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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hoenix (仙乐飘飘~~让它澎湃),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物语 卷二十一 第1~8章 (zz)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6月18日17:32:59 星期二), 站内信件

风姿物语 卷二十一 第1~8章
  
第一章 黑暗法阵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三月 雷因斯 北门天关
  微微一愣,紫钰的背心已经被花天邪双掌击中,没等她鼓劲反攻,一道充沛雄强的
内力就从花天邪双掌上传了过来。
  “他……他这是在干什么?”
  并非攻击,花天邪正将他杀兄吸蚀得来的强大力量,朝紫钰体内快速传输,将这辛
苦得来的力量转注入她体内。
  一般情形下难以索解的事,却在此时显得十分正常。当那份内力逐渐离体,花天邪
肿胀如肥猪的身躯,也慢慢回缩,恢复原状。仅以地界之身,花天邪根本就无力容纳那
样庞大的内力修为,如果不把部份转输给紫钰,他早就爆体而亡了。
  当把超过本身容纳量的内力排出,花天邪立即凝气运功,以他新学成的神秘功法,
将所吸蚀来的内力融入体内,只是顷刻间,他便已提升到地界顶峰,然而,仅有这样并
不足以满足他。
  今日作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天位,但缺少了天心意识的配合,单是吸够内
力并无意义,话虽如此,但是在隐先生所传授的秘法运行下,他将吸蚀来的内力不住散
入骨髓血肉,让自身体质产生变化,以适应等一下将会发生的强大能量冲激。
  “这股内力……可恶……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忽然的异力入体,紫钰虽然不懂得天魔功那样吸蚀他人内力的功法,但如果凝劲运
功,靠著天位修为,她可以比花天邪更快将这份内力吸为己有,助长修为。但是,只要
一想到这是花天邪辣手杀兄得来的内力,紫钰就有强烈的反胃感,为花天邪的手段恶心
与不耻,更拒绝吸纳这样肮脏的内力。
  屏气一吐,她预备将这些内力全数排出体外,然而,不知道花天邪用了什么怪异手
法,紫钰连催三次劲,非但无法将之排出,这股内力反而像是受到刺激一样,开始在经
脉中四下窜走,连带干扰苍龙心法的运行。
  自得到九天冰蟾治愈病体后就未曾有过的痛楚,连续几波气血逆走直冲胸口,紫钰
心中一惊,像苍龙心法这样的强横武学,一旦反噬修练者自身,后果也是非比寻常,当
下连忙加劲压下逆走气血,让气脉回复正常。
  “可恶、可恶的花天邪,只要让我一回复内息,立刻就杀掉这心狠手辣的东西。”

  对花天邪的无耻行为义愤填膺,紫钰恨不得起手一枪就将他诛杀,却因为忙著调息
,一时间无法动手。
  另一边,妮儿与重伤的源五郎联手抗敌。因为花残缺的摔死,郝可莲面色出现一丝
动摇,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是应该为了那个杀害自己同伴的“友方”花天邪,继续与
敌人作战?还是应该立刻撤身,从这场战争中离开?亦或是不管战局,先为花残缺报仇
雪恨?
  几个想法,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但从她身旁掠过的黑袍人,却将一块虎符投掷向她
。虎符的形式是第二集团军兵符,而且是象征最高权力的那一种,通常是周公瑾用以授
权四铁卫“便宜行事”的信物,现在这黑袍人亮出虎符,意思也很明白:“我是与周公
瑾大有关系的人,你要与我站在同一方,对付敌人。”
  军令如山,既见虎符,郝可莲也只有依令行事,再次运起天位力量,朝妮儿攻击过
去。
  与紫钰拚斗一场,源五郎著实伤得不轻。内外伤都因为毫不停歇地战斗,越形加剧
,伤口失血也到了不能轻易忽视的地步,只是,那黑袍人穷追不舍的攻击,让源五郎应
付维艰。
  “……早点遇到他就好了,那样的话就有其他方式来应付,用现在的身体去与他敌
对,太吃亏了啊……”
  几道小天星剑连环发出,全给对方以幽灵般的幻形身法问过,跟著更反掌直攻过来
,与源五郎对接一掌。
  与这样的敌人对战,源五郎严加提防,绝对不敢直接与他作肢体接触,免得给暗器
暗算,因此这记掌击他也是以劈空掌遥距相接,怎知双方才一接触,较先前交手更强的
掌力直迫过来,将源五郎逼得只有后退的份。
  源五郎心中有些讶异,上趟在基格鲁自己趁著奇袭之便,将这人的虚体击破,令他
受了极重的内伤,才不过短短数月,甚至还不满半年,他就已经伤势尽愈,这委实大出
自己的预料,对方武功之强更在自己估计之上。“不!怎么想都不可能,即使有高手帮
助疗伤,又用本身功力全心治疗,也不可能在半年内痊愈所有伤势,再造虚体,隔著大
老远与人动手威力更胜往日……这么说,他并非以虚体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他本人,只
要能将他的伪装破去,就可以见到他真面目了。嘿,居然不惜暴露身分也要出手,他这
次下的功夫可不小啊……”
  明明知道只要破去敌人身上的伪装咒术,就可以揭开他本来面目,公诸天下,但偏
生受到伤势所累,实力有限,在独自一人的情形下,已经没法做到这种事了。另外一方
面,此人肯冒身分泄漏的危险,亲自以真身出手,必有重大图谋,与其想著揭露他真面
目,不如想一想他来此的目的为何,早一步预防。
  “他到此来只是为了帮助花天邪突破吗?这好像不太可能……可是,如果是为了这
个,花天邪现在仍未突破地界,他后续有可能的做法是……”
  心念急转,源五郎脑里模模糊糊地有了几个印象,那都是牵涉到高深巫法、牲礼、
献祭的术法。对方胸中所学有多少,源五郎并不清楚,但看他如此通晓当日魔法天才颜
龙静儿所创出的一系列黑暗巫法,显然他极擅长此道,那么他会采取的方式是……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源五郎脸色骤变,刚要出声示警,却已晚了一步。黑袍人发动
猛攻,看上去全力施为、狠恶无比的来势,源五郎心中却知道,对方的主力根本不在这
里,而是在……
  好不容易平复气血,紫钰却知道自己不能久战,必须要尽快自战局中撤身。当下提
枪便要往花天邪刺去,却见他也是一身血淋淋的,甚是狼狈,显然肌肤乍胀乍缩的过程
让他身体负担不小,不过,一股虽然微弱、却可以感觉到强劲后势的邪气,自他身上不
住窜发,令得继承赤龙神血脉的紫钰感到强烈不快。
  “花家武学虽然花巧过多,但也仍然称得上是正派武学,这人却是从何处习来这样
一身邪派功夫?魔形虽然未定,但这么浓烈的邪气,往后只怕非同小可,看来今天不杀
他不行了……”
  打定主意,一枪就往花天邪剌去,为了顾虑自身体力,这一枪没有用上苍龙心法,
但即使是这样,也够制他死命了。
  “哈……哈哈哈……”
  朱枪威力万钧地迎面而来,花天邪面上看不出一丝恐惧,反而咧开了嘴,像个醉汉
似的对紫钰大声狂笑。已经化作赤红色的眼瞳,看来尽是一片非理性的混浊,不像是人
类的眼神,反而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狠狠地盯著猎物不放。
  当那狂笑声入耳,紫钰觉得很不舒服。她并不是那种靠疯狂战意来作战的武者,理
性思考才是她的战斗模式,也因此,敌人这种极度有恃无恐的笑声,让她深深不安。
  “嘶……”
  细微的破风声响起,虽然紫钰立刻回枪反攻,却仍是慢了一步。与那扬起的轻微气
流不同,迎面击来的那只拳头巨大无比,挟带无比压迫感,直接轰往紫钰腰身。
  “这是……”
  一头十尺高的透明巨兽,象头人身,在阳光下,形体若有若无,出拳的力道、速度
均是强得怕人,紫钰才一回身,就已经被重拳击在腰上,摔不及防下,整个人给轰飞了
出去。
  劲道不小,却仍不足以攻破龙族的圣甲。在中拳瞬间,紫钰浑身隐约闪烁著一层淡
金色光芒,护身气劲将这一记重击的杀伤力卸去大半。
  “这个东西……这套武学是……”
  眼见那头形貌狰狞的透明巨兽再度迫近杀来,紫钰在舞枪迎敌之时,心中只觉得疑
惑。她曾经听过这套武学,也知道它的所属门派,然而,能将之练到这样的气劲於体外
形成力量虚体,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一人,这麽说…!
  无暇细想,紫钰的焚城枪击出。虽然和那透明巨兽相比,她的身形娇小,手臂也短
得多,但焚城枪的气劲却超越双方手臂差距,抢先一步轰至那异兽之前。
  只是一步之差,眼看那巨兽就要在一枪下粉身碎骨,它却忽地完全消失了形影,让
焚城枪劲击至空处。
  “糟糕!”
  如果紫钰像源五郎一样,有与黑袍人战斗的经验,那麽她就会提防敌人忽然消失、
转移位置的可能,但首次遇到这样奇招的她,联想到敌人可能再次出击的位置时,已经
慢了一步……
  巨兽无声出现在背后,一记重拳轰在紫钰左肩。这次的攻击角度居高临下,当劲道
爆发,紫钰虽然以龙体圣甲护身,仍是给击得直往下坠,狼狈撞击地面。
  只要给紫钰回气的时间,她立刻就能重组攻势,可惜敌人却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打从战争开始,敌人就为了营造此刻而费尽心思,让紫钰与源五郎剧斗,消耗她的体力
,这才现身全力偷袭,趁她精、气、神都降至低点的一刻,发动整场北门天关之战最重
要的一个埋伏。
  透明巨兽再度发动攻击,自高空瞬间出现在贴近地面处,偌长距离恍似完全不存在
,当它重拳再度轰发,紫钰甚至连站起来的馀裕都没有,只能半仰著身还以一枪。
  与此同时,在上空与源五郎激战的黑袍人,突然舍下战局不管,斜斜地向后一飞,
拉远距离后,口中念念有词,左手跟著一挥,幽暗的黑色光芒在掌上出现,而回应这光
芒的,是以北门天关为中心,百余里范围内的大地。
  自知追截不上的源五郎,亦没有发动攻击,反而斜身飞退,拚著伤疲不堪的身体,
施展九曜极速,掠至郝可莲身侧,一记小天星剑配合妮儿攻势,将郝可莲迫退,接著便
毫不迟疑,手臂环抱住妮儿小蛮腰,在她有任河反应之前,带著她冲天而起,直往高空
飞去。
  “你干什么?”
  “别问,跟著我走!”
  一切发生得太快,当郝可莲回过气来,两个敌人已经不见踪影,还打不定主意是否
要追赶上去,还是要降落下去协助攻城,意外的变化便於此刻发生。
  “兹胡耶.阿波怛耶地,展现你的威力吧!”
  随著黑袍人唱颂著魔神之名,闪耀著黑暗冥光的大地,隐约浮现一个超大型的魔法
阵图腾,范围之广,将城内外正在激战的数十万大军全笼罩在内。而当黑暗冥气开始像
漩涡般打转起来,昔日武炼奇人颜龙静儿所创设的奇阵,便发挥著它的效能。
  最先发现到不对的,是在艾尔铁诺军最后方的道术部队。这群为数两千,全数由白
鹿洞子弟组成的道术部队,正在持咒施法,以东方仙术将兽人们传送入北门天关去,忽
然,一股没法形容的诡异感受,无声地笼罩住他们,紧跟著,脚下大地化作一片无边的
黑暗,更发出一种强大的吸力,将他们往下吸扯过去。
  “怎、怎麽搞的?为什麽……”
  有时间发出惨呼的,只是极少数人,大多数人在脚下土地黑化的同时,就被强大吸
力扯得趴在地上,当身体与地面接触,全身的精气血肉如大江溃堤般源源不绝地外泄,
闷哼与悲呜声响起,只是眨眼功夫,地上就仅剩一堆活像风乾千年似的乾瘪尸体。
  同样的情形,开始在魔法阵笼罩范围内的各处上演。忙於朝邵坚固城壁进攻的花家
子弟兵,见到地面发生异状,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就给吸扯得趴在地上,即使穿著厚
重盔甲也无济於事,全身血肉精华快速地被吸蚀殆尽,连人带马一齐化作乾瘪尸体。
  “五色旗!组成小队,各自设法应变!”
  在通信网路崩溃之前,这是五色旗副统领白千浪下的最後命令。远比风之大陆上任
何部队更有打魔法仗的经验,在西西科嘉岛时也曾遇过类似状况,五色旗成员立刻依照
紧急分队的编组,十人为一小队,由各小队中修习过神圣魔法的队员张开光明结界,抵
抗脚下的邪异魔力,庇护众人。
  这样的冷静应变,比城外的花家大军强得多,但即使以五色旗的优秀,仍是有部份
人运气欠佳,与其馀人会合过晚,又或者附近找不到有修练神圣魔法的队员,在片刻时
间的抵抗後,给脚下的妖异邪力吸乾血肉,成为一具乾尸。短短时间内,五色旗已经有
近千名成员丧生,对照之前半场激战,这样的伤亡率实在是吓人。
  这是城内部队的状态,至於在城头上防守的另一半五色旗成员与其馀部队,靠著地
处较高的便宜,黑暗冥气的强度与蔓延速度都稍弱,让他们有多一点的时间去反应,张
开神圣结界抵御。不过,由於这边的新兵较多,五色旗负担加重,总体说来却是更形不
利。
  战局骤变至此,已经没人有心继续作战了。进攻一方的花家子弟兵,在人马悲呜、
哀嚎的混乱状态中,人人抛下兵器,相互推挤踩踏,试著找寻那根本不存在的安全之地
。较外围的士兵努力地策马、徒步狂奔,想要逃出去,但整个咒法阵的威力范围却是由
外而内逐步加强,全然无路可走的他们,反而立刻成为牺牲者,被由地面冒升而起的邪
异障壁所掳获,全身血肉精气给吸蚀得乾乾净净。
  防御一方的情形虽然好一些,但也只是多拖延一点时间而已。由人力在仓促间张开
的神圣结界,并不足以对抗这结合周围数百里大地、山脉灵气而成的魔法阵,在一段时
间的僵持後,逐渐有些小队防御崩溃,在神圣结界无力支撑而破裂後,整队人被急涌而
来的黑气笼罩住,转瞬间失去了生命。
  魔法阵的效果越转越强,顷刻之後,黑气不住由地面冒升上来,遮天蔽日,隔绝日
光,让黑气覆盖的范围内,变得犹如炼狱一般。
  从高空往下望去,黑气漩涡以北门天关为中心,就像是星云一样快速旋转,吞噬周
遭的生命。北门天关城头上、城内,张设的千馀个神圣结界像是一盏盏微弱烛光,在黑
暗中散发著柔和的白光,却又抵挡不住黑浪的侵蚀,数目逐渐减少。
  如此庞大的结界法阵,受到影响的自然不只是一般人,便是天位高手也受到魔法阵
的吸扯力影响。
  郝可莲明白了适才源五郎为何立刻抽身退离,因为此刻脚下的黑暗冥气就有若实质
,恍若是千万个来自幽冥的怨魂,拉扯自己双足,要把自己牵拉入魔法阵范围,成为它
的牺牲品。瞧这等声势,如果真的被吸扯下去,有什麽後果实在不敢保证。
  仗著天位力量的强大,又是身处高空,这些黑气一时间还不能拿自己怎麽样,但等
到时候长了,魔法阵将数十万人的精气血肉都吸蚀殆尽,那时候爆发的威力,自己未必
能够抵御。横竖战局进行至此,已是双方都讨不了好,索性就此撤身而退。
  运起天位力量,郝可莲周遭升起一片护身毒雾,在这样的掩护下向西方斜飞,脱离
了战场。
  在她动身离去之时,一道白光自天空直投北门天关,九曜极速迅捷无伦,正是源五
郎赶回。
  才一踏上城头,源五郎双掌一错,两臂平举,柔和却明亮之至的白光,自他掌中发
出,笔直地往上方射去,如雨点般纷坠四面八方,顷刻间便张开一个笼罩大半北门天关
范围的神圣结界。
  以天位修为作基础,源五郎所发出的光明魔法,效果远非寻常魔导师所能及。在一
片黑暗世界中,这道光幕就像是神明的最後恩赐,为身处在绝境中的人们带来一线希望
,只要是还有行动力的人,无不拚命朝光幕所防护的区域内移去。
  “快一点啊!能撑多久我可不敢保证啊……”
  像尊神像似的平举双臂,源五郎心中叫苦连天。纵然是天位魔导师,要在毫无辅助
的情况下,持续独力张开这样大范围的结界,也是万分吃力。神圣结界暂时抵销了黑暗
法阵的吸蚀妖力,但如果一直对峙下去,已然受伤的自己肯定会先不支。
  北门天关的地理位置,是风之大陆上一个磁场地脉的交会点,也因为这样,自己才
能将群山地气汇集,建筑出天位高手一时间也难以摧破的城墙。所谓的天位力量,就是
引动周遭的自然能源於体内,也因此,虽然天位高手极为厉害,但对上同等能源的结界
法阵,破坏力就受到限制,力量不强的人甚至有可能反被克制。
  眼下敌人就是充分利用这一点,他所张设的邪恶法阵,是以早先洒遍北门天关周围
的符纸为引,牵动四周地脉山川之气而发。如果是比斗法力,自己未必便输与他,但在
敌人有大型法阵助威的情形下,自己就难有胜算。
  “现在除非是女王陛下来到,以她消除一切魔法力的异能,把这个法阵化为乌有,
我们才有胜算,不然还是赶快逃命比较直接……唉,为什麽援兵还没有来啊?我今天到
底还要做多少超值勤务才算数啊?”
  假如行有馀力,源五郎希望连伤亡惨重的花家子弟兵也一起救,无分敌我,但以自
己此刻的支持艰辛,万万没有馀力做到此事,毕竟自己身为雷因斯一方的将领,若是因
为救援敌人,造成己方大量死伤,这是怎样都说不过去的事。
  想想真是很呕,本来全心全意要与周公瑾一较高下的,谁知道鹳蚌相争,渔翁得利
,给第三方从中设计,让敌我双方都被一网打尽。
  “看来做人果然不能太温和,今天只要撑得过去,改日一定要到艾尔铁诺去出这口
气,现在……只有指望妮儿小姐了……”
  像这样的结界法阵,只要能击杀施术者,多半就会自动消失。刚才源五郎将妮儿带
至高空,逃避法阵吸蚀力时,倾全力为她设了一个护身结界,要她想办法干掉施术者,
解除危机。妮儿也晓得事情危急,在源五郎赶回去救援後,立刻也朝下方急射而去,要
干掉那个卑鄙阴险的黑袍人。
  只是,对方并非是呆呆等著她来的蠢人,当察觉到妮儿朝这边高速射来,在半空中
持咒施法的黑袍人,身形幻动,隐匿在遮天黑气中,踪影难辨。
  “可恶,你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吗?给我出来!”
  有过与其馀天位高手在云层中作战的经验,妮儿鼓劲挥拳,要将这些遮蔽视线的黑
气给清除,令敌人无处可躲。只是,这些由邪恶魔力所凝聚而成的黑气,并非寻常水雾
云气,妮儿发出的掌劲拳风虽强,却是驱之不散。
  “讨厌……结果还是只能用笨方法了……”
  明知道这样一来会堕入对方算计中,妮儿却也无法可想,娇叱一声,纵身投入层层
黑雾之中,运起天心意识,寻找那刻意掩去所有气息的黑袍人。在源五郎赶回去救援後
,立刻也朝下方急射而去,要干花残缺身死,郝可莲遁走,源五郎与妮儿均陷入苦战,
但真正的险境,却是发生在紫钰这边。
  抖手一枪,虽然仓卒间蓄劲未足,但焚城枪劲全面爆发下,仍将迎面攻来的透明巨
兽炸成碎片。只是,没等她完全回气,魔法阵已然发动,邪异魔力开始吸扯她与地面接
触的双足。
  “糟!落入什麽人的陷阱了……”
  这念头才浮现,构成陷阱的另一要素亦已发动。早先被花天邪强行输入体内的功力
尚未能完全驱出,而这原本来自花残缺的力量,经过花天邪运功转化後,赫然带有一种
莫名邪气,与脚下的魔法阵起了共呜,内外夹攻,限制住紫钰的行动。
  “荒唐!单凭一个魔法阵就想束缚住我,哪有这麽简单!”
  看见周围士兵在惨嚎中一个个被吸乾血肉精气,紫钰惊怒交集,她不是一个喜欢无
谓杀生的人,这次的参战实非所愿,与风华相遇後受她感染,更是期望此次战争中凭著
自己力量,尽量压低己方死伤人数,如今看到这地无辜的士兵们,甚至是因为与这场战
争本来目的无关的理由一一变成乾尸,心头既怒且痛。
  “拚一拚了,希望能救得到他们……”
  顾不得体内气血翻涌如沸,紫钰毫无保留地奋起一身天位力量,朱枪直刺地面,要
凭著焚城枪神威,近距离将魔法阵破坏。功力所聚,朱枪在挥下之时化为一道炽盛火龙
,挟带沛然雄劲,声势惊人,彷似流星般直撞地面。
  “赤龙天降,乾移坤转!”
  龙族神技的威力在此时完全展现,枪尖与大地接触的瞬间,整个地面如同波浪似的
抖了起来,巨大的波纹涟漪,迅速朝四面八方传去,地上的战马、铁战车此时就似蝼蚁
一般,在这掀天动地的气浪中摇晃倒坠,强大威力冲击之下,魔法阵的吸蚀劲道亦因而
减弱。
  “真是小观於她了,如若龙枪在手,倍增此式之威,阵法说不定就给她破了……”

  隐匿於浓密黑雾之间,正自操作魔法阵运行的黑袍人,为著手上感应到的反震力量
而惊讶。对於龙族这位年轻的女族主,他有著相当评价,却也难以料到她在短时间内有
如此提升,险些就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只可惜,天不兴你龙氏一族啊……”
  倘若紫钰以完全状态出击,数枪连发,这个令众人大感棘手的邪异阵势,说不定就
会被她以焚城神枪硬生生破出缺口。然而,受到体内异劲干扰,紫钰勉力发完这一枪後
,已是後继乏力。随著魔法阵威力渐增,周围已经被黑暗冥气所旋绕,伸手不见五指,
濒死的惨呼自四面八方不住传来,听在耳里,紫钰心头很是难受。
  这些花家子弟兵,本身都不是什麽恶人,只是因为当家主的固执,不甘不愿地被逼
来战场,现在又莫名其妙地丧生在这个魔法阵形之下,想起来实在是很无辜,如果可能
,紫铉确实希望将他们救离此地。可是,当她勉力催运苍龙心法,与体内异劲相互冲激
下,一枪尚未发出,就已经创伤腑脏,鲜血从嘴角泊泊流出。
  “终究是到了极限吗……可恨,如果我不是生为女儿身,苍龙心法就能撑得更久,
不会这麽没用吧……”
  心中隐痛,在这倍感无力的一刻,再也克制不住地袭上心头。虽然不想认输,但为
何老天就是这样地开自己玩笑?给了自己武学天份,却又在体质上下限制?注定成为一
个战场上的失败者!
  
第二章 妖化魔变
  黯然同时,杀气浮现,紫钰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腰回身,焚城枪如蛟龙怒啸,正面对
撼攻击过来的透明巨兽。两力相撞,紫钰眼前一黑,体内气劲的激烈撞击,令她险些晕
去。逮到这个空档,透明巨兽双拳并出,将焚城枪气劲迫退半尺,占到上风。
  “就算要输,我也只会输给自己。堂堂龙族之主,岂会败在这等三流把戏之下!”

  身为一族之长的尊严,再次提振起胸中战意,紫钰双目一瞪,手上焚城枪劲如涛怒
涌而出。轰然一声,朱枪给炸成碎片,灌注其中的焚城枪劲却在碎枪同时,化作一道青
白色龙形气劲,耀眼夺目,划破黑暗冥气,将前方的透明巨兽粉碎得点滴无存。
  “成功了……我到底还是……”
  脚步一下踉跄,头晕目眩地往後跌去,勉力宁定心神,紫钰才要深呼吸回气,背後
却响起一把阴恻恻的声音。
  “不愧是龙族之主。受到法阵克制,体内又有十成功力的灭绝神功干扰共呜,居然
还能连续过关斩将,令我们的屠龙大计累添这许多功夫,我实在是应该向你表示敬意…
…”
  虽然惊觉到危险,但在身体不太听使唤的此刻,反应已经晚了一步,给後方的突袭
者贴近到背後,一只奇寒无比的手臂,结结实实地勒住王颈,整个身体更老实不客气地
贴了上来。
  既为女儿身,给敌人用这样的姿势贴近过来,紫钰羞愤难当,立即奋起残馀力量,
要将来人震开。不过,敌人的力量似乎与整个魔法阵结合,大量黑暗冥气旋涌而来,压
制住她的反震力道,更令她吃惊的是,敌人用来因锁她的诡异柔劲中,竟然隐约显现天
位力量。
  “很惊讶吗?天位力量并不是你们的专利啊……”
  沙哑难听的语音,依稀便是花天邪的嗓音,但这个无能的家伙,又怎会忽然拥有天
位力量了?
  半侧转过头,从眼角馀光,可以看见花天邪现下的模样,那非但是形貌大异,甚至
已经不成人形。本来俊朗的面孔,彷佛经过长久的高温烤炙,呈现乾裂纹路,却没有血
液从伤口流出,反而不住冒著阵阵青烟,体内的高温显而易见。
  这是肉体无法负担天位力量、即将要崩溃毁灭的徵兆,紫钰可以很清楚地看得出来
。但是,自花天邪身上散发出来的邪气,却未因为肉体崩毁而消散,反而更是强得吓人
,令继承了龙神血脉的紫钰极度反感,同时,一对弯弯的弧角,自他额上慢慢地生长出
来。
  “这是……妖化还是魔变…”
  紫钰脑里能想到的事只有一个,这是她仅在九州大战的相关古纪录中读过,在某种
特殊的情形下,人类的肉体会产生魔化异变,蜕变为魔族,但到底是何状况,记载中语
焉不详,而这样的情形也极为罕见,怎样都想不到会在大战结束两千年後,重新在此地
出现。
  “蜕变不会毫无理由地发生,他一定有什麽理由,才会产生这种变化,最可能的情
形是……”
  心念急转,紫钰在顷刻间想通了其中关节,缓声道:“你……是你策划了这场战争
,派所有花家子弟上战场,让他们全数为你牺牲,你……”
  “哼哼,你想得不错。他们既然身为花家人,本来就该为了我这个家主而自动牺牲
……魔化的程序虽然困难,但奉献上二十万人的性命,应该就足够了。人类的脆弱肉体
无法负荷强大力量,可是只要转换成魔族,天位之路就会宽广得多……”
  “邪魔外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种於事无益的无聊话,就留到以後再说吧,你可知道,我花费这许多力气来对
付你,究竟是为了什麽?”
  毫无线索,紫钰当然是不可能猜想得到,但从花天邪阴森森的话音里,她也可以清
楚地感到一阵不对劲,连忙鼓起劲道,想要将贴在背後的花天邪震开。
  不过,这次的情形比刚才更糟,花天邪所使用的擒拿劲道极为柔韧,紫钰震之不断
,而在被他称之为“灭绝神功”的诡异功法运作下,紫钰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功力,迅
速地从背後两人相贴处消逝殆尽,为他所吸收。
  “不用白费力气了,若是你仍然有办法逃脱,我这段时间的苦练岂不是毫无意义?
老实说,我甚至很感谢你,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一定没办法突破地界束缚,享受天位
高手的感觉……”
  “帮助?我帮了他什麽?是指他在吸蚀我的内力吗?”
  紫钰并不明白花天邪的意思,只是忙著收束心神,遏止功力外泄,同时竭力设法脱
困。
  “哈哈哈……你大概以为我的目标是你的功力吧。错了,龙族神功虽然强横,对此
刻的我来说却是习之无用。我所要的,是能帮助我完成体质异变的最後阶段,让魔变作
用安定下来的龙族至宝,真龙之血啊!”
  在耳畔响起的狰狞大笑中,紫钰终於知道花天邪的企图,但却已无能阻止,被他大
张开口,魔变後的锋锐利牙结实地咬在白嫩颈项上,裂肉见血,随著他急切地吸咽,大
量鲜血迅速离体而去。
  在混乱的战局中,还有一个地方是不能不提的,就是非关本人意愿被牵扯进去的宗
次郎与小雷。
  早先花残缺奋起神腿来攻时,与渐渐脱离兽化状态的小雷正面相撞。胜负几乎在刹
那间就决定了,双方气劲激荡,花残缺的腿劲迅速崩溃。浑身迸裂出无数伤口、鲜血喷
溅的他之所以没有当场丧命,只是因为对方希望延长虐杀敌人的时间而已。
  动作迅捷,几乎可以用肢解艺术来形容的杀人手法,如果一切依照下手之人的预期
,那麽它会在自身气劲涨升到高潮时,一举将这不堪一击的人类废物了结性命,同时吸
乾他的血肉精气,进一步痊愈自身伤势,逼出那几道封藏於经脉内的夺命剑气。
  只是,有人却不愿意让它的企图实现。就在它要将手掌击在花残缺顶上的那一刻,
劲风与剧痛同时到来,伴随著天位力量,一柄锋锐之至的神兵,突破护身真气的阻碍,
再破开它坚逾金石的皮肤,穿断右边肩骨而出。
  鲜血飞溅,它发出了震耳的吼叫,声音中过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因为被这样一打
扰,本来应该身中它最後一击、全身精气血肉枯竭而亡的猎物,受先前中招的劲道所带
,向後直飞出北门天关,追之不及了。
  功败垂成,它亦不得不放弃追出城外的想法。天心意识感应得到,外头正有数名天
位强者激战不休,甚至连天草四郎都在旁窥视,只是一时不出手而已。自己虽然无惧於
他们,但在躯体尚未完全摆脱兽化的此刻,若是成为他们的联手攻击目标,那便极是吃
力,稍一衡量,还是把最靠近的猎物解决比较划算。
  最靠近此处的猎物,舍除那些即使全部吸蚀掉也助益不多的人类废物,那就是刚刚
在自己一击之下吃了点亏、却在重要关键背後掷刀创伤自己的宗次郎。
  脑内的愤怒与战意,让它很快地就决定目标。不先把这个难缠的小鬼干掉,有他一
直阻手阻脚,更兼之深明自己底细,实在是麻烦,若是一让他与天草四郎会合,师徒两
人合力,自己更是绝难讨到好去。但倒过来说,大家练的武功同出一源,性质无异,将
他全身精气吸蚀殆尽的益处远胜於其他人。
  怒呜一声,它全然不管右肩伤势,振起背後尚未完全回复的蝙蝠翅膀,朝宗次郎飞
掠过去。这时它的躯体仍是猫形,但手脚四肢却因为伤势渐愈,而回复本来尺寸,自由
伸缩无碍,发挥出人类做不到的高度延展性,随意舞动,竟可伸出数尺之遥,看上去就
像是某种不应存在於人间的节肢动物,妖异无伦。
  “小雷……你还要继续吗?”
  在争取到些许调息回气的时间後,宗次郎已把刚刚受的内伤痊愈,回复战力,对著
小雷的狠恶来势,他微微一笑,摆出了防御姿势。
  小雷的利爪在沛然内劲催运下,杀伤力绝不逊於神兵利器,但宗次郎掌势一下洄旋
,连变几次姿势,巧妙地削减敌人攻势,而後在对方攻招已老的一刻,将之压制,使其
发挥不出指爪之利的优势。
  招式变化上分不出胜负,趁著拳掌相撼,双方不约而同地运起天位力量,朝对手猛
攻过去。两股力量正面对撞,爆发出来的冲击波朝四面八方席卷出去,毁屋掀地,更将
原本呆站在周遭十尺范围内的人类全数吹离出去。
  内力对撞,第一轮比拚难分胜败,两人正要再次催劲,进行第二轮的比斗,脚下却
不约而同地一震,却是地底的结界法阵於此时发动。
  受到魔气吸引,结界法阵的黑暗冥气迅速朝两人蜂拥而来。拥有天位力量,倘使要
将之挣脱,那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是两人此刻正处於内力比拚的重要时刻,天魔劲全无
保留地与敌人劲道交缠互攻,谁也不敢率先移动,就这样给结界法阵困住,随著脚底土
地变作一片黑暗虚空,两个人慢慢地往下沉去。
  这个结界法阵更赫然对各类黑暗功法有特别的感应,当两名天位高手以天魔功互斗
的气息传出去,黑暗冥气就如同海潮般集中过来,如对待法阵中其馀生物那样,吸蚀他
们全身的血肉精华。
  全身九成九的功力,都集中在掌上,护身劲道微弱下,两人只有些微的抵御能力,
撑不了多久,就会被黑暗冥气穿透护身气罩,届时如果这样的僵持状态末解,就只有束
手待毙的份。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源五郎倾尽全力张开了神圣光幕,虽然暂时
消解去黑暗冥气的危险,但却同时对运使天魔功的两人产生克制作用,在双方执著於比
拼掌力、没法抵抗的情形下,身体如遭千斤巨石压砸,迫得两人一同扑倒在地上,跌得
狼狈无比。
  “嘿!”
  “哼!”
  在扑地跌倒时,两人分别痛哼一声。理由很简单,虽然因为这个契机而得以分开,
但双方都没有放弃击败对手的念头,或者……该说是太了解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的作风,
在撤掌时各自出掌、出腿,闪电似的击在对手身上,自己也同时中招,一起滚倒了出去

  本来斗得正紧的内息,受到上下夹攻的干扰,在拆解开来时,又受到一下重击,纵
然两人均有强横功力护体,却也是禁受不起,内息进入岔道,真气在体内流窜奔走,收
束不住。
  以两人的能耐,要平复这种程度的真气走岔本该是轻而易举,但现在偏偏是体内最
弱的一刻,被源五郎的神圣光幕笼罩,彼此属性相克的影响之下,真气凝运维艰,难以
镇压体内的气血逆行。假如旁边有其他生人在,还可以顺手抓一个牺牲者过来,吸蚀乾
净,以外部助力帮助回复,无奈在一连串的比拚波及後,附近早已没半个活人,此计行
之不通。
  “原来如此……人类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倒楣到家,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宗次郎实在是觉得有些难以理解。看来运气这个要素,果
然是战斗中最难掌握的一项,倘使不是因为运气奇差,以自己的实力,为什麽会落到这
样的窘境呢?
  四肢大张地趴伏在地,像只鸟龟似的,给背上千斤重压弄得翻不过身,直接与地面
接触的胸腹,却又开始感觉到黑暗冥气的吸蚀痛楚。如果照这样下去,那可就不妙了,
说不定最後真的给这些东西吸蚀掉,什麽都不剩。
  “这样子下去,真的会死翘翘喔……师父说过,越是在这种生死交关的时刻,越要
保持冷静,不可以慌张惊恐……嗯,可是……慌张是什麽东西?惊恐又是什麽?要怎麽
样才能保持冷静呢?师父好像没教过这一点……”
  为著这个平常人不会有的问题而思虑打结,宗次郎想不到脱身之策,只是随著魔法
阵的吸蚀力慢慢往下沉。
  “如果用天心意识呼叫师父,他不知道会不会过来?但是,不晓得他现在人在哪里
?如果身在百里之外,就算他接到了讯息也找不过来,那麽,靠自己力量脱困的可能性
是……”
  痛楚刺激著感官,宗次郎却像感觉不到一样,持续沉思中。不久,旁边响起轻微的
摩擦声响,侧头一看,却是适才与自己生死相拚的敌人,狼狈地爬靠过来。看它的样子
,可以知道情形绝不会比自己好到哪去,特别是肩头还给一柄妖刀贯穿,不住失血,如
果不是因为魔族体质,恐怕会比自己更早完蛋。
  一直是凶残、高傲的冷酷眼神,现在也显得黯淡无光,它这样辛苦地靠近过来,究
竟是想要做些什麽呢?
  不用多想,一道微弱的内力传了过来,将自己缓缓地从结界吸力中托起,虽然效果
不大,但它会在这样艰难的时刻,将好不容易凝聚些许的内力辛苦送来,这份心意可著
实让人感动。
  “……小雷……堂哥……”
  有人不顾自己快要被吸下去的危险,特地来帮助自己,师父教导,这种时候不是应
该说谢谢吗?但感激的话总是来不及说出口,因为那份传来的微弱内劲,忽然增强数倍
,一反先前将人上托的施力,将宗次郎疯狂地往下扯去。如果这一击成功,宗次郎会被
魔法阵吸蚀进去,而它则可以籍著吸蚀力分散的刹邵,设法脱离。
  小雷的眼睛中闪烁著精光。的确,一个连合作两字怎麽写都不懂的战鬼,又怎能奢
望它懂得牺牲成全、舍己为人?
  然而,就在它自信满满发劲的同时,宗次郎也摔然运起内劲,以一个巧妙的转移手
法,将小雷的劲道移过,与结界的吸力一抵。双方修为相若,既然它能凝聚起微量内力
,宗次郎又怎会没有了?小小的身躯趁机奋力跃起,脚还没站稳,立刻踹向趴卧在一旁
地上的夥伴。
  “谢谢你,堂哥……小雷……堂哥,自己都快被吸下去了,还特地过来帮我,我…
…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宗次郎语出挚诚,丝毫不带嘲讽或是其他的成分。脚下越发用力,两脚踏著隔断物
,结界法阵的吸蚀力一时间影响不到,宗次郎两手握住刀柄,运起天魔功,那支贯穿小
雷右肩的锋锐刀身立刻产生变化,由本来的银雪清亮生出一层腓色,转瞬间就殷红如血
,不住散发著慑人邪气,无比妖异。
  藉著妖刀辅助,宗次郎的天魔功威力更增,很快就吸到所需要的能量,与己身真气
配合,将一身震荡气血全数平复。功力一复原,神圣光幕的克制、魔法阵的吸力,根本
就对他毫无威胁,只不过,在自身脱离窘境後,宗次郎却没有顺道拉人一把的打算。
  迎著那双无比憎恨的怨毒眼神,他面上浮现了一贯的招牌笑容。
  “堂哥,今天你吸了那麽多兽人的精元,待会儿要记得多吐一些出来哟!师父已经
到了附近,你现在弄成这样子,如果被他看到,说不定他会顺手帮四伯父宰了你呢:我
帮你找的这个地方大概能躲一躲,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要自己当心哟!”
  话一说完,宗次郎足底发劲,在自身破空而去的同时,将那倒楣到极点的牺牲者踹
入地下,沉没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给魔法阵的吸蚀力吞噬进去,转眼间就不见踪影了
……
  竭力维持著神圣光幕的张开,源五郎渐渐有气空力尽的感觉。像这样长时间施放法
力,与结合天地元气的大规模法阵相抗,简直是自杀行为。
  要破坏掉法阵,有两个办法。第一个自然是宰掉施术者,让障法自解,这点要指望
妮儿了,不过以敌方的狡若老狐,肯定会避免与妮儿正面一父锋,只是在云层内躲藏,
这样一来,妮儿要找到敌人就没那麽容易,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被偷袭。
  如果是由自己来执行攻击任务,胜算会比较高,问题是,没有法力修为的妮儿,没
有能力张设这样的神圣结界,那样一来,还等不到阵法被破,北门天关已经没有天位以
下的活人了。
  其实……如果妮儿使用白家六艺的双重禁咒曲,倒也是可以像自己这样张设神圣光
幕,但那样做的话,有一个秘密将无法再隐藏下去。这个自己宁愿牺牲全场数十万人性
命去换取的秘密,绝不允许泄漏出去,至少……现在还不行,妮儿还没有心理准备……

  另一个解阵的方法,就是破去组成阵型的媒介物。像稷下那样的魔法都市,是用许
多地上地下的建筑物来组阵,建构出本身的防御结界;现在这个魔法阵是用来奇袭,媒
介物是肉眼难以见到的符纸堆,整体上自然极不稳固,每运行多一刻,就会多一堆符纸
承受不住咒力,灰化而散,但要等到其完全瓦解,这里的人大概早就死光了。
  左右无计,只能静待其变,片刻之後,源五郎忽地双目一睁。
  “天空、大地的气脉在震动……有绝顶高手高速逼近……是他吗?”
  从风中感受到的讯息,天地元气的震荡,源五郎就能肯定,足以让战局改变的机会
已经出现,自己现在所应该做的,就是支持下去,等待机会。当下再提一口气,将灵力
不住输往双臂,支撑著光幕的运行,同时也发出心语命令,传给全场有魔力修为的五色
旗士兵。
  “全体士兵听令,立即做好撤退准备,等待我的进一步指令……”
  妮儿在黑雾中左右移动,找寻敌人的踪迹。仗著身上的圣光守护,再鼓动天位力量
,下方法阵的吸蚀力虽然越来越强,对她却是没有影响,只是一直搜寻不到敌人踪迹,
令得她心头烦躁不已。
  整个立体魔法阵的范围,笼罩了方圆百馀里的空间,这距离对於天心意识的搜索来
说并不算大,但是妮儿非但找不到敌人踪迹,就连自己的所在位置也慢慢弄不清楚。
  很显然地,敌人也使用特殊功法隐匿气息,倘使这些功法具有隐身的能力,那即使
用眼睛搜寻,都不见得能够找到敌人,更别说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黑暗中。
  “可恶,搞什麽鬼嘛,这麽会躲!”
  妮儿心中叫苦。在现今的天位高手中,她的天资无人能及,功成无名,但毕竟仍非
完美无瑕,像搜寻这种必须刻意为之的事,她的优异天份就派不上什麽用场,依照源五
郎的估计,别说找到敌人,只要能不被对方趁隙偷袭,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再这样下去就完蛋了,我好歹也是一军之将,可不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手下伤亡
殆尽,但是,要怎麽逼乌龟出头呢……”
  想不到妥善主意,妮儿忽然察觉一事,整个魔法阵的气脉流向,在混乱中隐隐有种
规律,将吸摄到的能源朝某个地方输送过去。这个发现到底有没有用呢?只有靠过去看
看才知道了。
  “说不定能把乌龟逼出头来……”
  倘使魔法阵的效果,除了吸蚀阵图范围内的生命能源外,还将之输送往某处,作某
个不为人知的作用,那麽敌人就很有可能在该处操作,至不济也不会离得太远。抱著这
样的想法,妮儿展动身形,顺著气脉流向移动过去。
  在黑暗中刻意鼓劲护身,在敌人天心意识的搜索下,会立刻成为明显标靶,但如果
不运劲护体,遇上偷袭时等若是自杀行为,为了在这两者之间取得均衡,妮儿著实多花
了些功夫。而当她好不容易靠近了目标,整个魔法障能源汇流的中心点,赫然发现那边
有两个人。
  正确来说,或许该说只有一个,因为其中有一个家伙看来人模鬼样,特别是头上那
一对弯弯旋角,怎样都不像是人类会有的生理特徵,倘要说是兽人,这家伙身上的邪气
也未免太重了,而且整个魔法障所吸摄的能源正全面输往他身上,说明了他是阴谋主凶
的事实。
  而与这怪物在一起的另外那人,则让妮儿瞪大了眼睛。
  “伤害我们弟兄的仇人!”
  对上这个歼灭四十大盗的大仇人,妮儿怒不可抑,把什麽战斗目的都忘记,双掌鼓
劲,全力扑杀了上去,要把眼前的仇人与那怪物一起消灭。
  距离贴近,眼看就要得手,一道凛冽寒风从後直袭而来,迫得妮儿不得不回身挡架
。定睛一看,赫然是头十尺高的透明巨兽,型态狰狞,张牙舞爪地朝这边攻来。
  “逮到你这只乌龟了!”
  这类的隔空功体,范围有限,施用者肯定离此不远,妮儿肯定这一点後,立刻朝巨
兽迎去,试图找出敌人藏身所在,只闻黑雾中气爆声连响不绝,妮儿已在里头打得激烈

  妮儿的出现,让花天邪心生警惕,更加专注於吸蚀龙血的任务。蚀灭十万生灵血肉
,以咒力造成肉体魔化,这是万分危险的术法,如果没有龙血作为安定剂,即使魔化成
功也会在一刻後烂成一堆碎肉,所以现下不住吸入口中的温热血液,实在是万分重要。

  但是一个突来的变化,却阻慢了吸蚀龙血的工作。从刚刚开始,魔法阵好像捕获到
了什麽巨大能量体,沛然能量滔滔传来,既阴且寒,与自己的灭绝神功同出一脉,入体
後分外受用,可是这样一来,必须要分心归并这些能量的自己,却也必须放慢吸蚀龙血
的工作,免得一个处理不好,安定剂变成致命剧毒,那就功亏一篑。
  这样的一个契机,却给了重伤失血已近乎昏迷的紫钰,一个挣扎的机会。本已昏沉
不醒的她,忽然感到一阵热流自小腹涌起,像是日前风华为己输入法咒时候的暖意,令
得手脚四肢重新回复力气。
  正自吸吞龙血的花天邪,骤觉一股神圣力量,自紫钰伤口上反激过来。像是把源五
郎张开的光幕浓缩於一处,澎湃能量令魔化中的花天邪如见克星,全然无法招架,远远
地给震飞了出去。
  “风华姊姊,谢谢你……可是,我……”
  
第三章 儒衣剑圣
  
  在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三月 雷因斯 北门天关神龙陨落,那股气息的消逝,妮儿很
清楚地感觉得到,心里一惊,掌上却是毫不停留,连续运使天魔功出击,与那头透明巨
兽激战,更同时用心找寻敌人本体所在。
  “不成,这样找下去,那边就要先撑不住了,不管了,既然找不到人,就再来玩一
次声东击西!”
  没把握找到敌人,妮儿将方向一变,丢下那头透明巨兽,使出自己并不熟悉的九曜
极速,全力往下飘去,目标直指花天邪,希望能藉著速度快上一筹的便宜,逼黑袍人亲
自出手解围,亦或者……就直接干掉这个将来必成心腹大患的人形怪物吧……
  给紫钰体内的神圣法咒所伤,正在转化为魔体的花天邪,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
体内气息大乱,根本无力出手防御。或许该说是报应,当他费尽心思屠龙之後,现在自
己也因为动弹不得,而要面临同一命运。
  只不过,他远比紫钰更幸运的地方,就是命不该绝的他,身边总会适时地出现保护
者。
  嗖!
  轻微破风声响起,待得妮儿察觉,她的右腕已经给人一把抓住,强行止住她下冲的
势道。虽然早已料到会有人从旁插手,但却怎也想不到这个黑袍人有如此厉害,无声无
息贴近到如此距离,自己全然没能发觉,被擒之後也丝毫无力挣扎,双方的实力差距怎
会如此之大?
  妮儿犹自不甘心,天魔劲自手腕反震,但对方的内劲亦逼压而来,连稍稍对峙的能
力都没有,这股内劲就迫入体内,令得她半身酸麻,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没可能的,小天位内哪有这种人?”
  对方身影被黑雾遮掩,看不见相貌,但拥有如此实力,抓著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又是
白皙秀气,身分可以说是呼之欲出。而他制住自己之後,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反
而是一声低低剑吟在黑雾笼罩中远远传开了出去。
  “久违了啊,长腿丫头,一阵子不见,聒噪的毛病没有改善,武功倒是长进不少,
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向主说声谢谢喔。”
  伴随这句话而响起的,是彷佛筝弦呜奏的清亮乐音,如果不是因为身在战场,妮儿
甚至会以为自己正在聆听一篇优美乐章。
  
“好美的音色啊,这个怪胎在演奏什麽乐器呢?啊!这是……”
  由於演奏之人并没有任何的杀意,妮儿的天心意识才察觉不到任何异常,所以直到
这一剑的威力以实际效果出现,这才让妮儿惊觉不对。
  “……剑气!”
  只是简单的一剑,就重创了这个令妮儿、紫钰束手无策的邪恶法阵,当剑气天柱势
如破竹般扫过地面,将一切触及之物化为乌有,那些肉眼难见的微形符纸亦不能避免地
烟消云散,令得法障失去大量触媒,出现了结构性的重创。
  阵型出现破绽,黑暗魔气的运转速度就缓慢下来,让围绕在妮儿左近的黑雾变得稀
薄,眼前之人的身影亦越来越清晰。
  “果然是你!天草老头!”
  这样的一声骤喝,似乎给了对方不小的打击,本来挺拔的背影立即出现了动摇,气
势尽失地转过头来。
  “你这个丫头,嘴巴就不能说点好听话吗?我的样子这麽年轻,叫我老头子不太适
合吧?”
  “别笑死人了,几千岁的人了,还学人家扮年轻,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什麽三流方法
易容改扮,哈,说不定我现在看到的根本就是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世上有保养得那麽好的人皮面具?你有办法就给我找一张来,要是找
得到……呵,丫头,不用白费心思激将了,除非我愿意放你走,不然以你我的功力差距
,你是根本没希望逃跑的。”
  不用天草四郎补充,妮儿自己也心里有数,她已经连运好几遍巧劲,想要自天草的
束缚中脱逃,但他的手腕却像一把牢牢铁箍,锁住自己脉门,全然没有挣脱机会。
  “你几岁的人了,还这麽不知羞耻,以大欺小,这麽样抓住我的手,太不要脸了吧
!”
  用这种语气说话,与妮儿个性不合,但此时此刻,她也唯有试著用话语挤兑对方,
找寻脱困机会。不过,她显然忽略了一点,对方能位列三大神剑之一,在两千馀年岁月
中名声屹立不摇,彼此间的差距绝不只是武功而已。
  “我也很无奈啊,如果是你那面目可憎的兄长也就算了,对著你这麽一个娇滴滴的
小姑娘,不握住手,难道直接要你人头落地吗?”
  仍擒著妮儿的手腕,天草四郎微笑道:“丫头,就算我放开手,任你逃开又如何?
难道你当真认为与我动起手来,你会有胜算?”
  这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也不过,基格鲁一战至今,妮儿全力苦练武功,自觉大有长进
。北门天开会战前夕,她心里占量,自己再对上天草,就算会败,也可以多支撑几个时
辰不败,如果与源五郎联手,说不定还大有胜算。
  怎知道,这个估算与事实的差距竟是这样远,对上天草,自己一招末发便给制住,
事後亦全无挣脱机会。与当日一战不同,眼下的天草四郎伤势尽愈,心情镇定,毫无破
绽可寻,不难想像,如果正面对战,自己连撑一回合的可能都没有。
  当日的低微修为,不足以看清事实,现在大有进步後,才更看清彼此之间的差距。
那个巨型魔法阵,自己完全束手无策,如果不是有源五郎的神圣祝福在身,说不定还会
被它的吸蚀邪力大大困扰,想不到这个家伙随手一剑,说破就破,根本不受半点影响,
倘使他要瓦解整个魔法阵,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这彻底说明了两个天位之间的差距,
实在是太大了……
  北门天关上,源五郎确认了妮儿受困的情形,一反平时对妮儿的极度关心,他这次
却没有任何援救举动。
  “天草对妮儿小姐有好感,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妮儿反而安全……天草之所以现身
,大概也是感应到他的逼近吧,那就不能再拖了,得要立刻撤退才行。”
  忙不迭地发出心语命令,源五郎把细部撤退指令全传了下去。因为天草的一剑,魔
法阵结构受损,源五郎支撑光幕的力气省去不少,但魔法阵仍然存在,吸蚀邪力也没有
消失,要在这种时候作移动,必须冒上相当风险,这些源五郎都知道,但他却也相信,
如果是五色旗这些专门克服危险任务的战士,一定可以达成自己期望。
  在源五郎的辛苦支撑下,整个光幕如同一张大伞,开始缓缓地移动,而在这张大伞
之下,五色旗中的魔导师份子,则以自我灵力张开了数百张小型光罩,预备随时接替源
五郎的重担。
  “你这个浑蛋,什麽人不好帮,为什麽偏偏去帮花天邪那个杂碎?”虽然知道不敌
,妮儿在天草四郎面前仍不肯屈居劣势,大声争辩。
  “如果不是那个废物在当花家家主,花家怎麽会败亡成这个样子?要是他不执意进
攻北门天关,这麽多人也不必无辜地死在这里,一点道理都没有。他这麽无知愚昧的一
个蠢蛋,你为什麽还助他为虐?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对於少女的怒斥,天草四郎并没有说些什麽,只是静静地听著。这丫头所说的一切
他都知道,然而,目前他并不想放弃花天邪,这不仅是为了还欠著他的两个承诺,也是
因为与他的几分交情。
  在战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用自己曾答应过他的三个要求之二,要自
己无论如何都不参与此战,自己就已经觉得不对劲,猜测他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来。
  哪想得到,世事发展果然超乎人脑的臆度之上,这小子简直是发了狂,错事一件接
著一件干下去,不但亲手干掉亲生兄长,还把麾下花家二十多万生命全数葬送,手段之
根之绝,自己是怎麽看怎麽叹气。
  当然,事情绝对没有这样单纯,肯定有个人在幕後操纵全局。适才花天邪所使用的
武功,强横阴毒,霸道非常,与花家武学宗旨大异,实在不知道他从哪学来这套武功,
而以自己见识之博,竟然也认之不出,这就是十分奇怪的一点。
  在这之外,以花天邪的能力,怎样也没可能布出这样的一个魔法阵,不但吸蚀掉数
十万大军,更连天位高手也影响在内,若非自己拥有强天位修为,又兼之有九州大战时
的经验,说不定也要和这些小天位後辈一样,闹得灰头土脸。
  至於幕後主使人是谁,天草四郎已经心里清楚。将目光投向仍被黑雾所笼罩的区域
,那名藏头露尾的黑袍鼠辈,相信与这一连串事件脱不了关系。花天邪本身是个刚愎自
用,心理上却有重大缺陷的人,只要逮著这些弱点,要诱惑他做什麽事并不为难。
  然而他这一次所做的事……可真是干得太失策了。姑且不论花家子弟,倘使花字世
家想要继续在艾尔铁诺生存,就非得与白鹿洞维持友好关系。然而,这一次花天邪不仅
仅算计周公瑾,将白鹿洞的道术部队全部歼灭,四铁卫丧亡其一,就连陆游的关门弟子
,那个美丽的龙族族长,都一并算计在内,弄得她现下生死不明。
  出这种重手,到时候可不是简简单单几句道歉所能了事。那个被称为人中俊杰的周
公瑾,肯定会为此而兴问罪之师,再加上白鹿洞势力的封杀,花天邪是别想再在艾尔铁
诺站起来了。
  除此之外……先别管那些後头的问题,或许也有人感觉到了,在千馀里外,有一股
撕空裂地的澎湃怒气,正朝这边飘射而来。
  苦心栽培的得意棋子……呵,或许该说是弟子吧。用以与龙族维持关系的重要人物
如今生死不明,为了对龙族交代,还有为人师尊的立场,这老头必须要有所表示,可以
想见,等一下绝对不会有什麽和平场面啊……
  “丫头,你回去吧,别在这里继续淌混水了,等一下的场面,可不适合你啊……”

  在妮儿的万分惊讶中,天草四郎放开了她的手腕,也解除了对她的内力束缚,让她
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这是……”
  “用你那双漂亮的美腿,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才不过区区小天位而已,别太高估
自己的能耐,如果等会儿你还在这里,那你就真的需要向主祈祷了。”
  妮儿还想问为什麽,但一种突然涌现心头的警讯,让她压下了问题,立刻撤身而退
,以天位力量快速飞回北门天关。
  多了一名天位高手相助,源五郎负担大减,加快移动步伐,将北门天关内的所有士
兵渐渐往外撤离,再不留恋於坚固关卡之内。
  “源五郎大人要弃守北门天关吗?好可惜啊,有许多二期工程的防护设施才做到一
半,现在就撤守,全部前功尽弃,这不是太浪费了吗?”
  “是啊,敌人明明已经都全军覆没了,我们在这时撤退,不是太没道理了吗?”
  有部分军官提出了质疑,这些人多半是来自稷下的年轻贵族,在此居住了一段时日
,他们对这座一手建立起来的坚固关卡感到不舍,不明白为何要下达这样的命令。
  “不要多嘴了,和这些硬体设施比较起来,你们的性命还比较重要。等一下要发生
的战斗,等级远超过你们的想像,这里不是稷下,就算把北门天关的防护装置全开,也
没法保障些什麽的。”
  来自五色旗前辈的严正警告,让众人收起大意心态,毫不浪费时间地遵从指令,一
波又一波地往关外撤去。
  撤退进度不理想,但一时间也没可能更快了,源五郎心念一动,对站在自己身後传
来天位力量的妮儿低声说话。
  “可以了,不要再传力量过来了,现在开始凝神聚气,凝聚天位力量,等一下我们
要张开一个纯物理性的力量障壁。”
  在北门天关士兵开始缓慢撤退,几名感应得到气氛不对的人屏息以待中,西方的天
空出现了几朵明亮光云。光的亮度很强,在层层黑雾遮掩下,仍然感觉得到它的耀眼,
但却并不会一让人觉得难受。
  “终於来了……”
  不用另行确认,场内有几个人都在心里响起这样的低语。与其他人不同,在肉眼看
到那璀璨光云的同时,他们的天心意识也不住狂呜起来,为著那份逐渐逼近、无比巨大
的存在感,脑内警讯几乎呜叫到疼。
  朵朵光云很快地产生了变化,骤然放出无数银白色的光线,彷佛冷月清辉洒遍大地
,一道道的皎洁光线照射在浓烈黑雾上,登时产生了变化。
  黑雾好像还想要抗拒,不住地翻涌、凝聚,试图将这些光线遮挡在外,却因为两边
能量的巨大差距,很快就败下阵来。
  “哗啦——哗啦——”
  光柱照射到黑雾上,发出了海潮似的波浪声响。如同周著春阳的积雪,黑雾渐渐朝
两边消褪,每一道银白色光辉洒落下来,就有一大片黑雾骤然消散,邪气蒸发,露出了
原本的明净晴空。
  正自撤退中的北门天关守军,见著这一幕瑰丽奇景,就像是见著天赐神迹,无不打
从心底发出赞叹。却只有场内数名天位高手,才感觉得到蕴含在那冷月光辉里头的东西

  “剑气?剑气可以强盛到这种程度?”
  妮儿真的是很吃惊。除了天草四郎之外,世上还有人可以发挥这样强烈的剑气,看
来自己过去真是夜郎自大,搞不清楚人外有人。可是,像天草这样的高手,风之大陆上
屈指可数,更何况又发挥著如此凛冽的剑气,怎样算都只有三大神剑了。
  这麽说,来者是山中老人西纳恩?还是……
  顷刻之间,黑雾就被破坏得千疮百孔,东一小块、西一小块,连结不在一处,当千
万道银白光辉破开黑雾遮掩,直扫大地,就如同天火燎原,地上燃起了无数个惨青色的
小光点,跟著便化作青烟,冉冉消逝,散布在北门天关百里内的所有符纸,全数被摧毁
殆尽。
  亦当邵皎洁清辉洒在人身,众人才察觉了不对。虽然在破除黑雾的那一刹那,这光
辉看似神迹降世,但它触及肌肤的感觉,却没有神迹应有的温暖,而是让人打从心底发
著寒颤。彷似置身於极北大冰原,在一望无际的平滑冰层之上,仰望著天边一弧清亮冷
月。
  而後,他们感觉到了脚底的震动。整个魔法阵是牵引周遭的山川地气而发,来人虽
然使的是王道剑气,却是以极为霸道的发劲将整个魔法阵强行摧毁,连带剧烈震撼著左
近地脉,影响所及,令得受到地脉能量不住震荡的地层表面摇晃起来,有十多处山头更
似失去了支持能量一样,轰然坍塌。
  地动天摇,当地脉波动透出地面,跟著就出现了止不住的狂风,飞沙走石,令人睁
不开眼来,只得撕下衣衫遮护住头脸,继续在风沙中缓慢行动。
  种种天地变化,看在一般人眼里,只有惊叹的份,但在天位高手眼中,却有不同的
意义。
  “太厉害了……超越与天地元气初步结合,开始能以本身的力量抗衡周围天地元气
,这就是强天位的境界吗?”
  妮儿看得呆住了,为著这超越等级的威力而深深震慑,直到身侧源五郎低声道:“
别这麽气馁啊,如果你有这个意思,早晚有一天你也能做得到的。星贤者卡达尔甲子而
登天位,是三贤者中资质际遇最优异的一人,但妮儿小姐你比他还早了四十年以上呢!

  这绝对是事实,和九州大战时的天位高手相比,新一代的天位高手年纪都轻得多了
。一半以上的理由,要归因於阿朗巴特魔震,令得天地元气变异,入天位容易,但这些
新一代高手的实力与际遇也不容小观,只要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成长,很快就会威胁到
这些上一辈的宗师了。
  拳怕少壮是武者定理,年纪一旦大了,无论悟性还是体力,都不如年轻人,进步的
空间也小了。被超越的感觉并不好受,身为目前世上的顶级强者,是仍对本身实力充满
自信,无惧一切地提携後辈?亦或者……正打算趁这些後辈羽翼未丰之时,抢先一步将
他们斩尽杀绝呢?
  淡淡一笑,源五郎抬头仰望天空。魔法阵已经被破得溃散崩毁,他不用费力气支撑
神圣光幕,现在便将所有精神体力放在掩护撤退,还有注意即将主宰这方圆百馀里内所
有生命的两个人。
  顺著源五郎的目光看去,妮儿不禁低呼一声。
  自从枯耳山一役,与白鹿洞成为死敌之後,她就不断地在想,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碰
上敌人的大头头,那位举世无双的月贤者,白鹿洞的剑圣宗师,陆游。如同风之大陆上
的每一个人,对於这个打小已经不断听闻的世间神人,妮儿有过许多不停的想像,也猜
想过倘使有一天遇到面了,会不会是自己杀上白鹿洞,与兄长一起,跟这位绝世剑圣拚
个生死。
  但是那些想像中,绝对不包括现在这样的情况。
  在万里晴空之上,站著一道飘然仙影,距离太远,他的身影看来是那麽地渺小,但
光只是看著他站在那里,脑内本已呜叫不休的天心警讯,更是狂啸到几乎要炸开的地步

  “不要太紧张啊,妮儿小姐,这样子就撑不住,以後怎麽办呢?你可是立要杀上白
鹿洞,打倒这臭老头的人啊。”
  很不可思议地,源五郎的手指在妮儿额头轻轻敲一下,脑内所有的疼痛不适顿然一
空。难以理解的效果,妮儿朝源五郎看了一眼,只见他面色苍白地苦笑著,浑身衣衫血
迹斑斑,登时意会到,身边的这个男人正身负重伤。
  “你、你还好吧?”
  “啊,一时之间好像还死不掉的样子。能一让妮儿小姐为我操心,我还真是感动呢
!”
  “又在胡说八道了。”
  虽然仍有此一担心,但是既然他表示无碍,妮儿就把这份忧虑压下,专注於眼前的
未了战局。
  当黑雾散得七七八八,那漂浮於万尺高空之上的人影,突然又有了动作,先是一声
快意长笑,跟著便是一把平和温厚的语音,清晰传入众人耳里。
  “藏头露尾,自取其败,石家主是後辈中难得的杰出之士,为何也来效此愚行?这
般装神弄鬼,掩耳盗铃,莫非真是欺我白鹿洞无人?”
  伴随这句话传入众人耳中的,是如同轰雷骤炸的霹雳连响。一反适才破解魔法阵的
剑气内蕴,功成无名,这回的出手挟带紫电强光,撕裂天空,直往地上劈去,落点是原
魔法阵范围中某块尚未散去的乌黑云雾。“这是……麦第奇家的紫电功?可是好像更强
、更具杀伤力……”对这道紫电剑气有些眼熟,妮儿刹时间只觉得困惑不已。
  情形真是千钧一发,就在紫电剑气劈著黑雾的瞬间,一袭黑色人影快速从内里逸窜
出,跟著整片黑雾便轰然一声,炸得无影无踪,强大威力,令得周遭空气急涌而出,成
了一道真空漩涡。
  黑袍人身法诡异,虽是直线飞退,却是忽隐忽现,显示了极高明的轻身功夫,但看
他飞退时四肢轻轻颤动,似乎仍是给那记紫电天剑伤到,未能全身而退。
  “石家主当日被小徒一剑斩中背脊,传闻从此不良於行,想不到眼下仍能练成如此
轻身功夫,造化之奇,果真令老夫大开眼界。”
  似乎也没预期一次出手就能了结这狡如老狐的阴谋家,又是一道紫电剑光自天上疾
斩而下,直往黑袍人追去。
  妮儿心里只有佩服的份,在旁人眼中,天位高手举手投足之力,似远非凡人所能,
但只有她自己才晓得,要人在如此高空,相隔这样的长距,斩百里之遥如在眼前,那要
耗费多少功力?又需要多强的集中力与准头控制?
  更吃惊的事还在後头,当黑袍人费尽力气,连变多种腾挪身法,才将这擎天巨剑给
避过後,妮儿一句叫好还没出口,跟著的剑气却连环斩来。与之前的随手而发不同,这
次是以天心意识牢牢锁住目标的心灵烙印,不论他躲避至何处,剑气总能抢先一步赶至
,两三道交错追踪,迫得一旁的妮儿都看到心惊,更别说置身於剑网绞杀内的当事人了

  饶是拥有绝顶轻功与掩息密法,黑袍人仍是无法应付这雷霆剑网,没几下功夫便破
绽大露,给逼入一个退无可退的死位,三道剑气自不同方位杀至,完全封死了他的退路

  他也算是了得,在这生死一瞬间,两头巨硕的透明凶兽在身侧幻化而出,主动往左
右两边的剑气迎去,自身则飘身斜退,与最後一道剑气对撞。砰然一声巨响,两头巨兽
给绞杀成碎片,空中片片黑色碎布飞舞中,一人趁势斜飞而起,逸出剑网范围,浑身伤
痕累累,血流满面,虽是万分狼狈,却仍可以看得清他的相貌,正是当前艾尔铁诺重臣
,石字世家家主,石崇。
  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从剑网中逃得一命,石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立刻抱拳
一拱手,一面飞身後退,一面对空中朗声说话。
  “剑圣宗师容禀,在下是……”
  平心而论,石崇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虽然说不上英俊,但是那副很有知性的相
貌,配上一抹让人衷心信任、生不出半分怒意的微笑,就构成了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
也难怪他能够在艾尔铁诺宫廷呼风唤雨多年。不过,这份蛊惑力今天却无法给他带来任
何帮助,因为几乎是他才一出声,天上就传来一声怒喝。
  “无耻奸徒,跑得了吗?”
  彷佛是天神之怒,一道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的璀璨电光,爆发为擎天剑柱,在石崇意
图闪躲的瞬间,将他整个身体贯穿,砰然一声响後,整个消散无踪。
  这个神出鬼没,令得兰斯洛一方困扰多时,屡屡吃了他重大苦头的黑袍人,就这样
败在剑圣手中,连稍稍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看得妮儿几乎合不拢嘴。
  “太厉害了……如果换做是我,能逃得过?能接得下吗?如果不行,那我岂不是也
……”
  不敢再想下去,因为论起立场,自己与这位绝世剑圣是相互为敌,在他略挥神剑,
惩诛奸邪之後,接下来理所当然应该对付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妮儿不是一个容易胆怯的人,但是恶战大半天之後,一些令她棘手之至的强大险难
,黑袍人与魔法阵,竟然被人随手轻易破掉,无可匹敌的强者气势,将她的战一息压得
点滴无存。
  只不过,妮儿的猜想没有马上成真,因为当出手干掉阴谋者之後,空中的月贤者并
没有再次出手,反而尽敛一身气势,似缓实疾地降落下来。
  “装模作样,很了不起吗?”
  大反常态,源五郎喃喃自语,语气中的古怪意味,让一旁的妮儿大奇。
  “咦?我忽然想起来了,你不是陆游首徒吗?现在见了师父,你还不赶快过去拜见
行礼?说不定今天可以平安而退。”
  一语惊醒梦中人,被妮儿这一说,源五郎好像蓦然惊醒,脸色古怪。
  “不好,这下子我们真的得要赶快溜了,等一下要是被人算起帐来,要跑就跑不掉
了。”
  “跑?为什麽要跑?你不是陆游首……”
  “当然是假冒的。”
  “我就知道!”
  妮儿低语一声,朝撤退中的众人下令,要他们不用隐匿行踪,全体以最快速度远离
此地。
  
第四章 强天位战
  与源五郎感想相同,在百尺空中,也正有一人发出同样的不满低语。“哼!装模作
样,真是以为自己了不起吗?好威风啊!”对著那道缓缓降落於自己之前的身影,天草
四郎两手交抱,神情木然地等待著。身为当今有数的强天位高手之一,更与眼前之人数
度交手,他并不如一班小辈那样,轻易为适才的种种所影响,只不过,当那人逐渐迫近
身前,许多已经在脑中沉静千年的往事,重新又剧烈激荡起来。
  一幕幕熟悉光景又在眼前涌现,这些早已人事全非的回忆,并没有因为时光流逝稍
显黯淡,反而越来越是清晰。在这些景象中,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
  忽然间,天草四郎难以压制脑内思绪翻涌,恍恍惚惚间,彷佛回到两千多年前的那
个凉晚。没有风,天上的明月洒著淡淡银光,一切是那麽的寂静,没有虫呜、没有鸟啾
,只剩自己不争气的一颗心,激烈跳动得快要跃出胸口。
  不论是在耶路撒冷当神官骑士,还是入魔族後当魔剑护卫,自己都是个游戏花丛的
风流人物,但这还是第一次,那位过去自己只能远远偷瞄一眼、连说句话也不配的丽人
,再没有旁人陪伴在旁,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凉亭中,任长发垂下,遮掩娇容,两肩的
微微颤动,随风飘来的隐约呜咽,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
  似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她抬起了头,转向这边,柔柔地笑了起来。面上泪渍未乾,
红肿的两眼,看得出来她的伤心,即使是这样,那温柔的笑容却一如平时,绝不让自己
的难过影响旁人。
  “是你啊……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吧……”
  当长发曳动,露出一张如雪娇颜,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己仍是胸口一跳。一
道犹自渗血的新添剑伤,由左上斜斜拖至右下,为这张娇嫩脸庞添上一道怵目惊心的厉
红,毁去了原本令人心醉的美貌。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心止不住地痛了起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匆匆千年,弹指即逝,故人西来,风采如昔,著实令
放翁欣喜啊。”
  柔和声音传入耳内,天草四郎顿时惊醒过来,目光端视著这降落至自己身前的人。

  一如往昔,他仍是偏好白色长袍,也只有在他的身上,这袭白袍才会这麽样地充满
神圣不可侵的感觉。和当年酷爱装饰的名门公子相比,两千年的岁月飞逝,似乎让他有
了改变,香囊、流苏、刺绣都已不存在,只是在腰间悬挂了一个紫玉龙环,跟著就是那
一柄恃之纵横人间界的神兵,凝王剑。
  相貌上,并没有太多改变,历经千载光阴洗礼,却仍维持著中年人的相貌,剑眉朗
目,气宇轩昂,鬓角的几络白发,未显衰老,反而更为他增添了些许成熟感,与当年相
比,此刻确实是更具儒衣剑圣的无双气派。
  “唔……扮相不错,叫你陆老儿看来是叫错了。不过肤色怎麽这麽白啊?是不是在
白鹿洞地穴里冰封久了,难得出来晒晒阳光,搞到整个人像死尸一样?”
  “躲避千雷天刑的权宜之策,逆天而行,自然比不上天草你直接向五大黑暗神明缔
结魔族咒誓,长保青春肉体,只是……堂堂当世强者,成了一个没头路痴,这滋味想必
是不好受吧。”
  两强相对,彼此没有什麽火药味,反而极为熟稔似的谈话,听得下方的妮儿为之一
愣。在她想来,这两人是千年死敌,天草四郎当初更是因为挫败於陆游之手,才含恨远
走海外,更被迫千年之久不能重返大陆本土,两人之间实有深刻仇恨,就算不论恩怨,
以双方正邪相对的立场,不是应该一见面就拚个你死我活的吗?难道是互相忌惮对方了
得,不敢动手,所以先以言语寒喧?
  疑惑难解,妮儿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源五郎。承受著疑惑眼神,源五郎微微一笑,笑
意中隐约有一丝苦味。
  “正邪相分……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两千年过去了,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当旧
日熟悉的一切俱已逝去,几个硕果仅存、快进棺材的老头子一碰面,彼此间的恩恩怨怨
,是敌是友,不是那麽容易能够厘清的……”
  似懂非懂,妮儿只能盲目点头,而这时天上的气氛改变,杀气骤发,一道凛冽之至
的冰锋剑气,猛往地上击去。
  妮儿吃了一惊,但因为剑气并非朝这方向射来,所以并不用凝力防护。剑气目标直
指地上的花天邪,虽然不知道他是否恢复了行动力,但在受到紫钰体内神圣之气反激之
後,一股腥红色的邪气实质化,在他周身缠绕成形,渐渐凝聚成一个血茧,溶开地面,
往下沉去。
  诡异的样子,该是有相当威力的,但谁也知道,若月贤者这天威一剑击实,任花天
邪未来再有潜力,现在都得灰飞烟灭。
  铮!
  清音忽发,天草四郎左臂一扬,圣都耶路撒冷的绝学镇魂音剑再现,以更快的速度
後发先至,拦截剑气,在砰然声响中,两股力道一起对击消灭。
  并没有打算这一剑就能制花天邪死命,出手目的有七成是为了试探,当确认彼此立
场之後,陆游再次开了口。
  “这个人,是这场战事的主凶,更伤害我的小徒,如果不制裁他,白鹿洞的立场将
荡然无存。”
  “白鹿洞的立场?是你自己的立场吧,如果不宰了这小子,你怕无法对龙族交代是
吗?”天草四郎自是不将龙族放在眼里,当紫钰不在,现今升龙山上莫说没有顶级强者
,就连一个能引他注意的高手都找不到。
  “这小子虽然浑帐,但却与我有一些渊源,我看他挺顺眼的,今天我不会让你动到
他,有什麽不满的,大家用实力来决定吧!”直接表明了立场,但对方却没有立刻开战
的意愿。改变了原本的平和语音,陆游用一种感慨似的语调,很慎重地说道。
  “真是意想不到啊,朋友!”
  并非嘲弄,任谁都可以听出这句话中的诚意,只是对方显然并不领情。
  “呵,真是出乎我意料,你要说的,竟然还是这麽一句不知所谓的话。”天草四郎
哂道:“原来在你眼中,我们两个算得上是朋友?”
  这麽一句具有明显挑衅意味的话语,却没有令对方兴起任何火气,回答的语气仍是
恬淡平和。
  “我们当然是朋友。自从当年结识於耶路撒冷,你我彻夜论武,打那时候起,我们
便是朋友;之後你虽然改投魔族,但这份交情也并未因此中断,你、我、三弟,仍能对
酒当歌,笑论天下事。天草,你我如此交谊,难道算不上一个友字吗?”
  话说得简单,却只有天草四郎与源五郎,知晓昔日往事典故,这才知道话中的特殊
意义。
  二贤者之中,皇太极有一半魔族血统、卡达尔个性随和,都没有什麽强烈的种族之
见,但出身世家名门、以重振人类正道为终生使命的陆游,却对魔族深恶痛绝,恨不得
尽数诛灭而後快。当天草四郎舍弃耶路撒冷神职,投身魔族,於四皇子胤缜麾下与旧日
同袍对垒沙场,陆游仍然肯视之为友,这实在是天大的破例与惜才。
  回思过往,天草四郎胸中亦是感慨万千,朗声道:“当初我在耶路撒冷,只是个武
艺平庸的神职骑士,你和卡达尔却拥有天位修为,又是人类联军中的骨干份子,当代大
侠。所有人里头,就只有你们肯看得起我,不顾旁人非议折节下交,与我称兄道弟,煮
酒论武,即使我改投胤缜陛下,你们也未曾对我另眼相看,这点我很是感激。你说得很
对,我们两个确实是朋友。”
  “既有千年交谊,又为何非要用武力来解决所有事?九州大战结束至今,旧日往事
,你还是想不开吗?”
  天草四郎摇头道:“我没有你那麽想得开,而到最後,我只有一件事感到很好奇,
或许就如你所说,我们两个真的是朋友,但为何从以前到现在,每次我们这两个朋友碰
头,总是会有些理由,要拚得你死我活!这个理由,你能不能答我了?”
  显然是不能,因为当这句话问出口,本来就已经紧绷的气氛,更形剑拔弩张,而虽
然妮儿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们的语气从凝重,慢慢地转为一阵
肃杀之气。
  “你说得没有错。我也觉得很遗憾,尽管我从来都不愿意让事情变成这样子,但既
然战斗无法避免,我不会逃避。”陆游的声音中,有著一丝掩不住的遗憾,“也许,就
是命运注定,我们两个人必须要分出一个生死胜败吧!”
  “不要拿命运当藉口,陆老儿,宿命两字并不能拿来解释一切。千秋功过,如今皇
太极、卡达尔俱已不在,西纳恩未曾参予人魔战事,知道你干了什麽好事的人,就只剩
我一个了。”天草四郎冷笑道:“就算你忍得住不干掉我遮丑,我亦难以忍耐,要把你
这高高在上的鼻梁,给打得凹进脸去。”
  不再多说废话,天草四郎一句话说完,腰间锋芒绽放,神兵出鞘,闪烁著难以形容
的璀璨光亮,直往眼前人刺去。
  也不单单仅只是光亮,知道眼前对手并非是可以随意戏弄的小辈,天草四郎一出手
便是拿手绝技,镇魂音剑的声波朝四面八发扩散了出去。
  “不好!”
  妮儿惊呼一声,连忙运功抵御,总算彼此相隔遥远,自己功力又较基格鲁一战时大
有长进,几个条件抵消之下,镇魂剑的音波已经对她没有太大影响。
  可是,在她身後,仍忙著往远方撤退的北门天关守军……
  “天魔怒震,出声!”
  天魔功外门旁技之一的天魔怒震,当日基格鲁一战,枫儿便曾经以此术抵抗天草四
郎的镇魂剑,此番被源五郎一点醒,妮儿立即功聚口唇,一道低沉音呜顺著胸中真气,
笔直传了出去,与立剑馀波相抵触。
  两力相撞,彼此修为差距过远,妮儿气血登时一乱,幸而身後的源五郎立刻传送真
气,合两人之力,妮儿持续加强了天魔怒震的威力,制造出一层虚空音网,拦截住镇魂
剑的杀伤力。
  威力被减去九成,北门天关守军仗著大部分都有不俗修为,凝神聚气,总算还(此
处图档缺页)
  闻言一愣,妮儿微怒道:“既然知道这种方法,你以前怎麽不说?害我们在那里打
生打死,你很开心是吗?”
  对於这个质问,源五郎无法回答,只有苦笑。
  “道理很简单,做起来却难啊:没有镇魂音剑的特殊功法,纯以一己之力去操控、
影响周遭的大气,这不但要强大的力量,而且还要高度集中的天心意识才能办到,没有
强天位修为,一般小天位高手根本做不到的…”
  镇魂剑的音波效果被抵消,天草四郎却没有什麽太过意外的表情。同样的情形,早
在千年前最後一次交手时就已经上演过,当时曾令自己大吃一惊,如今再次动手,这项
因素早在意料之内,当下将心神集中於剑技之内,凭著自己的力量与剑技,正面迎战对
手。
  “白鹿洞剑法变化多端,近身战相互柝招对我不利,把距离拉远,再和他一斗!”

  采取这样的战术,天草四郎展开轻功,飞翔灵动,一下子就拉开与敌手之间的距离
,手中长剑如轮飞转,剑气似雨,裂空破云,直朝对手狂涌而去,浓密之至的剑雨,助
长音剑之威,破去了敌人对大气的操控,令得音剑声波与剑气冲击,同时攻击而至。
  “好战术,原来是有备而来。”
  防御音剑的护网被破,陆游却似浑不在意,朗声一笑中,随意挥洒,凝玉剑在空中
荡出一重又一重的虹光,璀璨明耀,煞是好看。
  抵天三剑中的柔柳一式,从心所欲而发,一股圆弧形的剑网,毫无间隙地推发了出
去。所有飞射过来的敌人剑气,与剑网相互接触後,像是碰到了一层柔韧已极的棉质物
体,全给黏附在上头,就连无形的音剑声波亦不能幸免,在与剑网接触瞬间,被牢牢地
吸住。
  当声波、剑气爆发蕴含於其内的杀伤劲道,柔韧剑网则开始向波浪一般,产生极剧
烈的抖荡,一浪跟著一浪,逐渐化去了剑气锋芒所在。
  紧跟著,剑势再度产生变化,随著抵天三剑中长空一式的变化,原本绵密而充满黏
性的柔韧剑网,忽然变得深邃而辽阔无边际,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底深渊,将早先吸附於
上的敌劲,以一种圆形的轨迹,慢慢地吸扯进去,一圈又绕著一圈,将敌劲扯入,散化
得不见踪影.“这是……”
  天草四郎十分讶异,过去自己与陆游交手多次,关於抵天三剑的神异处,他虽然束
手无策,但却对所有变化了然於胸。正统的抵天三剑用法,是以长空为先,散化敌劲;
再转为柔柳,在柔劲中蕴含著反弹力道,当敌劲被散化去锋,再配合柔柳的反激力道,
转为中流一式,千钧一发,并劲伤敌。
  这是抵天三剑的正统使法,过去交手时,陆游始终是用这样的战术,封死自己的攻
击,但这次他颠倒顺序来用,两式交换间毫无瑕疵,显然对於抵天三剑的使用,又领悟
出新意。
  更让自己感觉不对的,是那种中正平和的感觉,仿佛正面对一条长江大河、无边湖
泊,旷远而深邃的气势,不但化消了自己的攻击,甚至就连所有的杀气、斗志,也不断
地被吞噬进去,令自己渐渐产生一种难以战下去的颓丧感受。
  过去纵然是面对比日日己强过许多倍的敌人,自己也能坚持斗志,与敌人作战下去
,为何此次不过是交手几下,自己就有难以为继的感觉?彼此都是强天位,没可能差距
这样远的!
  “到底是怎麽回事……”
  心中困惑,手中招数却是源源而发,但陆游似乎无意分出胜负,仅是把柔柳、长空
两式交互使用,将周遭封锁得毫无间隙,难以突入。
  “陆游,你这无耻的家伙,枉费身为当世强者,动起手来畏首畏尾,像什麽乌龟样
子?”
  怒声喝问,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一如其剑势的深沉,陆游也显得高深莫测,没有出
声,只是迳自挥动手中长剑,采取守势,看不出任何主攻意愿。
  一场强者决战,开打後却出现这样子的郁闷场面,看得旁人满心不解。妮儿皱著眉
头,琢磨著空中情势,好奇著是否因为陆游顾虑著彼此故人之情,所以不愿意全面开战

  “不是这样子的……”源五郎道:“旧世代的高手中,陆游与天草四郎有很多未解
恩怨,动起手来肯定不会留情,他这样子的打法,是在消耗对手的力量。”
  “打消耗战?可是对方是强天位高手,要让他大幅度消耗功力,那岂不是要这样僵
持上三五日时间?”
  “正常情形是这样,但是进化过後的抵天三剑,却有些连我也看不透的变化,如果
再这样下去,顶多一个时辰,天草的力量就如江河日下,不能再正面攻击了。”源五郎
道:“准备好防护气网吧,天草不是笨蛋,不会一直浪费力量,打这样的消耗战,他马
上就要认真了。”
  这句话才说完,上方战局又是一变,天草四郎回剑凝气,当他再次出手,已经不是
遥遥放射音剑气浪,打长距离的隔空战,而是贯劲於剑,整个人如箭飞射而去,正面发
动抢攻。
  原本并不希望这麽快就正式攻击,毕竟一别近两千年,对方在这些时间里头,有多
少进境、武功是否更上一层楼,都是未知数。这些东西,有必要在全力施为前先探查出
来,所以才打著这样的隔空战,但是陆游的高明超乎预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自
取其败,虽说尚未弄清楚想知道的东西,却已是不抢攻不行了。
  明月明枪地来见个真章吧!
  天位力量发动,天草四郎高速飞掠了过去,但刚才虽然轻易拉远距离,现在想要重
新将距离贴近,却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柔柳之剑所形成的柔韧气网,开始阻慢他前
冲的势子,同时更迸发一股反激力道,只待他被气网络黏住,身形受制,就要爆发攻击

  “哼!想就这样把胜负分出来吗?未免也太把人给看扁了吧!”
  功力一振,配合著天心意识转动,场面登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一如当日兰斯
洛、韩特与白起的决战,在目光可及的数十里范围内,天地骤变,浓密鸟云遮天蔽日,
将天上阳光全部遮断,刹时间天愁地惨,止不住的闪雷声,在云层内不住翻涌,诡异莫
名的景象,营造出一副人间地狱似的阴森环境。
  “搞……搞什麽鬼?天草四郎练的不是耶路撒冷武学吗?那里头有这麽鬼气森森的
东西?还是说他入了魔道之後,武功也走样了?”
  妮儿试著想要抵挡,但是她拼尽力气做的防护网,在鸟云急涌、狂风怒吼之下,就
像海潮之中的一叶扁舟,全然不知道该抵挡些什麽?如何抵挡?
  “不是这样子的。强天位以上的天心意识,可以凭著本身意志,去影响周遭环境,
制造出一个最有利於自己的战场。”源五郎道:“对於天草四郎来说,现在这样的战场
,对他的武功是最有利的。”
  不用过多解释,妮儿很快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在闷雷助威之下,天草四郎的镇
魂音剑赫然再次得到传声利器,朝四面八方轰发过去,无比锐利的音浪,再非柔韧黏网
所能拘束,只是一接触,气网便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而当天草四郎舞动手中神兵,十字形的强光,自剑刀中绽放开来,却一点都不受到
周遭黑暗的限制,反而更形璀璨夺目,彷佛是一颗流星从手中升跃起来,合并著镇魂音
剑的音浪,圣光、音剑,一齐朝敌人狂涌了过去。
  面对如斯强招,纵算是抵天三剑的严密防御,也显得应付维艰,然而,彼此都是强
天位高手,这样以天心意识去影响环境的技巧,陆游又怎可能施展不出来了?
  同样也是天心运转,长空、柔柳之剑的气网再次获得增强,彷佛是容纳百川的大海
,将攻击过来的音剑与强光,全数不可思议的吞噬了进去,散化无形,同时随著天心领
域扩散,天上乌云更彷似被一种无形之刃给切开,在部分所在露出了碧蓝天空、晴朗日
光,对照其他部分的浓密乌云,形成了一种怪异难言的天象。
  天草四郎的攻击再次被遏止,但这情形却在他意料之内,即使抵天三剑的防御再好
,当使用者要分心他顾,以天心意识辅助增强时,运转之际也必生破绽。趁著这一小段
中断时光,他将身形提到极速,眨眼间迫近敌人五尺之处,威凌一剑,当头斩下。
第五章 飞仙剑阵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三月 雷因斯 北门天关
一剑斩落,集中於剑上的力量还没轰至,就把周遭十数尺内的空气迫散,形成真空,令
这强横一剑更加没有阻碍地斩向眼前敌人。
在斩落的过程中,所有的圣光、音爆,全部被吸摄回到剑刀中,预计在与敌劲接触的那
一刻,再整个爆发出来,倍增杀伤力。然而,这个战术却没有实现的机会,因为当天草
四郎手中十字剑贯穿敌人躯体,却只感觉到空荡荡的一片,他便明白事情不妙了。
“幻术?中计了!”
天草四郎再一次感到惊讶,开战以来,敌人的战法可说是变化多端,甚至可以用行云流
水一词来形容。从一开始,陆游完全没有主攻意图,而以抵天三剑的守势,消耗敌人力
量,伺机反击,这点就可以让天草明白到,敌人在面对自己时,并没有因为月贤者、剑
圣的崇高名号而画地自限,相反地,他采取最能奏效的灵活战术,令得自己讨不了好。

“不拘身分地位的,并不只是你一人,我并没有被自己的地位给冲昏脑袋,忘记了自己
是谁。”
很清楚地,对方就正在向自己释放这样的讯息,只是没想到他能贯彻到如此地步,以堂
堂一代宗师之尊,居然使用东方仙术中的幻影残象,诱人上当,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大
大不同於两千年前事事讲究身分气派的他。
天草四郎并没什麽时间继续想下去,因为从他中伏的那一刻开始,对方的反击已然发动

蓄劲已久,抵天三剑的中流一式,在此刻充分发挥了威力。周遭的轰雷声霎时间整个寂
静了下来,数百道尖锥形的剑气团,以天草四郎为中心,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也就在
他长剑劈空、还来不及变招防御时,整个中流剑阵一起发动,朝他狂攻了过来。
不比与小天位高手的对战,有著不可弥补的功力差距,面对同级数的强天位高手,轰击
过来的力道,绝对够资格形成致命威胁,才只第一轮剑气攻击,天草四郎就已经受到创
伤,而当他好不容易整起守势,要抵挡接下来的剑浪攻击,却发现了另一件讶事。
中流之剑的劲道,并不如两千年前那般单纯,而是将早先柔柳、长空两式的优点混入其
内,对著自己的防御剑劲,发挥种种散化奇效,轻易破去守势,直击而来。
“没理由的,同样都是强天位,怎麽可能动起手来会相差这麽多?”
直至此刻,天草四郎才对此次贸然交手,出现了一丝悔意。相较於自己在故乡日本的悠
闲度日,陆游这两千年来,肯定在白鹿洞花费极大心血钻研武技,并且针对所有可能遇
上的对手一一设计战术。自己没弄清楚这一点,一上来就吃了大亏。
“陆放翁,有你的!”
时机掌握得绝妙,天草四郎便是要鼓劲护身,也已经慢了一步,长呼声里,被接著而来
的数百道中流剑气闪电击中,大蓬血雨,往外直洒了出去。
空中一时霹雳大作,剑气狂啸,猛烈冲击波直往外散,令下方竭力组成防护气网的妮儿
、源五郎应付得万分吃力,饶是如此,妮儿仍然觉得有些奇怪。
“没道理啊,虽然是很强,但是两名强天位对战冲击的力道,不该这样弱的……”
看了上方两人的战斗,妮儿心里有数,当两名强天位高手劲道剧烈冲击,所激起气浪怒
啸,瞬间就可以冲破自己这渺小的防护网,席卷四周,而今自己只是感到吃力,实在是
不太合理。
“唔,那个理由大概不难想像吧。”几乎已经成为妮儿专用百科全书的源五郎,适时地
为心上人解除疑惑,“伟大的剑圣宗师,是受了某人请托来此,所以才刻意花费力量,
不让周围环境破坏得太过分。嘿,妮儿小姐,你应该更专心在他们两人的战斗上啊,强
天位级数的决战,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看到的。”
这话没有说错,而且妮儿也从中获益良多,至少透过目睹这一战,她开始理解到,原来
天位作战可以强大到这样的地步,那甚至是完全超乎她想像范围之外的世界。
近距离感受强天位冲击的威力,有一种置身在暴风周围的战栗感,些许的恐惧、些许的
紧张,还有些许的……兴奋。
最令她注意的,是陆游的抵天三剑,虽然之前曾经久仰大名,也曾见人使过,却难以想
像在原创者手上,会有如此神效。最特别的,还是长空、柔柳两式的柔韧力道,让她有
一种很特殊的熟悉感觉。
与天魔功的吸蚀异劲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是缓缓散化,而非归并於自身,但是运转
起来,似乎比天魔功更为圆熟,不见破绽,令妮儿若有所思,触及了脑内一些想法。
“喂,人妖,你觉得……”
“妮儿小姐也感觉到了吗?如果天魔功是霸道魔功,现在陆游使用的,就是同样功法的
王道路子,讲究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愠不火,挫敌於无形之间。和这样的敌人交手,
天草今次要麻烦了。”
“真、真是有那麽厉害?”
源五郎沉吟道:“嗯……只不过,有一件事连我也想不透。用白鹿洞的武学来推算,就
算把三十六绝技练到最高,也不太可能到达这样的境界,或许……月贤者在这两千年的
闭关中,修习了什麽别派武学也不一定。”
“别派武学?不奇怪啊,就像我们修练白鹿洞三十六绝技一样,人家是武学宗师,又活
了这麽久,风之大陆上各门各派的武学,他大概没有不会的吧?”
“嗯……但愿真是只有如此吧!”
这是能说出口的话。在一些说不出口的顾虑方面,源五郎则是开始怀疑,根据自己的了
解与认识,以陆游的武学资质,似乎不太可能走上这条路子,将剑道推展至如此境界,
如果料想得不错,那麽……多半是从别块大陆上的武学得到了好处。
下方的人若有所思,上方的激战却更趋白热化。凭著强天位的霸道修为,天草四郎在一
轮苦苦支撑後,好不容易找到了反击机会,凛冽剑气加上神兵辅助,将攻来的中流剑锥
尽数隔挡在外,当镇魂音剑全力爆发,立刻便将势道已老的抵天剑阵破去。
“陆老儿!还有什麽招数,通通都使出来吧!”
破阵之後的天草四郎仰头长啸,发出像野兽般的怒吼声,全力施为之下,真个是啸天动
地,令得周遭云雾似海潮一般翻滚退开。气势虽强,但是配上他满身血污、被头散发的
狼狈样子,就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更何况,强天位高手全力杀敌的威势,虽然令人畏惧,可是一对照月贤者神态自若,悠
闲以待的从容,任谁一看也知道天草四郎情势不妙。
“住手吧,天草,就算你我已不是朋友,至少也还有几分故人之情,同样都是九州大战
时期残存至今的老东西,难道非得要在小辈之前如此难看的殴斗吗?”
在一片白云褪散中现出身形,陆游的语气仍是一派悠然。巧妙的战术、精湛的运剑,将
天草四郎创伤并没有花上他多少力气。两千年的冰窟苦修,实在是一段太漫长的光阴,
与天草四郎不同,当他出关的那一刻,就有充分把握能制服敌手。
“住手?开什麽玩笑,我说过要把你的鼻梁打到凹进脸去,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喜欢空
口说白话吗?”
纵然受伤不轻,居於劣势,天草四郎仍未罢战,右手紧握著剑柄,任由鲜血流淌其上,
竭力凝运天位力量镇伤止痛。饶是以强天位高手之强,也无法做到像乙太不灭体这样的
催愈肉身,顶多只能镇压伤患,当两名等级数高手对战之时,肉体伤势就有绝对的影响
,这些天草四郎全都明白,但他却固执地不想罢战。
“当年我闭关之前,与你的最後一次交手,你我连续三日不分胜败,最後战至徒手斗殴
,两败俱伤。其实那一次你已经赢了,因为以你初入天位的修为,能够与在小天位中修
练百馀年的我平分秋色,论资质,天草你确实是在我之上。”
陆游扬声道:“但是今时已不同於往日,千年冰封里,我将修为不住提升,静思所参悟
到的东西,连我自己都觉得讶异。世人俱称三贤者中以星贤者为最强,可是今日我却敢
说,不但我已经超越卡达尔,便算是胤祯重临大地,我也能独力捍卫人间界,将他的野
心彻底粉碎。”
无比狂妄的话语,换做是其他人口中说出,肯定会被以为是失心疯了,但正因为他是两
千年来人间界的第一人,举世无双的白鹿剑圣,再配合适才的优异战果,这番话就有著
难以动摇的磅砖气势,倘若置身在满是群众的大广场,下方肯定已有无数百姓痛哭流涕
,为著人类守护神的神圣承诺深深感动。
然而,此刻这番说话,不但妮儿听得一头雾水、源五郎阴沉著表情,就连天草四郎也是
状若疯狂的哈哈大笑。
“哈哈……陆老儿,你冰封千年,想不到除了剑法大有长进,连说笑话的本事都比从前
强得多,要与胤缜陛下相提并论,你发梦还嫌早呢!”
彷佛被触及心内的禁忌,天草四郎将怒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扬起长剑,寒声道:“
不用故意说些废话来削减我的战意,我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这等战术对我没用,而我
奉劝你最好收起你那无敌强者的自信,彼此也是同等级数,即使我被压在下风,但关键
时刻仍然是有取你性命的能耐!”
“唔,是指同归於尽的杀著?还是指引动千雷天刑?多半是指後者吧,天草你战斗不靠
自身实力,却指望天降神罚,真是愚不可及。”
陆游道:“以人类之身延命千年,逆天而行,故有千雷天刑之限,但据我翻阅典籍,每
次天刑的能量储备,需要一甲子光阴。上趟天刑距今尚不满半甲子,是不需要顾忌的,
就算有什麽突变,我也早已有备……也罢,若天草你执意如此,就来一试我为了应接天
刑而排设的飞仙剑阵吧。”
“废话!”
天草四郎怒喝一声,随著天心意识运转,本已褪散无踪的云气瞬间又密布起来,如海似
潮一般往前方涌去,闪雷与镇魂音剑并发,要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将他拦截下来。
“故计重施,始终都是耶路撒冷的圣城武学,天草你黔驴技穷,焉能不败?”
陆游淡淡一句,手中凝玉剑亦迎了上去。两柄灌注了强天位力量的神兵正面对撞,散泄
出来的天地元气,猛往八方狂涌而去,气流爆响,数道雷电巨柱在地面上留下了深刻的
裂痕,而当电光劈向北门天关,那受到结界法阵守护、能耐天位力量冲击的城壁,就像
是面粉团一样地软塌下一角。
“不好!”
冲击波越过北门天关结界,笔直扫向正在撤退中的五色旗联合军,妮儿和源五郎连忙奋
力支持起防御气罩,在强大压力下连退数十尺,这才撑过了眼前一关,一双手臂却是酸
软难当,险些连举都举不起来了。
“可恶,你不是说他有心守住北门天关的吗?那刚刚这一下是什麽意思?”
妮儿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双方是敌非友,这次攻击非但有陆游二弟子参与其中,更
连他关门弟子都派了出来,与这边战得如火如荼。在这样的敌我关系之下,身为幕後大
头头的人,却跑出来站在自己这一边,那岂不是荒唐到了极点。
源五郎不答话,心里却是明白,陆游在对於今日之战有相当把握後,已经开始将注意力
移往下方观战的自己与妮儿,所以刻意让这一道冲击波宣泄出来,测试自己与妮儿的实
力。
“果然不简单,什麽都弄得面面俱到,这次出关还真是嚣张啊!”
源五郎有馀裕做这样的感想,但置身於激斗中的天草四郎,却碰上了极度麻烦的处境。

与陆游双剑交击,一轮气劲爆发後,本来想要趁势反攻,但对方运剑极度巧妙,竟能在
激烈互击之後,立刻转刚为柔,以一股柔劲将他整个人拉扯过去。自己虽然立刻变招後
撤,力图反击,但斩出的一剑却如中空气,眼前的形体马上消失了踪影。
“又是同样的把戏,放翁你技止如此了吗?”
长声怒吼,诚然是气势惊人,然而就算对方没有其他技巧,天草四郎无法可破,这却是
很明显的事实,因为不管他怎样运转天心,就是找不到敌人的影子。
天位高手可以凭著自身天心意识,搜索敌人,但是反过来说,也同样可以运转天心,隐
匿自身气息,像陆游这样的高强修为,甚至还能做到隐去身形,令得天草四郎纵然破开
云气,运足目力搜索,却看不见半点异常迹象。
虽说看不见人,但一股熟悉的感觉却泛上心头,那是刚才被数百枚中流剑锥团团包围、
陷身於阵中的不快感受,现下虽然眼睛看不到什麽东西,但既然感应到如此气势,肯定
有不寻常的事。
情知不能再单靠天心意识来辅助判断,天草四郎缓缓抖动手中神兵,使出耶路撒冷绝学
,一阵阵无声的高阶音波,在周身洒下波波涟漪,当敌人攻来,触动音波警戒,他立刻
就能发现、反击。
云气乍动,天草四郎举剑防守,但来势之奇,却远出他意料之外。
“神兵疾疾如律令,皓天正气,斩妖除魔!”
吟唱著东方仙术的特有法咒,一道明晃晃的剑光,陡然倍增了亮度,眨眼间就独射到天
草四郎面前。待要问躲卸劲,已经是慢了一步,惟有举剑硬挡。
砰然巨响声中,天草四郎虎口剧震,右手一阵酸麻,险些就长剑脱手。陆游这一剑的威
力之强,更胜刚刚双剑交击时展露的实力,倘若置身於地面,肯定半个身子会给劈得陷
入地底。
“除了天心意识,就连纯力量也是一样……这恐怕已经是强天位顶峰的力量,距离斋天
位就差顿悟一步了。当日孤峰之战,他因为强行运使飞仙之剑,肉体重创,升到强天位
後,实力就应该无法再进一步,为什麽……为什麽他会变得如此之强了?”
这个念头还没完,汹涌气势却在身後出现,敌人不知怎地已出现在身後,威凌无比的一
剑,当头斩下。
“没那麽容易,陆放翁,我不会输给你的!”
狂吼声中,天草四郎举剑反劈过去,与敌人双剑交击。在彼此剑刀对撞的瞬间,敌劲确
实是存在的,但是当屈居劣势的天草四郎鼓劲反攻过去,应该要成为目标的凝玉剑,连
带使剑的人,一同消失不见。
“哇”的一声,天草四郎再也压不下胸中奔窜真气,大口鲜血狂喷了出来。本来就已经
受了创伤,现在这一下全力施为又用错了真气,劲道使空难泄,登时反伤自身。
“天神行法,神兵疾疾如律令!”
又是一声长吟,剑风伴随著咒语同时压迫至面前,但这一趟已不单单是剑刃。藉著东方
仙术的辅助,陆游已经更进一步将周遭环境与己身力量融会,吸纳过来天地元气的量,
强大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在天草四郎眼中,这再也不是单纯地当头一剑,而是整
个天空一次崩塌下来那样的压迫感。
“可恶!要拚命,大家就来拚吧!”
如同猛狮的愤怒吼声,天草四郎挥剑格挡、反攻,却是立刻被压在下风,虽然吼声似雷
,但却浑然发挥不了什麽作用。连续十馀剑支撑过後,更连镇魂音波、圣光的杀伤效果
都减弱下来,让局面更加不利。
“怎麽会这样?天草老兄好像应付得很辛苦……”观战的妮儿事不关己一般地说出这个
评论。
陆游、天草四郎,对她而言都算不上是友方,但比较起来,她对天草四郎稍有亲近感,
毕竟他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态度亲善,不摆前辈架子,如果不是好武成痴、立场不同
,或许可以是个不错的朋友。但是,想起他当日辣手屠杀平民的样子,又觉得非常憎恶

但不管怎样,自己也没理由会对肯定是死敌的陆游有好感,特别是看到他以压倒性实力
,渐渐获得胜利,想到这可能就是他日自己的下场,心里就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
妮儿的感想,是近乎发牢骚似的评判,但真正看得懂门道的源五郎,却在惊讶於自己的
估计错误。
“真怪,他的个性好像有所改变,如果照本来的那个样子,心胸、气度,是练不到今天
这境界,也想不出这等变化奇招的……”
旁观者清,源五郎已经看清了陆游的奇特战法。像凝玉剑这样的一流神兵,本身也可以
成为极为强力的法器,陆游在早先与天草缠斗时,便以凝玉剑为法器,於周遭空间以剑
气画下无数符咒,而当正式动手,他念动咒语,便与那些符咒相互呼应,组成他的飞仙
剑阵。
虽然不是很了解东方仙术的内容,源五郎无从估算这个剑阵的范围,但从强天位高手的
剑气维持范围来推测,数十里乃至於百里方圆,大概是跑不掉。在这个飞仙剑阵的范围
内,陆游凭著法阵之助,可以吸纳比平时更多的天地元气,转化为力量,还能进一步干
扰对方的吸纳。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是稳操胜券。
这个飞仙剑阵似乎还有别的奇效,因为陆游在这个范围内的身法,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那甚至不能说是快,根本就是凭空消失的瞬间移动,在阵法的辅助下,做到了无迹可寻
的境界,以至於明明是汹涌来势,却在转眼间消失,又出现在敌人身侧,防不胜防。而
当剑阵开始影响敌人的招式,天草四郎的剑音与圣光都被封印起来,逼得他只能以纯力
量作战,大量消耗体力,绝不可能撑得了多久了。
“两个强天位高手决战,本来应该要打上三五天才能分胜负的,可是这样一来,顶多两
个时辰就胜负分晓了。很杰出的战术,但是……是不是因为他不能离开冰窟太久,所以
才这样急於摆平天草呢?”
源五郎沉吟不绝,心中修正自己原先对陆游的刻板印象。
对於历代白鹿洞弟子而言,修练东方仙术可以说是一种邪道,偏离了修身正心的常规过
程,所以虽然不禁止修练,一般课程也会有基础介绍,但师长们都会要求,只有在内力
、剑术修为到达相当境界时,才允许弟子研修东方仙术,而在东方仙术上有相当成就的
仙道士,在白鹿洞内往往也受人白眼,得不到公平待遇。
这些情形陆游全都晓得,在以前,至少在九州大战时期,他就对东方仙术很没有好感,
认为一名真正的剑手没有必要去学习那些旁门左道,而对之不屑一顾.所以,如果照自
己的认识,陆游是没有可能修练东方仙术,也没理由藉由这途径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但是陆游却做到了。此刻他将东方仙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进一步辅助自己的剑威,虽然
说强天位高手本就有以自己意念改变周遭环境的能耐,但是得到咒法辅助,却令他的天
位力量更强,敌人力量大幅度地开始被削弱。
很优秀的武技,但是背後的艰辛恐怕是旁人难以想像。本来是那麽高傲的一个人,居然
会想要藉助他所鄙视的旁门左道,那想必是遇到了武功瓶颈,怎样也无法突破强天位之
下,惮心竭智的结果。只有被逼到了极限,近千年的无奈与怨忿累积,才会让他做出这
样不合自己个性的事。光是为著这份辛苦,就可以理解为何他能将天草四郎打得毫无还
手之力。
“如果仓促间易地而处,恐怕我也讨不了好吧。而且……天草也应该感受到了,如果用
力量换算来看,他此刻的力量,就是强天位顶峰啊……凭著这份力量,陆游可以轻易压
制强天位以下的任何人,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没得打的……”
源五郎心下思索,倘使是自己陷於阵中,该用什麽样的方法来解围。武技方面姑且不论
,陆游在术法运用上仅是半路出家,自己要胜过他应该不难,换言之,只要自己也从反
向施用魔法,破去他构成剑阵的东方仙术就可以了。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起,源五郎马上就被迫放弃,因为陆游显然也想到这个缺失,而特意
补过。
“日月反背,天道不辍,风、火、雷、电,疾!”
陆游高声吟咒,长剑下劈,每一下都伴随著不同效果。狂风、天火、怒雷、紫电,四种
自然元素都随著他剑势而出现,交错攻向敌人。
寻常的仙道士运使东方仙术,通常只能敕令天兵,奉请天神之类,引动范围内的浮游灵
体助阵,但陆游却更进一步,直接牵引天上星体、周遭自然能量来辅助,像这样与天位
力量彻底结合的咒术,想要以法力将之破去,是相当困难的,至少仓卒间绝对不可能。

变幻无常的灵活攻击,令敌人难以防御,这就是陆游恃之克制本代大魔神王的绝技,即
使是三大神剑中剩下的两名联手进攻,他也有自信凭此阵将之挫败。只要置身於这飞仙
剑阵中,他就是一个能主宰一切的神,令得所有敌人只能垂首一败。
乍然现身,但在敌人挺剑抢攻的刹那,整个人消失,在敌人身後出现,狠狠地就是一剑
,连同风火雷电一起斩下。在这样的攻击压力下,天草四郎久守终失,给敌手一剑斩在
背上,拖出一道长长血痕。
天草四郎慢慢也有这样的感觉了。他觉得自己要对抗的,不仅是眼前的对手,而是整个
茫茫天地,彷佛是孤身一人与整个天地为敌,那样的孤单、挫折感,令他有一种将要濒
临崩溃的压力。
“天草!承认吧!你注定要在我之下的.永远都是!”
如果是一般的比武决胜,可能早就支持不住了,但此刻自己心中却有个声音,要自己别
放弃,即使胜不了,也要支持下去,要替长存於心中的某个人讨个公道,绝对不向眼前
这人的丑恶面孔认输!
战意虽然非常坚强,但却对扭转战局没有半点帮助。在陆游的凌厉攻势之下,几乎已经
神智不清的天草四郎,全然没有招架之力,连续几记破肉见骨的斩击,将他斩得浑身是
血,只能勉力支撑。
“去,满嘴讲什麽我们是朋友,动起手来可还真是够义气啊,这个陆老头是不是很喜欢
肢解他的朋友?怪不得他们白鹿洞的人个个阴险下流了。”
对天草四郎较有好感,妮儿忍不住对上空战局大加批评。事实上,随著陆游剑威倍增,
支撑防护气罩的他们,也累得只比天草多一口气,还能这样发出牢骚,确实是人型暴龙
精力旺盛的最佳证明。
“又说两个都是天下三剑,怎麽打起来差那麽多?当初陆老儿该不会就是这样,把天草
给赶回日本的吧?”
“不是的,当初他们两个确实打得不分上下,只不过……”源五郎担忧道:“陆游这些
年来的进境,已经超乎了我们的估计,如果不是受到当年强运飞仙之剑的肉体伤势所累
,现在甚至可能已经突破强天位了。”
“差距这麽大?那他们这一仗,天草不是输定了?”
“输定是一定,但是天草也不是傻瓜,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使用耶路撒冷的最高绝学,
就算是战败,仍然有重创对手的把握。”源五郎叹道:“但陆游也一定已经料到他的打
算,所以才设法在天草轰发绝招之前,尽可能的减低对手体力!”
源五郎的估计并没有错,甚至在上空作战的两个人,心里也非常清楚,将要把一切胜负
分晓的那一击,会在陆游攻击剑势去到最尽的那一刻到来,了结此战。
  
第六章 剑爵落败
  陆游的剑阵威力不住攀升,到後来,云海翻动中更似夹杂著百万剑劲,无边无际地
洒将下来,简直是无从防御。天草四郎的浑身衣衫都已经被染成赤红,喉咙乾得几乎说
不出话来,只有不住喘气的份。看他这副狼狈样,简直就让人难以想像,他数月前曾在
基格鲁,将包括兰斯洛在内的数名天位高手打得抱头鼠窜。
  然而,这样的批评实在太苛责了,因为若是易地而处,当时的兰斯洛等人,绝对不
可能在这剑阵中支撑超过十回合……
  战斗已将近尾声,当天草四郎的周身已经被剑气锁死,陆游亦毫不犹豫地发动最後
一击。
  “天草!无谓抵抗是没用的,你老老实实地给我认输吧!”
  无比锐利的剑气爆发,陆游似乎已经发出了最後一击,这点天草四郎还不是很敢肯
定,因为早先在战局中,他也曾数度有敌人猛招临头的感觉,却又立即惊觉那不过是虚
招,因此,这一次他非常谨慎,将天心意识运转到最高,紧紧盯著周身数尺内的每一处
空间,留意敌人的动向。
  只是,这一次陆游却没有再另行变化,笔直地朝天草四郎冲来,甚至连其馀东方仙
术的风火雷电变化都舍去不用,毫无花巧可言地发出攻击。因为没有变化,因此所有劲
道也分外地集中,远比之前更强大的气势,都在这一击里头迫发出来。
  “哼!想用纯力量来压服我吗?就和你拚命吧!”
  随著决战念头的出现,悦耳圣乐、明洁神光一同自天草四郎身上盛放出来,不受周
遭剑阵封锁的阻碍,直往四面八方狂扫过去,摧云毁物,吞噬著所能触及的一切。
  本来还耗费自身力量,去维护附近环境的陆游,也因为全心全意集中在这最後一击
上,再无力顾及其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封锁这耶路撒冷最高绝学的前奏效果,只能放任
它去狂扫四周。
  “糟糕!”
  “妮儿小姐,天魔怒震,得出全力了。”
  不用源五郎提点,妮儿以天魔怒震长声而啸,试图阻挡天草四郎所释放出的悦耳圣
乐,不让它远远传出去。
  两大绝代高手的最後对击,可苦了竭力支撑防护网的妮儿与源五郎。光只是前奏的
冲击波,就令得本已支持维艰的他们,更形手酸足软,在巨大压力的推挤下,两脚不由
自主地被往後推去,手上更疼得像是两只手腕不是自己的,却仍得苦苦支撑,不能让这
股气劲波及到已渐渐撤退到远处的北门天关守军。
  承受著几个方面狂涌过来的庞大气劲压力,即使是北门天开这样的坚固建筑,也不
可能长久支撑。在冲击波肆虐之下,连同整座结界法阵,北门天关的城壁开始慢慢崩解
、粉碎。
  “圣父、圣子、圣灵,奉彼之圣名,清除一切罪恶……”
  圣洁庄严的气势下,恍惚中,天草四郎彷佛一分为三,每一个都萦绕著白色光华,
就像漂浮在半空的神祗,给人主宰一切的伟大感觉。而当这三道人影重新又归合为一,
耶路撒冷的最强绝学三位一体,便要爆发最强的威力。
  “陆.放.翁!”
  天草四郎重拳轰出,迎著过来的,却是一只同样具有凛冽气势的拳头。在这场决战
的最後一击,陆游赫然放弃了擅长的剑术,而是将所有力量集中,以拳势进行对决。
  三位一体的强横威力不容置疑,当三道人影重归於一,天草四郎就能爆发比平时更
强数倍的杀伤力。然而,不知是三位一体的变化应用,亦或是在陆游强天位顶峰的强大
压力影响之下,天草四郎三神合一的过程,比平时缓慢许多。
  两记拳头正面对撞,轰发出来的气劲,像是海啸掀天,无休无止地朝周遭吞噬而去
,令得首当其冲的北门天关城壁,瞬间就坍塌大半,而百里内的一草一木,在气浪施威
之下,竟开始慢慢地分解。
  “天草,你这样坚持,为的是什麽?你为了什麽而战?”
  天位高手之间的战斗,极为重视彼此的斗志与坚持,当本身的实力发展已经到了上
限,就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支持意志的理由,让自己能够有所突破,激发出比平时更强
的实力,挫败对手。但反过来说,也可以藉由这一点,来打击敌人,当日兰斯洛与白起
的最後决战,便是因为兰斯洛喝破这点,令得失去战意的白起败下阵来,此刻两大高手
短兵相接,陆游同样使用心战,要尽快压下天草四郎。
  “为的是什麽?为的就是要打扁你这糊涂一世的鸟人,再把那笔帐算清之前,怎样
我都不会放弃的!”
  彷佛找到了支持的动力,在疯狂怒喝声中,天草四郎的拳威激增,当第一道身影与
本体结合,爆发出来的气劲,甚至连陆游也险些压之不下。
  “算帐?你为谁算帐?千年往事,你这麽样地执著,有什麽意义吗?”
  “时间过多久都是一样,千年、万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干过的错事,永远
都会有人记得,来向你算这笔帐的!”
  第二道身影与本体结合,天草四郎的拳威再增。这一趟,即使是以陆游之强,也感
觉到明显地吃力,额头上渗出汗珠,提气运劲,将这份拳威牢牢地抵住。
  “我没做错!为了人类的延续与兴盛,牺牲是必要的,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没错,无
愧於天地,更无愧於人!如果一切重来,我仍然会重做一遍!”
  “你、你……我今天就要替小姐把这笔帐算清楚,看看你这人中圣者的良心到底在
哪里!”
  怒喝声中,天草四郎的第三道身影慢慢与本体合一,气劲怒涌,立见能将陆游不住
往後迫退。
  “你为谁算帐?简直荒唐可笑,从头到尾,你始终都是局外人,根本不曾被她放在
眼里,有什麽资格找我算帐?哼,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出关?为何要助雷因斯一臂之力
?”
  不用北门天关这字眼,而是使用雷因斯之名,正是为了给对方某种暗示,果不其然
,天草四郎全身剧震,几个念头在瞬间闪过脑里,心神激荡之下,正自归入体内的第三
道身影,竟然就此溃散消失。
  “是……是小姐她要你来的吗?我……”
  对方没有说话,而回答这一个疑问的,是他积蓄多时,如今摔然轰发出来的汹涌拳
劲,柔柳、长空、中流,三种抵天剑劲赫然都蕴含在这一拳中。豪光耀动,这崩天之拳
轻易溃败不能全功的三位一体,当强天位顶峰的纯粹力量,如海潮决堤似地崩压下来,
已重伤的天草四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哇”的一声,大量鲜血自口中喷发出来,给这记重拳正中胸口,两排骨骼一起碎
断,而在喷出来的鲜血染上敌人白衣之前,天草四郎软垂无力的身体,已被拳劲远远震
飞,在天空洒出一道长长血线,直往东方坠去。
  承受著肉体上的巨大痛苦与耻辱,天草四郎却恍若毫无所觉,泄出口的除了鲜血,
就是止不住的疯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傻瓜!你这超级大傻瓜……哈哈哈哈……”
  笑声里头的疯狂感觉,与早先的花天邪类似,加上同样地满身鲜血,还真要以为那
破空而去的血影就是花天邪。只是,一点非常不同的地方,就是笑声中带著无比悲怆、
凄凉的感觉,让听闻到的人不自禁地开始心痛。
  不过,有幸成为这场惊世决战观众之一的妮儿与源五郎,并没有什麽仔细倾听的馀
裕。两大高手以纯力量比拚所激荡的气劲,岂同寻常,当三位一体的最後增力与陆游强
天位顶峰的力量对撞,海啸似的疯狂气浪,瞬间就吞噬了整个北门天关,将里头以特殊
咒法烧成的建材,连同整个结界法阵,一起在强烈冲击波中产生分解作用,一点一滴,
被化散得彻底消失,再没存在半点残渣。
  “挡、挡不住了!”
  庞大压力直涌过来,妮儿苦心凝聚而成的护网,连稍做抵挡的能力都没有,摧枯拉
朽般,瞬间就被破碎片片。
  无法分心顾及其他,在这生死关头,妮儿和源五郎也只能举起双臂,鼓劲护住全身
,努力在那一阵阵狂飘过来的冲击波之下保住性命。
  “怎……怎麽会这麽强啊?”
  妮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使出了全力,却仍像是怒涛之中的一叶扁舟,被迫得
一直往後退去,脚底虽然想要拿稳身形,但却只是被推得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壕沟,顷
刻间便给狂推数十里,几乎就已经到了撤退队伍的後方,一双手臂更是不住破裂渗血,
胸口也问得喘不过气来,真的是快要完蛋了。
  “不行了……根本不可能接得住的……!不只是我,就连大家都……”
  当体内气空力尽,妮儿奋起最後一点力气,赫然将冲击气劲稍稍推开,但这却也只
是回光返照的表现,因为当最後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全身几乎虚脱的她,双膝一软,就
垂首跪倒在地上。
  察觉到主帅的狼狈模样,不少撤退队伍後方的将兵,连忙掉头来救,可是这并没有
什麽意义,因为当稍受阻挡的气浪,再次怒涌而来,不单是妮儿,就连整支北门天关守
军,都会在这无可抵御的大威力之下,给分解得点滴无存。
  “死定了……这次死定了……可是……咦?”
  生死关头,妮儿忽然有一种奇怪感受。以年纪来说,她仍是个花样少女,但过去多
次生死搏斗,让她已经充分有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经历,过去每一次陷入那样的险境时,
她总是感觉得到,死亡的气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可是,这一次已经怏要完蛋了,她却感觉不到什麽惊险,应该出现的死亡气味,离
自己好远,而且……已经好一阵子了,虽然风声仍在狂啸,前方感受得到强光,但是实
质杀伤力的冲击气浪并没有吞没过来。
  “怎麽了吗?”
  抬头一看,气浪已然卷至前方十尺,但却被某些东西给挡住,再也没法寸进。挡住
那扑天卷地而来的气浪,使之无法越过防线的,是一个人,妮儿勉力睁开眼睛,看著那
解救自己生命的男子。
  起初,她以为是源五郎,但随即发现不对,源五郎不会有那麽伟岸的背影;极富书
生文气的他,也不像眼前那人一样,有著那麽强健的身躯,更何况历经连场激战,伤势
极重的他,决不可能还这麽潇洒自若,单凭一只右手,便自发劲将涌来气浪给拦住。
  “他……这个人是谁啊……”
  妮儿一度觉得疑惑,但很快地,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她认出了眼前的身
影,只是仍不敢相信,短短时间的分别,他会有这样大的进步,而应该身在远方的他,
没有丢下自己不理,及时在最危急的一刻,把自己给拯救了出来,这一刻,妮儿只觉得
喉咙哽咽,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一句话脱口而出。
  “哥!哥哥!”
  彷佛就在等待这样的一声叫唤,兰斯洛在妹妹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转过头来,露出笑
容,左手比了一个得意的胜利手势。
  “傻丫头,辛苦你了,现在好好休息,这里的小场面就交给你老哥我来处理吧!”

  足以摧毁百里内一切物体,迄今仍在不住分解所触及一切的气浪,对兰斯洛来说,
似乎没有带来多大威胁,他仅是平举著右臂,以自身天位力量组成一个气罩,将涌来的
气浪全数遮挡,不能稍越雷池。
  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迎接著长及数里的气浪冲击,他单凭一条右臂,便将之尽
数封锁,看在旁人眼里,简直就像是天神显灵,奇庐降世.“五色旗听令,我命你们带
著你们的主帅,往後再撤出二十里之後,驻扎在那里,这是我给你们的第一道敕令。”

  没有回头,兰斯洛扬声吐气,把自己的命令远远地朝後头传去,送进每一个士兵的
耳里。尽管他的目光没有扫在众人面上,但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威仪感,却深深植入每一
个端视他背影之人的心中。
  “做你们该做的事,有什麽疑问,以後再说,有我在这里,你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去吧!”
  把握住最佳的时机出手,将各方面条件搭配至最佳,此刻漂浮在数十尺之高,单手
拦截住数里汹涌气浪的兰斯洛,在他子民的眼中,就有著天神一般的气势与威严,令他
们热血沸腾地俯首听命,本来已经伤疲交集的身体,彷佛又重新得到了力量,迅速地完
成撤退动作。
  眼前的兄长虽然熟悉,但却又散发著自己全然陌生的神采,妮儿本来还想说些什麽
的,但是被属下合力带走,跟著部队一起後撤。
  “唔,完美的效果啊,我的演技似乎是越来越好了,看来以後如果不当王了,或许
可以考虑一下改行当演艺人员,说不定可以和枫儿同台演出呢,看来我真是……”
  自言自语的闲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先前隐匿自己的气息,在北门天关里头躲了那麽
久,被众高手的激烈对战弄得热血沸腾,现在该是好好闹一下的时候了。
  如果朝东方追过去,要趁这机会干掉天草,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不过,这样子的闹
法,却不合自己的个性。都已经到了这里,如果不去会一会对方的大头头,岂不是太可
惜了吗?
  “已经有所决定了,那麽,最适合这种场面的技巧是……”
  风华刀仍然悬挂腰间,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完全没有动刀的必要。以天魔功为基
础,再配合核融拳的剑拳诀,两者同步催运到顶峰,一种全新的组合技就诞生了。
  “天魔拳剑,给我把眼前的阻碍废物全部破开!”
  左拳一挥,自上斩下,尖锐剑气猛地向前刺剖而去,轻而易举地便将前方气浪斩开
,所有被切开的气浪,像是被剥开的抽子皮,朝两旁宣泄而去。趁著这份空隙,兰斯洛
飞身往前掠去,直迫气劲爆发的最中心。
  一改千年前难分胜负的战局,这一次的交手,剑圣将剑爵彻底挫败。单从外表来看
,在整场决战中,陆游保持著肉体完全不受伤的杰出战果,而将天草四郎败得极为凄惨
,可以说是取得了高度胜利。
  不过,却有一点事情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为了保持肉体的完全无伤,陆游花费了偌
大的苦心,更令得自身真气大量消耗,使他在击败天草四郎之後,为了要让本身气血平
复下来,花费了全然不逊於适才激战所耗费的体力。
  如果再像当初与李煜一战那样,虽然三招内成功击败这徒儿,却在往後的数年中内
伤难愈,那样的话,对於自己的大计就会造成严重阻碍,所以此战最大的难关,乃是在
挫败天草之馀,要保住肉体无伤。
  与旧日故友以这样的形式了结恩怨,其实并非本愿,因为有些事情必须要有所坚持
,所以才非得分个胜负出来,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彼此间的恩怨纠葛,才会紧紧
缠系千年之久。
  往事如烟,自己对於做过的一切,俯仰无愧於天地。当初如果不是这样决定,今日
人间界不会有这样的局面。三贤者中,义兄皇太极只是因为憎恶魔族,这才站在人类这
边,与魔族对战,但是当战争结束,以他的行事作风,反而会变成一个对人间界最危险
的魔头;义弟卡达尔优柔寡断,没有大将之风。若是将人间界的希望放在这两人身上,
恐怕风之大陆早就完蛋了。
  “唔……不过,确实是有些疲惫啊!”
  一声清响,凝玉剑收回鞘中,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忽然察觉到一丝警讯。
  “有人!”
  气息藏匿得极好,自己因为与天草四郎激战,心神不能集中,竟没能发现他的存在
,但现在被适才最後一击造成的气浪逼迫过去,原本隐藏在地底的他,再没法继续躲藏
,被迫现身了。
  “哗啦”一声长响,地面崩裂,一道身影连同一件物体,自地底飞跃出来,朝西方
直掠而去。
  “哦?”看到这偷偷窥看两大高手决战的奸徒,陆游显得相当诧异,因为这人便是
早先中自己一记雷剑,理应当场身亡的石氏家主石崇。虽然浑身赤裸,露出了精壮的身
躯,披头散发地甚是狼狈,但却可以看出来,月贤者那雷霆一剑,对他并没有造成半点
伤势。
  他手上托著一个赤红色的巨大血茧,那是不久前沉入地底的花天邪,在吸纳足够能
量,又得到龙血滋补後,现在正开始变化体质。
  “哈哈哈哈,今日得以目睹剑圣宗师大发神威,扫荡奸邪,实乃石某人毕生荣幸,
精采!精采啊!”
  狂妄的笑声,传人陆游耳里,但是,在将心头的不快付诸行动前,他开始思索著某
些东西。
  石崇的崛起,是源於忽必烈兴兵於武炼的瑾花之乱。以艾尔铁诺皇家密使的身分,
率领奇兵,从後击溃麦地奇家阵线,立下大功,从此平步青云,在皇帝面前倍受宠信。
在艾尔铁诺出现之前,大石国与花字世家曾统治风之大陆西北一带,石崇传给其世家中
人的大地金刚身,正是当日大石王朝的皇家武学,加上他的姓氏,一直有传闻他是大石
王朝後裔,而他也从不否认,曹寿那无能皇帝甚至因此对其待以王侯之礼。
  不过,今日看来,石崇的武功和大石王朝虽是一路,却有些不寻常的变化,而他那
一身幻术邪技,却是与武炼史上唯一的魔法天才,颜龙静儿全然一致。以天位力量为基
础,把颜龙静儿因体力所限而无法施展的绝技,在数百年後的今日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人究竟是什麽来头?他能接自己一剑而不死不伤,一身修为,自己势必要重新评
价。他煽动花天邪,策划这场战争阴谋,肯定知道自己不会与他甘休,即使是这样,他
仍然全无忌惮地实施,究竟是什麽东西让他有恃无恐了?
  想不出个答案,又觉得入耳的笑声极度讨厌,陆游抖剑出手,一道紫电剑光笔直射
了出去,由於和天草激战,紫电剑威较前少了几分,但配合天心意识的高度锁定,便能
要这神秘难测的石氏家主血溅当场。
  剑光狂飘似的射到眼前,乘著怒涌气浪,气势更增,但石崇全然无所畏惧,仅是淡
淡地说了一句,“先生,有劳了。”
  与这话声同时,一道伟岸而巨大的赤红色身影,裂地而出,拦挡在石崇与花夭邪之
前刖。浑身笼罩在一袭红袍之中,就如同当初石崇装扮的黑袍人,看不见头脸面孔,只
露出一双让人感到凶戾气息的眼睛,而从体型来看,这名大汉的身躯非常精壮,彷佛全
身的每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道,使人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强大与威胁性。
  对著那道紫电剑气,大汉不避不闪,长吸一口气,赫然以本身躯体硬接。在那不知
道比大地金刚身强横多少倍的护身真气屏障之下,紫电剑气寸寸碎断,再没有半分威胁
性。
  “是你!”
  比起没能察觉这人的存在,这人的身分似乎让陆游更为吃惊。只是,不待月贤者再
有动作,这汉子一挥袖袍,在魔力波动下,他与石崇、血茧便在大气中慢慢地淡褪了身
影。
  而在消逝之前,他投来一个具有高度挑衅的目光,就像是在传递著某些讯息。
  “不管你陆放翁有多大的进步,在与我一决之前,你的第一毫无意义!而在我之前
,你和你软弱的剑招,都只会被我像这样地一一粉碎!”
  狂妄而嚣张的讯息,陆游就完全可以明白,从他刚刚展露的气势来看,肯定是一个
比天草四郎更难应付的敌手,自己虽然不认为会输,但是若想要无伤败敌,恐怕是做不
到了。
  “多尔衮吗……还是一样毫无品味的名字啊……”
  不知道石崇是怎样与他搭上了线,但若这两人联成一气,往後想要对付石崇就难了
,艾尔铁诺从此多事矣……
  方自思索,忽然又感到一股气息逼近。与刚才的多尔衮类似,只是没有那样的凶戾
气势,却是更加地飞扬、跋扈,嚣张得让人讨厌。
  同样也是一道紫电剑气挥斩过去,这一次,由於距离拉近,已经可以看到来人的身
影。
  迎著凛冽电剑,来人并未胆大到强行以肉体硬接,但是却也没有闪躲的意思,而是
在紫电剑气将要及身之前,扬起右臂,一拳直直地捶打在剑气之上,以一个再巧妙也不
过的著力点,击打剑脊力弱处,将剑气粉碎。
  精采的一招,虽然没有适才多尔衮强接剑气的霸道,却是显得更为举重若轻,挥洒
自在。
  “是陆游师叔吧?我对您久仰了……”
  接下剑气,来人翻身而降,却没有停在陆游对面而是站在比他更高数尺的地方,往
下俯视著这位无双剑圣。虽然恭谨地拱手施礼,但是看在旁人眼里,却只是更让人感受
到他的狂妄与无礼。
  “唔,是兰斯洛世侄吗?新任雷因斯王,千里迢迢专程来拜,师叔可不敢当啊。”

风姿正传(卷二十一)第七章─重回稷下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三月 雷因斯 北门天关
  如果换个场景,这或许会是全然不同的景象。在白鹿洞的迎宾馆,身穿礼袍的兰
斯洛,对师叔陆游相当恭谨地说着尊敬话语,陆游也会以身为长辈应有的礼仪,抚须
微笑地接待这师侄。
  不过由于双方立场的差别,使得他们虽然是初次见面,彼此就已经有了恩怨,更
由于这些恩怨,使得他们立刻就陷入了对峙状态。
  而打从见面开始,陆游就讨厌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但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身上更散发出一种气势,让陆游感到极度不快。
  这种气势似曾相识,那是在两千年前的九州大战,绝崖孤峰之上,那个以一人之
力,压得在场高手抬不起头来的绝代霸主,就是散发这样的气势,但和他比起来,兰
斯洛的感觉更要飞扬跋扈得多,刺激着陆游的感官,提醒他当日的耻辱。
  面对兰斯洛狂妄的态度,陆游淡淡的一句反击,更显得辛辣,只是兰斯洛却像是
感觉不到里头的讽刺,微微耸耸肩,将位置降到与师叔对等,拱手说道:‘师叔如果
已经尽兴,便恕小侄不送了,这里现在给闹成这样,收拾起来要花不少功夫,真是累
人啊。’
  没有邀战,兰斯洛似是下了逐客令,但是态度上却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与他之
前的嚣张态度不符,亦令陆游有些意外,如果照自己原先对这人的了解,加上他现身
时的狂妄,应该是立刻就要与自己动手的,但是……
  陆游否定了对方是打算耍些小技俩,伺机偷袭的可能。也许不是每名弟子都继承
到师父的作风,但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却无疑地与义兄皇太极有同样的气势,这样的
人,不会在没有必要的情形下,作些有辱自身人格的事。
  ‘确实是让我很讶异,你和我之前听闻的,好像有所不同。’陆游淡然道:‘我
和天草四郎剧斗方了,你难道不会想要趁机下手吗?攻敌之弱,这是兵学正道。’
  ‘哈,剑圣师叔,不是只有您才会让人惊讶的。’兰斯洛道:‘趁您与天草四郎
激战之后,以车轮战继续战您,这确实是个很大诱惑,不过这种胜算不够十拿九稳的
事,我不想做,如果我真的要战您,就会挑一个您体力更弱的时候,与我妹妹、兄弟
,和所有手下一起动手。以现在来说,我这边的人太少了……’
  坦荡荡地表示了自己的想法,反而让对方感到无隙可趁。陆游若有所思地看了看
兰斯洛的身后,那里有另一个他看不透的人,正漂浮于该处。
  彼此都没有什么友好握手的打算,既然不打算开战,那么在此说什么都是多余,
陆游与天草的激战,委实令他大损元气,当确认没有战斗必要后,整个身形化作一道
虹光,直飞向艾尔铁诺去了。
  ‘嘿,白鹿洞武学,看来果然是有些门道,现在可能还胜不过他。这两个老家伙
真是精力旺盛,北门天关现在给夷为平地,白鹿洞不知道会不会赔偿建筑费呢?不过
……也好啦,至少还是有人从中得到了好处啊。’
  自言自语的兰斯洛,转头向后方说道:‘不是吗?老三,你多少应该感谢我一下
吧,如果我刚才不出手,你就要负责接下冲击力道,这样一来,你一直努力隐藏的东
西,不就要败露了吗?我这样做,很够义气吧。’
  源五郎并没有答话,而是很专心地看着前方笑嘻嘻的义兄,用尽他所有的天心意
识去探查、估量,看看这历经雷因斯激烈内战的他,究竟获得了多少提升。
  看不出来,源五郎的神情转为慎重,因为他非但无法肯定兰斯洛有多少进步,甚
至不太能将他和自己过去熟知的那人画上等号。
  ‘你……一开始就已经来了吗?’
  ‘这么明显的事,用得着多问吗?一开始是说不上啦,但是大概比天草晚一步吧
。’兰斯洛笑着一把拍上源五郎肩头,道:‘被那个蜥蜴女整成这副狼狈样,太难看
了吧,你和我不同,没有乙太不灭体的人,别随便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
  印证了心头的猜想,源五郎并没有觉得好过。倘使是以前的兰斯洛,一向是冲在
所有人之前,锐身赴难;更何况大仇家紫钰、天草四郎连接出现,他更没有理由袖手
一旁。可是这些事现在都发生了,而放任重伤的天草四郎离去,一副满不在乎模样的
兰斯洛,给源五郎一种怪异莫名的感觉。
  ‘别多想了,回稷下之后,我会回答你的疑惑,那时候该回答的事,就等那时候
再说吧。’
  没给源五郎追问的机会,兰斯洛已经飘身而去,几下子就消失在天空另一端。
  源五郎所疑惑的问题,同样也出现在妮儿心里,当她在整支部队的护送下,缓缓
移动,心里也忽然想到,兄长会出现得这样凑巧,会不会早就来到战场附近,监看着
一切?
  即使妮儿心中再怎么袒护兄长,当察觉到这个可能,她也没法沉得住气,不过,
兰斯洛同样不给她发问的机会,在降落确认妹妹的伤势无碍后,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微笑道:‘早点把伤养好,你和老三没回来之前,我不会举行登基典礼的。’
  不等妮儿有所回应,兰斯洛再次纵身而去,让妮儿把满腹的话吞下去,心里的困
惑却是有增无减。
  在这样的情形下,被称为‘北门天关第一次会战’的战役,宣告结束了,无论是
艾尔铁诺或雷因斯,都受到极大创伤,只是,和雷因斯相比,艾尔铁诺一方的参战者
,几乎可以用‘全灭’一词来概括一切。
  所有参战的花家子弟兵,九成九都阵亡在那邪恶法阵之中,至于其余的白鹿洞部
队、石家金刚堂的兽人战队,全都死得一个不剩,连尸体都找不着。参战高手方面,
除了郝可莲全身而退外,花残缺战死,紫钰下落不明,对于白鹿洞可说是极重大的损
失。造成这局面的花天邪,随着石崇一同遁去无踪,一时间下落不明。
  雷因斯方面,死伤人数不足一千,这或许可以充分说明五色旗的强悍与知所进退
。硬体方面,整座北门天关被移为平地,数月来的辛苦工事全部白费了,重建想必要
花相当时间与金钱,不过,艾尔铁诺方面想要重振攻势,却肯定不是数月之内所能做
到。
  妮儿、源五郎在战斗中受的伤都不轻,要能够正式行动,都得要休息个几天。他
们接到的命令,是将军队留在此地,预备重建北门天关,所有事务由白千浪副统领暂
代,身为主帅的他们,则在可以行动后,立即赶回稷下,参加将举行的即位典礼。
  即使不用兰斯洛的命令,妮儿与源五郎也急着赶回稷下去,把心里头的疑惑对那
边问清楚,只不过在源五郎的伤势稳定之前,他们暂时无法成行,为此,一向脾气暴
躁的妮儿,心中老大不悦,只是用自身的理性压制下来,没有对人发作而已。
  这个问题既然一时无解,趁着源五郎养伤的机会,妮儿也追问他一些有关本次战
役的困惑处。
  ‘没想到陆老头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居然比传说中更厉害。’比起其他的发
现,这个事实最令妮儿感到沮丧。‘天草当年也是这个样子战败,然后被赶出海外的
吗?’
  ‘不……我想不是。大家一直有个误解,以为天草是被陆游所败,赶出大陆,久
居海外。’源五郎道:‘其实天草四郎本来就是海外日本的岛民,并非大陆人士,他
少年时渡海而来,在耶路撒冷拜师学艺,九州战后对于风之大陆上已经没有值得眷恋
的人事,就算没有人赶,他也会回归故乡的。’
  ‘这么扯?那他当初和陆老儿的一战……’
  ‘你自己不也听到了吗?陆游自己承认,当初那一战,两人并没有分出胜负,而
是一起苦战到气空力尽,挥拳互殴。原本在那一战之后,天草四郎就要归返日本,所
以在战到脱力之后,他发下狠话,除非陆游以白鹿洞最隆重的礼仪迎接他回来,否则
他从此不履风之大陆。’
  源五郎摇头苦笑道:‘当时白鹿洞最隆重的礼仪,是鸣放一种叫做青天花炮的礼
炮,陆游回去之后,立刻下令销毁所有青天花炮,亦不许技师再行重造,让白鹿洞隆
重礼炮永不重现。’
  ‘这……我该说陆老头子很卑鄙吗?但是,感觉起来,又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妮儿道:‘怎么天草就那么死脑筋啊?人家把青天花炮销毁,他就死待在日本,再也
不回来风之大陆,这样也太蠢了吧。’
  ‘天草除了比武,对其他的物欲并没有太多要求,不再回到风之大陆,也只是他
自己不想回来而已,可笑那花天邪还以为自己立了大功,可以以此要胁天草帮他做事
,真是个搞不清楚现实状况的家伙。’
  源五郎叹道:‘其实,在旧世代的众多高手中,天草与陆游当年曾经是朋友,而
且是十分意气相投的好朋友,天草重履风之大陆后,没有立刻杀上白鹿洞,多半就是
惦着几分故人之情;也因此,陆游不肯立刻对天草开战,他们双方……’
  ‘我不懂。’妮儿问道:‘如果真的是好朋友,那他们为什么又要打起来呢?直
接说话把事情讲开不就行了吗?你看他们刚才的样子,天草根本是为了找理由开战,
这才打起来的。’
  ‘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天草四郎宁愿渡海回国,也不
愿、不耻与这朋友共居于同一块土地上……’说到这里,源五郎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凝
重,苦笑低语道:‘只是……我是没有资格说不耻这种话的。’
  ‘说什么鬼话,小五你根本不用操这种心啊。’看出了身边男人的面色异常,妮
儿适时地给予了鼓励。她用手肘快速地撞了源五郎一下,笑道:‘别把自己说得像是
坏人一样,你才不像陆老头那样的伪君子,正气凛然地说着虚伪的话。我相信你,像
你这样的人,不会做出什么坏事的。’
  对于妮儿近乎无理的盲目袒护,源五郎哑然失笑。
  ‘不……其实陆游他并没有作什么坏事,用伪君子三个字形容他,并不合适,只
不过他太坚持某些信念,并且愿意为了这些信念去牺牲一切,因此造成了许多遗憾,
但如果你去问他,他绝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事实上,他是否真的错了,这也很难说
啊……’
  源五郎的声音里,有着沉重的感慨,这点妮儿并不喜欢,因为这不是她所熟识的
源五郎。
  ‘对了,为什么陆游会忽然出现在北门天关,又站在支持我们的立场呢?’
  ‘大概是受了某个人的请托吧。’源五郎道:‘不顾自己与白鹿洞的立场,他这
样做,会使白鹿洞在艾尔铁诺的处境极为尴尬,对于他自己也相当不利……真是的,
现在才这样做,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吗?’
  ‘又在说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了?’妮儿道:‘你所谓的那个人是指谁啊?告诉
我好不好?’
  ‘这个啊……是秘密唷。’源五郎笑道:‘妮儿小姐还年轻,知道那么多已经过
去的陈年往事,对你不太好,等你应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可恶,又装什么神秘兮兮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知道源五郎不会松口,妮儿一记肘子就打在他左侧,在这样的笑闹气氛中,一份
说不出的忧虑,却悄悄袭上了他们的心头。
  在稷下待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那里的气氛,却已让他们有一种家乡的感觉,在北
门天关把守时,一直想找机会回稷下休息个一段时间,现在这份休假终于到来,但是
在稷下等待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与妮儿、源五郎不同,有一个人是完全不用为自己未来多做着想的,对他来说,
只要能充分地享受现在这一刻,那就足够了。
  ‘有雪,老四……看到你,我实在太感动了。’
  ‘兰斯洛老大,我也是一样,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
  在酒吧里头,两个许久未曾见面的义兄弟紧紧相拥,险些流下了离别之泪,这场
面令得现场气氛极为高昂,众人欢呼鼓舞,狂开酒坛庆祝。
  之前兰斯洛悄悄离开稷下,只身赶去北门天关赴援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回来时也不曾大肆声张,所以众人都不知道,已经多日不见人影的亲王殿下,是赶
去了北门天关战场。
  兰斯洛也并未对此多做解释,对他而言,适当地出风头是不错的,但是也应该把
一定的戏份交由别人扮演,一个人抢尽所有光彩的独角戏,并不是统驭国政的良策。
  回到稷下之后,还来不及回象牙白塔与妻子叙话,他便赶来酒店街,找到有雪,
痛快地先喝一场。对这名帮助自己许多的义弟,他自觉有义务要给予回报,感谢他始
终对自己支持有加。
  另一方面,自己也需要这样的形象。大舅子白起无疑是睿智绝顶,算无遗策,但
是一个人的个性,注定了他的命运,有些事情他即使知道这样做会比较好,却会受到
个性限制,令他不屑去做,以致成就有限。自己继承了他的智慧,却没有必要连那死
脾气也一起学过来。
  在娱乐的同时,尽量地去疯去闹,给人平易亲近的印象,人们往往喜欢这样的统
治者,不然吟游诗人口中的故事,也不会尽是一些伟大君主微服出巡的轶事。连休闲
生活都要顾到塑造形象,想想还真是很烦,不过,倘使这样能帮自己的统治工作进行
顺利,那么这就是统治者的义务,只有叹气去做了。
  ‘老大,你都不知道,我被那个鬼婆折磨得有多辛苦,她、她真是没人性的,那
段时间里头……’
  有雪叙述着那段误入歧途的日子。拜在华扁鹊门下,那简直是生不如死,虽然说
对方绝不藏私,所有笔记心得、练治过程都任由观看,但也不会主动去教些什么,一
切都由有雪自观自学,每日考核。
  华扁鹊的考验,当然不会放水,一但考核不过,她所使用的处罚,一些不会损及
身体,却强烈刺激触觉的魔虫,或痒或疼,都可以将一个彪形大汉整得在地上哭爹叫
娘,更别说本来就意志不坚的雪特人了。
  这些还好,有雪最怕面对的问题,就是要以鬼医亲传弟子的身分,出去搜集实验
样本;或是帮著作一些不为人知的缺德生体实验。假借免费义诊的名义,抽取病患的
血液样本,或是将一些刚刚调配完成的试验药物,充当防治疫苗,注入患者体内。
  一但东窗事发,愤怒的村民在后头追打,华扁鹊天位力量一运,立刻就破空飞走
,令苦主追赶不上,但有雪可就辛苦了,人矮腿短跑得慢,只要给村民追上,立刻就
是扁担木棍的一顿狠打,如果不是华扁鹊掉过头来救援,早就给人活活打死了。
  反正师父是医生,住处药物多得是,回去之后自己上药,还得当心别拿错药罐,
否则一下涂错,见血封喉,死得比什么都要快。
  不过,华扁鹊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回来施以援手,多数时候还是得靠雪特人的土制
火药、烟雾弹来脱险。慢慢地,华扁鹊丢来一些大雪山的轻功秘诀,逼有雪锻炼,而
为了保命,他真个是废寝忘食地苦练。
  ‘老大,你绝对想不到,我那时候有多辛苦,只要脚下慢一步,立刻就会被什么
镰刀木棍的打破脑袋,好恐怖啊……’
  ‘嗯,如果是我知道的那个臭巫婆,我很能理解你的遭遇。’
  ‘我有时候甚至常常觉得,每天都像那样在生死之间徘徊,早晚有一天我就会像
你们一样进到天位,变成他妈的超级雪特人……’
  有雪自然也试着偷跑,但在华扁鹊的黑魔法监控下,却是逃跑无门,至于求情,
华扁鹊淡淡的一句‘我六岁的时候,过的也是这种生活,我能活下来,你没理由不行
’,就把有雪的哭诉给打断。
  在这样的情形下,非生即死,有雪想不进步也难,虽然说因为时日尚短,学不到
师父在黑魔法上的高深造诣,但轻功却大有长进,各种毒物的使用更是大有心得,如
果凭这样的修为去闯荡江湖,尽管不能称霸一方,却是可以当一个杰出的采花淫贼。
  ‘我以前曾经因为想要当淫贼,试着拜师练轻功的,结果没想到最后是因为要保
命,结果才把轻功练成,老大啊,我实在是……’
  ‘够了,你别说了。’
  兰斯洛重重地拍在有雪的肩头,仿佛大受感动一样,险些就要热泪盈眶似的重重
叹了口气。
  ‘是我的不好,居然让你置身于这样的危险,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了,为了重重地
补偿你,我决定……’
  ‘这实在是太好了,既然老大你也这么说,那就麻烦先给我个十万八万金币,补
偿一下我的身心损……’
  ‘不,区区金钱,怎么能够表示我们兄弟间的道义呢?’兰斯洛笑道:‘我决定
把我的荣华富贵与你共享。’
  看着义兄的笑容,有雪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兰斯洛的承诺,应该是绝对不
会有问题的,但是,这个笑容却不知为什么,让他想起了过往无数次对自己开出美丽
诱惑,然后让自己跌入无底深渊的源五郎。
  兰斯洛的这份承诺,以实际情形表示出来,那是在隔天早上的事。来自雷因斯最
高掌权者的正式公文,在传达各行政单位之前,已先在各大报章上以头条刊登,至于
收到命令的两个当事人,则几乎无法以言语表示出他们的震惊。
  ‘左、左、左大丞相?!’犹自宿醉未醒的雪特人,吓得从他那张小床上摔跌下
来,没法相信自己竟然获封这个在行政体系上,仅次于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要职。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稷下城里的另一个人身上,当时的他,正与三名发色、肤
色各自不相同的美丽歌妓熟睡方酣,听到这消息之后,整个人睡意全消,连再多睡一
会儿的打算都被迫取消。
  ‘拿·匿·果·咧?’震惊得甚至用异国语言脱口而出,白无忌瞪着刚刚收到的
那份情报,九成惊讶与一成愤怒同时由口中宣泄出来。
  ‘右大丞相?这算什么小小的官职?那只猴子对大小的定义是怎么看的?脑子有
问题也就算了,这又是怎么回事?要我在那个雪特人手底下办事?他到底在想什么东
西啊?’
  一反当初小小官职的约定,兰斯洛对于这位已经承诺辅佐政事的二舅子,授以右
大丞相的高官。就行政体制而言,皇帝之下设立丞相来作为副手,左高于右,以白无
忌的才干、政治资源,任职丞相并没有什么好奇怪,但是让一名雪特人身居要职,这
非但是雷因斯史上所未有,简直是开风之大陆未有之奇闻。
  ‘有雪是我的义弟,以身分来说,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怎么会是卑贱之人呢?他
在我遇险之时,曾经多次不顾自身地救我性命,为了酬报这分恩情,为了表扬这份义
勇,让他任职这样的位置,我觉得并无不妥。’
  由于帝王一直以来重视道义的形象,这个人事命令显得很正常,不过,这个理由
并不足以说服所有人,特别是雷因斯的官僚系统,怎么可能接受雪特人任职丞相的事
实?
  关于这一点,兰斯洛当然已经有了解释。
  在皇家图书馆的大厅,身穿便服,手里拿著书卷的亲王殿下,会见了各方代表。
  ‘现在的雷因斯,正是求新求变的关键时刻,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大家还拘泥
于种族歧见吗?’
  一反先前的情势,种族歧见现在是雷因斯最忌讳的话题了,一但被这大帽子扣上
,就与罪大恶极画上等号,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不,殿下,您的意思我们能明白,但就算唯才是举,破除种族歧见陋习,可是
那个雪特人的才干……’
  放下手中书本,兰斯洛笑道:‘我书念得不多,不过,前几天刚刚在这里读到了
一个买千里马骨的故事。现在也是同样道理吧,如果连雪特人都能当上左大丞相,其
他更有才能的人又怎么会不来呢?这就是为了把我们雷因斯重视贤才的心意,让全风
之大陆都知道的良策啊。’
  当这篇报导以专题的形式刊出,兰斯洛的声望随之水涨船高,人人都赞叹于亲王
殿下的睿智,人事任命的风波也因而平息下来。至于制造出这一切事端的当事人,则
是有些体会到妻子当年的心情,独自在家中冷笑着看完了所有的报导。
  ‘这样做其实很有问题,如果真是要仿效千里马骨的故事,这样就错了。’
  在象牙白塔最高级的疗养室里,小草一手拿着苹果,对着身前的姊妹叹气。
  所谓千里马骨的故事,是指古时一名大臣奉国王之命,外出采购千里马,当他好
不容易寻到千里马时,良马已死,徒剩一堆枯骨,但大臣仍然花千金将马骨购回,用
的理由就是‘当天下都知道我购买马骨尚且肯花千金,还怕真正的千里马不来吗’。
  ‘倘使真是要使用这样的策略,封给有雪的位置,就该是一个职位虽高,但不是
最高,而且没有什么实权的显赫官职,这样才算是对优秀人才虚位以待,像这样直接
封他为丞相,堵死了最高的官职,只会使人才观望不前啊。’
  ‘嗯,您说得是,那么,您是觉得兰斯洛大人的思虑不够周全,以致有此疏失吗
?’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这样判断,但现在我不敢这样低估他。’小草道:‘他
……应该是很明白这结果的,而坚持这么做的理由,其中之一,是为了嘲讽雷因斯人
吧,让原本没有社会地位的雪特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对于雷因斯人来说,该
是一种很大的讽刺。’
  ‘就让兰斯洛大人放纵一下吧,坐在至尊之位,压力也是很大的,小姐你以前不
也是常常作一些让大家匪夷所思的事吗?’枫儿微笑道:‘有雪大人虽然身居高位,
但我想实际政事是不会由他经手,往后多半还是无忌二公子和小姐你在劳累吧。’
  ‘真的是这样那就好……’小草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她预料得没错,有
雪这个左大丞相非但不会不管政事,反而会有连串荒谬命令从他手里不停地发出来,
由于他身为左大丞相,届时连二哥都无法反对这些命令,而有雪自己想必也会觉得很
无奈吧,因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签了那些公文……
  ‘姊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在枫儿面前,小草从来就不用掩饰些什么,毫无保留地表示出自己的忧虑。感受
到她的不安,枫儿很希望能帮她作些什么,不过……
  ‘小姐,就算我想帮你做点事情,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做不到啊!’
  枫儿苦笑着这么说。以她目前的处境,确实也只能这样苦笑了。躺在病床上,身
上绑满了绷带,当伤势已经痊愈八成之后,这些绷带的作用,就变成限制行动,更别
说体内十多处被天魔劲封住的穴位,让她提不起半点力量,只能被迫待在病床上,穿
上宽松的洁白睡袍,看着隔日更换的花束、绘画,每天过着读书、听音乐的静养生活
,享受许久未有的悠闲时光。
  ‘这……我也没办法啊,姊姊你……你就多享受一段时间啰。’
  小草实在是很想笑,特别是看到枫儿一脸无奈的表情,实在是很想跑出门去狂笑
。认真的说,枫儿姊姊长年为自己出生入死,就连登台演唱时,都为了自己拼命赚钱
,从没半刻停歇,自己一直想让她找个机会好好休息,但她却从不答应,像现在这样
,未尝不是好事,只不过……像老公那样的蛮横做法,自己还真是作不出来呢。
第8章迎接黎明 
当日,在战完白起、广场演讲完毕后,回到象牙白塔的兰斯洛,碰到了被医师群
围住,正准备上药疗伤的枫儿,不由分说就猝施袭击,连续几记神速点穴,让枫儿完
全失去行动能力,体内力量被封锁,就连魔化体质的快速新陈代谢效果,都在天魔功
的奇异手法影响之下,大幅度地慢了下来。
  ‘所谓的魔化效果,其实不是件好事,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让肉体痊愈,次数多
了,对肉体反而有不好的影响,负担也会越来越大,这点你自己多少也感觉到了吧?
为什么从来不说呢?真是个傻大姊。’
  用爽朗的微笑,兰斯洛抱起不知所措的佳人,来到象牙白塔的疗养室,将人安顿
好之后,下达了他的指令。
  ‘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我代替我老婆下令,你从现在开始放假,不得自动销
假,不可以到处乱跑。记得啰,刚才是你答应我,可以任我为所欲为的喔,现在要反
悔可来不及了。’
  说完这些话的兰斯洛,发出了一阵嚣张的大笑,迳自离开了疗养室。在出门的那
一刹那,他便立即转换了表情,收敛起所有笑容,换上另一副思考中的严肃表情,预
备赶往北门天关。在与白起决战中得到大幅提升的他,已经清楚感受到北门天关那里
的危机,为了不让妹妹、义弟受到不可弥补的伤害,他必须要立刻动身过去。
  对于这样的强迫休养,枫儿自然老大不愿,而在非己所愿的情形下失去护身力量
,更有一种难言的害怕与担忧,悄悄地在心房萌芽。
  小草在不久后闻讯赶来,见到被绷带裹成木乃伊似的枫儿,斜斜倚靠在床头,手
脚动弹不得,连哑穴都给封住,一个人独自生着闷气。见到这一幕的小草,先是极为
震惊,跟着就立刻冲出门去,捧腹狂笑。
  兰斯洛的好意,两个女人都可以理解,不过,有必要用这种形式来表现吗?但把
话说回来,要是不用这种方式表现,枫儿的倔强个性会接受吗?
  谁都无法否认,兰斯洛正在改变,如今的他,与刚入雷因斯时判若两人,但是这
样的改变,却又令她们有种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熟悉。不约而同地,两女思绪都飞到战
前的那一夜,兰斯洛吹着草笛的那个晚上,那时……
  ‘小姐,你让我离开这里好吗?外面应该还有很多事是我能做的,我不想一个人
躲在这里偷懒,我再不出去,青楼那边可能要急得跳脚了……’很罕见地,枫儿面上
有了一层红晕,‘而且……兰斯洛大人的态度好像有些、有些……嗯,我继续留在这
里的话,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的。’
  ‘这可不行喔,你平常那么辛苦,现在不好好让你休息一下,我心里会很过意不
去的。’小草凑近枫儿耳边,悄声笑道:‘而且……要是我就这样把姊姊你给放了,
我会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没心没肝的恶毒妒妇呢!’说完眨眨眼睛,又是一阵乐不可支
的大笑,这个笑话之所以好笑,有一半就是建立在对方严肃的个性上。
  ‘小姐!’
  急惶的声音,一直冷清自若的她,这次真的是心乱了,如果连唯一可以询问的人
都是这种态度,自己要怎么样去把握心中应有的那把尺呢?
  ‘你真的觉得……真的觉得……这样子好吗?’
  枫儿焦急、不安的理由,小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了?一个是挚爱的丈夫,一个是
与自己最亲匿的女性,他们两人每个眼神、每个动作,自己都看得出他们的心意,现
在当问题已没法再逃避,她必须以一个妹妹,而非是妻子的身分,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个问题……我答不出来了,姊姊。’
  仍在把玩手中的苹果,当面上表情渐渐转为慎重,小草柔美的声音也低沉了起来

  ‘你觉得……什么样子对我们才是最好呢?’
  即位登基的大典,定在四月一日举行,对于这个颇具另类意义的日子,当事人并
不以为意,笑着说:‘无所谓的,我本来就是一个笨蛋,往后也还要承蒙大家多多照
顾,在这日子登基是适得其所啊。’
  在北门天关防卫战立下大功的妮儿、源五郎,在万人空巷的盛大欢迎中重回稷下
城,则是三月底的事。百姓们对这两位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给予了无上光荣的欢呼
仪式,即将脱离亲王身份的兰斯洛,亲自到城外迎接。
  先前派往北门天关参军的年轻贵族们,也在战争结束后得到假期,一同回到稷下
城来,面对无数挥舞的旗海与欢呼声,他们有着获得成长的充实感,不少人更直接在
马上泣不成声。
  为了庆祝新王即位、北门天关大捷,稷下举行了长达一个月的各式活动,人们在
各处酒馆、歌楼中,畅饮由皇家补助的美酒,赞叹新王的睿智神武,国家中兴有望。
  文武官员也是不得安闲,即将挑起整个行政体制的他们,开始作着各种准备,要
让新政府在最短时间内上轨道,同时配合将要展开的大小改革。
  扣除已经名存实亡的花家、壁垒分明的石家,风之大陆上的各大强权,全部遣使
来贺,东方世家家主甚至亲身来到稷下,这点为新政权添上了极大的殊荣,虽然说…
…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自从上趟来到稷下后,这位东方家主便一直在稷下的花街柳巷
中鬼混,不曾回到自己的领地过。
  兰斯洛款待各方来客,大大小小的庆祝活动,把稷下城的气氛带到高潮,已经许
久未曾有过的热闹,确实能抚慰因为战争而陷入低潮的人心。这点兰斯洛也知道,所
以在以正经表情接待完使者、官员后,他彻底放开自己,毫无架子地在街上与民同乐

  象牙白塔内张灯结彩,为典礼作各种的准备,除了帝王的登基典礼,还有一些授
印、封爵的仪式,也会在同一天举行,即使是千年古国雷因斯,礼部人员对这些礼仪
的举办驾轻就熟,也仍是闹了个手忙脚乱,特别是,兰斯洛为了能拉近与民众的关系
,决定部分开放象牙白塔,提供参观活动,听到这一点的随侍人员都惊得愣住了。
  ‘亲、亲王殿下,这个点子是很好啦,可是要开放象牙白塔,里头的安全问题…
…’
  ‘我们好歹也是魔法王国,如果民众有涂鸦、随地便溺的行为,要清扫应该不至
于太困难,就算他们有本事把象牙白塔给拆了,再重建一座不就好了?反正又不用花
钱……’兰斯洛笑道:‘至于我的人身安全,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有能力只身潜入此
地来行刺我的人,你们也防不了的。’
  和这些行政琐事相比,真正令兰斯洛慎重以待的,是如何安抚部下的人心。自北
门天关归来的年轻贵族们,思虑并不够深沉,用几场英雄式的庆祝与演说,连催眠仪
式都可以省掉,就可以让他们感激涕淋,发誓愿意在新任帝王的麾下,建立大雷因斯
的荣光。不过,他们的两名主帅就没有那么好摆平了。
  听说在即位典礼之后,兄长有意西征,与艾尔铁诺争雄,妮儿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看。
  ‘北门天关的这场大战,重重挫伤了敌人实力,折损两名天位高手,现在对我们
来说,是很好的机会,我认为我们应该把握。东方家、武炼也都支持我们,只要把主
力直逼艾尔铁诺就行了。’
  兄长的这个论调,少女并无法认同。她之所以死守北门天关,是因为要阻止敌国
侵略,却不喜欢主动进攻,自己当个侵略者。北门天关的一场大战,数十万生命的无
辜消逝,让她对战争深有感慨,而亲眼见到基格鲁民众厌恶战争的情状,她便更加不
愿轻启战端。
‘我认为,我们在军队里头的主要意义,是保卫家园,并不是去当个侵略者,如
果我们攻打过去,这种做法和艾尔铁诺有什么两样呢?’
  兰斯洛点点头,道:‘嗯……你的意思我大概懂,可是……五十六啊,在兵学上
,进攻也是一种很好的防卫喔。把主要战场拉离开我们境内,战祸就不会波及雷因斯
了,再说,内战已经结束,对长老们的约束也已经取消,凭你和老三的天位力量,要
赢得胜利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哥,虽然我们有天位力量,能做到很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可是,就因为这样
,我们应该更加谨慎地使用力量,别给一般百姓添麻烦,像这样子的进攻,不管是使
用什么形式,都会伤害到艾尔铁诺那边的人民,他们一定也很不愿意见到战争的,为
什么我们要……’
  ‘丫头,我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会这么说?’平静得诡异的声音中,妮儿感觉得
到,兄长似乎正在压抑着怒气,这点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兄长几乎是从不曾对她
发过脾气的。
  ‘枯耳山的事情……到现在有多久了?’
  落寞的声音,听在妮儿耳里,却仿佛是半空中响起了一个炸雷,脑里更是轰然一
响。
  ‘还没有一年吧?我现在还常常想起弟兄们,老夏、小李,还有微·夏克,他们
都是好人,在大家一起干强盗生活的时候,帮了我很多忙,没有他们,我也不可能混
到今天这样,说不定早就死在枯耳山了……’
  回忆起四十大盗活动的那段岁月,妮儿怔怔地流下泪来。是啊,当初来到雷因斯
,不就是因为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壮大自己,为弟兄们讨一个公道吗?为什么自己把这
些事情全都忘掉了呢?
  ‘我有时候真的是很惭愧,也觉得很担心。大家都不在了,就只有我一个人在享
受荣华富贵,这样的我,是不是很无耻呢?这样的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拥有幸福呢…
…’
  兰斯洛说得很慢,一句句低沉语调,却不啻于暮鼓晨钟,一声声全敲击在妮儿心
上,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自己还真是无耻,因为现在的生活过得舒服,就把弟兄们
的事情全部忘记了,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不可原谅了。
  ‘昨天晚上喝酒,有雪对我说,他常常会梦到弟兄们说他是独自生存下来的卑鄙
小人……你能相信吗?是那个雪特人耶,他哭着要我别因为当上了皇帝,就把枯耳山
上的弟兄全部忘了,我……’
  ‘哥哥,你别再说了。真对不起,我回来之前居然还怀疑你的心意,原来……原
来你才是真正惦记着弟兄们、真正重视道义的人。’妮儿霍地抬起头来,仍闪着泪光
的眼眸,因为内心激动,显示出一种近乎是杀气的强大战意。
  ‘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糊涂,就把弟兄们全都给忘了。比起枯耳山上发
生的事,我什么个人想法都可以放到一边。等到登基典礼之后,我会回到北门天关,
准备完毕之后,立刻就向艾尔铁诺发兵。’
  向兄长行了一个俐落的军礼,妮儿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会面厅,快速而有力的
步伐,像是军鼓一样地撼击人心,而她奔出会面厅刹那,喊出的那声‘打倒艾尔铁诺
’,更是回荡在走廊里,久久不休。
  ‘……好像成功了啊,接下来就是要和雪特人串供了吧。’
  目睹妹妹的背影离去,兰斯洛沉重的表情登时舒缓下来,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虽然是我妹妹,不过她实在是应该多读一点书的,这么简单就被人煽动,以后
很危险啊。该放下的事情不放下,这样子才真的叫做糊涂,不忘记弟兄们,不代表非
替他们报仇不可,在心里缅怀不就可以了吗?和已经往生的人相比,现在仍然在生的
人的幸福,那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往高脚杯中注满了红色酒液,兰斯洛这番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紧跟着,他把
两只杯子中的一只,向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影高举起来。
  ‘老三,过来喝一杯吧,我们两兄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世事无常,现在不喝
,这辈子说不定就没机会喝了……’
  源五郎走近过来,拿起玻璃杯一饮而尽,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大哥的气色好像很不错啊,这一场内战似乎让你大有领悟的样子。对于为王之
道,有什么心得,可以说来听听看吗?’
  ‘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一些事情想得透彻,不用去多想一些不必要的负担
而已。也许掌握民心我不擅长,不过我身边的人,却都是民意拥护的对象,而虽然出
自不同的理由,但大家都支持我,我只要继续维持这样的理由,我抓牢你们的心,你
们抓牢下头人的心,统治基础就很稳固了。’
  兰斯洛笑道:‘像以前那样支持我吧,不久之后,我会拿下艾尔铁诺,虽然会花
一些时间,不过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我一定会拿下艾尔铁诺,到时候钱、土地、女
人,要多少就有多少,我绝对不会少掉你一份的。’
  源五郎看着义兄,确认了一个事实。和以前相比,这个男人多了一样东西:野心
。并不是对金钱、女人、土地的贪欲,而是更糟糕的一种,追求着把一切掌控于手中
、亿万人生死由我、大地尽在我脚下的无上感受。这种野心,是成为霸主所必须,但
只要一个失控,这种人就是人间的大灾难。
  ‘是吗?大哥这样看重我,我受宠若惊,只是,北门天关一战里头,你的策略,
还有刚才对妮儿小姐说的话,真是让我有些不安呢……’
  ‘哦?是这样吗?别人也就算了,我倒不以为我有听你发牢骚的必要。相较于你
在基格鲁的作为,我还以颜色的方式轻得多了,最起码我没有让任何人受到重大损伤
,和你随便牺牲他人性命可是大大不同。’
  兰斯洛道:‘我最近越想越不对,以你的能耐,区区百花酥筋散又怎么可能把你
难倒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可还真是会与大家同甘共苦啊。’
  同甘共苦四字说得很大声,而从兰斯洛口中说出,更是讽刺意味十足,只不过,
以前从不曾想过会被兰斯洛出言讽刺,源五郎除了感觉不好受之外,更有一丝错愕。
  ‘你有什么打算?’
  ‘聪明,我们就直接讲爽快话吧。我有自知之明,一国政事千头万絮,光凭我一
个人,是什么都做不成的,如果要把基业扩大,我需要人才。你继续留下来帮我吧,
我晓得你不满意我的做法,也不屑参与任何势力的权力斗争,但大家好歹是兄弟一场
,过去我受你摆弄,现在该是你帮我卖命的时候了。’
  或许真的是因为兄弟一场,兰斯洛把源五郎的心情拿捏得很准,以他的淡泊个性
,爱好艺术与文化,实不愿参与任何污浊的权力斗争,因为不管外表装饰得如何华丽
,这都隐藏不了以无数血腥换来权力稳固的事实。继续在北门天关担任幕僚,是因为
妮儿的请托,但是当兰斯洛开始改变作风,他确实是动过急流勇退的念头,纵然不正
面反对他的做法,却是忍不住同流合污的自我厌恶感。
  不过,显然对方洞悉了这个想法,早一步先发制人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这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这个仍是自己义兄的男人,心性到底有多大的变化,从
答案里头就可以看出来了。
  ‘那么你可以选择离开,或是直接与我对抗,但不管是哪一种,老三,从你离开
象牙白塔的那一刻开始,我会全力杀你。动员我妻子、妹妹,和所有的亲友,就算请
我大舅子再度出关都无所谓,务必要在最短时间之内把你杀死。’
  说着无比绝决的话语,兰斯洛正色道:‘你这个人太危险了,武功深不可测,智
计百出,大家相处这么久,你知道我们的弱点太多,我们对你却一无所知,一但让你
成为敌人,对我们的威胁实在太大,我无法承担这种风险。为着你我的交情,我现在
老实地告诉你,如果你的选择真是如此,为了我的亲友,为了我自己,老三,我一定
会出手杀你。’
  在说话的同时,兰斯洛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势,让源五郎感到阵阵寒意,到最后
,整条脊椎都凉飕飕的,使他绝对不怀疑这番威胁的真实性,同时也得到确认,兰斯
洛确实是有实力做出这样的威胁。
  (唔……真是想不到,除了继承白起的武魄与斗志,他连白起的做事态度都一并
继承了,这样一来,往后能威胁到他的人,就很少了……唉……)
  懔于自己所发现的事实,源五郎心中连着叹气,这样的变化,是福是祸还真是不
知道。以一位领袖来说,自己会非常地欣赏,因为他在应该决断的时候,很理智地下
着处断,不被一己私情影响,做着对全体最安全的抉择,充分显示出领袖魅力;但是
以一位义兄来说,这样的情况却使人遍体生寒。
  究竟这样好还是不好,自己真的是说不上来,不过看到义兄弟有这样的转变,自
己……
  ‘我明白了,兰斯洛陛下,往后就在您麾下任职了,请多多指教。’
  在说话的同时,源五郎伸出手去,虽然做着将为臣子的承诺,但态度上却是平等
,这显示他不满足于单纯地接收命令,而要求对等的合作地位,这也是他唯一的条件

  ‘彼此彼此,兄弟间的承诺,我不会忘记,往后有什么东西我们就共享吧。’
  兰斯洛伸掌相握,两人用力地握起了手。
  在确认了彼此将来的关系之后,源五郎行礼退了下去,兰斯洛看着兄弟的背影,
再次斟满了一杯红酒,高高举起。
  这一次的目标,不是源五郎,而是某个使用水镜,朝这边窥视的女性。
  ‘老婆,什么都搞定了,即位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可不可以请你换个衣服,陪
我一起出席呢?’
  ‘真是没用,果然还是输了啊,你啊……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呢,也应该
要死心了吧……’
  看着天空,他有着很深的慨叹,这一次,自己输得很惨,几乎可以说是难以翻身
的惨败。
  强天位顶峰,这是自己几乎可以说无法企及的境界。力量上或许可以设法再行突
破,勤修苦练,但是天位力量的强弱,最主要取决于天心意识修为,天心意识的级数
越高,就越能融会更钜量的天地元气于体内,运组天位力量。
  但天心意识却是一样说来简单,事实上却玄之又玄的东西,虽然可以藉着冥想、
自我领悟来增强,可是却也未必真是如此。自己在九州大战末期,因为一件大失意事
,在大批人类高手的围杀下,突破地界,进入天位,之后,在日本的锻炼,突破小天
位,得到了强天位的力量。
  环顾当时,这是无比杰出的成绩,但在那之后的千年之久,天位修为却未有寸进
。或许是因为资质所限吧,虽然一度锐意求进,可是总是摸不着头绪,连强天位顶峰
都还有一段距离,更别说突破到斋天位境界。
  其实天位突破并非如此简单,百尺竿头要更进一步,耗费的时间、心血固然是不
少,但真正让人恐惧的,还是那种茫茫无头绪的感觉,根本不知道自己钻研的路子究
竟是对是错。若非如此,陆游也不会在抵达强天位顶峰多年后,仍然摸不着斋天位的
边。
  这些因素都给自己带来心理打击,而后,为了保持青春肉体,与黑暗神明缔结契
约之后,天心意识更严重受到影响,大幅度地下降,这或许就是为何今次自己会败得
如此之惨。
  长长呼了一口气,天草四郎躺在地上,仰望着碧蓝苍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特别是想到陆游重挫自己时候的话语,顿时更是一痛。
  ‘你的意思……是要我别再管你,别再为你而操心,应该专注于自己的幸福是吗
?’
  千年来的交情,对方是什么样的个性、会说些什么话,天草四郎早已了然于胸,
但就是这样,他才更有一丝遗憾。特别是在此刻,所有的孤寂、黯然,还有一点点对
自己的愤怒,全都在胸中堆积发酵。
  ‘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你不亲口对我说呢?这算是对我这个失败者的最后怜
悯吗……呸!呸!呸啦!’
  天草四郎大声咳嗽,把不慎洒到嘴里的大铲泥巴全部吐掉,免于被活活呛死的命
运。
  把目光所及的景象拉长,天草四郎仍躺在地上,身体给裹伤绷带缠得密密麻麻,
与陆游激战所留下的重伤,还有这些绷布,让他就如同象牙白塔里头的某位佳人一样
难以动弹,只不过相较于对方的被刻意限制行动,他身上凌乱绷带则是因为照料之人
手法极度拙劣的关系。
  在他身边,一名秀美得让人怦然心动的俊俏男孩,手里正拿着一把圆锹,十分开
心地挖着地上泥土,动作飞快,一挖一抛,却毫不在意废土堆积的问题,也全然没留
意到自己抛出去的废土,洒在正缅怀着过去的师父脸上。
  ‘宗次郎!你在干什么?挖洞不会用天位力量吗?小心一点行不行?我快要被你
的泥巴呛死了!’
  ‘咦?可是这样挖比较好玩啊,而且师父你……’
  宗次郎回头说着,忽然欢呼一声,抛开圆锹,蹲下身去,从挖出的地洞里揪出一
头黑黝黝的物体,在手上用力甩抖几下,弄去泥巴之后,露出了蝙蝠猫的外型。
  ‘师父,找到小雷堂哥了……’
  好不容易回复的力量,给那邪恶法阵一吸,几乎消耗殆尽,又在地底埋了几天,
重伤之下,早就昏死过去,身体再度兽化,变成那小小蝙蝠猫的外型,如果再不重见
天日,一名魔族高手就此冤枉地死在地底。
  ‘咦?这里还有只手,挖挖看……师父,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姊姊喔!她身
上的气味,和我前一阵子遇到的小姊姊一样,都不是人类的味道呢!’
  把泥土全部清除,展现出来的,是已经昏迷过去的龙族美人,看她面如金纸,奄
奄一息的模样,若不急救,很快就要香消玉殒了。
  ‘好棒啊,这次出来果然大有收获,师父,这只我也想养,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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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部众

   天  龙  夜叉  乾闼婆  阿修罗  迦楼罗  紧那罗  摩睺罗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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