兄,她便不愿与这位相处不多的“陆游首
徒”同门相残。
此番前来,主要是昨日乍闻雷因斯女王驾崩的消息后,心中极度愕然,等待一日,观察
动静后,决定亲身前来查探。以龙族与雷因斯的友好关系,若雷因斯女王真正薨逝,自己也
该前往悼问。而以自己的实力,若是不主动求战,那么便算是数名小天位高手夹攻,也有全
身而退的自信。
凝望下方的水晶棺木……人果然是过世了。紫钰不发一言,稍稍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
发与衣衫,在空中欠身三礼,向死者致意。
看看水晶棺中女王的模样,的确是一位美人,可惜天不假年,芳华早逝啊……
行礼完毕,紫钰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有一件事必须要确认一下。
“比武招亲已经结束,我对四十大盗的缉拿,雷因斯方面不会再干涉了吧!”
这句话其实问得很怪,因为在下头的三个人里,两个活人俱是四十大盗的余党,而具有
雷因斯人身份的那位,偏偏又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所以紫钰这番问话,等于是没有说话对
象。
但是紫钰仍是问了。因为女王过世两天,雷因斯方面却没有派半个使者进入基格鲁,这
是件绝对不合理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早已有了雷因斯的人。
“他妈的,这关雷因斯什么事?你要打的话,本大爷立刻奉陪,把你这婆娘千刀万剐,
不过我和雷因斯可没半点……”
兰斯洛的怒骂声被源五郎打断,他停住了兰斯洛的话,朗声道:“要我雷因斯不干涉此
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同时我也要请紫钰小姐措辞客气些,因为在你面前这位无比尊贵的
人物,就是现任的雷因斯王,兰斯洛陛下!”
一直该讲而找不到机会讲的话,忽然说出,那效果就是绝对地惊人。不只是半空中的紫
钰,包括身边的兰斯洛、恰于此时奔到的妮儿,都给源五郎这番惊骇听闻的说话,当场呆愣
住。
“你……你说我……我……我是……”
太过震惊,兰斯洛瞪着源五郎,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话语。
相较于他的慌乱,源五郎流畅地说道:“赢得比武招亲,击退心存不轨的花家一党,成
功营救出女王陛下,立下无比功绩,而让莉雅女王委身下嫁的,便是这位兰斯洛亲王。莉雅
女王日前不幸过世,在没有任何继承后嗣的情形下,兰斯洛亲王以王夫身份接掌王位,成为
我雷因斯的国王陛下,关于这点,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而且是天大的大问题。兰斯洛像是嘴里被塞了十颗鸡蛋一样,张口结舌,
瞪着眼前这正向自己鞠躬行礼的义弟,脑里兀自不能将身为强盗头的自己,与那新头衔联想
在一起。
“哥哥……要当雷因斯王?”
骤闻此语,妮儿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这一定是幻觉、幻听,因为自从刚刚撞鬼以后
,
什么事都变得不对劲了。
毕竟是事不关己,紫钰最早回复镇定,并且第一时间飞身离去。比起立即动手发难,回
去重新思考步调才是现下该作的事。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肯定会在不久之后,严重地冲击
整个风之大陆。
本来在见面时,预备要与这仇敌拼个你死我活的兰斯洛,这时却连紫钰的离开都没有察
觉,只是傻傻地看着源五郎,痴呆状况之恶劣,不下于先前骤悉妻子噩耗的时候。
“不……不是开玩笑吧!我……这样的我……要成王?”
姑且不讨论兰斯洛的反应,雷因斯莉雅女王薨逝的消息是燎原烈火般,将震骇的效果传
到大陆上每一处,每一个角落。
正确地推算,莉雅是在十一月三号的凌晨逝世,消息在基格鲁压了一天,终于在四号正
午时,由基格鲁将噩耗传至雷因斯王都,而藉由青楼联盟的高速传报,在四号的晚间,雷因
斯、艾尔铁诺、武炼、自由都市,四大势力的主要都市都已经传出“莉雅女王逝世于基格鲁
”
的消息。
由于事态过于复杂,人们在震惊之余,却对此事的一个重要环节弄不清楚:莉雅女王的
死因为何?
不久后,由青楼联盟公布了可信度极高的官方说法:是因为艾尔铁诺花家的阴谋,“剑
爵”天草四郎的行刺,虽然负责护卫的勇士们竭力抗敌,却仍是阻止不了惨痛事实的发生。
消息一出,雷因斯立即对艾尔铁诺发表严厉的外交谴责,痛责花家的无理暴行;稷下学
宫内也展开十万人的追思大游行与守灵会,各式各样的标语、大字报,贴满雷因斯王都的街
道,气氛庄严肃穆之至。虽然也有人要求艾尔铁诺应该负责缉拿凶手天草四郎,但因为此事
太过荒唐无稽,最终也是没人理会。
雷因斯宫廷派出了盛大的队伍,浩浩荡荡要迎回女王的灵柩。虽然军队素质让人摇头,
千年古国的雷因斯,在仪仗礼队的水准上,确实是高人一等的。
诚然莉雅女王在位不久,但是自她登基以来,勤政爱民,留下了许多政绩,特别是她将
一身圣力毫无保留地使用,几乎是透支一般地在为人民服务,因此在雷因斯子民的心中,这
个年纪轻轻的女王陛下,就实在是一位难得的优秀君主。
虽说当事人对于这个评价,向来是在心中冷笑不绝,不过因为平时作戏作得实在太好,
当驾崩的消息传出,雷因斯国内笼罩在一片哀凄气氛中,甚至有人扶老携幼,开始在女王灵
柩会经过的道路上等候,预备向女王遗体做最后的礼拜。
或许是因为这气氛太过凝重,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反而刻意被人忽略了。
莉雅女王已经不在,那么下一任的雷因斯王,该是谁呢?
这不是单单推选一个继承人的问题。能统治雷因斯的王者,是承蒙众神恩泽的使者,拥
有天赋圣力,代表上天将神光慈和地普照世间。像雷因斯这样政教合一的国家,亦只有这样
的人,才有资格坐上王座。
不管文武百官怎样绞尽脑汁,雷因斯正统血裔已断,这是摆明的事实,就算能推选出继
位者,也不可能再有历代女王的天赋圣力,老百姓也万难接受女王陛下不是“众神使者”的
事实。总之,只要一想到将会在这方面遇到的难题,雷因斯宫廷的大小官吏们,皆不由得感
到一股打从心底的战栗感。
雷因斯·蒂伦,这个大陆东方文化悠久的古国,该不会从此亡国了吧?
所幸,在筹备丧礼的期间,这些事情可以暂缓去面对,但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多
少时间可以好好去想。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扮演了罪魁祸首的角色,饱受全大陆舆论指责的花字世家,已经
不是单单用“倒楣”两个字所能形容。
其实仔细说来,花天邪走的原本就是一记险棋,成功的话,花家势力会往东拓展,进入
雷因斯,实力倍增,便算没有天位高手支撑大局,实力亦殊不可侮;然而失败的话,就是像
现在这样,受到各方势力交相挞伐,只不过,眼下的情形比预期中更要严重,因为莉雅女王
身亡这件事,是远远在意料之外的。
尽管艾尔铁诺皇家尚未发表声明,但白鹿洞、青楼、石家、麦第奇家、东方世家,都先
后发表了对莉雅女王的哀悼之意,同时也谴责花家的暴行。这在花家子弟眼中,根本就是单
纯的落井下石,不然为何之前花家在基格鲁行事时,这些人半声不吭,现在事情失败,才跑
出来说话?
麦第奇家之流也就算了,那个平素作为霸道残暴只会比花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石字世家
,
居然有脸义正严词发表“道德谴责”,这简直就是全大陆的头条笑话!
不过,当素来不干涉大陆事务的武炼王家,破例地表态,并且由当家主王五亲自发表声
明,强大压力立即迫得花家上下喘不过气来。
仅仅一日间,效果就开始出现。一些平素与花家有生意往来的势力,纷纷拒绝交易,地
方上民变再起,而连续的挫折更令花家子弟士气大坏,各处分舵都开始发生了门下子弟叛逃
的事件。
其实,自阿朗巴特魔震之后,花家的地位就开始受到质疑,四十大盗掀起的一连串事件
,
更令花家没有天位高手坐镇守护的危险,清楚地暴露在全大陆人眼里。原本这次基格鲁行动
,
令花家子弟们将所有希望寄托其上,但最后仍然失败,连当家主花天邪都给人打进土里,像
条败狗似的重伤未醒,这下子,什么寄望都全部泡汤了。
然而,绝望中尚有一线曙光,在众人把花天邪的“无能”看个清楚后,另一位足堪倚靠
的花家嫡系子孙,以守护神的姿态出现了。前任花家家主之子,本代家主花天邪的异母长兄
,
花天养。
这个自从被逐出家门后,已弃用本名多年的男人,在基格鲁招亲之战到尾声时,忽然出
现,叱喝住慌乱的花家人将队形稳定,撤回艾尔铁诺,之后便一直在运功助昏迷不醒的弟弟
疗伤,并且把所有以为花家将一蹶不振,而想上门捡便宜的挑战者一一轰下。
十余次出手,他展现了自身的天位力量,看得花家低辈子弟热泪盈眶。这个男人当初为
何被逐出家门,低辈弟子们并不清楚,但在这力量代表一切的紧要关头,他们才不理会传闻
中这人的身份、血统大有问题,因为花家实在是需要一个天位守护神。而不久后,慢慢有消
息传出来,这个已经被逐出花家多年的男人,目前正以“花残缺”之名,任职于艾尔铁诺宫
廷,位居御前侍卫统领的要职。
纵然艾尔铁诺王家已无复昔日威严,但能任职于宫廷,仍是一件难得的荣耀。凭着非己
所愿的种种荣耀,花残缺甫一重归故园,就把乃弟数年来辛苦建立的形象完全压倒,成了花
家低辈子弟期待有加的新希望。
他们都很期望花天邪苏醒之后,能与这位久别兄长携手合作,重现花家的显赫时代,甚
至……传闻中,这位花家长公子仁慈宽厚,谦逊有礼,虽然嫌婆妈了点,但如果让此人坐上
当家主之位,日子肯定比现在要好过。
可惜,最后的结果是让他们失望了。
花天邪重新醒来是五号下午的事了。被兰斯洛以天魔功破胸,他的伤势就绝对沉重,幸
亏受伤时尚有天位力量护身,将天魔劲的杀伤力减至最低,这才没有当场毙命。而他的同伴
也实在不值得信赖,只顾着找人打复仇战的天草四郎,压根就忘记了花天邪重伤待治,后来
被莉雅的舫穗之月重创,自身难保,这时才想起花天邪,却已有心无力了。
要不是花残缺奋起一身天位力量不眠不休地输功抢救,驱散掉些微入体的天魔劲,此刻
的花天邪肯定一命呜呼。只是,从昏迷中慢慢睁开眼睛,带着几分错愕,确认了身前的人影
后,花天邪表露出来的,是完全与善意相反的表情。
对于战败的记忆,有些模模糊糊,只依稀记得是输得非常惨,但既然现在自己会躺在这
边,身上又痛得厉害,那当然是绝对的惨败了,不过,为何在这屈辱的一刻,自己居然见到
这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勉强支撑起身,花天邪环视左右,冷冷地说道:“我应该
已经说过,若这贱种再踏上我花家土地一步,立刻格杀勿论,你们以为我说的全是废话吗?
”
左右从人没有应答,只是沉默地开始退出房去,所表现出来的,却不是对当家主应有的
恐惧与敬畏,只是单纯地不想刺激伤者而已。察觉到这一点,花天邪更是怒不可抑。
“好哇!你们一个个全都造反了吗?”瞪着久别的兄长,花天邪道:“贱种!被逐出花
家的你,为什么还有脸回来?是想再像当年一样,耍什么阴谋诡计,收买人心?还是想趁虚
而入,夺花家当家主的大位?哼!没那么容易,我现在就把你这贱种斩草除根!”
狂怒的叫喊,花天邪却无力将威胁付诸实现,才勉力从床上下地,衰弱的两腿,却连站
稳的基本气力都没有,一个踉跄便滚倒在地,头晕眼花,恰好接触到兄长悲悯的眼神。
“你、你这贱种……你别想得逞,等我伤愈,必会亲手杀你!”凶狠的威胁,因为没有
实质压迫力辅助,听起来像是路边野狗的悲鸣。
花残缺只是看着眼前的弟弟,以他的心情,其实很想说“花家家主之位,从来就不属于
我,我也一直没有想过要当家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你也不必担这方面的
心”,不过,这时候讲这个,只会更加刺伤弟弟那其实没必要的自尊心。
再者,非得要手中牢牢掌握住权力才能消弭掉心中恐惧感的人,是不可能理解到有人居
然不想要权力的这种想法。这点,也是自己慢慢才领悟出来的。
纵然拥有天位修为,但连着两天运功救治,对自身虚耗亦是极为厉害,面色想必不是很
好看,但既然弟弟视若无睹,那自己也是无话可说。
到了最后,花残缺也只能看着弟弟,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好好珍重”,跟着就转身离
去。
花天邪瞪着兄长的背影,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相互友好的时光,但最后由于这贱种的背
叛与阴谋,使得自己对他充满憎恨。事隔多年,当初的恨意消褪了不少,却想不到他以这样
的形式,再回到自己面前。
当初将被自己击成重伤,几乎是武功尽废兄长的逐出花家,再出现时却拥有自己望尘莫
及的修为,从他助己疗伤的手法来看,甚至可能已经进入天位。那这样子的话,一直自负天
资不凡,又刻苦修练的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呢?为何老天总是这样地爱开自己玩笑?
愤恨不平,再想起先前败仗,更觉得悔恨难当。战败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如果那个强
盗头赢得了胜利,那么岂不是就成为莉雅的夫婿了?
辛苦一场,到头来却只是为人作嫁,更把心爱的女子拱手让人,这想法让花天邪险些当
场气到吐血。
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多久,但仍希望作最后努力,花天邪招来手下,预备发动大军,再
出北门天关,血洗基格鲁。任对方怎样强,十几万军队攻击下,也要他力尽而亡。
不曾进过天位,亦对天位力量所知过少的花天邪,当然想不到自己的战术,其实只是个
荒唐主意。然而,当手下应召而来,一个过于震惊的消息,令这本来急于复仇的花家主人,
重新瘫回了床上。
“什么?莉雅她……她死了!这怎么可能?没可能,没可能的啊……”
第四章 天魄形式
莉雅女王亡故的消息同时也对另外一名强人造成影响。
因为行政作业的迟缓,当文书官大费周章地拟好文告,已经是四号正午,为了顾虑里头
的用字遣词,曹寿还特别请提案发起人周公瑾入宫共同参详。
这样没有效率的作法令公瑾感到气结,这篇文告重要的应是迅速完成,立刻发布,才能
得到先发制人的时效性,但对于缺乏足够认知的艾尔铁诺宫廷,这些筹谋无疑对牛弹琴。
假如这时候石崇在就好了……
单从会有这种念头出现,就足以代表公瑾此刻的懊恼心情。尽管石崇一直视己为眼中钉
,
但他并非蠢人,应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在这种事关艾尔铁诺安危的大事上,或许能相助自己
,
而凭着他让曹寿言听计从的本事,文告可能不用一刻钟便能发表。
无奈,连续两天,一向在皇宫出入频繁的石崇,反常地连露面都没有,更谢绝一切会客
,
向皇帝告了病假,在府中调养,据他府中的仆从所说,石大元帅这次的病可真是不轻……
不过,公瑾仍奉旨入宫,希望能尽快让文告发表,只是当他才把文告接过,未及细读,
匆匆跑进来的宫廷官吏便向陛下与帝国重臣报告了这巨变的消息。没有多说些什么,公瑾就
明白地晓得自己手中的这张文告,已经变成了一张废纸。
莉雅女王真的死了吗?不,自己并不这样认为。诚然天草四郎无比厉害,但那个已经被
自己认定为宿敌的小女人,应该不是这般容易死的,何况,在没有亲眼去确认之前,公瑾不
会相信这些任人编写的“官方消息”。
但真正麻烦的,是她死亡这件事本身。既然女王驾崩,又没有血裔后代,那么与女王举
行过合法婚礼的兰斯洛,就能以法定继承人之身,坐上雷因斯王座了。当然这之间仍有许多
困难,但在有心人拱助之下,兰斯洛成王加冕的一日已不会太远了。
之前虽然曾设想过莉雅可能采取的手段,却仍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做到如此彻底,完
完全全舍弃目前身份。这是一着险棋,但却成功地将雷因斯众臣逼到一个没的选择的窘境。
现在发表文告……不,就算文告在两天前就发表,也无济于事,因为失去了主要的抗议
对象,这篇文告就少了一半的意义,虽然仍可造成压迫感,但却不能有决定性的影响。
因为此次事件,兰斯洛会以救援女王的英雄身份,广为雷因斯民众所知,建立良好形象
,
大大有助于成王之路。
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棘手了啊……
“周卿家,那……这篇文告还要不要发表?”
自从刚才听完通报,公瑾便陷入沉默,在他面前的曹寿,显出一副不安的样子,等待着
他的回答。
对于主上的心态,公瑾也觉得十分不满。曹寿一方面对那个曾痛殴他的强盗愤恨有加,
常嚷着要将之碎尸万段,但另一方面,平庸的他又抱着“息事宁人”的姑息心态,不怎么想
发表这篇可能令雷因斯激烈反弹的文告。
这样的心态实是自相矛盾,但身为臣子,公瑾只有在心中叹着气,尽他所能地去辅助。
“照样发表吧,但是更改掉开头的部份,语气再缓和一点,和对雷因斯的哀悼文一起发
表。”
或许是因为又可以多拖一段时间,曹寿显得松了口气,这反应看在公瑾眼里,自然是直
想摇头。
“陛下,虽然臣可能是杞人忧天,但从现在起,请您开始作一定程度的军事预备。”
当然,这绝不是杞人忧天,只是看着曹寿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公瑾就知道自己说了没
意义的废话。
于是,最后他也只能默默地行了个礼,请曹寿尽速发表文告,跟着便从皇宫退出。
这想必会让曹寿松口气吧,因为对着那戴着半边铁面具,又不解风情的死板军人,光是
对坐,就足以令艾尔铁诺皇帝浑身不安了。
也在公瑾离开不久,后头立刻响起丝竹管乐之声,似乎要藉着这样的形式,驱逐讨人厌
家伙的气息。这是十分可笑的做法,但假如不是帝皇之身,曹寿可能直接用洒盐的方式付诸
行动了。
曹寿并不喜欢他,这点公瑾也知道,所以当初才会听石崇的建言,将自己罢官远黜,但
曹寿似乎也还有点小心眼,不久后他也发现,如果想要稳稳坐在艾尔铁诺的帝位上,自己就
是一个不可缺的存在,所以又重新起用自己为第二军团长……
局面会变得这样麻烦,公瑾实在觉得很伤神。兰斯洛要登基为帝,仍有许多外在困难,
不过最后应该都能克服,而当他坐稳帝座后,挥军艾尔铁诺,报复之前所受到的一切,是十
分合理的事,所以自己必须开始构思这方面的准备。
和曹寿提这些,其实是满没意义的,因为艾尔铁诺皇室已不能有效掌控军队,真正负责
国防重任的,其实还是五大军团长。
唉!这时候就很遗憾,为何雷因斯不是在艾尔铁诺的西边呢?如果是的话,就算兰斯洛
倾整个雷因斯的力量来攻,也有自己挡住,难成大患。但负责艾尔铁诺东部的第四军团军,
却是掌握在花天邪的手里……
一支将领与士兵都不值得信赖的部队啊……
雷因斯的兵力不足为惧,那顶多与一个集团军相若,但素质上则远为不如,虽然传说中
驻守恶魔岛的五色旗骁勇无双,但却没有可能擅离驻地,而且人数也极少,难以影响大局。
即使兰斯洛立即建军,开始拓展军力,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派上实战用场,以花天
邪的个性,在那之前恐怕就已经主动攻击雷因斯了。
何况阿朗巴特魔震后,与其在意未成气候的军队,倒不如留意兰斯洛一方的天位高手。
在莉雅的努力之下,已经有不少天位高手聚集到兰斯洛的阵营,听说东方家主东方玄龙也与
兰斯洛交情匪浅,如果这些力量全结合在一起,那便是一股莫大的威胁啊!
缓缓走出宫门,公瑾犹自沉思着往后的布局。亲信蒋忠牵马迎了上来,道:“公瑾大人
,
事情已经办好了吗?”
“嗯。”
“那么……我就开始做回程的准备了。”
“不……我想没有那么快。”
公瑾的回答,让蒋忠大感吃惊,他记得主帅十分不喜欢中都的气氛,既然事情已经处理
好,那便应该没有理由想要逗留在此啊!不过这不是自己能干涉的事,既然主帅这样说,那
就要继续处理在此的住宿事宜了。
“传令给残缺、可莲,在北门天关聚集,等候我的到来。”
“咦?”
蒋忠大吃一惊,公瑾说的话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将四铁卫中的两名强人聚集在北门天关
,
又说他本人会亲自赶赴,莫非……公瑾大人打算要出关他往?那目的地就只会是……
“对你真是抱歉啊,蒋忠。我们这趟出来,归期只怕要比预料中迟多了。”目光远远地
眺望着东方,公瑾缓缓说道:“准备启程吧!不亲自到雷因斯走一趟,看来是不行的了。”
公瑾诚然睿智冷静,但或许是因为太过集中于兰斯洛将带来的威胁,他忽略了一项兰斯
洛要成王的重大障碍,且是内部障碍……兰斯洛的个人意愿!
“……总之,你们两个,给我好好解释一下,现在这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妈的,
为什么短短时间,我要把同样的话,用同样语气再说一遍!啊!你们两个,不要给我笑得像
奸夫淫妇一样!”
对兰斯洛来说,生命中最惊涛骇浪的,大概就是这三天了。互订终生的未婚妻,忽然变
成了尊贵的女王陛下;新婚之夜,老婆忽然暴毙;守灵第二夜,老婆又忽然回魂,变成了幽
灵……现在就更加精彩了,几个人一起指着自己鼻子,异口同声地说着:“不要怀疑,你就
是下任的雷因斯王啊!”
真是精彩,自己所熟知的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呢?
“还有,把话讲清楚,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身为妹妹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妮儿也很
急躁,要不是绕基格鲁跑步耗去不少体力,她的态度一定会更加火爆。
“丈夫继承已故妻子的东西,这是很正常的事吧!”源五郎笑道:“在女王陛下已经过
世的现在,由老大继承王位,这没什么说不过去啊!”
“这不是说不说得过去的问题,我老婆她明明就还在,为什么要由我来继承……”
“啊……我现在的状况,好像不能算是还‘在’吧!”一旁的莉雅出言反驳,而为了让
大家明白她已身为幽灵的事实,说话时,她还恶作剧似的表演特技:下半身完全透明……
“够了,我要的是讨论,不是变魔术。”兰斯洛实在觉得很无力,特别是莉雅觑准他这
个心病后,又表演二度特技:上半身完全隐形,讲话声音依旧传来……
兰斯洛兄妹都对鬼魂这种事非常没有抵抗力。像是此刻,兰斯洛对于妻子的恶作剧直想
叹气,妮儿更是一副快要夺门而出的表情……
这情形看在源五郎眼中,实在是很好笑,不过若不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兰斯洛的怒火势
必一发不可收拾,要与他冷静的沟通就有困难了。
“我觉得,这样的未来,对老大、对我们都是最好的。”源五郎道:“因为四十大盗的
作案,我们已经被艾尔铁诺通缉,虽然回复天位力量的我们不必惧怕任何的追捕,但如果不
想下半辈子尽耗在与他们的纠缠上,我们就必须考虑改当一个嗜杀成性的狂人,或是建立自
己的势力,在这一点上,妮儿小姐应该已经很有体会了。”
回想起这一路上受到的骚扰,妮儿大有同感地点点头,如果要她一辈子都得应付贪图赏
金之人的袭击,那种日子可真是了无生趣。
“凭我们现在的力量,要建立势力不是难事,但也要费相当的时间与精力,并且不可避
免地会与旧有势力发生冲突,既然这样,那么夺取一个现成的旧势力加以整顿,是最合算的
作法。”
源五郎道:“老大,你也想对艾尔铁诺报复吧?可是当对手变成一个国家,单凭个人力
量并不足够,你会需要别的东西。”
兰斯洛对义弟的话感到困扰,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么多,虽然想报复艾尔铁诺,但应该
也是集中在为首之人的身上,那样子只需自己武功有成,杀进去宰人就行了吧!
“可别告诉我,你是打着只想诛灭首恶就算的念头喔!”源五郎摇头道,“想想看你的
对头都是些什么人吧!与四十大盗为敌的,是整个石家与花家,他们的首领,则是艾尔铁诺
最显赫的军团长,支配他们的是艾尔铁诺皇帝,如果用三角锥的等级来比喻,他们全是最顶
端的那一部份人,要动这些人,你以为白鹿洞会默不作声吗?”
兰斯洛和妮儿全答不出话,他们全都没有想过,这关白鹿洞什么事?
“负责守护艾尔铁诺的白鹿洞,不可能放任老大你去伤害艾尔铁诺的重臣……不只这样
,
杀害我们弟兄的凶手,正是白鹿洞的大人物,照这样算,白鹿洞也是老大你的仇家了。李二
哥这么样高强的武功,对上白鹿洞仍是这样收场,老大你认为我们会有胜算吗?”
复仇是绝不会改变的初衷,但白鹿洞委实是个不能忽视的存在,特别是那个号称天下第
一人的“月贤者”陆游,一想到他,就算是妮儿这样胆大无畏的个性,也不由得担忧地望向
兄长。
“撇开这些不谈,老大你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呢?只想要终其一生都当个强盗头
吗?”
当初会选择当强盗,是因为这是建立自我势力的捷径,名声、金钱、人才……都可以快
速累积,当积蓄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正式建立势力。不过后来好像有点乐在其中,忘掉本来
目的了……
可是,累积足够实力后,自己会想要做些什么呢?
是也曾经想过建国之类的构想,不过现在这样,太过仓促了吧……人生并不是这样随随
便便就能决定的啊……
“如果老大你实在觉得不满,那就再听我一句话吧!”源五郎看准情况发动最后一击。
“莉雅女王已经死了,而她是为什么死的,相信你我都很清楚……看在她死因的份上,
难道你不觉得有责任担下妻子未了的工作吗?”
这句话令兰斯洛浑身剧震,侧偏过头,看到的,却是妻子充满期盼的目光……
“老大睡觉了吗?”
“没有,托了你的福,我想他今晚需要好好静一静了。”
“所以你也才会跑来见我啊,也对,我们是该谈一谈了。”
源五郎看着前方忽隐忽现的幽影,缓缓道:“你我目的应该是一致的,可是你似乎不大
欣赏我的作法啊?”
“我没有什么理由会欣赏吧!”莉雅道:“利用感情去迫他做不喜欢的事,这并非是我
的初衷。”
“总好过为了选择手段,缚手缚脚,到头来什么事都没做。”源五郎摇头道:“你的心
太软了,而且想的也太多了。喜不喜欢是一件很难说的事,也许他现在觉得无法适应,但只
要实际作上一段时间,肯定会喜欢上掌控权力的感觉,到那时候,我们现在所采取的手段就
是正确。”
莉雅知道,源五郎讲的很对,也就是因为他什么事都把握着正确性,所以他的话才让兰
斯洛和自己无法反驳。可是,人类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生物,即使什么理由都正确,仍然会有
许多困惑,没法轻易地做出抉择。
“你要明白,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比武招亲的结果,已经为众人所知,我们的敌人
也开始集结,如果不在他们行动前做好预备,我们会非常吃亏。”源五郎道:“这件事的讨
论就到此为止吧!明天一早,要开始运灵柩回雷因斯,这一路上,老大他会有足够时间去作
决定的。而现在,我想研究一下另一个问题……”
话说到此,源五郎忽地闪身不见,用着九曜极速的身法,他眨眼间就来到莉雅身前,一
记剑指笔直轰出。
招数威力无疑强横,手臂轻易洞穿莉雅“身体”,但却是半点效果也收不到。这是很正
常的,对一个只有虚体的幽灵,物理性的武术攻击,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效。
所以源五郎的第二重攻击,在这时爆发。神色一紧,一种专门攻击魂魄的蚀魂术法,已
在他右臂上运起,然而,尚未发动,一股奇异的波动,将他尚未成形的术法全数抵销。
“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人妖先生?”
“呵,已经找到了。”
源五郎撤招退后,道:“术法比想像中的还要成功,你仍可以像生前一样,使用那令天
下术法无效化的独有异能,那么,雷因斯女王的天赋圣力呢?”
“好像也还在。”莉雅道:“不过不像以前,没有了生命力作支撑,现在最多一天使用
三次。”
“真是得天独厚啊!”
源五郎实在很想叹气。一如妮儿的武学天份,莉雅目前的状况之良好,只能说是奇迹。
令莉雅现在以灵体状态存在的返魂大咒,是雷因斯流传已数千年的咒术,人人都晓得有
这样一门咒术存在,也约略晓得施行的方法,但长久以来,却从未有人能试验成功。
与其把这当作传说中的神话禁咒,在雷因斯,更多魔导师认为这仅不过是一个笑话传说
。
因为当“生老病死无法被突破”的观念深入人心后,魔导师们就放弃相信这术法的可能性,
认为这不过是三流幻术师行骗的最佳题材,事实上,在九州大战结束后,连“天位”一事是
否存在,都成了莫大疑问时,起死回生就只是个荒诞的笑话。
黑魔法的一些咒术里,可以役使骷髅、僵尸,也有一些其他术法可以暂时召回魂魄,但
那都不算真正的重生。基本上,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前往冥府,就是一个无法变更的程序
,
不管多高明的魔导师,都无法抗逆。
直到近六百年前,武炼三十六蛮族中的玥族,出了一名传闻具有西王母族血统的奇人,
统合族内长久以来对于灵魂的研究,参以其他的黑魔法而大成,在创出诸多充分发挥灵魂特
质的杀着后,更提出所谓的“天魄”学说。
以多重的特殊术法,将自身灵魂锻炼、升华,形成一种更高层次的灵体“天魄”,当生
命力耗尽,魂魄归往冥府之时,人就能以天魄的形式继续存在,不受自然规律所拘束,得到
一种新形式的生命。
诡异的学说,但到最后亦没有机会实现,为了要守护心爱的家园,这位奇人在术法未有
大成前,率军抗敌,强弱悬殊下,最终亦令其与手下将领全数死在战场,创出的一切术法尽
皆失传,一直到最近几年,才又在那身份不明的黑袍人身上,离奇重现。
源五郎并不懂黑袍人所用的术法,但却曾在机缘巧合下,偶然获得了那奇人的手卷遗稿
,
从中得窥有关天魄的资料,经过整理与研究,令他几乎成为举世第一的灵魂学者,并在此次
大派用场。
过去两天,他与梅琳就只在做一件事:利用梅琳的强大魔力、自己的知识,将莉雅本应
消散的魂魄,转为天魄。过程是极度艰难,但最后仍被他们两人克服所有问题,大功告成。
目前的结果,莉雅的状况远比预期中更理想,不但可以运使雷因斯女王的天赋:痊愈圣
力,就连她能令一切魔法无效化的独有异能亦可运使,这样一来,虽然并非无敌,但她却变
成了一个近乎是不败的存在:物理性攻击无法伤及幽魂,法术攻击会被她的异能抵消,天魄
本身对魔法亦有一定的抵抗力,在这情形下,又有谁能伤她分毫?
“雷因斯女王的圣力,是唯一能对天位高手奏效的催愈技巧,非常宝贵,而且……身为
第一幕僚,往后想谋夺你生命的人一定很多,与其费时间练武,不如这样子比较好。”
源五郎道:“而且,这样一来,一些旧有的肉体限制就没有了,对你会方便些吧?”
仍然保有强大魔力,却不再受肉体拘束,换言之,莉雅便可以直接修习具有强大破坏力
的黑魔法了。
几项考量,都是对兰斯洛阵营极为有利的福音,基于这些利益,所以在早先一战中,源
五郎选择冷眼旁观,让莉雅耗竭生命力地死去。
“没有错,一切都如你所说,我可以改行当黑魔导师了。”莉雅微笑道:“所以,美丽
的人妖先生要小心呦!因为下一次,舫穗之月的镰刀,说不定就是斩在你身上了呢!”
纯以利益考量,源五郎所做的绝对是正确。但是人世间很多事,并不是正确就不会受到
埋怨,有时候,便是因为事情的正确性,才分外显得残忍。
但是,莉雅也明白,身为一名决策者,自己的行事欠缺冷澈决断性,明知是该作,却下
不定这个决心,这种时候,为了整个团体与大局的维持,便需要源五郎这样的角色。
源五郎也是晓得这一点吧!相信他原本也不是这样的个性,只是为了情势需要,他必须
让自己冷血起来,彻彻底底扮演好他的角色,一个冷静去判断要如何牺牲、牺牲什么人去度
过难关的讨厌角色。
自己是不应该责怪他的,因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理解,那他就真的孤立无援了。可是,
明知是这样,愤怒、悲伤的情绪仍是禁不住一波波地拍击心扉……
“我很抱歉,牺牲了你身为女人的许多幸福。”彼此沉默良久,源五郎忽地弯腰,向莉
雅深深行礼,这才是他此次私下会面的主要目的。
“对于你……我无法做出任何的补偿,请你谅解……不,不能谅解也无所谓,对于一个
扼杀掉你往后幸福的人,你就这样一直憎恶着他,会比较好过……”
“往后,我的作法不会改变,或许还会变本加厉也不一定,总之……总之……”
重复了几次,源五郎并没有把话说下去,也始终没把头抬起来,这是他对莉雅的道歉,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对象,他才允许把自身情绪表露出来。
“我不想原谅你,因为你也知道那些所谓没意义的小东西,对身为一个女人的我,对于
爱着他的我……是多么重要的梦想。”
莉雅静静地说着,声音经过压抑,却也是一种难得的情绪表达。既然彼此都有一定程度
的智慧,戴假面具的客套话已没必要。
“但也正因我爱着他,所以在大局上,我没有选择,往后我会继续与你合作,所以,从
现在起,请多多指教吧,人妖先生。”
第五章 完美国家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六日雷因斯边境基格鲁
虽然兰斯洛的心里尚未准备好,不过翌日,雷因斯的使者快马来到,随行的还有百余名
地方官吏,在源五郎的指示下,开始移动女王灵柩、保管女王遗书。
“女王遗书?什么时候有那种东西的?”兰斯洛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自己问了蠢问题。
果然,源五郎悄声答道:“嫂子刚刚弄早饭的时候,顺便写好的。”
在使者们来到时,众人也才惊讶地知道,在婚礼时担任执礼神官的源五郎,真的是具有
雷因斯神官的资格,而且级数还相当的高,令那些看来有一大把年纪的白胡子老头,对他又
弯腰、又行礼。
“老三!你什么时候变成雷因斯神官的?”
“这没什么难的啊!通过几次考试,还有经过长老会的认证、评等,很容易就可以考上
了。”说着只适用于自己的标准,源五郎笑道:“现在是多元化、多证照的时代,我多考一
个资格,做起事来会更方便一点啊!”
“虽然我不太懂,但像神官什么的,不都是一些年高德劭的老头吗?你到底几岁了?”
“也有很年轻的特例啊!你看我皮肤保养得那么好,年纪再大也有限吧!别忘了,我年
纪可比老大你要小呢!不然你怎么会当到老大呢!”
“说得也是……呃!青楼的宾客、雷因斯的神官、陆游的大弟子……讲得这么好听,该
不会你有一天突然告诉我,你是石家金刚堂的长老吧!”妮儿已经将这一路上所听到的,全
告诉兄长,在兰斯洛眼中,这个本就来历不明的义弟,又倍添了神秘感。
“喔呵呵呵,这怎么可能呢?老大,你要相信我啊。”源五郎笑着混过去,却终究是没
有正面回答。
出发前,妮儿捧了一束花,放到嫂子的灵柩前,低声道:“我不服气,但这一次我的确
输了……不用离婚了,人就暂时寄放在你那边吧!但总有一天,我会再把他赢回来的……”
说话时,背后吹着凉凉的阴风,可以想见,这番话对方是有在听的。而远远看着妮儿说
话的样子,就算听不见她的声音,兰斯洛与有雪也知道她大概会说什么。
“真是伤脑筋啊……”兰斯洛只能这样尴尬地说着。
“是啊!有的人多到不想要,有的人想要又要不到,老天真是不公平啊!”源五郎这样
说着,但不知为何,听在兰斯洛耳里,总觉得这话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
在开始移动灵柩的重要时刻,身为女王最忠心的秘密护卫枫儿却不见踪影,这点让兰斯
洛觉得很奇怪,因为早上枫儿过来辞别后,跟着就不知去向。
“我有一点事情要去办,得先离开个一阵子,但无论如何,在兰斯洛大人抵达王都登基
之前,我就会赶回来的。”
为了这点,兰斯洛后来向莉雅查询,究竟枫儿到哪里去了呢?
“喔!这个啊……大概是自由都市那边吧!没有办法,档期排得太满了,她在我们这边
耽搁那么多时间,青楼那边都已经要跳脚了……”
“不明白,能不能再说得清楚一点?”
“一个女人,有时候也会有两种不同面貌。简单来说,就是秘密任务啦!”
神秘的义弟、秘密的妻子,结果兰斯洛这天早上尽是遇到一头雾水的事情,令他叹息不
已。
但雷因斯使臣的心情,可不只是单单地惊骇而已。在来此之前,他们便已听说,女王生
前已经和拯救女王的勇者成婚,但却想不到这最后一任的雷因斯亲王,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俗鄙粗鲁不说,而且还是艾尔铁诺通缉的强盗头子。
会让这种人担任招亲人选,难道当时真的已经没人可选了吗?比较起来,眼前这个具有
秘密神官资格,温文儒雅的俊美男子,才该是雷因斯亲王的适任人选啊!
雷因斯使臣们不约而同都有这样的想法,但当他们看到源五郎追在一名绑着马尾巴的俏
丽少女身后献花,却被对方一颗大石砸在脸上,原本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
(原……原来只是个被虐狂,果然是物以类聚!)
结果,在兰斯洛的摸不着头脑、雷因斯使臣的万分惊愕中,开始运棺回返王都,而女王
成婚的详细情形,则是用特别快马,抢先送到王都,让文武百官参详。
四十大盗的作案范围,主要是在艾尔铁诺境内,还有部分的自由都市,却从未涉足雷因
斯。关于这千年古国的情形,他也只是约略听人提过,从未亲眼见过,现在以这样特殊的身
份,进入这国家,心中竟难得的有些惴惴不安。
运送灵柩这种晦气工作,没必要赶路,众人大可放慢步伐。起初两天,尚是国境边的偏
远地带,见不到什么东西,第三天起,正式进入了中等规模的都市,雷因斯·蒂伦的风貌,
才慢慢展现在众人眼前。
整齐的街道,打扫得很干净,一间间白色房舍虽然不大,却十分典雅。和艾尔铁诺、自
由都市相比,这里的公共建筑少了豪奢华丽的气派,却多了一份素净高雅的感觉,屋瓦、窗
台上的几何图形,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一般的民房,没有那么多的缀饰,却也户户栽花种草,让翠绿藤蔓垂屋而下,五颜六色
的小花,在窗台的花盆中吐着芬芳。
人们的衣着,以宽松的白袍为主,尽是轻便舒适的款式。据源五郎的说法,领导雷因斯
一切流行风尚的,是位于王都的稷下学宫,百姓们都以效法那里的学子,学习里头的风气为
荣。这点和艾尔铁诺大有不同,在艾尔铁诺,领导服装流行的,起先是王室与贵族,近几年
则由一个开着跑车,在中都四处晃荡的自恋狂,独领风骚。
俗语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当一个世家富有了五代以上,气质上头的差异,就是非
常明显的。九州大战后,雷因斯在女王掌政下,两千余年之久的和平日子,人民生活富足,
所培养出来的文化与气质,确实不是大陆诸国能相提并论的。
进入这样的国度,不仅兰斯洛,连妮儿也受到影响,动作变得拘谨,却大感新奇地左顾
右盼。
有雪则是一反先前的活跃,自离开基格鲁后,就躲在马车里,不晓得在弄些什么东西?
“咦?这个是……”
兰斯洛侧偏马头,到旁边的一家店铺买了东西,跟着也不管队伍仍在进行,迳自在马上
阅读起来。
“果然是报纸啊!真是想不到,这么样一个小地方,也会有……”
在艾尔铁诺,公家机构会印行所谓的“官报”,对象是各类大小官员,在这之外,只有
一级的繁华大都市,才会发行报纸。除了经济因素外,官方压力也是一个理由,遇上石家、
花家这样保守的当权派,根本不可能让底下人民有一吐所言的自由。
在自由都市,也是少数几个大都会,才能有系统的发行报刊,就如今的风之大陆而言,
报纸的存在,就是经济、文化、自由……高度结合的代表,也因此,当兰斯洛在这不算大的
城市里,见到报纸的出现,心内对于雷因斯立刻再起敬意。
只是,仅仅粗通文墨的他,当看到报纸上骈四俪六的文句,便立刻感到头痛。
“浑球!写成这个样子,谁看得懂嘛!”
结果,是在源五郎的帮助下,他才理解了报纸上刊载的消息。大体上而言,由于女王新
丧,过半数的版面都是写满追悼文字、相关消息,但也留下一定篇幅,报导稷下与雷因斯各
地的重大消息。
虽然是初到雷因斯,但听源五郎翻译报上的新闻,多半是些听起来很不错的好消息,兰
斯洛便感到由衷地高兴。
关于未来的方向,他尚没有决定,可是,因为知道这是妻子的故乡,对于孕育出莉雅的
这个国度,兰斯洛便想试着去喜欢。
“真是个很不错的好地方呢!富裕、自由,又有气质,真是一个完美的好国家。”
在开始接触雷因斯之后,兰斯洛发表了这样的第一感想。
源五郎微笑道:“完美的好国家……原来这就是老大你的感想啊。”
“呃?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什么不对。”
“你这个人真是很奇怪耶!讲话都只讲一半的。”
“呵呵,当作是我的坏毛病吧!”源五郎微笑,悄声道:“不过,老大,你认为我们是
不是应该回到队伍里头去了呢?”
运送灵柩的队伍,充满着哀凄的气氛,正自庄严肃穆地行进,却因为死者丈夫这样重要
角色的突然跑开,整支队伍错愕地停下来,呆愣地瞪着跑到一边买报纸的兰斯洛与源五郎。
“扮演一个未亡人的角色,老大你的表情应该更凝重、悲伤一些,这样才能争取认同啊
!
如果这一路上你都挂着眼泪,雷因斯百姓会对你有好印象的。”
“没有办法啊!我心里明明在笑,你要我怎么哭得出来?”
作伪不合兰斯洛的个性,虽然他也会对人行诈,可装哭落泪这种事,他却实在做不来。
明明妻子就好端端地在身边,甚至还不时用些让旁人看不到的隐身,与自己嬉闹,这样子还
能装出眼泪,那自己就是天下第一虚伪之人了。
但是,有一件他所不知道的事,正在发生。十数名打扮各异的雷因斯人,在街角朝这边
注视过来,手里不停地在写着东西,兰斯洛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却不以为意,源五郎心下明
白,却没有提醒义兄的打算。
除了他们之外,妮儿亦是一个抢眼的目标。浅蓝色的紧身劲装,勒裹出结实挺翘的美妙
曲线,短裙长靴,俏丽马尾随风飘扬,当她策马急奔在前,后头的男性就一个个露出垂涎三
尺的目光。
(唔……雨花神剑第四式……)
“咦,老三,你在想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的眼神,好像李老二一样阴沉耶!
”
尽管在雷因斯官员的眼中,这个侥幸一步登天,和女王成亲的强盗头子,实在是不伦不
类之至。妻子死了,乘马行在运棺队伍里,却没有半点哀凄之情,还和人有说有笑,可是,
兰斯洛也实在是有苦衷的。
“嘿!老公,你看,我可以在这上头转圈圈喔!步子轻盈得像是要飞起来一样,所谓的
掌上可舞,大概也就是这样子了。”
“是、是,我知道了,拜托你,想跳舞也选择一个适当的地方好不好?在自己的棺木上
头跳!看起来很诡异耶!”
“那有什么关系嘛!嘿!你看,我还可以倒立,只用一根指头耶!”
“你……你以前没那么无聊啊!你该不会当幽灵当得很开心吧?”
兰斯洛把手里正在擦拭的风华刀放下,走到水晶棺旁,握住妻子手腕。变成灵体之后;
一般的触碰,都只会从她身体穿过,但兰斯洛却仍可像生前一样,直接碰到她的肌肤,感觉
上也不冰冷,虽然比正常人凉,却仍算得上有微温,据莉雅的说法:“因为我只想让你碰
到。”
这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因为当初在暹罗城,同为幽灵的风华,也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形
体。
“喂!我有话想跟你谈一谈。”兰斯洛道:“你觉得怎么样?”
“嗯?”
“你的意愿呢?也像老三一样,希望我接掌你的位置吗?”
莉雅微微一笑。丈夫会来找自己一谈,是预料中事,让他独自思索两天,累积的迷惘也
该到极限了。
“如果非要有人来接掌,我会很希望由你来坐上王座……但不管如何,我不会有与你背
道而驰的想法。”
希望丈夫能坐上雷因斯帝位,虽然目前使用的手法有点赶鸭子上架,但无论如何,莉雅
也要给丈夫一个抉择的机会,若他最后选择是不愿,那即使之前的准备前功尽弃,莉雅也不
想让他觉得难受。
“这个样子啊……可是……我……”兰斯洛沉吟半晌,道:“嗯!假如是你的国家,我
倒是愿意来试试看。”
几乎已经是允诺的话语,莉雅不由得大奇,虽说自己与源五郎都估计,兰斯洛最后终会
答应接掌雷因斯帝位的要求,但是才短短几天,他便已有了决定,这委实是自己意料之外的
事。
“嘻,为什么你会答应呢?可以把理由告诉我吗?”
“问这个干嘛?我会想些什么,你不是一向都算得清清楚楚的吗?”
“可是,对于自己的丈夫,我想多了解一些。”莉雅笑道:“我也不想整天猜你的心意
啊!说说看嘛!你的老婆想要知道呦。”
结果,禁不住莉雅的一再恳求,兰斯洛开始了他极不擅长的心理自白。
“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刚听到说莫名其妙有个国王可以当,心里真的是在暗爽……”
“咦?会这个样子啊!”
“当然会啊!你想想看,当国王耶!数不尽的黄金,至高无上的权力,不管我作什么,
都是神圣不可侵犯,高兴起来,就把那些大臣叫过来踹,谁敢触怒我,立刻就斩了他,每天
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盖座漂亮的后宫,搜罗几百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连嫖妓的钱都可以
省掉……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讲老实话而已,正常的男人都会这样想。”
“既……既然这么好,那你干什么考虑那么久?”
“因为当皇帝很麻烦也很累,我刚刚说的那些事,当强盗也一样能做,何况又是接你的
国家,要是弄得不好,你对我就有恨了。”
“才不会呢!如果真是那样,我早就一个人超生去了。既然我还在你身边,一切烦人的
东西,你都可以推给我,雷因斯的政务、军务,就算艾尔铁诺兴兵犯境,我也有信心应付,
你就安安稳稳地享乐好了。”
莉雅说着,仍在等待丈夫的后续话语,因为定然有个自己所不知道的理由,才令他抛开
一切,早下决定。
“我应该曾经和你提过,在暹罗城外,我遇到师兄的事……”
在一年多前的暹罗事件中,兰斯洛机缘巧合,遇上了当代天刀王五,并蒙他授以鸿翼刀
法的绝学。当时,兰斯洛只知道王五与教养自己的那死老头,有很深的渊源,并且对王五的
风采武功极是钦佩。
一直到离开暹罗城,见闻日广后,他才知道当日自己错疑为武炼酒家大老板的那人,究
竟是怎么样的人物。
知道得越多,兰斯洛对王五的了解也越进一步。想像王五无凭无藉,在阿朗巴特魔震前
独力进入天位,那是何等神功?而每当练习鸿翼刀,回想当日暹罗城的结识,从不愿屈居人
下的兰斯洛,罕有地产生了一种敬慕之情,主动尊敬这与己艺出同门的男子为师兄,并悄然
将他当成自己努力的目标。
“我常常在想,师兄他这样了得,我要怎么追赶才能离他近一点呢?”
兰斯洛道:“他现在是武炼的一方之主,如果我能掌握雷因斯,在地位上就算并驾齐驱
了。虽然还是差很多,但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学习,或许能学到一些非坐在那个位子上才
能领悟的东西也说不定。”
莉雅微微一笑,心内着实有着些许讶异。丈夫不是会轻易流露内心想法的那种人,过去
虽然也晓得他对王五的尊敬,却想不到这份敬意已经增长到足以影响他人生选择的地步。
“我以前曾经听人说过喔!”莉雅笑道:“虽然忘记是听谁说的,不过好像有人说过,
一个男子汉总是看着另一个男子汉的背影而成长……”
“傻瓜!那是我说的啦!”兰斯洛道:“……是我小时候,那死老头对我说的话啦!”
“我觉得这样子很好。”莉雅道:“把雷因斯当道具也无所谓,你就好好利用它,去追
赶你师兄的背影吧!我相信在这过程里,有一天,你的背影也会为某个男人所追逐的。”
“交给我吧!”兰斯洛道:“可是……这么完美的一个国家,我看来看去,好像找不到
什么是我能做的耶?”
莉雅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跟着,她像早先源五郎那样微笑起来,道:“完美的国家
啊……老公,这就是你眼中的雷因斯吗?”
第六章 新闻报道
自从李煜闯皇城,诛杀曹彬,由旭烈兀递补其第三军团长之职后,麦第奇家便大兴土木
,
将总堡迁于中都。
由于当家主旭烈兀的喜好,总堡的建筑非但是金碧辉煌,更兼具相当的艺术性。
关于这一点,麦第奇家众子弟实在颇有微词,因为建筑总堡的那段期间,当家主恰好对
抽象艺术青睐有加,委托专人设计,结果就弄到总堡里到处都是莫名其妙外型的房舍,看着
那作成鼻子模样,直冲半天的烟囱,眼睛却画在嘴巴下方,通体漆成墨绿色的议事堂,仿佛
是通往异世界的入口,让所有麦第奇子弟经过时,身上都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好多次高级干部们建议拆除,可是比起堡内其余更“恶形恶状”的建筑物,仅仅拆除这
一栋毫无意义,所以便搁置了这项提案。
不过,今天他们非常幸运,因为一名来自远方的不速之客,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夹着
炫目电光的强横一剑,立刻便将那畸形的议事堂,劈炸成一堆碎砖木屑。
“旭烈兀!你这不要脸的薪水小偷!赔我钱来!”
树大招风,麦第奇家的敌人当然不少,但旭烈兀长袖善舞,挥金如土,交的朋友远比敌
人更多,加上麦第奇总堡戒备森严,高手如云,这些年来几乎已经没什么刺客,胆敢这样明
目张胆地闯进来。
不过今天的状况比较特别,认真说来,众人甚至有着“啊!终于来了”的想法。自从看
到家主宣布与此人断绝一切关系的告示,众人就有严防刺客的预备。以这人的个性,半毛钱
都没拿到就被宣告恶性倒闭,岂肯甘休?
以情势而言,目前的麦第奇家并没有天位高手可依恃,处境与花家相同,花家前阵子被
妮儿与源五郎闹得天翻地覆,所以现在被天位高手杀上门来,众人应该没有抵御力量才对。
但很奇怪地,只要当家主旭烈兀还在,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局势,众人就总觉得最后必能大笑
着度过。
说来或许荒唐,但领导麦第奇家走过槿花之乱阴影的旭烈兀,在众门下子弟的心中,就
是这么样一个信心来源。
“该死的东西!连我的薪水也敢欠,你韩特大爷来要遣散费了……”
看见一个天位高手,怒气冲冲地挥剑闯进堡来,麦第奇家子弟都有些心虚。当家主早有
训示:“当然是可以直接把黄金丢在门外,让他自己捡完快滚,可是这样未免太没面子,而
且打都不打就把遣散费奉上,这样子不合我的美学啊!”
居于下位者服从命令是理所当然的事。众麦第奇家子弟悲叹自己地位低微之余,韩特则
挥起他的鸣雷剑,将眼前一栋栋畸形建筑物劈爆成满天碎屑,以示威胁,却不晓得这动作看
在众人眼里,实是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要不是碍于立场,说不定就有人要大声鼓掌,叫起
好来。
亦直到身为堡内总管的红髯、蓝眉两大总管亲自赶来,在他们指挥之下,众人才将韩特
包围起来,预备作战。
说是包围,其实是一支万余人的部队,在两名长老的叱喝中,迅速动作,此来彼去,结
成阵势,将韩特围在阵中。
“大胆小辈!竟敢擅闯我麦第奇总堡,今日要你来有路、去无门!”
“啰哩巴唆的老鬼!还我钱来……”
受到句尾四字鼓舞,韩特气势更增,随手一剑,将跃起攻来的两名长老扫了回去,跟着
便举手一剑,夹带强烈劲风,往阵势缺口斩去。
“对付天位,人多就有用吗?看老子破你的鬼阵!”
这一剑使了七成力,加上精准的力量控制,韩特估计在剑劲未到之前,就能以强大冲击
波将阻挡之人扫飞,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但是,当自己发出的剑劲,像是撞着一层无形的铁壁,被反弹倒震而归,韩特这才发现
不对。
“是传说中忽必烈的七冥鸿翼大阵?”
对于这只曾耳闻的奇阵,韩特大为惊愕。眼看这万余人全然不做攻击,只是自顾自地奔
跑,运作阵势,自己对于兵法行阵一窍不通,看不出他们穿插来去的运作奥妙,但周围大气
的变化,确是明显可以感觉得到。
连出三剑,劲道一次强过一次,却都被那无迹可循的鸿翼气网挡住,弱化之后反弹过来
。
应付起来不算困难,只是当劲道已催至九成半,仍无法有效地斩出破绽,韩特便不由得大感
佩服,忽必烈不愧是一代奇人,他所创出的阵法,居然在阿朗巴特魔震后的今日,仍能对天
位高手产生制肘!
“可是终究是有弱点,虽然出力不变,但我若从空中斩下,配合鸣雷断空,你们这些家
伙还挡得住吗?”
心念一动,韩特立刻举起鸣雷剑,预备施展鸣雷断空。以他此时的天位力量,雷电几乎
是随招随至,但见一道电光疾打在剑身,爆灿出黄金色的闪光流窜,威力万钧,一剑横扫过
去。
“鸿翼?老子现在就把这鬼阵的翅膀全部斩断!”
“小子!别把自己当作是李煜,想一剑攻破鸿翼大阵,你远远不够资格啊!”
麦第奇家的紫电功,当年驰名天下,化雷电为武学者无出其右,既然知道韩特会来犯,
又深知他的绝招,旭烈兀岂会没有针对准备?他鸣雷剑方举,两名长老立即挥手示意变阵,
众子弟将手掌按在前方一人的肩头,内力连结互输,鸿翼气网登时产生异变。
当韩特的电剑斩下,变化过的鸿翼气网,竟不可思议地产生类似绝缘的效用,让韩特的
电劲无从施其技,跟着便像早先那样,将他的剑气反激。
但这样的威力,却委实超出了鸿翼大阵的负荷范围。运作阵势的万余子弟兵,人人面色
胀红,身形摇晃,若韩特趁势再补一剑,必能攻破鸿翼阵;所以,一个计算情势已久的人,
就把握机会出手了。
白影飘动,瞬间闪到阵势中央,两臂一伸一绕,便将受到鸿翼气网所阻,即将消散的电
劲全数重新集中,以自身紫电功为引,归并体内,发出强横无比的一招。
“鸿翼破喉刺!”
招数是鸿翼刀中的变化,以睥世七神绝中的腿绝发出,劲道全集中足尖一点,踢在敌人
咽喉。强大电劲狂涌而入,冲击各处经脉,由韩特喉部开始,皮肤表层浮现无数血筋,随时
都会涨裂爆破。
“要我命没这么容易!老子就用你自家的功夫来对付你!”
一声大喝,韩特身上金芒暴炽,麦第奇家的护身金绝,及时发挥作用,迫发出沛然劲道
,
平复经脉气血之余,更将入体异劲全数逼出。
“护身金绝用得不错啊!可是拿我家的功夫,来对付清楚七神绝破绽的我,吃亏的就只
会是韩特你自己。”
七神绝中的腿绝,同时也是第一流的轻功身法。白影飘闪的速度,瞬间增至几乎肉眼难
辨的地步,转飘至韩特身后,瞅准他不及回防的空隙,一击便攻了出去。
“鸿翼断头刀!”
这次是由掌绝所延伸出的刀绝。将残存电劲一次爆发,针对护身金绝的弱点,这一刀就
能趁虚而入,轰溃所有护身气劲,把韩特打得跌飞了出去。
只是动手的旭烈兀也绝不好过。高明的战术、精准的力量控制,旭烈兀缔下了漂亮的战
果,越级袭击成功,将力量与他有天渊之别的韩特击飞出去,单凭这点,已证明他确实是在
花天邪之上。但不管怎样,他仅有地界级数是事实,勉强将借来的天位力量伤敌成功后,虽
未内伤,却也一阵气闷,头晕眼花。
这时候,韩特已然杀回。适才那一击,虽然输得难看,但却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
看准旭烈兀的虚脱,他一剑凌空横斩,要讨回败招之耻。
“卑鄙小人!为你的吝啬和无耻付出代价吧!”
“呵!说得好,但韩特你却没可能做到!”以腿绝的巧妙身法,旭烈兀紧急避过一击,
但却落入更不利的位置,无从闪避韩特连接而来的斩击。
“做不到?我可看不到这一剑斩你不死的理由!”
“因为我的智慧,因为你的愚昧,还有因为人质,你今天注定是要无功而返了……”
听着旭烈兀的话,韩特瞬间一凛,但脑中扫过一遍,却全然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拿来威胁
自己的人质,毫不停手,加速斩下。
“呵,不停手吗?人质就要没命啰……”
旭烈兀是一个极度讲究美学的人,所以并不会像石家一样,随便到街上抓一票孕妇婴儿
的来当人质,可是他这样一再重提,用意何在呢?
这时,在旭烈兀后方的老远处,韩特看见了一幕景象。那是一个和真人一样大小的大金
像,被高高吊起,下方是一个大熔炉似的建筑,从那不住冒起的烟,可推知里头定在炽热地
燃烧,而此刻,吊着那金像的绳索断裂,金像就笔直往下掉落。
“哇!千万不要浪费啊!”
旭烈兀早先将韩特击飞的漂亮身手,让目睹的众子弟佩服、震惊不已,但这时韩特的动
作,则更加让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发出哀嚎,韩特紧急收剑,舍下旭烈兀,就往掉落的金像掠去,看得出来,他曾想以劈
空掌之类的功夫,将金像轰开,却终究是迟了一步,跟着,他就奋不顾身地一跃,跳进那熔
铁沸钢的巨大熔炉里。
想当然尔,他才没入熔炉,上方一个以特殊法咒铸成的铁盖,就把熔炉盖上,整个封成
一体,不让里头的天位高手轻易破炉而出。
当初建造这个陷阱时,旭烈兀戴着工程帽,亲自监工,对着身旁的红髯、蓝眉二老说道
:
“二师兄还有点起码的义气,留下了这东西。这个陷阱的外部,是用白鹿洞的仙道术施咒强
化,就算天位高手也得花上点时间才能脱困,而在那之前,炉里的百种毒素就会产生作用,
加上高温,如果云梦古泽的那票家伙没说大话,就绝对可以把猎物的反抗力减至最低!”
看着家主自信满满的样子,同样被逼着戴上工程帽的二老,面面相觑,“家主,如果天
位高手的力量真如传说般高强,您这个‘请君入瓮’的陷阱恐怕效果不大。”
“说的对。面对天位高手,这样一个小小的陷阱,当然效果不大。”旭烈兀笑道:“但
是当他连闯几十个之后,你认为他还有突破鸿翼大阵的体力吗?”
将目光投向正在赶工的一整排熔炉,两名长老的心中只有一个问题:会有人蠢成这样,
连续几十次往陷阱里头跳吗?
而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总之,在众麦第奇家子弟的眼前,连续突破三十九道陷阱,满身
金属稀液,冒着白烟,几乎耗尽体力的韩特,拄剑大口喘息着。
重新集结的鸿翼大阵,这次转变为攻击阵形,杀气腾腾地围了上去。
“我……我投降可不可以……”
“你这个人也真是麻烦,一早直接把钱拿出来不就好了。和我打打杀杀了那么久,最后
还不是得把钱拿出来!”
“讲话客气一点好不好?你可是阶下囚喔。”旭烈兀叹道:“我也很无奈啊。我们双方
已经切断关系,要是我把钱付给你,二师哥那边我就很难交代了,另外,你说要钱我就给钱
,
那我岂不是好没尊严?”
韩特投降认输之后,沦为阶下囚的他,就暂时被监禁在一个特殊囚室。面积大得不像话
,
所有摆设富丽豪华;漆得雪白的墙上,挂满富有艺术气息的画作,虽然不是名画,却是旭烈
兀亲笔的写生作品;足够让十个人畅泳的浴池,冒着氤氲蒸汽,池水清得不见一丝杂物。
这个囚室,是旭烈兀在槿花之乱下狱时的构想,到中都兴建总堡时,顺道命人依图建造
,
却直到今次,才真正发挥了囚室的用途。
战斗流汗之后,洗一场畅快淋漓的热水澡,是再好不过的,旭烈兀这么交代着,然后就
与囚犯共同进入这豪华囚室。
在绝对没有人监听的情形下,两个人得以安心谈话,从韩特口中说出的,是一连串的埋
怨、讽刺与讨债,对此,旭烈兀只是苦笑着,将热烘烘的毛巾覆盖在面上。
“喂!怎么你这么闲?”韩特道:“你和石崇不是都忙着对曹寿谄媚的吗?怎么有空在
这里和犯人泡澡?”
旭烈兀道:“冷梦雪在香格里拉开年末演唱会,老头子弄到了票,又和石大元帅微服出
游去了。最近事情那么忙,我可没空跟去。”
两人的谈话没有敌意,说得明白一点,打了一架消气之后,就是好好坐下来谈的时候。
或许旁人难以理解,但在长久的交易往来中,韩特与旭烈兀之间,也有着一定程度的友谊。
“该付给你的东西,我等一下会付的,至于你要求的医药费,就和你破坏这里的修缮费
互抵吧!”旭烈兀道:“我也不想和你这野蛮人殴斗啊!不过现在天位高手那么多,麦第奇
家和花家一样,都没有天位高手的守护,我必须在子弟们对我产生怀疑之前,证明我的能力
,
想来想去,只好挑你来动手了。”
“以你的能力,要进天位应该不困难吧!天晓得你在搞什么鬼?”说到这里,韩特突然
有所领悟,忙道:“等一下!你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会挑中我?难道你认为我是现在天
位高手中最差劲的一个吗?”
“呵,难道你还没有那样的自觉吗?”旭烈兀道:“天位中越级挑战是不可能的,而同
级数的小天位高手,要快速分出胜负,就必须加强自己的优点,让天位力量、天心意识这二
者之一,不正常地高度提升。”
虽然尚未晋升天位,但旭烈兀却能把天位法则一一剖析,听在韩特耳里,这实在是件不
可思议的怪事。
“你的天位力量、天心意识相当平衡,但这也就代表你的不突出。在我看来,你甚至没
有发展性,当别的高手修练自身绝学,逐步增强自己时,你却无所依恃,必须把重要的时间
花在摸索上,或许两三百年后,你能有所成就。但这样子下去,你变成天位的垫底,只是迟
早的事。”
旭烈兀说的话,一字字敲在韩特心头。较诸别的高手,自己没有任何的背景与师承,从
出道起,陪伴自己的就只有一把鸣雷剑,还有祖传的天亟剑法。
和白鹿洞、龙族绝学相比,天亟剑法算不上什么一品武学。鸣雷断空一式,说穿了其实
只是凭剑上法咒,召唤定量的雷电,转而伤敌;地界决战时,诚然威力万钧,但进入天位战
后,发招速度虽然变快,威力却没提升,对天位高手的威胁委实有限,已算不上有效杀着。
往阿朗巴特山的旅行中,赤先生交付的一本秘籍,令自己功力大幅提升,但是那并不能
算是有系统的武学,只是一些易懂易学、配合天亟剑法特性的法门。
换言之,虽然进入了天位,但自己的未来真是非常黯淡,武功、智慧均算不上顶尖,也
没有可以迅速提升自己的武学傍身,必然的命运就只是等待被人超越……不,或许现在就已
经是垫底的份了……
如果肯彻底变成青楼的人,就能自她们那里得到不逊于世上任何绝学的武技,但那样子
的演变,却并非自己所愿。
“我听魔屋中的那位女士提过喔!”
“什么?”
“上次到香格里拉的天香苑,我谒见了魔屋里的女王,偶然谈到了你这么急着赚钱的理
由……是为了借用青楼情报网的力量,找寻某个重要的人吧?”
“真是个多话的死老太婆……”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惜吗?”旭烈兀道:“天位是一种难得的力量,任何拥有天
位力量的人,就有着颠覆整块大陆的可能。已经进入天位,却只能过着黯淡无光的人生,这
样难道不是浪费吗?”
韩特沉默半晌,道:“你对我说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意?”旭烈兀不会说没意义的话,
更没理由突然对己分析这些,既然他已把话挑明了讲,那彼此也就坦荡直言吧!
旭烈兀的回答,简单扼要之至。
“啪”的一声,一本书册扔盖到韩特头上,仓促间,只看到上头尽是人体裸像,还有一
些看不清楚的文字。
“呃……裸体人像?你一边洗澡一边看春宫图?啊!还是男人,你果然和传说一样是同
性恋……啊!我居然还和你泡在同一个池子里!”
“不用急着跳出池子,把东西看清楚一点吧!”
把书拿得远一些,翻阅之后,从里头熟悉的部份字句,韩特确认了这本书的内容。
果然没有错,虽然字句有些脱落,又有缺页,但正是当初旭烈兀曾拿给自己读过几遍,
学得睥世金绝的七神绝秘笈。
“睥……睥世七神绝!”
“是啊!我死鬼老哥的著作,字写得还不错吧?”旭烈兀哂道:“早就已经看到会背了
,
放着发霉也没意义,横竖你已经练了七分之一,就拿去多补一补吧!”
“把这种东西送给我,你有什么阴谋?”槿花之乱时,七神绝秘籍在战火里残缺不齐,
交到旭烈兀手上已非原貌,因此这本七神绝残本,可以说是最接近原貌的正版,虽然仍有残
缺,但价值已逾万金重宝。
“别这么说,只是看着一堆家伙把不像样的武功当宝,有点不服气而已,你就把这东西
拿去,当作往后赚钱的资本吧。照我的预测,雷因斯那边应该会乱个一段时间,把功夫练好
,
应该能在那边好好赚一票喔!”
“把这东西拿回去,接受恶魔的赠礼,最后不会有好结果的。”
“哦!可是恶魔的赠礼所值不菲喔……”似乎早知道韩特的反应,旭烈兀扔来了秘籍的
再版品。
当黄金书页、白金丝串缝为字的秘籍,在手上添加重量,韩特面上虽然出现激烈挣扎的
表情,却仍旧抵抗失败地把书收下。这时,他才看见秘籍下方的一行小字:“睥世七神绝补
完版旭烈兀·麦第奇”
“我……我告诉你,虽然我拿了这东西,但可别想我帮你做什么事,而且欠的钱也一定
要还我。”
“知道啦!你有够罗嗦的,要相信我们之间的友谊、友谊啊!”
彼此都不是太罗嗦的人,虽然对旭烈兀赠送自己这样的礼品,这样的举动还有些不安,
但既然对方都已准备得如此“周到”,好像不收下不行啊!
“不过,拿这样的东西给我,要是传了出去,你对白鹿洞很难交代吧?听说那个铁面元
帅很难应付啊!”
要不传出去是不可能的吧!?当自己修习之后,开始使用七神绝对敌,这专属于麦第奇
家当家主的武学,必然会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白鹿洞兴师问罪起来,旭烈兀要怎么交代
呢?
“唔……确实不好应付。”旭烈兀道:“不过看在我家老头子的面子上,二师兄大概不
会立刻宰了我吧?!”
旭烈兀若无其事的语气,让韩特顿时呆住,惊讶的程度比先前接过七神绝时犹有过之。
旭烈兀的父亲,就应该是上上任麦第奇家的族主,可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生前也不怎么出
色的平凡角色,能对白鹿洞产生什么牵制作用呢?
那么他这样说,唯一的解释就是……
这时,一个迄自槿花之乱,至今仍在江湖上沸声腾腾的传闻,闪过他的脑际。
“不……不会吧!曹寿真的是你老爸!?”
“……呵。”
有雪曾向源五郎问了一个问题:“新婚燕尔,便遭丧妻之痛,这种事情倒是很常见,可
是你有没有看过什么人,甫遭丧妻之痛,却仍然新婚燕尔的?”
对于这个不合正常逻辑的问题,源五郎也只能苦笑了。
自从莉雅以天魄形式存在的第二天起,就与兰斯洛享受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
当没有需要避讳的外人在场时,两个人就是在一起说说笑笑,搂搂抱抱,亲密得羡煞众
人,从这点来说,也就难怪兰斯洛无法装出难过模样,毕竟此刻身在幸福中的他,真的是满
心喜悦。
在一众同伴眼里,有雪自然是欣羡不已,源五郎则是苦笑兼叹气,至于身为小姑的妮儿
,
那个神情只能用“张牙舞爪”来形容。
早上起来,莉雅虽然不擅庖厨,但却会习惯地为丈夫沏上一壶早茶,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
只不过当莉雅隐去身形,让这个茶壶悬空漂浮,自行倒出茶水的景象,看在旁人眼里很是诡
异而已。
有生以来,可以说是首次过着这样安逸的生活,兰斯洛大感新奇,暴躁的火气也消弭了
不少,然而,到了这天却有转变。
初接触雷因斯的一切,兰斯洛预备由阅读报纸,来吸收有关这国家的资讯。这天一早,
侍从人员用怪异的眼神,递来了刚购来的报纸,兰斯洛一看之下,火气立刻爆发喷涌上来。
“他……他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自己文墨不行,但看看报上的大标题,再把内文看过两遍,大概意义还是可以知道。
整个头版都在描写记者们终于接触到新任亲王,却意外地发现这个以盗匪之身荣登亲王
宝座的男人,冷酷无情,对妻子的死亡没有半点哀伤,是个差劲到极点的人。
内文中则是阐述,记者们跟着丧仪队伍,发现这个男人一路上言笑不禁,根本没把应有
的礼仪放在眼里,还在马上看着报纸,与同行的娇艳美女交谈。
版面上附有数幅由专业画师绘成的图像,都是兰斯洛和同伴说话的模样,还有离队跑去
买报纸的素描,单以画面来看,倒是将他那股容光焕发、开心嘻笑的神情捕捉得十足,只不
过配合旁边的文字,就让人分外觉得这家伙的可恶。
后头几页也是大同小异,只不过作着更深入的叙述。撰文者下笔毫不留情,痛批新任亲
王的表现,字里行间的感觉,把兰斯洛说成一个心存不轨,只是逃避艾尔铁诺追捕,恰巧在
基格鲁逮着机会一步登天,预备到雷因斯大享荣华富贵的卑鄙之徒。
“混帐东西!什么也不知道,居然敢这样子给我胡乱写!”
极度愤怒,兰斯洛重重一掌,将桌子拍得迸裂四散,跟着便大声叱喝,要召开家庭会议
。
一刻钟后,有雪、源五郎,还有犹自睡眼惺忪的妮儿,全都聚集到房里,共同观看这份
报纸。
“呵!终于开始啦,我还奇怪这些记者的动作为什么变慢了呢。”源五郎道:“早点习
惯吧,这就是雷因斯的名产之一,舆论力量。”
“什么意思?”
“就像老大你之前说的一样,雷因斯是个自由的国度,人民的言论自由受到保障,对于
政治人物、官员,这种程度的批判根本是司空见惯,既然老大已经决定要在雷因斯称王,为
了你以后的生活着想,最好早点习惯。”
妮儿道:“可是这根本是乱写嘛!哥哥他哪是这样的!?”
源五郎道:“但是看在其他人眼里,老大的行为就只能这么解释了。我先前已经说过,
在这方面要小心,无奈没人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结果就是这个样子了。”
“哦?看到我出糗,你好像很开心啊!”兰斯洛道:“你自己看看,被写成这样也无所
谓吗?美女。”
“哎呀!好过份……居然把我写成女人!我最恨一再被误认性别,男人留长发也错了
吗?”连说了几句,在众人挪揄目光中察觉失态,源五郎轻咳两声,道:“总之,在雷因斯
由于言论、新闻方面的管理自由,宫廷又必须维持开明政治,舆论力量远远大过艾尔铁诺,
若是处理不好,结果很麻烦的。”
“你讲的倒是容易,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很谨慎的人,要我小心翼翼去注意每个环节,这
种事哪有可能嘛?”兰斯洛几乎是苦着脸道:“才不过是离队去买个报纸,就被批得禽兽不
如,要是以后都得那么提心吊胆,那不如死了算了!”
源五郎拍拍他肩膀,笑道:“放心啦!我早就和女王陛下商量过了,这种程度的报道,
要扭转过来是再容易不过了。雷因斯的政治人物也不是圣人,长久应付这些媒体,靠的不过
就是包装美化。今天行程结束后,在邸馆会办个晚宴,到时就麻烦老大你上台念稿子了。”
妮儿奇道:“不会吧?要哥哥上台演讲?这哪行啊!”
源五郎道:“可以的。稿子是我精心撰写,保证赚人热泪。考虑到老大的困扰,你上台
念稿子时不用太伪装,也不必掉眼泪,只要板着一张脸,别笑出来,那样就已经很有效果了
,
在这之后,我们会藉助白字世家的力量,去影响舆论,重新为你塑造一个完美形象,一个解
救人民苦难的侠盗……当然,你本来也就是啦。等明天早报一出来,全雷因斯人民都会知道
你是一个深情内敛的正直铁汉。”
“可是……这样子做不是在骗人吗?”做惯抢人的买卖,兰斯洛却对源五郎的作法有几
分不适,低声问道。
“是骗人没错,所谓的政治,本来就是骗术,只是看你骗得高不高明,雷因斯的这些媒
体,说穿了就是为政者行骗的道具,要不是靠它们,你以为历代女王是怎么把形象塑造成圣
母一样?”源五郎笑道:“报上对你的叙述,难道就是真正的你吗?横竖都是不实的东西,
与其当坏人,把你写成大好人岂不是更棒?”
被源五郎一阵抢白,加上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兰斯洛只有保持沉默了。
“对了,我老婆呢?这种时候她跑到哪里去了啊?”
“嫂子说有事要查,把茶泡好以后就跑得不见了。”
“真是的,正想要找她的时候……”
兰斯洛懊恼地搔搔头,却忽然发现到在一旁的有雪自从进入雷因斯之后,好像一直没有
什么活力,尤其是此刻……
第七章 扭转形象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雷因斯
听过影响兰斯洛抉择的理由,莉雅顿时知道,王五在丈夫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所估计得
更高,为了往后起见,她调来有关王五的资料,预备再做一次研究。
统领王字世家,雄霸武炼,又身为艾尔铁诺第五军团长之尊。撇开陆游不算,王五就是
近五百年来新生代的武林领袖,无论是黑白两道,对于他的仁侠风范都是钦敬有加,以能够
与之结交为荣。
崇高地位必须有强横实力作为根基,自从多年前槿花之乱,亲手将威风不可一世的“武
霸”忽必烈斩下,王五就未曾认真与人动手。虽说皇城之战,他与李大剑仙的胜负之论,迄
今仍引人争辩不休,但无论怎样,他仍是九州大战后的武者里,最堪与三大神剑并驾齐驱之
人。
根据手边搜集回来的资料,槿花之乱前,王五是该任当家主的第五子,当时,王家在武
炼虽是两强之一,却远不及今日的声势,而王五由于天性使然,从不积极参与任何军政事务
,
只是过着睡觉、亲近自然的闲散日子。
那时候的王五,就不曾展露出任何的才华,王家低辈子弟虽然个个与他交好,却是从不
认为他有什么杰出的武艺与才干,若真要说王五有什么特异之处,就是平凡无奇的他,竟能
与当时武炼第一人、锋芒万丈的忽必烈结为异姓兄弟;又横扫包括忽必烈在内的众多情敌,
赢得武炼第一美人公孙楚倩的芳心,委身下嫁。这两件壮举,真是令武炼人吓掉下巴。
跟着是槿花之乱的爆发。一直到现在,忽必烈为何突然发难的理由,仍是一个谜团,虽
说以麦第奇家在武炼的声势,政变夺权是早晚的事,但该次发难的时间太过仓促,令得多方
配合不及,是麦第奇家失败的重大原因之一,而以忽必烈的能力,是没理由犯这等错误的。
政变当天,武炼皇室举办宴会,忽必烈带兵赴宴,迅雷不及掩耳地控制了王都,本人则
凭着不世武功,在宴会上技压全场。身为武炼左大丞相的王家家主,连同赴宴的七子,于五
招内尽数死在忽必烈的睥世七神绝之下。
武炼皇室,被忽必烈几乎斩尽杀绝,跟着他更以新掌权者的身份,通令武炼三十六族做
出选择:不前来为新皇庆贺者,夷族!
失去了当家主,大部分够资格的继承人,不是死于该役,便是立刻变节投靠忽必烈,王
家子弟群龙无首下,推选了王五为当家主,希望凭着他是忽必烈义弟的身份,能让王家在这
场动乱中安稳无事。
只是,面对忽必烈的宣告,王五并没有立即回应,反而收容了武炼皇室的遗孤。这个动
作吓坏了王家人,虽然与之交好的低辈子弟矢志支持,但是大部分的高阶将领却抛下职务,
连夜投奔忽必烈阵营,这使得原本就情势不利的王字世家众弟子分裂两派。
之后两天,王五陷入冗长的考虑,他思量的范围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两天后,
当他有所决断,要出来对众人宣布时,艾尔铁诺皇帝遣使来到,除了宣布任王五为第五军团
长,掌握武炼兵马大权,讨伐叛贼忽必烈,更赠与其“天刀”的称号。
以当时的情形而言,对于锋芒未曾一现的王五,曹寿会如此慧眼识英雄,实在是不可思
议,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另有高人指点的结果。事实真相怎样,一时是不得而知了。
王五凝视着那由曹寿亲笔御赐,通体为黄金铸成,写着“天刀”二字的巨匾,良久,蓦
地出刀,豪迈刀劲破空而过,将“天”字最上头的一横砍去,号令部属,为维护正统王权,
王字世家由此刻起,讨伐武炼国贼。
王家的表态,令武炼三十六族正式分裂成两边,彼此对立;忽必烈原本就着意笼络各族
族长,才干与霸气也素为武炼人民所知,相较之下,王五这边阵营只能用黯淡无光来形容。
然而,不知是否得意忘形,忽必烈对于麾下各族采取了高压的铁腕管理,且更于政变时
发表宣言表示,当稳定武炼之后,要立刻兴兵讨伐武炼大敌艾尔铁诺,不斩曹寿誓不罢休。
以忽必烈的才干,若给他两百年时间,没有人会怀疑他能完成这份霸业,但在自身根基
未稳时,做如此大胆宣告,正面对上强于武炼联军的艾尔铁诺,这就是一件相当不智的事,
一个以忽必烈的智慧不该犯的错误。
亦因如此,许多仍在两大阵营间摇摆不定的部族,甚至还有已经投靠忽必烈的部族纷纷
改变心意,转而投向王五一方,令其声势大振。不过关于此事,大陆上有一则未经证实的传
闻,就是有青楼势力为大刀王五周旋……
把握敌方的战术错误,将手边的情报、各项资源发挥到极限,胜利女神就与王五同在,
数十次大大小小战役,鸿翼刀败尽各族高手,却将伤亡减至最低,“天刀”之称,由此奠定
。
之后的一场决定性战役,两军对峙,杀伐震天,激烈的战术攻防,瞬息转变,迄今仍是
风之大陆战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页。战况如火如荼,胜利的归属则没有人能预测,这时,
隶属麦第奇家阵营的一支石姓小部族突然倒戈,由背后偷袭麦第奇家本阵,使得防线出现了
无法弥补的破绽,面对王五指挥的强力猛攻,麦第奇家兵败如山倒。
兄弟间的璀璨决战,鸿翼刀彼此对拚,最后,王五斩义兄于鹏奋坡,率军扫荡叛逆余党
,
若非旭烈兀临危继位,带领族人北迁,麦第奇家说不定就此覆没。
击败忽必烈,成为武炼的实质新主,王五的声势直比天高,大陆上各方势力无不期待,
想知道这显赫无比的武炼新主人会续创出何等霸业?但王五却在战后宣布:王字世家不参与
大陆争霸。并几乎半隐居似的,在武炼过着不问外务的生活。
对王五而言,卷入战争,是一件不得已且大违心意的事,只不过为了守护武炼百姓,不
得不制止已经陷入疯狂的义兄,兄弟对决,因此,就算取得了全面胜利,在他眼中,自己仍
只是一头最失败的东西……
这样的心情,慢慢为人所知之后,王五在江湖人眼中的地位就一再提升,加上他淡薄平
和的处事,重视道义的个性,虽然不干涉武炼之外的事务,却仍被尊为新一代的正道领袖。
“厌恶战争,不想涉及大陆争霸,那么,也不会对艾尔铁诺有什么忠诚了……”
莉雅阖上手中宗卷,在脑里整理资料中的讯息。
“似乎是个很重视故园乡土的人,换言之,只要不去侵犯到武炼,应该不会与他有什么
冲突才对。”
讯息归纳到最后,只剩一件事,莉雅仍有不解。
“那么,槿花之乱的起因是什么呢?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假如那传闻是真……麦
第奇家两兄弟都是艾尔铁诺皇帝的秘密私生子……那样的话……”
源五郎所说的晚宴,便如预定中的举行了。那是雷因斯宫廷为了追悼女王所办的小宴,
顺便也想与成为亲王的兰斯洛有个接触。话虽如此,但是作为宫廷代表的,却只是几个小官
小吏,让人清楚明白雷因斯宫廷对这个新任亲王的欢迎程度。
“唉呀呀!我似乎成了个讨人厌的家伙啊……”兰斯洛摸着下巴,这样喃喃说着。
这是意料中的事,莉雅说过,辅佐女王统治雷因斯的,大半都是些年高德劭,放进火葬
场很快就可以烧起来的老家伙,那样的人肯定处事保守,会对自己这强盗头子有好感,那就
真的是见鬼了。
“咦?老公,你在想我吗?”仿佛心有灵犀,正在帮兰斯洛着装的莉雅笑着问道。
“没……没有啦!我咧,还真的活见鬼。”兰斯洛嘴里念着,一面打量自己身上的昂贵
礼服。
类似军装的正式礼服,墨绿色笔挺的外套,肩头配饰金色发边,赤红色腰带配着雪白长
裤,领口结上白色领巾,腰间再挂上风华刀,威风凛凛,就把兰斯洛的神采完全衬托出来。
只是,这样的穿着,看在兰斯洛自己眼里,却只觉得非常拘谨与不协调,领巾像是吊死
人的绳索一般勒住脖子,气闷非常。这样的想法,在看见源五郎时分外明显。
同样款式、不同色调的衣着,穿在源五郎身上,就是高尚与优雅,假若平常的他,已有
着吟游诗人一般的文雅举止,那么这套衣服更让他像一个教养良好的年轻贵族,一举一动,
简直可以当作礼仪教材的范本。
“穿得那么帅,如果换做是你当亲王的话,那些老头子一定会很高兴吧!”
“老大你别这么说嘛,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个神宫,你曾经看过披头散发、挖着鼻孔的
神官吗?”源五郎笑道,“如果穿得帅就能当亲王,那旭烈兀早就成为大陆之主了。”
这倒不是谎话,旭烈兀爱好铺张、奢华的排场,全大陆人尽皆知,如果今天是由他出席
宴会,礼服一定比这昂贵十倍,而且滚边、流苏的比例大增,随从起码过百,讲台上更绝对
少不了满满的香水百合。
源五郎笑道:“不必太过担心。就是上台念稿子,不用特别装表情,也没有叫你把稿子
背下,对老大你已经够好啦。”
“知道啦!我会照着念的。”
觉得气闷,趁着宴会开始前的些许空当,兰斯洛到外头的庭园独自逛逛,松一口气。
路上碰着了一些参加宴会的地方仕绅,他们朝着兰斯洛颔首致意,但却看得出他们眼神
中的诧异与不安。
“呼!这样的打扮,果然和我不配啊!”
独站池塘边,兰斯洛看着池中倒影,有这样的感慨,就算换上了华服,草莽气太重的自
己,仍无法像源五郎那样斯文、自然。
“没有这样的事啦,我觉得老大你这样穿很帅的啊!”
有雪忽然从旁冒出,手里拿了一个酒瓶,似乎是躲在池塘边偷喝酒,看见兰斯洛出现,
过来说话。
“是你啊……咦?宴会就要开始了,怎么你还不换衣服?”
有雪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道:“那种场合……不太适合我,而且老三对我说等一下的宴
会,我最好不要出现,会给大家添麻烦……”
“什么?”闻言,兰斯洛的怒气直上涌,“死老三,他把我当作是什么人了?飞黄腾达
之后,把朋友甩得老远,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我兰斯洛会做吗?你放心,等会儿我会找老三
理论,帮你把这笔帐算一算!”
远处传来叫唤的人声,宴会要开始了,有雪好像还想讲什么,兰斯洛不由分说,拉着他
一同离开,要他换件好看些的衣服,尽快来参加宴会。
“老大,你跑哪里去了?你要在宴会一开始就致词的啊!”
“等一下再和你算帐!”恶狠狠瞪了源五郎一眼,兰斯洛快步走上台去。
演讲稿以很巧妙的方式藏在台上,只要瞥个两眼,抬头念出,便不会有人发现,也不必
呆呆地拿着念。稿子内容说得上是文情并茂,虽然与事实有些偏差,但兰斯洛自己看看也觉
得感动,无怪源五郎对这份稿子如此自负。
站在台上,环视下方的众多宾客,那些士绅名流之类的人,自己是很熟悉的,只不过以
前多半是掠劫的对象,现在自己却得努力赢得他们的好感。
那就试试看吧!人生的每一阶段,都有着不同的挑战,试试看自己能力的极限在哪里,
也是一件颇有趣的事呢!
兰斯洛想微笑,但记起源五郎的交代,仅是肃穆地铁着一张脸,瞥了一下稿子,深深吸
口气,预备要开始念稿。
忽然,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似乎有什么事在外面闹了起来,宾客们大感诧异,纷纷探
头外望。
身为半个主人,加上如果能把外头的纠纷妥善处理,自己在众人眼中的评价也会提升,
一念及此,兰斯洛当先往外走,与众多宾客一同至会场外探究骚动的来源。
入眼的景象,令兰斯洛极是惊讶。穿着礼服的有雪,正与几名仆役殴斗在一起,雪特人
的五短身材不利于战斗,对方又人多,当然挨揍的全是他。
“该死的雪特猪狗!你以为变装就可以混进场了吗?”
“这种高贵的场合,哪是你这雪特猪狗能来的?想偷东西吗?滚远一点吧!”
“给我住手!”
惊怒交集,兰斯洛上前喝止众人,询问详情。仆役们七嘴八舌,交代大概情形,简单来
说,就是发现一个行踪诡异的雪特人,想要混进宴会不轨,双方发生争执,就此打了起来。
雪特人在大陆上受到排斥,这点兰斯洛是知道的,但想说只要换上华服,显出财势,就
可以像在艾尔铁诺一样通行无阻,没想到雷因斯这边规矩严了些,混不过去。
帮有雪拍去身上尘土,正待向众人解释,已有打算要巴结兰斯洛的宾客,上前奉承:新
任亲王果然宅心仁厚,民胞物兴,连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雪特人也一样关怀,实在是了不起的
胸怀。
“不是那个样子,其实我们……”
一句话未说完,宾客中的雷因斯官吏惊奇问道:“我们?亲王大人该不会认识这个雪特
人吧?”
有雪对这话的反应极大,立刻摇手道:“不是的!我与这位大人从来就不认识,我不认
识他的……”边说话,边往后退,只是被打算搜身的仆役拦住,走不出去。
“我就说嘛,亲王大人怎么可能认识那种低贱的种族……”
“幸好不认识,要是和雪特人有过交往,那可是一辈子的污点呢!”
“这么说……果然是进来想偷东西的!连这么高贵的宴会都敢潜进来,这雪特人真是胆
大包天啊!”
“这些雪特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城来的,真像蟑螂一样,赶
也赶不尽,城内的治安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虽然都是压低声音交谈,可是听在兰斯洛耳里,却令他感到无
比的愤怒,再看到有雪一昧地想往外躲,心头更是沉重。
“我想各位大概有点误会,这位雪特人朋友名叫有雪,是我兰斯洛的好兄弟!”
将有雪拉了回来,拍着他的肩膀,兰斯洛自豪地向众人介绍。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与预期中颇有不同,话一出口,兰斯洛就立刻发现众人的神情骤变
,
就连那些原本想要巴结自己的人也一样,变得厌恶、鄙夷,像是捏着鼻子,看着一坨臭屎一
样地朝自己望来。
几十双这样的目光一齐集中在身上,纵然是兰斯洛这样的粗线条,也感觉到强烈的压力
。
看来,雷因斯对于种族方面的歧见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源五郎大概也就是知道这点,才要
有雪别在宴会上露脸。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呢?源五郎说过,这个晚宴是很重要的,就因为雷因斯人的保守,所
以必须尽快把形象建立,减少成王之路的阻碍。以此为大前提,现在应该做的事就是……
可是,侧过头,却在有雪的眼中看到一丝隐约的期待……
“干什么?有个雪特人的弟兄不行吗?你们这些人真是很奇怪,雪特人有什么不好?”
兰斯洛在有雪肩上重重一拍,朗声道:“对我来说,这个雪特人是最重要的兄弟,当我在枯
耳山受重伤,被艾尔铁诺军追捕的时候,就是他拖着我逃亡,从艾尔铁诺翻山越岭,一直到
自由都市去。能和这样的雪特人结拜兄弟,是我兰斯洛的荣幸。”
或许是被兰斯洛这篇慷慨激昂的陈词所感,有雪也难得地挺起胸膛,非常荣耀的样子。
在众人眼前,这两兄弟变成一个非常耀眼的存在,而隔着人群,兰斯洛看见源五郎的身
影,在自己听见外头有异声要出来时,他似乎曾试着阻止,而现在,他将那份稿子拿在手里
,
摇头叹气。
这场宴会,最后自然是无疾而终了。当兰斯洛表明立场,所有宾客都不愿意与雪特人共
处一室,认为这是莫大的耻辱,并且将自甘堕落承认自己与雪特人为友的兰斯洛,当成是异
端。
从宾客们一哄而散的情形,可以想见,明日一早肯定有一场大骚动,不过今晚的风暴也
不小,实际说来,是正在爆发……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重重一拍桌子,兰斯洛道:“这么重要的事,应该要
让我知道啊!”
“我也觉得奇怪,难怪从离开基格鲁以后,有雪都躲在车子里,原来是因为这样!”妮
儿摇晃着马尾长发,道:“你这样做把我们当成什么?有了荣华富贵就抛弃兄弟的人吗?”
“早点说出来又怎么样?要我直接告诉你们,雷因斯是大陆上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国家
吗?”承受连番炮轰,源五郎揉着太阳穴,缓缓道:“那样的话老大你会有什么反应?让今
天的事提早发生吗?”
“那也不能这样子对待老四啊!难道你想让他一直这样躲着不见人?”
源五郎摇头道:“不是一直躲着,只要进了稷下王都,或是登基大典之后,就可以出来
活动了,这之间他受到的精神损失,我也已经答应他给予丰富的报酬来补偿。”
“混帐!你把人当成是什么?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来摆平吗?”
“呃……老大,你千万不要这样讲,基本上,如果能用大量金钱来补偿,就算叫我去吃
大便,我也很高兴的!”
“你看吧!明明连他自己都很高兴的……”
讲话得不到支持,兰斯洛怒道:“你们两个都是混帐!讲这种话,不是和那个下流而又
无耻的鬼手韩特一样了吗?就是因为这样,雪特人才被看不起的……啊!我要说的不是这
个……”
旁边的妮儿道:“我也很不喜欢这种作法,就算哥哥真的当了雷因斯王,用这种态度对
待旧弟兄,那和说书故事里那种猪狗不如的家伙有什么不同呢?”
严厉的轰击,让源五郎只能疲惫地望着桌面,庆幸此刻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此……背黑锅
的角色,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同与不同都无所谓,老大……”
“干什么?”
“你是真的想要在雷因斯称王吧?”
“是没错,那又怎样?”
“那就开始做心理准备吧!雷因斯·蒂伦,没有你预期中的那么好!”源五郎道:“虽
然拥有悠久的历史与文化,但是雷因斯的种族歧视、阶级问题也是大陆诸国中最严重的,除
此之外,也还有很多积俗难返的弊端,都已经累积到像山那么高。”
“等一下!”妮儿讶然道:“这和我们听说的不一样,那个什么稷下学宫,不是号称大
陆上最开明的……”
“稷下学宫的学风,确实是号称大陆最开明、自由的。”源五郎道:“但是你们似乎不
晓得,稷下学宫的学生七成以上是贵族出身,剩下的也多半拥有贵族血裔,或是出身富家。
平民子弟除非真是极度优秀,获得地方神官推荐,不然是没指望进入稷下学宫的。”
“这……这种作法和艾尔铁诺有什么不一样?”
“本来就没什么不同,世界上的事,走到哪里都是一样,是你们自己过度理想化而已。
如果想要改变,那就只能靠自己了,自己去建立一个喜欢的理想国吧!”
源五郎道:“在你上次要我准备的治国方略里头,有设法改变种族隔阂的相关事宜,但
要实行这一切,那是等你成王之后才有的权力,在这之前,如果你真想要改变这些,那就要
把目标放在如何成王上头。今天你出面袒护老四……作英雄当然是很容易,但最后你却什么
也改变不到,歧视老四的人只会连你也看不起,结果你和老四就一起被踢出雷因斯。”
“说我这个样子不对,难道你这种作法就是对的吗?”
“对与不对不是我做事的准则,如何让大家获得最后胜利、最大利益,这才是我应该关
心的事。”源五郎淡淡道:“老大,你是真的想在雷因斯成王吧?”
“是没错,为什么你一个问题要问两遍?”
“因为当你告诉我们,你的目标是成王,但却一直做着与这方向背道而驰的事,身为幕
僚的我会很困扰。所以我要再确认一次,也希望你自己再确认一次。”
源五郎道:“很多时候,能作大事的人不是真有什么特殊才干,而是他们能压下原本心
意,去作一些自己所不愿意做的事。”
“……”
“成王之路并不容易。有我和女王陛下的辅助,这条路可以让你走得无惊无险,但那却
需要你的配合。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你想要藉助雷因斯的力量去对付艾尔铁诺,艾尔铁诺那
边一定也会有人警觉到,开始采取措施。最坏的打算,在你甫登王位,一切还根基未稳的时
候,艾尔铁诺就会兵出北门天关,攻向雷因斯·蒂伦。”
源五郎道:“要防止这一切,让你尽快登上王座,稳固权力基础,建军防御,这些都是
很重要的,只是完成这些计划都要时间,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帮助你在最短时间之内,把这
些事情完成。”
这番说话,令得众人哑口无言,但从兰斯洛与妮儿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多赞
同源五郎的论点。
“我仍是那样的一句话:要作大事,就要做很多你不喜欢的事。为了你的未来,现在只
能忍耐。”源五郎道:“你曾经对我们说过,希望自己能与王五更近一步,现在你的确是做
到了,因为你开始要面临与他相同的苦恼。”
话题到此已没办法再继续了,众人都需要一些时间冷静。当众人分别离开后,源五郎就
觉得自己像是一颗屎坑旁边的石头,又臭又硬,给人厌弃地扔在阴暗角落。
“伤脑筋,我也不想整天尽是干这种事啊,这样子会离妮儿小姐越来越远的……”
“辛苦了,喝杯热茶解解闷吧!”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杯冒烟的香茗,还有端着茶盘、改扮作侍女服饰的莉雅。
“就好像前头有火山一样,那个蠢家伙还是傻傻地跳下去……”
“因为,在那噗噗冒烟的岩浆里头,有他的朋友在里头啊!”
“到最后没办法把朋友拉出来,还连自己都要被岩浆吞没,你真的觉得这种行为值得赞
赏?”
因为女王猝薨,雷因斯的王都稷下整个沉浸在一片哀凄气氛中,失去贤明君主的悲伤、
对未来的彷徨,雷因斯的人民着实感到深深的不安。
只是,在众多哀悼者中,也有人像兰斯洛一样,非但难以掉下眼泪,甚至还几乎打从心
底想笑出来,那个人便是目前白家家主的头号候补者,白天行。
这几天,白天行的心情就像溜滑梯一样,忽上忽下,剧烈起伏不定。
如果女王还都,追究起基格鲁事件的责任,当事情真相被揭发,自己身败名裂不说,更
肯定会被捕下狱,处以极刑。只是,老天对自己实在不错,即使花家行动失败,莉雅女王却
莫名其妙地死在基格鲁。
这下子,眼前的局势豁然开朗,不但不必担心死厄临身,白天行的前方还出现了一片新
天地。
莉雅女王死后,雷因斯就没有了正统的继承人。当血脉传承不再行得通,那么,王位的
取得就在乎实力了。
环顾当前的雷因斯,能影响王位继承问题的,除了宫廷大臣之外,就是势力根深蒂固的
白字世家。而眼下真正能操控白字世家的,便是人望与实力俱高的自己,像白无忌那样的角
色,根本就不值一提。
时势造英雄,假如自己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一朝跃龙门,那么自己所能得到的,将不再
只是白家家主的宝座,而是雷因斯之主的帝冠。
为了这个理想,当女王死讯传回稷下,白天行立即召集平素一起行动的同志,开始各种
策划。同时,他也与宫廷里的各个大臣密切往来,除了能够尽快获得最新消息外,加意笼络
的意图更是明显。
宫廷派大臣也是十分彷徨,从这几天的频繁往来中,可以充分感受到他们的不安。
长期以来侍奉的对象忽然不见了,又不可能找到正统继承人,不管怎样处理,都会有很
大瑕疵,一场巨变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要如何在这场政治风暴中,保有他们如今的既得利
益,那就是他们现在最关心的事。
没有正统继承人,那帝位就将由有能者凭实力获得,目前最能影响雷因斯政治走向的,
仍是白字世家。自从女王骤薨,当家主白无忌始终保持低调,未曾发表任何言论,说得正确
一点,他似乎毫不关心,每天仍是晃荡在稷下学宫,肆无忌惮地乱搞男女关系。
白无忌这样的态度,让众大臣顿失方向,既然这样,那么身为白家家主头号候补的白天
行,就是众人的新希望了。失去了女王支持,白无忌家主的地位也会受到动摇,假如在这时
捧白天行登位,再由掌握白字世家的白天行去巩固众大臣如今的利益与地位,那会是一笔很
合算的交易。
因此,当白天行稍微表示了自己的意愿,露出招揽之意,双方就一拍即合。数日来的频
繁会晤,白天行自信,已经成功与五成的宫廷派大臣达成协议,会极力支持自己。
另外还有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不知是否因为鸿运当头,还是高官厚禄的刺激奏效,几名
平时没什么贡献的幕僚与同志忽然表现杰出,频频提出极独到的观点与分析,切中问题重心
,
对于掌握局势大有帮助。极度欣喜,白天行除了许以极高的官禄报酬外,也信心大增,要在
未来的变动中取得最终胜利。
根据幕僚与同志的分析,由于没合法的正统继承人,那无论何人上台,都会有人不服,
在这情形下,可以预见武力动乱的发生。换言之,谁能掌握最多的武力,在战争中迅速压制
所有对手,就是下一任的雷因斯王。
针对这项建言,白天行迅速行动,在最短时间内,与掌握雷因斯地方兵权的将领联系,
寻找同志。雷因斯在地方上没有常备军,主要武力便是警备自卫队,他虽然没有掌握王都是
个令人扼腕的遗憾,但雷因斯国内的十二省中,他已经掌握五省,当动乱发生,这筹码已经
是非常雄厚的实力。
“接下来就是联络外援了……”
要迅速压制雷因斯,还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没有外国势力介入……不,有外国势力介
入也无所谓,只要站在自己一方就行了。
与雷因斯相邻的部份,自由都市的青楼联盟、东方世家,是没理由参与雷因斯内战的,
艾尔铁诺一方,花家虽然行动失败,但基本上还算是同志,为此,他已遣使花家,希望能尽
快在这方面达成协议。
只是,自基格鲁一战之后,花家乱成一团,当家主花天邪仍未从重创中回复,而且据使
者回报,花天邪就像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整个人颓丧不堪,浑无半点生气,根本无法处
理花家事务。
“哼!真是个没用东西,傲得像是什么一样,出了事却比条死狗还不如……”
对于花天邪的状况,白天行极是气愤,早知道就不该与这种人结为同志,不过这样子也
还好,只要花家不能行动,艾尔铁诺一方就不会参与雷因斯内战了。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是这时候,有样东西让白天行觉得很是滑稽。
听说莉雅女王在过世之前,与一个像是猿猴般的强盗头结亲了。从这几天搜集到的情报
,
那强盗头是个粗蛮不知礼数,只想攀龙附凤,一步登天的家伙。
这真是太可笑了,连这样的一名盗贼,都想伙众到雷因斯来趁机捞一票吗?
虽然觉得可笑,但白天行仍不敢掉以轻心,密切关注那支队伍的相关讯息,毕竟,那封
尚未有人知道内容的女王遗书,是个不可忽视的重要东西,甚至该尽可能早一步弄清里头的
文字。莉雅女王聪慧无比,更在雷因斯声望崇高,若是在遗书中指定了王位继承人,又或是
留下了对付自己的话语,那便大大不妙了。
只是,这头猿猴实在是个不自重的家伙,当王都报社传来最新消息,新任亲王与卑贱的
雪特人称兄道弟,令得所有士绅唾弃,白天行庆幸得大笑不已。
胜利实在是来得太容易了。
第八章 传奇演说
试着学习看报的兰斯洛和妮儿,看到隔天早上的报纸头条,脸色实在是很不好看。
如同源五郎所预料,半个版面是他和有雪并肩而立的画像,另外半版是把昨夜晚宴的每
个细节,全数报导出来。写出来的东西是事实没有错,但以恶意的主观观点下笔,看起来就
是一整篇惹人发火的东西。
后面几版的追踪报导,连带社论,全是一面倒地对兰斯洛不利。剖析他是如何的脑子不
正常,与雪特人称兄道弟,这自甘堕落的倾向,解释了他为何以一个身体健全的大好之身,
居然从事盗贼行业。
“说我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小时候受过心理伤害,导致成长后人格扭曲。什么嘛?
又不是亲眼见过,这样子乱讲话!”
兰斯洛一页一页翻过去,报纸后头的报导言语批评更加严厉,那已经脱离了本次事件,
开始质疑整个基格鲁招亲的问题。
婚礼进行当时,在基格鲁的雷因斯人员,只有身为秘密神官的源五郎一人,换言之,并
没有太多人证能证明莉雅女王的真正死因,在这种情形下,就算女王的死亡另有隐情,那也
不足为怪,甚至有可能是某些心怀不轨的歹徒,以卑鄙手段谋害了女王,再嫁祸给天草四郎
,
想藉机实现他们的阴谋。
整篇报导,并没有明白地指名道姓,但矛头直指兰斯洛一行人的意味,是十分明白的。
本来就脾气不好的妮儿,连续拍坏了两张桌子,要不是有雪拦得快,那就不只是第三张
桌子被拍烂,而是大小姐她要冲出去找人算帐了。
相较之下,应该更加气愤难当的兰斯洛,却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只是翻着报纸,不住地
苦笑。
宽容这种事情,和兰斯洛兄妹的个性不和,应该是有仇必报的人,忽然变成这种态度,
看在旁人眼里,就显得非常地无精打采。
不过那也只是妮儿等人在担心而已,因为晚宴中的事件,在隔天的报导后,整个运柩仪
队的人马,都用怪异眼神看着兰斯洛一行人,如果不是必要的接触,就根本不愿意与他们接
触。就连原本行情最好的妮儿,都一下子掉到冰点,不过,将注意力全放在哥哥身上的她,
倒是完全不在乎就是了。
连续几天的乏味行程,委实令人难受,但另一波带来惊骇的浪潮,却又在毫无预兆的情
形下,吞没了兰斯洛一行人。
当吓到白了脸的侍从人员,慌忙跑来告知源五郎此事,源五郎的表情,是相当诧异的。
几份在自由都市发行有相当规模的报纸,不约而同地对兰斯洛事件大书特书,更大胆臆
测女王遗书的内容,认为里头可能已经写明,由其新任夫婿接掌王位。
由于先前女王的亡故,已经启人疑窦,所以此时遗书的真实性,便更叫人怀疑,倘若由
兰斯洛接掌王位的推测是真,那么极有可能,是这来自艾尔铁诺的流亡盗匪,利用解救女王
的恩惠,蛊惑女王所写下,甚至根本就是他们一行人谋害女王后,伪造了这封荒唐的遗书。
既然是自由都市的报章,因为没有太多顾虑,下笔更是毫无忌惮,以最辛辣的语调,将
兰斯洛这个人攻击得体无完肤。
可以想见,这份报导传入雷因斯后,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如果之前已经造势成功
那还好,在兰斯洛整体形象大坏的此刻,这消息会带给雷因斯人民强烈恐慌,进而发生动乱
。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报导出现呢?
旁人或许不明白,但在源五郎与莉雅的眼里,这怎么看都像是青楼联盟的情报操作。
这种程度的报导,要是没有青楼联盟的认可,根本就不可能在自由都市流通。
那么,遗书的内容,他们是怎么会知道的呢?
在四十大盗流窜作案时期,莉雅的行踪极度保密,即使是青楼联盟无孔不入的情报网,
也应该是不晓得她与兰斯洛的交往才对。要是没有这项情报,他们推测莉雅会传位予兰斯洛
,
那就毫无道理。
再说,会这样主动地发起情报攻击,并不合一向与各势力维持友好的青楼联盟作风。
尽管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兰斯洛与妮儿的天位实力,就是一项莫大的资本,加上知道莉
雅会传位于他,青楼联盟没理由这样早压注啊!
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有某个人料到此事,并且开始以他的影响力,让青楼联盟做出
这一连串动作。
这样的人,当然是兰斯洛的敌人。那么,会是莉雅口中的那个白天行吗?怎么可能,那
个连自己身边间谍满布都搞不清楚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洞察力,就算有,他也不够格
与青楼联盟做交易……
能让青楼联盟偏袒到这种程度,委托者起码也是武炼王五那样的大人物,若是某个集团
,
那大概也是艾尔铁诺或者白鹿洞的层次……
一念及此,源五郎大概料到幕后主使者的身份了。怎么那家伙还不回海牙去啊?难道是
工作太闷,和曹寿一起到香格里拉去听演唱会吗?
“老大!不能再拖了,这是最后的机会,要不要将王座掌握在手中,请您好好下个决
定。”
又隔几天,源五郎来到已连续数日显得没精打采的兰斯洛身前,进行沟通。
在各方媒体推波助澜的炒作下,情形越来越不妙,雷因斯百姓对这最后亲王充满怀疑与
不信任,虽然说能备受各方瞩目是件好事,但当稷下学宫的学子都发动游行,要封闭王都的
城门,不让兰斯洛一干人入城,情形就已经急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这些情形,兰斯洛也感觉得到,只是心中仍在迷惘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采取行
动。
“要用和平的方式,最短、最快地将问题解决,重塑造你的英雄形象,明天就是最后的
机会。”
源五郎道:“明天傍晚,我们会抵达雅各,后天就进入稷下,假如照目前的情势发展,
大概只有女王灵柩与仪队可以进去,你则理所当然地被拒诸门外。雷因斯宫廷预备在明天帮
你安排一场演说机会,用意……大概是让你再丢脸一次,好让反对声浪名正言顺,所以明天
的演说,也就是你最后一次扭转局面的机会了。”
方法仍是与先前一样,成功动人的演说,加上连续造势。影响传媒的力量,白字世家亦
有,只要演说得体,人在稷下的白无忌便会通过各种管道,去发挥他在学宫内的影响力,让
兰斯洛一行人得以运柩还都。
若是成功控制了王都,取得正统继承权的认可,再将各方声浪一一平复,就不是一件太
难的事。
“可是先决条件是老大你的配合,如何?要我去回报雷因斯宫廷,开始进行演说场地的
预备吗?”
“……嗯!去做吧!”
“那我就去通知他们了。”
源五郎应声便要离去,兰斯洛忽地抬起头,问道:“老三,你以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吗?”
“呃……哪一句?”
“你说,人如果想要爬高,就必须舍弃很多不必要的负担,这是真的吗?”
“负担越少,爬得越高,这基本概念应该是没错的。”源五郎道:“雷因斯人娶小妾、
养情妇的不少,但当出任官员时,都会被要求清理掉身边的桃色关系。为君者必须符合人民
期望,以这点来说,回应雷因斯人民的想法,并不算错。”
“……”
入夜后,兰斯洛独自来到庭院的池塘边,看着水波映月,心中思潮也是起伏不定。
“唉!伤脑筋,成王这件事没有想像中的容易啊!”
这么认真地思考,不合他的个性,但为着往后的未来,是该好好去思索一下了。
大家都很关心自己,所以才会帮自己设想了那么多东西。源五郎尤其是深谋远虑,如果
照着他的企画案去做,一个月内可以完全压制雷因斯,一年内建军,跟着就可以攻向艾尔铁
诺。在这之外,计画中也把自己的形象维持得极为完美,只要好好照着做,不难想像,自己
会以什么“贤王”、“圣君”的名义,流传后世吧!
唯一的缺憾,就是那么做让人觉得很拘束,就像早先穿上那件礼服一样拘束,可是,本
来人的成长,就是要学会忍耐一些不得不忍耐的事物,自己这样子是不是太任性了呢?
这等重要的问题,当然也与妻子商量过,但这两天她似乎在忙着某些事务,面对自己的
疑问,她仅是点头笑道:“计画很好啊!如果能照着实现,一定能减少很多麻烦的。”
想着想着,心头委实混乱,不久,脚步声响起,是妮儿与有雪一起拎着酒瓶,来找他喝
酒。
妮儿的表情明显已有醉意,显然在这之前已喝了不少,这几天,看着兄长的无精打采,
她亦是非常烦闷的。
在这个时刻,兰斯洛出奇地也想狂醉一场,举瓶便饮,匆匆几巡过后,三人饮酒叙话,
感觉上好像回复到枯耳山之役前与四十大盗众人一起相处的时间。
“老大你还真是笨啊!这种事情想那么久。”有雪大着舌头说道:“干什么那么固执呢
?
只要讲几句谎话、做做样子,你就可以登上雷因斯的王位了,那时候再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嘛!”
“不是只为了你而已,其他还有很多因素,反正没有想像中单纯啊!”兰斯洛转头问道
:
“妮儿,你希望哥哥当雷因斯王吗?”
“只要哥哥你高兴,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
“换个别的答案吧。”兰斯洛道:“我知道大家都很为我着想,但是每个人都这样讲,
我反而更加无所适从了。你把你真正的意见说出来吧!”
“嗯,其实……”因为哥哥的坚持,妮儿考虑半晌后,道:“我希望哥哥你能当上雷因
斯王。在前一阵子的旅行中,我觉得不管武功练得怎样强,假如只有一个人,还是有很多事
是做不到的。所以如果哥哥能当上雷因斯王,我们就有自己势力的立足之地了。还有,就是
因为这些雷因斯人全都狗眼看人低,所以更要把他们踩在脚下,这样才痛快啊!”
“是啊!如果老大你当到雷因斯王,妮儿小姐就是公主,我也可以捞个大官来当当。”
有雪笑道:“老三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吗?轻轻松松,你就可以当王了啊!”
“傻瓜!不是像你想得那么容易的。当王要爱民如子,要负担全部百姓的幸福,责任很
大的。”兰斯洛道:“而且,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当然照老三计画的那样去做,我的未来会
比较好走,可是,如果只想着未来,那现在的我又算什么呢?我不讨厌现在的自己,也觉得
这样子很不错,比起想着未来,我觉得重视现在的自己更重要……”
妮儿沉默无语,她感觉得到哥哥的困惑与苦恼,非常地想要去帮忙,可是这种不是力量
能摆平的心理问题,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帮。
出乎意料,打破沉默的,是已经喝得半醉的有雪。
“谁说当王一定要爱民如子的?你们人类的皇帝,十个有九个都是混蛋,做的还不都是
些狗屁倒灶的事,看看现在艾尔铁诺的那个曹寿,他爱民如子了吗?他为老百姓的幸福着想
过吗?就算怎么不称职,难道老大你会输给他吗?”
“老四,你……”
“喜欢自己有什么错?老大你是真情真性的人,为什么要学那些人类一样假仁假义呢?
你本来就不是这国的人,要去爱他们如子,讲的这是什么屁话!这种鬼话,连你自己都不会
相信吧!记清楚你自己是谁吧!老大,你是强盗啊!不是圣人,一个强盗还学人家讲什么爱
不爱的,强盗要干的事只有一种,那就是抢劫!要是你能成功登上王位,那就以雷因斯全体
人民为对象,好好来大干一票吧!”
“……”
“我一直觉得老大你是条汉子,你也说,男子汉要坚持自己的路,既然这样,那你就去
做啊!如果你觉得维持现在的自己比较重要,那你就更自私一点吧!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本
来就不可能不伤害别人的,你又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感受了?”
“够了!”
连续的激烈话语,说得兰斯洛完全沉默,讲不出话来,是旁边的妮儿担心兄长心情,轻
声喝止了有雪。
其实讲不讲也差不多,看他一副快要醉倒的样子,大概也弄不清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妮儿担忧地看着兄长。兰斯洛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水面,缓缓思索,好半晌,他轻
声笑了起来。
“强盗吗……说得是啊!成王的方法,本来就不只是继承而已……”
说着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兰斯洛忽然把头埋进水里,浸了一会儿,才在大笑声中站起身
来。
“哥哥,你……”
妮儿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兄长,也没有看过他这样子的大笑,只不过,那种恍然大悟、
充满生气的笑声,应该是一种值得欣喜的象征吧!
“老四!”
“呃……发生什么事了?”
“你有办法联络你的雪特人同伴吗?要快!”
“我……我想大概是可以吧。”
“妮儿,要你的帮忙喔!”
“嗯!只要能帮到哥哥,什么我都愿意干的。”
兰斯洛点点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好!让我们一起去干大事吧!”
感受到新的动力,兰斯洛三人开始分头行事,不过,仍有一件事是兰斯洛所不知道的。
“……联络附近的雪特人吗?好,你所需要的一切,我会协助你准备的。”莉雅将几张
巨额银票往前推,道:“这是答应你的谢礼,用这些银票,你可以在大陆各地兑换成金币。
”
“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啦!真好,跟随老大到现在,终于有钱可以捞了。”
收下巨款的,是与兰斯洛分别不久的有雪,他将银票急忙收入怀内,道:“不过,小姐
你也真是奇怪,你们是夫妻,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老大,要我来说呢?”
“对男人来说,有些话可以和兄弟说,却不方便和妻子讨论吧!”莉雅道:“而且……
我好像做错了。”
“咦?”
“这段时间我看他的反应,忽然觉得,我的作法大概是错了。”莉雅叹道:“比起怎么
安排对他最好,我应该更重视他真正想做的事……现在说这些可能嫌晚,不过就从现在开始
放手吧!”
“我们是不是应该向老三说一下啊!他还在那边埋头苦干,辛苦地整理计画书呢!”
“其实他的作法并没有错。我的丈夫是个笨头笨脑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受到了这样的压
力,他可能无法发现自己真正的想法吧!”
莉雅道:“往后的路会更不好走,为了这点,以后也请你对他多多支持吧!”
“还是那样的一句话,只要给我好处,叫我吃大便都行啊!”有雪道:“不过呢……那
天老大在宴会上,说我是他兄弟的时候,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当个雪特人其
实也不坏……”
哀悼会是在雅各城的大广场举行,地方士绅、各个媒体的采访者,还有雅各城的百姓,
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甚至连自由都市的传媒都到场采访,预备只要哀悼会一结束,就立刻
将所有过程通传到大陆各地。
基本上,与其说众人期待这场哀悼会,倒不如说,众人期待那位将在哀悼会上发表致词
的新任亲王,会闹出更大的丑闻,贻笑大方。
亦是因为这种心态,本该庄严肃穆的哀悼会,台下的气氛却显得颇为诡异,群众不住窃
窃私语,沉重压力令台上的雷因斯官吏为之不安。
一反前几日的没有精神,兰斯洛这时显得十分神采飞扬,将身上的礼服整理一遍,微微
一笑,便要往演讲台上走去。
反常的表现,让他身后的源五郎,感到一阵不安,低声道:“老大,妮儿小姐为什么不
见了?”
“不清楚,大概是因为不喜欢参加这种拘束的场面吧!”
“很可疑的感觉……老大,你该不会打算作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哈哈哈,当然不会,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作奇怪的事情呢?”兰斯洛笑道:“就像你
说的一样,现在是最后机会,最后机会了啊!”
上台的时刻已到,兰斯洛拍拍源五郎肩头,大步往讲台走去,后方的源五郎,嗅得到某
种不寻常的气息,却不知道这名义兄打算作些什么。
站在台上,可以很清楚地眺望远方,而凝视天际如火夕阳,斜云抹金,凄艳无比,兰斯
洛心里就十分欢喜。
(天就快要黑了,这样很好……)
下头的人,都在等着自己说话,看看藏好的讲稿,兰斯洛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
“真是抱歉啦!大家……”
声音很小,只有最贴近他、武功又高的源五郎才能听见,跟着,兰斯洛从怀中取出一物
,
那是一张薄薄信纸,他抖手一扬,朗声说话。
“莉雅女王在前些日子亡故,在她死前,她要我接下这个王位。”
兰斯洛取出莉雅的“遗书”,念出上面的内容:殡天后,让国予夫君兰斯洛。
“所以说,从现在起,本大爷就是你们的主子,雷因斯的帝王了。”
兰斯洛仰天一笑,忽然甩手把遗书震得粉碎。台下群众为之愕然,而台上的他则是出奇
地平静、傲然,朗声道:“女王的遗书,现在还有意义吗?反正也没人相信,我也不在乎你
们信不信,我说要当就是要当了,谁要和我抢位子坐,那被我一脚踹下来,就是他唯一的收
场!”
运上功力,兰斯洛的怒喝就绝对惊人,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更加使人魂飞天外。
“既然你们不相信莉雅女王的遗命、更不相信你们面前的我,本大爷就该一脚把你们踏
扁。但看在我死鬼老婆的份上,我仁慈地作了决定。从现在起,我就是雷因斯王,你们的子
民、儿女,从此就是我兰斯洛之子女,唯我兰斯洛之命为从。我要放弃以往本国的和平方针
,
正式参予大陆争霸,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扫平其他势力,统一风之大陆,顺我者昌、逆我
者亡!”
听着他的宣告,台下鸦雀无声。
这……这人是疯子吗?没有军队、没有城池,竟然妄想一步登上帝位?
太过震惊,以至于这么多的群众,一时间没有发出应有的反应。
感应到全场听众的震惊,积压多日的兰斯洛只觉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续道:“你们可
以不喜欢,也可以不服,不过那最后通通都没有意义,因为征服就是我从现在起,会一直进
行的工作。你们可以在追随我的脚步,共享大陆霸权,或是愚昧地反抗,最后被我消灭,二
者之间选择其一。要是对本人的治国方针有意见,那就用实力来把我打倒吧!”
将这长篇话一口气说完,兰斯洛停了停,给台下群众反应的时间,但在反应出现前,他
补上最后一句:“本大爷的帝号,就是‘我意’,我的道路只由我的意志主宰,不受任何人
的拘束,而雅各城则非常荣幸,能成为我意王传说的起点!子民们!你们就预备欢呼吧!”
这句话才说完,“欢呼”声就开始了,声浪如同要掀翻雅各城一样,轰然爆发,人民的
愤怒、斥骂,直冲台上,许多泥尘土块给扔了上来,只是被兰斯洛以护体真气隔空拦住,雷
因斯官吏匆匆凑上前来,想要把这个胡乱发言的狂徒拉下台,以免被愤怒的群众撕成碎片。
如果一切就这样继续,那么这次演说倒是可以让群众如愿以偿,观赏到雷因斯史上最大
的一次政治丑闻,只是,当骚动的程度要再升高时,一股奇异的尖啸声,令众人停下动作,
极度震骇地望向广场四周。
一大批雪特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手持连弩,箭头上绑了腐蚀性箭头,或是燃烧
性极高的火布,占领了所有制高点,控制住广场周边,更还有近百个冒着白烟的沸油锅,只
待一声令下,立刻便是血腥大屠杀的场面。
如果是在艾尔铁诺,这样的阵仗还不足以产生震吓作用,但在和平已经太久的雷因斯,
虽然只是雪特人,但手上拿的武器却是货真价实,这便让原本鼓噪不安的广场,刹那间只剩
死寂一片。
“成王的方式,不只是继承,篡夺也是一种。我刚刚说过,你们可以在追随我的脚步,
或是顽抗被消灭之间选择其一,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希望大家不要太高估我的理性。”
兰斯洛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回响。
“雅各城现在已经被我的部队所控制,我妹妹也已将各方城门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出。
不过,我可以给各方传媒一个机会,让你们在一个时辰内离城,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通告全
大陆……”
说话间,兰斯洛在台上漫步,竟然像踏着一道无形的阶梯,缓缓上升。
天位力量!
对于一直固封自守的雷因斯王国来说,亲眼见到天位力量,无疑是足以震骇群众的。
高高在上,兰斯洛俯视下面的人民,冷冷地道:“顺便加上本大爷的劝告,要稷下王都
明天打开城门,迎接它的主人,不然我就强行敲开它!”
随着兰斯洛的宣言,便是他散发出来的无比霸气、威势,显示出他说的话绝对有实力的
支持!
只是对于这篇宣告,台下没有半点反应,作出回应的,反而是在台上。
“咚!”
一声闷响从后头传来。
“喂!快……快来人啊!这个家伙好像脑溢血了……”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十二日,尚未登基的“我意王”兰斯洛,在雷因斯的雅各城
,
发表了他空前绝后的暴虐演说,作为其传说的第一步。
隔日,在稷下王都开城门迎接,并承认其正统王权的消息传出后,雷因斯于焉分裂,七
省联合叛乱,向新王宣战。
风姿正传 风之大陆史事年表
帝国历前一千五百八○年
铁木真诞生
魔界历天鹏纵横元年(帝国历前一千五百七十二年)
大魔神王玄烨遭胤祯刺杀身亡。
铁木真继任大魔神王。
继位后三个月,铁木真初遇艾儿西丝。
魔界历天鹏纵横三年(帝国历前一千五百七○年)
艾儿西丝提出怀柔政策,铁木真依之试行。
席库利斯事件发生。
铁木真误伤艾儿西丝于北方国度,次日铁木真于席库利斯发表改革演说。
铁木真将八咫勾玉赠与艾儿西丝。
魔界历天鹏纵横四年(帝国历前一千五百六十九年)
铁木真向艾儿西丝求婚遭拒,并与皇太极及卡达尔初次碰面,当晚,铁木真接受臣下要
求纳妾的请求。
魔界历天鹏纵横五年(帝国历前一千五百六十八年)
巴兰卡之丘之约,艾儿西丝代替卡达尔赴约,造成铁木真误杀艾儿西丝。
铁木真得一女,下令剥夺其继承权,此女不知所踪。
铁木真遭胤祯毒伤,复力战众强者,最后自毁核心,殁于杭州西湖湖底,享年十三岁。
帝国历前一千五百六十七年
日月星三贤者合力设下封墓禁制“十方血啮锁”与“彩虹圣壁”。但封墓后三人大打出
手,自此反目成仇。
艾尔铁诺历五三○年
卡达尔重游波鲁特佳尔,适逢蕾拉出生。卡达尔与之投缘,破例暂住,指点文艺、武术
,
直至五岁。
艾尔铁诺历五四六年
六月,我意王兰斯洛降临人间。
八月,莉雅公主诞生。
艾尔铁诺历五五○年
兰斯洛遭皇太极拐带上山。
十二月,亚达市商团到京都进贡,蕾拉随团护送。织田信长惊为天人,订下婚约。
艾尔铁诺历五五一年
一月,信长遣羽柴秀吉赴波鲁特佳尔迎娶蕾拉。蕾拉自行献身与卡达尔,但遭信长发现
,
在蕾拉身上种下魔种。
二月,卡达尔得知蕾拉情形,前往日本欲救出蕾拉,与信长于本能寺一战。蕾拉在与卡
达尔见面后过世,产下织田香。之后卡达尔再与信长一战,在信长欲吸纳香姬反被其所噬后
,
以太古秘术打开香姬天心意识,并授之八咫勾玉,最后全力抵抗天刑而死。
艾尔铁诺历五五九年
一月,周公谨用毒擒获李煜。当日艾尔铁诺发兵并吞唐,唐灭。
十二月,李煜自狱中逃脱,肢体尽残,重遇异大陆剑神萧寒山,被收为弟子,授“不动
真剑”。
艾尔铁诺历五六○年
十二月,李煜遇隆·爱因斯坦(爱菱),并接受委托护其取回黑曜镜,与受雇守黑曜镜
之狼嚎骑士团剧战不取,并引动体内“剑气”反噬,且爱菱因欲毁黑曜镜而重伤,李煜退走
,
临走前要胁狼嚎骑士团救治爱菱。
两天后,李煜取“明肌雪”复回兔儿坑,与狼嚎骑士所组之抵天剑阵再战,在濒败之时
悟通“不动真剑”,初成之一剑破抵天剑阵,而后巧合与朱炎并战逃入人界之奇雷斯,奇雷
斯遭萧寒山逐回魔界。昏迷的爱菱及黑曜镜也由朱炎带回魔界,此刻,风之大陆“剑仙”传
奇正式拉开了序幕。
十二月十七日,李煜闯入艾尔铁诺皇城,与爱侣周嘉敏重逢,但两人因种种羁绊,终至
落得两地相思的结果。
艾尔铁诺历五六一年
九月,艾尔铁诺广集各方好手,于金陵城伏击李煜,爆发“秦淮血战”。李煜独身单剑
,
败尽围攻之各方势力,与役者生还仅仅一成,秦淮河水为之飘红三月。
艾尔铁诺历五六二年
正月一日,李煜孤身闯入艾尔铁诺皇城,大闹祭天大典,剑挑破穹骑士团,连斗五大军
团长,并诛杀艾尔铁诺第三军团长曹彬,而后虽受重伤,但仍能突围遁走。
六月,李煜再现金陵,江湖传闻,其一身武功尤在三大神剑之上。
九月,在“定远君”旭烈兀巧妙斡旋下,李煜与艾尔铁诺王廷达成和解,受封陇西郡公
,
唐国被立为自治区。
艾尔铁诺历五六四年
九月,利加斯王国发生叛变,国王东方正潜逃出国,公主东方红及其妹被擒受虐,最后
送至军妓营。爱菱再度离家出走,前往自由都市同盟。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
六月,兰斯洛逃出皇太极掌握,并初识莉雅公主、紫钰于西湖畔。东方姊妹由军妓营转
卖至娼寮,因东方红已发生返祖现象,鸨母将之卖予奴隶商人,转送至杭州。
七月,兰斯洛意外救出枫儿(东方红)并被迫收养之。
八月初,莉雅巧遇母亲旧友并得知母亲所留讯息。
兰斯洛初遇华扁鹊。
八月十五,兰斯洛偕同莉雅探雷峰塔,遇上东方正奉公谨之命破阵,机缘巧合下莉雅借
希鲁哈斯之眼开启灵窍,也使东方红回复神智,得以驱走东方正。并发现铁木真之墓,约略
得知铁木真离世之前因后果,但离墓后东方红与莉雅均与兰斯洛分手。兰斯洛带紫钰取九天
冰蟾,紫钰受公谨所逼假意背叛兰斯洛并将其杀至重伤,事后紫钰遭封印此段记忆。兰斯洛
重伤之后幸得华扁鹊与莉雅相救,并与莉雅结合,因此变故而决心修练天魔功,却在开启天
魔经封印后立遭雷殛,将下山后的记忆全数丧失。
九月,东方红重返利加斯,寻回妹妹,从此隐姓埋名,寄身于娼馆,改名枫儿。
十月,华扁鹊潜返大雪山,盗走黄金像,遭到大雪山方面追缉。爱菱与韩特相遇于自由
都市沙尔柱,并以华扁鹊暂寄的黄金像,诱使韩特参与阿朗巴特山的寻宝,却也因此成为大
雪山刺杀的目标。途中相继与化名为赤先生的皇太极、韩特旧友白飞与华扁鹊会合,并在皇
太极的暗助下安然渡过大雪山天官组及教务长严正的狙杀,于十二月初抵达藏宝所在的太古
魔道遗迹。
十一月,兰斯洛寻获其妹,并于之后意外诛杀一山寨贼酋,接收其手下,成立盗贼团,
定名为“阿里巴巴四十大盗”。
十二月二十二日,韩特发现白飞参与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开启四大地窟封印,并与白飞
、
华扁鹊展开激战,却不敌已吸收天地元气,功力近乎天位的白飞。但在爱菱以及皇太极的协
助之下,韩特重创白飞,却失手误杀旧友,后与华扁鹊及爱菱三人逃出崩塌的遗迹。皇太极
亦因自身人格分裂而殁,魔属人格多尔衮取得身体的控制权。也因为地窟开启、天地元气外
泄,所引发的剧烈地震造成自由都市地区的重大损伤,亦在灾后出现许多人功力凭空遽增之
异象。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
东方正夺回利加斯之王位,此时枫儿姐妹隐于利加斯贫民区。
三月,兰斯洛与天地有雪、天野源五郎、花风流三人结识于暹罗,并义结金兰。四人并
因故卷入石家与东方家联姻风波之中。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
六月,艾尔铁诺北部发生大旱,本于石家领地活动之四十大盗,进入花家领地,劫掠花
家粮队以赈灾民。
八月,源五郎加入四十大盗。
十月,四十大盗遭遇奉师命带领飞龙骑士团前来的紫钰,溃灭于枯耳山。同一时间,率
领雷因斯医疗团,前往西部基格鲁灾区之莉雅女王,遭花家困于基格鲁。
侥幸脱逃的兰斯洛与有雪两人,于利加斯重遇枫儿,却因艾尔铁诺监察使郝可莲前来追
捕,使得枫儿之妹亡故,枫儿埋葬其妹后,加入万里长征之兰斯洛一行人。
源五郎、妮儿与兰斯洛失散,而在前往基格鲁与兄长会合途中,与花天邪所请出之天草
四郎遭遇,妮儿得韩特之助得以逃离,源五郎则下落不明。
十一月二日,在花家家主花天邪胁迫下,莉雅女王于基格鲁举行比武招亲,赶来与“苍
月草”会合的兰斯洛,与唯一的竞争者花天邪对决,取得了最后胜利。
同日,兰斯洛与莉雅于基格鲁成亲,与天草四郎发生激战,莉雅耗尽自身寿元,以五极
天式之“舫穗之月”重创天草后,于新婚之夜,耗尽生命力地斜倚在丈夫怀中逝去,雷因斯
女王一脉的血缘就此画上休止符。
十一月十二日,在雅各城内举行的女王哀悼会上,兰斯洛发表了其空前绝后的暴虐演说
,
作为“我意王”传说的第一步。
十一月十三日,当稷下王都开城门迎接兰斯洛,并承认其正统王权的消息传出后,雷因
斯·蒂伦于焉分裂,七省联合叛乱,向新王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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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死亡
是一场悲剧;
一百万个人的死亡
只是一个统计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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