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uper (I HATE 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物语外篇——爱菱篇2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Mar 18 03:01:42 2001), 转信
“他妈的,他妈的,真是他妈的……”
基於过去良好的教养,莫问不是个爱说粗话的人,以一个诗人的身份而言,他的言谈举
止,甚至是相当风雅的。
可是,现在的他,却是满脑子的窝囊气,除了骂脏话泄愤外,找不到其他的方法。
在第叁次的走偏後,他们终於摔下了山崖,所幸莫问身手敏捷,在坠崖的刹那,顺手揪
起爱菱,腾身飞起,冲回崖上。
本来,若是时间再充裕些,或许可以连那头可怜的骆马,也一并救上,无奈,爱菱死命
抱住那个大包袱,不肯放手,就这麽一耽搁,已经失去救马的良机。
可怜的骆马,连同马车,一齐坠落深不见底的山崖,只听得马鸣悲嘶,在急劲的风声中
,拖的好长,凄厉难当,久久不散,当是粉身碎骨了。
飞身跃回崖上,爱菱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为了马儿的坠崖,而伤心不已。
莫问看在眼底,倒也很难去责怪她些什麽,再说,驾车的人是自己,出了这等“交通意
外”,怎也不能将责任推给她。
可是,倘若说事情与她无关,似乎又有些不太对头,自从遇上她以来,麻烦事多的令人
难以想像,在以前,怎也不可能发生这种疏失。对一个剑客而言,方寸大乱,是足以致命的
伤害。
嗯!或许这女孩会吸取身边人的运气,造成自己的幸运,与其他所有人的不幸吧!
结果,莫问一肚子懊恼无处宣泄,只好不住暗骂粗话泄愤,倘若这时有翼猿魔出现在面
前,一定二话不说,就给大卸八块。
就这样,爱菱的手伤未愈,张罗晚饭的工作,全落在莫问身上,而仅剩的乾粮,又随着
马车坠毁於山涧,莫问迫於无奈,在找了个小山洞安置爱菱後,开始满山遍野的寻找食物。
“这首曲子该是很有喜气的音乐,可是被莫问先生吹出来,却让人听了好伤心,和曲子
一点都不合!”
“小孩子又怎样?我一样听得出来,莫问先生心情不好。”
回想起爱菱天真的抗辩,莫问不由苦笑,什麽时候,自己的心事,连这小女孩也看得出
来了呢?
他生性本就豁达,早年旅学四方时,深受浮屠之学的影响,於恩怨荣辱之事,更是看的
极淡。遭逢惨祸後,虽为此痛澈心肺,悲愤难当,却也未曾激起复仇、重建家园之念,只是
独自深深懊悔而已。
但是,唯有她,是莫问最放不下心的存在,偏生碍於一年之约,不能相见,这才真教他
心急如焚,日夜难安。
这样的个性,倘若会惹来千古臭名,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这点,莫问也知道,不过,
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个性,要像每个亡国贵族那样,咬紧牙关,全心恢复旧日光荣,这等
事,自己做不来啊!
现在,就仅希望故乡的百姓,生活无虞,待得一年期满,再将那人救出,自己的心事,
便算是有个了结了。
一年之约,已将近期满,等到爱菱委托的工作完成,就该整装出发,完成心愿了。
念及此处,莫问微皱起了眉头,基於本身的直觉,他感到爱菱委托的工作,越来越不单
纯。
莫问的脾气,颇有些舒懒、疲惫的气息,虽然情绪化,却是大而化之,自从遭逢惨祸,
重习剑艺後,更是养成了随遇而安,凡事笑观淡然的自在胸襟。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在广场看见爱菱,为其所打动後,莫问连工作内容都不问,就欣
然与之同行,而当遇着有翼猿魔後,莫问虽觉任务诡异,却也仅是约略一问,随即带过,再
不关心。
可是,眼看爱菱的神色,一日一日渐趋紧张,莫问也有了不同的想法。
既然早晚得与敌人正面交锋,那麽关於对方的资料,还是先取得为妙,知己知彼,以免
到时候甫一交手,立刻吃上大亏。
正如先前所言,有翼猿魔的出现,背後意义重大,那甚至牵涉到境界通道的问题,倘若
有一条贯通人间魔界的天然通道,在未经管理的情况下为人发现,甚至落入野心份子的手中
,那极可能酿成一场浩劫。
不过,这个可能性并不高,天然的境界通道,牵涉到地气的流向,周围灵气的转换,绝
不可能突然便冒出来,比较可能的作法,该是有人,藉由某种失传的古代秘术,唤出了本生
活在魔界的生物。
远自神话时代以来,人类便与魔族交恶,九州大战後,双方的关系更是恶劣到了极点,
凡是有关魔族的一切,在人间,都是禁忌,像开启境界通道这类的术法,在魔导士公会中,
是绝对被禁止的。
如果仅是召唤术那类的等级,倒也还好,开启境界通道,属於最高层的秘法,如若对手
真是那种级数,那可就棘手了。
从以前到现在,莫问对魔法的涉猎,肤浅的可笑,他虽然也有认识些优秀的魔法师,但
是自身却未曾接触过相关技艺,就他而言,自己是个骑士,是个用剑者,把时间花在魔法上
,实在没有什麽意义,也因此,当想到敌方的背景是魔导士,莫问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真是伤脑筋啊!早知道,不如撒手不管算了,臭家伙韩特的烂摊子,为什麽我要帮忙
收……”
一面找寻晚餐的材料,莫问暗自嘟囔,决定等一下要找爱菱问个清楚,以免临敌时,一
见面就给咒杀。
“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不对,我作人那麽善良,就算明明白白,我也不想死……”
忽地,莫问眼前一亮,晚餐有着落了。
眼前,山坡边的灌木丛里,一头母鹿正在低头吃草,一派悠然自得,浑没察觉危机已在
左近。
“运气不错,看这鹿的颜色,就知道肉质一定不错,体积又那麽大,吃两天大概没问题
……”
脑里这样想着,莫问彷佛已经闻到了烧烤之後的佳肴,不由食指大动。
推开了光剑的开关,莫问蹑手蹑脚,如临大敌,小心靠近。
用光剑去猎鹿,听起来似乎有点小题大作,不过,总比空手猎鹿来的好看吧!
不知为何,莫问总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将会失手,当再叁确定母鹿的位置,肯定一击必
中後,莫问消除了所有的疑虑。
“是太过多心了吗……不管了,鹿啊鹿啊!今天你运气好,就此解脱,来世再去当个好
人吧!”
默默祝祷完毕,莫问挥起光剑,口中呼喝出声,冲向母鹿。
“呼喔喔喔喔喔……”
“莫问先生!”
“啊……”就当莫问将要挥下光剑之时,爱菱忽然打横里冲出,抱住莫问的双腿,阻止
他的猎捕壮举。
很自然的,银发男子遭逢突击,重心一个不稳,滚倒在地,连带踢倒了爱菱,两人跌成
一堆,而馀势未止,只听得惨叫一声,两人便像颗肉球般,跌缠在一起,滚下山坡去。
母鹿停止了吃草,圆溜溜的黑眼珠,睁的老大,看着眼前这幕引人发笑的光景,在它身
旁,有头刚学会走路的小鹿,学着妈妈的动作,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哇……”
“啊巴啊巴…………”
“轰隆轰隆…………………………”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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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的,他奶奶的,真是他奶奶的……”
如果说,早先的莫问,仅是不满而已,现在的他,无疑就是座活火山,全身喷射着滚烫
的岩浆,只要有人轻轻一碰,立刻就会大爆炸。
给爱菱那一撞,不仅撞飞了晚餐,两人还缠在一起,在山坡地上滚了几十公尺,当好不
容易停下来後,爱菱全身上下,毫发无伤,莫问却是狼狈到了极点,皮破血流,擦伤多处,
外加几处剑伤。
为啥会有剑伤,滚下山去的当口,莫问立刻把爱菱搂在怀里,不受伤害,哪知道这笨女
人乱摸乱碰,推开了光剑的开关,吓的莫问魂飞魄散,要不是眼明手快,闪躲得宜,等到两
人滚至山坡底,莫问身上早给刺了十七八个窟窿,成了具千疮百孔的难看死尸。
事情到了这等地步,莫问有了新的体悟。这女孩的危险,不在她所发明的东西,而是在
於她本身,所有的人、事、物,到她手上,都会变成杀人利器,天杀的,这麽有天份,怎麽
不转行,别当创师,直接改行当杀手,保证连山中老人都会来挖角。
而一切灾祸的主因,此刻正笑吟吟地,蹲坐在炽热的营火旁,一面盯着火中的烤鱼,一
面吞着唾沫,一副热切期盼的样子。
下午,爱菱为了马先生给摔成肉泥,着实忧伤了好一会儿,不过一到晚饭时间,立刻又
眉开眼笑,从这点看来,实在是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的健忘性。
“全功能超美味究极无敌大厨师八代”给摔下了山崖,爱菱的手伤又没好,晚餐只得由
莫问亲自下厨。因为猎鹿失败,弄得一身疲惫,莫问食欲大减,索性直接到山溪里,捉了几
条肥鱼,充当晚餐。
出乎意料地,与邋遢的外貌不符,莫问的手艺,竟可媲美高级餐馆的大厨,将几条鱼烧
的有声有色。
先将鲟鱼刮鳞、清除内脏,之後,如同进了自家的厨房,莫问从森林中,毫不费力的摘
了几种野果、山菜,绞烂剁碎成泥状後,一股脑的塞进鱼腹,再置於营火旁,大火烘烤。
鲟鱼本是肥美,长年生存於冰寒的山溪中,脂肪厚实,滋味更是鲜美,莫问又不知从哪
弄来了柠檬,涂抹於外层,与外冒的肥油相触,滋滋作响,香气更是熏人,看的爱菱直吞唾
沫,恨不得立刻将鱼吞下肚去。
“莫问先生好棒喔,怎麽以前都没看你做过菜呢?”
用无限崇敬的眼光,爱菱仰望着莫问,想不到一个大男人,会有这等手艺。
莫问别过头去,懒的答话。他往日锦衣玉食,对这饮食变化之道,自是熟知,不过,从
老饕升格为名厨,那是过去一年的事,藏於深山潜修,一切饮食起居,都得亲力亲为,在某
人的薰陶下,终於练成了这一副好手艺。
(莫问的老师,萧寒山本身极重口腹之欲,因应其强力要求,自在门从大弟子萧风健以
下,乃至後来的天地神威、云翔·迦楼罗,全是烹饪的一流好手。)
“莫问先生,我可以吃了吗?”盯着肥油四冒的鲟鱼,爱菱实在忍不住,发出衷心的请
求。
莫问没好气的点点头,他今天胃口奇差,一连串的恼人事,令他心情大坏,随时都可能
炸开。
“谢谢莫问先生,谢谢。”
虽然急着把烤鱼送入口,爱菱仍未忘记应有的礼仪,一百八十度的鞠躬行了礼,伸手抓
过一条烤鱼,一面高呼“好烫、好烫”,一面把鱼送进口中,大嚼起来。
“好吃,真是好吃,虽然有点对不起鲟鱼先生,不过真是太好吃了。”
有了吃,便忘了一切,这就是此刻爱菱的写照,只见她半闭着眼,一脸幸福的样子,充
分沉浸在烤鱼的鲜美口感中。
“好吃就闭上你的嘴,你只要一开口,我就要倒楣。”
莫问暗自骂道,回想旅程以来的麻烦事,越想越是懊恼,事情的发展,超乎预算太多,
已经不符合他当初接任务的本意,再这样下去,并不是件好事。
“从举动看来,这女孩似乎很急着,在满月前赶到目的地,这麽说……”
月亮,在魔法的使用上,有着莫大意义,而满月,更是许多魔法施展的必要关键,也因
此,在满月时发生的奇怪案件特别多,令各地治安单位不胜其扰,这是基本常识,尽管莫问
对所谓魔道所知不多,还是明白满月的特殊性。
“真讨厌,和魔导师交手,这可不是我的专长啊……”
莫问阴沉着脸,暗暗埋怨。不只是对手麻烦,连伙伴也是个大麻烦,直至目前,莫问对
於爱菱的身家背景、任务最终目的、敌人情报、取回什麽东西……等等,一无所知,对於这
点,他感到十分恼怒。
“没有原因的仗,是最没意义的战争,既然她什麽都不愿意说,我为什麽要为了这麽少
的报酬而卖命……”
极度不悦下,莫问作出了某种决定。不过,莫问却没想到,他对事情的一无所知,固然
是因为爱菱的含糊其词,但另外一方面,会满足於少女的含糊其词而不再深入逼问的他,也
是有相当责任的。
总而言之,他现在的不满,仅不过是不良导向的迁怒而已,这点是他所没有察觉到的。
“不做了,不做了,这麽少的酬劳,要做这麽多事,我可不是天才保姆啊!”
粗鲁的站了起来,刻意发出巨大声响,莫问连比了几个手势,表示辞职不干了。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正在享受美味的爱菱吓呆了,来不及作出反应,好半晌,才低着头
,小声哀求道:“拜托……我真的……真的是很需要莫问先生,如果没有莫问先生,那群有
翼猿魔,我根本……”
粗鲁的打断了少女的诉说,莫问比划道:“你哪需要保镖啊!你只要自己靠过去,可怜
的有翼猿魔就全死光了!”
“怎麽这麽说呢?”
给莫问这麽一说,少女显然非常难堪,不知该怎麽回答。
莫问先生为什麽生气了呢?爱菱有些难以想像,明明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为什麽会突
然发这麽大的脾气呢?
这些天以来,能够走到这里,可以说是全靠莫问先生的帮忙,倘若没有莫问先生,自己
早在离城之初,就被有翼猿魔打成肉泥了吧!
自己的长处,是在铸造器物,而不是拳来脚往的武斗,尽管自己可以改造出一柄优秀(
?)的光剑,却没有办法持之上阵,与敌人战斗,这点,爱菱很明白。
能够遇到莫问先生这样的好人,已经是自己的莫大幸运了吧!可是,对於一个这麽好的
骑士,那麽少的雇用金,也实在是太低廉了,自己又给莫问先生惹来那麽多麻烦,制作的东
西,也都是缺陷品,在他眼中,自己一定仅是个大累赘而已。
“那个……莫问先生……我知道这样的报酬太少了,等到我们回去以後,我一定会再给
您更多的酬劳的…”
爱菱沮丧着脸,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可是,自己身上,确实是没有
半毛钱了。
搜索过全身上下,爱菱很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有半点贵重物品,她本就不是贵族仕女,
怎会随身携带这许多首饰。当小手摸到头发,爱菱猛地想起一事。
“莫问先生……”爱菱小声说道:“我的发箍,是葛罗美精金铸造的,如果拿到特别商
店去卖,可以兑换百多枚布格金币,不过,因为有些原因,我必须要到事情办完以後,才能
给您,您觉得呢?”
爱菱一面说,一面指向发中的金箍,让莫问看个清楚,同时偷看莫问的反应。
“葛罗美精金……果然不对劲…”
在魔道世界中,葛罗美精金是颇为贵重的金属,专门用来铸造法器,具有某方面的神效
,加上爱菱又说是特别商店,那就代表这枚发箍,并不单纯,很可能是某种魔道器之类的。
不过,现在的莫问,无暇想到这些东西,当爱菱说要让出发箍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的
悲哀。
是哀伤吗?又不太像,在伤心之後,好像有某种无机质,少女的面容,似乎透明化了。
当看到这个表情,在银发之後,莫问呆住了,这种表情,他似曾看过,是在哪里看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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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嘉哥哥!你别去好不好?”
“不行啊!嘉敏。师兄难得抽身,又是专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约我小酌一番,提前
庆祝,我怎麽能缺席呢?”
“可是,我总觉得,那人好可怕,戴着一张那样的面具,眼神冷冷的,不知在想什麽?
从嘉哥哥,我好怕,怕你一去就不回来了。”
“哈哈,别担心,我怎麽可能不回来呢?我等了那麽多年,终於等到了这一天,你说,
我怎麽舍得离你而去呢?”
“那……我们打勾勾,从嘉哥哥,一定要回来喔。”
“哈!快要嫁人了,还这麽幼稚,好,我就跟你打勾勾,笑一笑吧!这样的表情,让人
心痛死了。”
“从嘉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喔!”
“知道了啦,不过是去喝个酒罢了,快的话,傍晚就回来了,别穷紧张了,要是骗你,
我就吞一千根针,这样行了吧!”
“从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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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是在她的脸上看过,当时,如果能体会到这表情的意义,那麽,往後的许多事,
就会以别的方式来发生了吧!
一念及此,莫问胸口大痛,原本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看爱菱一副小可怜的样
子,心中一软,便要出言安慰。
莫问大半张脸,全遮在银发下,爱菱瞧不见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正自犹豫不决,连忙抢
先开口。
“或着说,您是为了今天的事而不高兴呢?爱菱向你道歉。”爱菱恭恭谨谨的鞠了个恭
,朗声道:“可是,我认为,那是必须要作的事,如果伤害了鹿西玛,小鹿一定会很伤心的
。”
这倒是挺有意思,莫问露出了颇为诧异的表情,由於个性上的差异,两人旅行至今,每
次只要莫问稍有坚持,爱菱便立刻退让,从来没有大声说话的时候。
是什麽事,让这女孩有据理力争的冲动呢?这很值得一听,姑且静观其变吧!
打定了主意,莫问更不答话,冷冷的瞪着爱菱。
爱菱见莫问不置可否,有些心虚,却仍不退让,扬声道:“小鹿的年纪,还很小,如果
在这时候失去西玛,往後一定会很难过的。”
“你怎麽知道?”莫问顺手比划道,而此言一出,莫问登时後悔。
果然,被这麽一问,爱菱立刻低下头,眼眶红了起来,哀声道:“因为爱菱的西玛也不
在了……”
听到爱菱这样说,莫问有些尴尬,怎麽把话题扯到这上头来了,不过,一时想不到好的
话来安慰,只得让爱菱继续说下去。
依照爱菱的说法,她的父亲是个创师,在某个偶然的情况下,认识了母亲,两人志趣相
投,从而发生了感情,两情相悦下,不顾女方家族的反对,结了姻缘,後来,因为要躲避许
多俗务,父亲决定迁居进入深山,不知是为了什麽理由,在爱菱六岁那生,母亲就过世了。
“以前,西玛很疼爱菱的,做了好多好多东西送我,像手语就是西玛教的,还有睡前的
催眠曲,也是每天睡前,西玛会唱给爱菱听的,西玛不在了以後,爱菱就是一个人了……”
爱菱一面说,小巧而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的滑下脸际,看的人好生心疼。
莫问大觉窘迫,他虽然情绪化,又颇为易怒,却是天生风流的个性,最怕看到女孩子的
眼泪,这时给爱菱一哭,心都乱掉了,哪还想到其他,七手八脚的比划安慰。
“你别伤心啊!像你那麽聪明的女孩子,又会做那麽多东西,你父亲一定很疼你……”
爱菱的手艺虽然欠佳,但目前所表现出的潜力,却是不可限量,对於一个创师来说,能
有一个这样的女儿,想必是心怀大慰,无上的喜事。
哪知爱菱随即摇头,道:“没有,布玛说,女孩子只会坏事,没有资格当创师,所以不
准我做这些东西。”
听到爱菱的讲法,莫问不觉苦笑,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许多行业中,都很看不起
女性,便是崇高的创师,也是如此,爱菱的父亲,倒也不是多特殊的存在。
只是,爱菱对於制作器物的浓厚兴趣,似是与生俱来,而在莫问生平所见中,也从未见
过这麽有天分的瑰玉,倘若就这麽中断,确实是太可惜了。
“爱菱相信西玛的话,如果是喜欢的东西,就要坚持到底。”爱菱抹乾了眼泪,道:“
所以不管布玛怎麽想,爱菱一定要坚持到底。”
“喔!那你就加油吧!”这类空泛而无意义的祝福语,莫问说不出,很难想像爱菱会有
这样的一面,与平时的娇柔软弱不同,此时的爱菱,小小的眼睛中,散发着无比的坚定,让
人明白,为了达成理想,她愿意作任何事……等等!
莫问猛地想起一事,赶忙比手问道:“你出来旅行,家里知道吗?”
爱菱摇了摇头,缓声道:“我是偷偷离家出走的,一定要取得了相当资格,可以让布玛
认可,我才要回去。布玛年轻时候制作的东西,有些如果落到坏人的手上,就会有问题,所
以必须进行回收的工作。如果爱菱能独自完成回收工作,那布玛也许就会对爱菱另眼相看了
。”
用小小的声音,爱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原来是这麽回事。”
莫问终於弄懂了自己的任务,原来取回东西是这麽回事,那麽,是要取回什麽东西呢?
他望向爱菱,爱菱会意,开始说道。
“要取回的东西,叫做黑曜镜。”爱菱补充道:“呼应满月光芒,可以进行开境界隧道
的魔道术,呼唤出某些魔界生物。”
乖乖!怎麽会是这样的东西,到时候,面对一堆魈魅魍魉,倘若还遇上了非常厉害的魔
人,岂不是连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莫问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啊!请放心。”看出了莫问的疑惧,爱菱小声说道:“黑曜镜仅是一种增幅工具,它
的呼传,是依使用者的魔法力而有不同的。这次的敌人,据我的调查,魔法力并不强……”
换言之,也就是说,对方仅能传呼出有翼猿魔那类的东西了,这倒还算好,趁事态扩大
前,把事情一举解决。
“可是,如果不在这个月月圆前取回,那就很不好了。”爱菱说道:“黑曜镜有储备月
能的功用,只要累积过半年,就可以直接招唤出高等的魔族,那就很难回收了。”
离满月还有八天,照理说,是来得及的…不过,世上的事很难说,谁知道会突然生出什
麽变数。
而且,真头痛啊…莫问抠了抠脸颊,暗自沉思。
即使是创师这样的高等级职业,要制作出魔道器具,仍是高难度的工作,那牵涉到的范
围之广,技巧之高,是普通人所无法想像的,能完成这种器具,创作人在创师中,必定是数
一数二的优秀人物,只是,莫问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会是哪号人物而已。
事情发展至此,工作的难度,已超乎预料,倘若再继续下去,便与自己的本意不和,再
说,一年之约未满,而身边的这个小麻烦,又是超级会惹事的……
“拜托您,莫问先生!”
发觉莫问仍无所动,爱菱低声恳求道:“请您继续护送我,取回黑曜镜,如果不行,只
送我到对方的本部也可以…”
看着少女的哀求,银发男子被打动了。他本就非铁石心肠,相反的,他还相当的多愁善
感。
拒绝少女的请求,实在不忍心;阻止这种禁忌之术的发生,以免扰乱整个大陆的安宁,
也是身为骑士的义务;不过,更重要的是,当他看见爱菱脸上,那抹似曾相似的神情,银发
男子立刻下了决定。
“嗯……”莫问思索了一会儿,比划道:“如果说,敌人不多的话,倒是还可以……”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莫问先生…”看到莫问答应,少女雀跃不已,高兴的差没跳起
来。
“等一下,先别高兴太早!”
挥手打断爱菱的感谢,莫问比手开出了条件。
“有几件事,要先说在前面。”莫问比划道:“追加的酬劳,我不要,不过,原先给的
首饰,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莫问一面比,一面板着脸,凶了爱菱一眼。
虽然感觉莫问先生一脸凶样,爱菱不知怎地,一点畏惧的感觉都没有。
“第二,我不做酬劳以外的事,如果让我发现有翼猿魔以外的敌人,二话不说,掉头就
走,这点,你要先想好。”
会不会有出乎意料的敌人呢?据爱菱早先潜入失败时,所得到的情报,对方仅是一名叁
流的魔导士,虽然透过黑曜镜,可以增幅魔法力,但终归有个限度,是不太可能呼唤出更高
等级的魔物的,换言之,敌人的阵容,不会有什麽变动的。
再说,自己早就没有选择馀地,这次的离家,是赌了所有的自尊、未来在里面,倘若失
败了,就再也没有脸回家了。
“嗯!没有问题,不会有新的敌人了。”为了表示肯定,爱菱说的毫不犹疑。
莫问点点头,不再言语,一切就这麽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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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野静,仅有叁五声鸱鸣枭吟,诡异凄绝,听得人心头一颤,增添了许多不祥意味。
此地的山势已然偏高,夜晚更凉,爱菱一个人缩在山洞里,在洞门口生火驱寒,辗转难
眠。
莫问仍旧是挑了根绝崖枯树,悠悠哉哉地侧躺其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以他骑士级的
功夫,自是无惧这区区山风,任由寒气侵体,混不在意。
莫问对月沉吟,回想这一天的种种。
帮助爱菱的差事,发展至今,已大违初衷。若是在一年前,管他敌人千军万马,只要一
剑在手,他曾怕过谁来?可是现在不同,自己的功力大损,剑术不及往日叁成,若是遇上强
敌,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况且,忆及老师的吩咐,莫问更是一凛。一年之期未满,在这时间之内,决计不容分毫
有失,否则,所有的希望,就此付诸东流。
“龙之腾也,必潜乃翔。”老人说:“你若忍不过这一关,一切皆休。”
“真是不好啊!原本只打算应付几个毛贼的…”
对着半轮明月,莫问苦笑,其实,他原本的想法,是如果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便立刻
抽身,袖手不顾,以免坏了大事。
照理说,自己现在已该抽身而退了,为什麽会答应这女孩的要求,再与她共行呢!
而那个理由,自己应该很明白吧!
“什麽东西都想到你,嘉敏,这女孩是托了你的福啊!”
莫问颓然而笑,他知道自己很怯懦,如果他真的勇敢,如果他还有一个身为男人的资格
,就不应该在这里,拿爱菱发怒气,像个傻子似的陷入回忆,而是立刻奔到她的身边,做自
己该做的事,可是……可是……
“对不起啊!我真是太没用了,到头来,我也只不过是个没用的男人……真是太对不起
你了……”
越想越是愤恨,莫问的指甲,深深嵌入拳头里,用无声的恸哭,来发所有的伤痛。
“阿谟姿咪,那嘎哩那鸪,亚沙西咪依咪估……”
从山洞里,传出了小小的歌声,吸引了莫问的注意力,是爱菱的在唱歌,声音很低,细
若蚁鸣,若不是莫问特别运起听力,根本就听不见。看来,是爱菱睡不着,自己唱起催眠曲
了。
“唔……”
记得爱菱刚刚说过,这曲子,是她母亲教的。母亲教孩子唱摇篮曲,这事很正常。这歌
词,莫问听不懂,似是西南一带边疆蛮族的语言,不过,曲子轻柔低沉,确实是适用来哄人
睡的。
一切都很正常,那自己胸中的这感觉,是怎麽回事呢?听到这曲子,总让莫问感觉不快
,有某种深沉而悲伤的雪晶,在银发男子的胸中,缓缓沉淀。
而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下意识地,莫问冷哼了一声,被他所惊,歌声嘎然而止。
“怎麽办,莫问先生会不会不高兴啊!”
山洞里,爱菱紧搂着毯子,口里呵着白气,无法入眠。
“我真是笨,明明知道莫问先生不喜欢听这个,怎麽还偏偏唱出口…”
爱菱自艾自怨,用小手乱敲着脑袋,惩罚自己的不成熟。
刚刚,她瑟缩在洞里,怎麽也睡不着,很习惯的自己唱起曲子来,原本还拼命告诫自己
,“要小声,要小声,莫问先生会不高兴”,哪知道莫问先生还是听见了。
“做好的‘无双型超级发音器八号’,偏偏又摔到山崖下面去了,不然,就不会惹莫问
先生生气了。”
爱菱喃喃自语,却没有想到“乾脆不要唱不是更好”,不过,那样的话,她大概就睡不
着了吧!
“如果莫问先生又生气了,会不会跑掉啊!”这个想法吓坏了爱菱,她连忙站起身来,
要去向莫问先生道歉,保证不敢再犯,哪知动作太急,脑袋撞倒岩壁,痛的倒地哀哀乱叫。
“唉喔!痛死我了。”爱菱抱着头,疼的流出眼泪,却仍想爬出山洞,在莫问先生离去
前道歉。
悠扬的箫声,在少女的耳畔响起,出乎意料的,演奏的曲子,是相当熟悉的旋律。
“这是……”爱菱先是一呆,继而惊喜交集。
是催眠曲。为了表示歉意,银发男子自愿充当一晚的音乐盒,用其精湛的乐技,代替歌
声,向少女说声晚安。
“谢谢你,莫问先生。”
并没有说的很大声,爱菱小声地,向这“好心的莫问先生”道谢,而她也知道,莫问先
生此刻并不需要道谢。
“有那个时间去说谢谢,不如早点给我睡着,一直吹箫很累的,真是爱给人惹麻烦的丫
头。”
如果去向莫问先生道谢,後果一定是被他狠狠敲着头,这样责备着,这点爱菱很清楚。
不是任何机器制品所能比拟,如天河般流的箫声,让少女脑海中的时光,为之倒流,彷
佛回到许久之前的夜晚,有个轻柔悦耳的女声,在耳边缓缓低唱。
在这一刻,小小的发明家,眼眶中充满水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谢谢,莫问先生,谢谢。”
颠颠倒倒而又多灾多难的一天,终於完结,而并没有任何人敢保证,他们会有着幸福的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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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此刻,已尽得我之真传……!等等,没有那麽多,大概只有六七成吧……”
“……”
“剑气的操控诀窍,我已尽传於你,但要灵活运用,与身体融合为一,至少还要一年的
时间,因此,一年之内,你切忌动武,就算不得已,也不可动用剑气,否则这些日子的辛劳
,可能功亏一篑。”
“……”
“不要一张不服气的脸!你命中的灾劫之期未过,与人兵戎相见,不但原本的目的达不
到,贸然使用剑气,更会引来十年剑劫,让你倒楣一辈子……”
“……”
“为什麽脸色那麽难看,是不是心里在骂我糟老头,讲话、动作没有高手的气派,告诉
你,别以为我年纪大,你心里想的是什麽,我用眉毛想都知道。”
“……”
“总之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一年之内,给我乖一点,不要乱来!人生的好运,不
会再有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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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鲁曼历 五六0年 十二月 蜀道
“哈秋!”
走在山道上,莫问重重的连打了几个喷嚏,哑巴虽然不会开口说话,但喷嚏声却与常人
没什麽不同。
“莫问先生,感冒还没好吗?”百病不生,精神抖擞无比的爱菱,很是关心的问道。
面对这等废话问题,莫问早已失去了回答的力气,不知中了什麽邪,连续几天晚上把栖
身所、毯子,全让给了这笨女人,自己一个人高卧松枝,然後半夜冷直打喷嚏,几趟折腾下
来,不感冒才是怪事。
虽然诅咒自己太有骑士精神,可是当看到少女无邪的笑靥,莫问总是忘记了原先的不满
,不自觉地做出了让步,直到哼出了下个喷嚏。
“真可惜,昨天才完成的‘自动诊疗机’,不知道为什麽坏了,要不然就可以帮上忙了
。”想起最近的一次发明失败,小小的女孩有些沮丧。
莫问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动诊疗机之所以故障,是因为自己昨天趁着爱菱不注意,偷偷
卸下了几颗主要螺丝。开玩笑,一个没有半点医学知识的人,居然也能制作相关机械,这摆
明是庸医杀人,白老鼠可不是这样当的。
莫问有自信,这等感冒死不了人,但若是给那台鬼机器一医,後果就很难预料了,天晓
得,它会不会跟它主人一样脱线,把牙疼当乳癌来医。
武林高手死於感冒,还可以说是趣闻;死於庸医的误诊,那可真是叁流的笑话了。
失去了马车,两人只有徒步而行,根据爱菱的描述,距离目的地址剩下两天的路程,而
月亮全圆也尚有四天的时间,只要敌人不算太过强大,照理说,事情可以圆满解决的。
以一个即将杀入敌阵的人来说,莫问的反应,显得很心不在焉,他不问对方的阵容如何
,也不关心到达目的地後的结果,只是满不在乎的跟着爱菱,作那没头绪的旅程。
这份几近无谋的胆识,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吗?
不,莫问自己很清楚的知道,并不是那样的。
“莫问先生,你的手还好吗?还痛不痛?”
盯着莫问的右手,爱菱柔声问道。
“右手……”
给没头没脑的这麽一问,莫问有些摸不着要领,还以为是问早就治愈的烫伤,直到发现
爱菱直盯着自己右手瞧,这才领悟。
右手上,十馀道血痕,交纵错杂,伤刻极深,让人清楚地了解,当初受的严重伤害与痛
楚。
莫问不禁苦笑,这伤痕是他一生的转捩,到现在,右手虽已能活动自如,但伤势却并未
痊愈,剩下的伤,至今仍在心底,不停地淌血,提醒着自己,为当初的无知付出代价。
似是不太愿意沉湎往事,莫问转开了话题,他伸出右手,轻拍爱菱的脑袋,比手势取笑
她的身高,说她是发育不良的小南瓜,现在就这麽矮,将来一定长不高。
“哪有?我在我们族里,已经算是很高了。”
不喜欢被当作小孩子看,爱菱挥开了莫问的轻拂,气鼓鼓的嘟着小嘴。
爱菱很少提到家里的事,这时这麽一说,莫问心中微感一奇,却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对
爱菱气嘟嘟的表情,为之莞尔,比划说,她只有可能比侏儒高。
这话有某部份的真实性,虽然无法得知确切年龄,但爱菱的身高,比起女性的平均身高
,低了将近二、叁十公分,又留了一头长发,本来是别人垂至腰际的长度,却直拖至小腿,
更显得身材娇小,再加上一副天真漫烂的笑容,几乎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会一直被莫问取
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平常应该让她多吃点的……”一个将来的美人,就此毁在身高上,实是可惜,莫问决
定今晚好好做点东西出来,给爱菱开开眼界。
“啊!是喜雉!”发觉草丛里彩影一闪即逝,爱菱惊呼了一声,随即好像想起什麽似的
,喃喃道:“对啊!天气暖和所以没想到,已经接近年关了啊!”
“已经年尾了吗?好快啊!”
乍闻此言,银发男子的心里,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是啊!马上……就要满一年了,真是好长又好短的一年啊!”
此处偏南,气候本温,加上有地气调节,虽然处於高山,却也只有早晚的时段奇寒,结
霜降雾,其他时间,和风吹拂,甚是舒适,但是,其他的地方,应该已经在飘雪了吧!
还记得,自己饮酒入喉的那天,那天,似乎也是飘雪的时节……不,不只是那天,自己
的人生,到底在雪中发生多少故事啊!在雪中毁灭,又在雪中重生,往後的人生,又会发生
什麽样的事呢?
两年了,这两年来,她好吗……这些日子以来,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麽走过的,每过
一天,就像一柄利刃刻在心上,他是用自己的血肉来记日的。
而现在,一年的时间,终於要满了……
“你好吗?嘉敏,再过不久,我就要去找你了!”
莫问抬头望天,握紧了手掌,默然不语。
“莫问先生。”
爱菱有些畏惧似的唤了一声。
她有点怕这时候的莫问,不像是在生气,但是,有时候莫问就会突然这样陷入沉思,虽
然看不见表情,但看他两肩微微震动,显是心情激荡不已,彷似有千万愤恨,无穷悲号,要
一起爆发出来般。
莫问先生的过去,一定很悲伤……
“莫问先生。”爱菱连忙转移话题,小声问道:“莫问先生是贵族吗?”
“唔……”莫问一时不察,随意应了声,作为答覆。
“哇!好棒喔,我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爱菱拍掌笑着。
旅行多日,小小的发明家,完全没有尊重隐私的观念,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
精神,对同伴做出诸多臆测,然而,每次到求证阶段,都给莫问臭着一张脸,挥手赶开,此
时逮到机会,那还不大问特问。
“你出生地在哪里?”
“莫问先生曾当过军人吗?”
“去过哪些地方?有没有好玩的事情?”
“哇!一定好棒喔,那些地方很有趣吧!”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忽而赞叹,忽而欢喜,让银发男子为之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好好回
答呢?还是顺手一个巴掌打下去。
“那麽,莫问先生的武功,是跟什麽人学的呢?”爱菱侧着头,俏声问道。
提起授业恩师,莫问心中一痛,脸上表情登时凝如寒冰,甚是怕人。爱菱虽然瞧不完全
,却也给惊的噘起小嘴,一脸受委屈的样子。
“不好,怎麽这麽失态!”发觉自己的失态,莫问连忙换上笑容,只是,心情恶劣下,
原本该是堆满的笑容,只成了抹难看的苦笑。
“莫问先生不愿意说吗?”
想到自己可能问错了问题,爱菱摆出了准备道歉的姿势,看到这姿态,莫问不禁哑然失
笑。
“往昔的惜花人,怎麽沦落到和这小姑娘呕气的地步啊!”
莫问苦笑自嘲,但念及昔日学艺种种,一股怒气又直涌了上来,内中更有无数酸楚,但
看见爱菱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又不想让这女孩为此而猜疑。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莫问摇了摇手,装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示意爱菱靠近。
爱菱好奇心起,莫问先生是哑巴,不能说悄悄话,那麽靠近要作什麽呢?
只见莫问掂起右脚,在地上飞快的写起字来。
“我的师傅是……”
爱菱大觉有趣,连忙贴近,想看个仔细,却发觉字迹末端给莫问压在脚底,有些模糊,
正想低头细看,陡觉脑後一痛,却是给莫问狠狠地敲了一下。
“唉唷!好痛。”爱菱捂着後脑杓叫痛。
只见莫问让开了位置,脚下赫然便是两字“秘密!”
“哇!好过份,莫问先生骗人。”爱菱发觉自己上当,大发娇嗔,直扯着莫问衣袖撒娇
,莫问仰起头,作势哈哈大笑。
“人家是想说,莫问先生的功夫这麽好,一定是向很厉害的师傅学的。”爱菱笑着,微
微说道。
“对了,莫问先生使用的感测器,是哪间工作室生产的呢?作的好棒喔,我找了好久,
都没有找到啊。”
感测器?莫问不由一愣,比划问道,这话是什麽意思?
“因为…因为,莫问先生使用功夫的时候,眼睛虽然看不着,随便出手就有中。”
少女侧着头,整理一下思绪,笑道:“我找了好久,还是看不出藏在哪里,一定是名家
设计的吧!”
莫问前额浏海太长,遮住了大半张脸,对敌时目不视物,爱菱大奇,只见莫问出剑迅捷
,有翼猿魔纷纷败亡,心中自然认为,莫问配戴了某种感测仪器,用以确定敌人位置。
看着这女孩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莫问为之莞尔。
听风辨器,本为武学一道,更是成为骑士的必修课程,以免在黑暗中给人突袭,死的不
明不白,只是爱菱不知,反以为怪就是了。
而莫问的状况又有些不同,他早年学剑,虽曾自命不凡,却也是当真下过苦功,非同於
一般,日後迭逢异遇,剑术修为,几乎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但凭一丝灵识,毋须感官,只得
一剑在手,当真如心使臂,是要斩哪里,就斩到哪里,随心所欲,分毫不失。
此中情由,自是不必向这小丫头提起,不过,博君一笑倒也无妨。
莫问一笑,再度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摇手比划,说自己不是靠感测器,而是靠真
实的本领。
“真实的本领!”爱菱拍手笑道:“好棒喔,是什麽样的本领啊!”
莫问将右手按至放於腰间的光剑,摆出名剑客的架势,煞有其事地缓缓拔出,左手趁势
比划道:“我的老师,就是名震东方岛国,威名显赫的……”
“盲……剑……客”比划的同时,右手以东洋的拔刀势,猛地将光剑拔出,“刷!”的
一声,斜横上推,蓝白色的光环灿若惊虹,彷佛切裂大气一般,在半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形
,迅速回鞘。
一切动作,犹如雷轰电闪,同时兼备速度与美感,将拔刀术精要掌握的淋漓尽致,看的
爱菱神驰目眩,正要开口叫好,只听得一声惨叫。
“喔呜……”只见拔刀大剑客,很狼狈的捧着小腹,蜷曲着身子,大声哀嚎。
原来适才的动作虽然漂亮,却在还刀入鞘的最後环节上出了问题,莫问往昔惯用真剑,
这时手持光剑,却忘了自己身边并无剑鞘,一插之下,登时酿成惨剧,所幸光剑威力仅调整
於“麻痹”,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这种悲惨的错误,如果让盲剑客看到,一定为之悲叹叁声。
“哈哈哈哈……莫问先生好笨喔!”
突然的闹剧,让爱菱笑得前翻後仰,过了好半晌,才抹着眼泪,把呻吟於地的大剑客扶
起,笑声劝问:“莫问先生……没事吧!”
对着爱菱拼命忍住笑的娇容,莫问笑而不答。能够博君一笑,原先的目的便已达到了,
基於某种心意,他相当感谢这个女孩,如果没有她,这些天以来,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过着
这麽愉悦的生活的!
真是个奇妙的女孩,她的存在,彷佛是为了把太阳的光与热,无私地送给所有身边的人
,只要有她的存在,笑容永远不会少……呃!尽管有时候代价大了点。
很难想像,会有人不喜欢这女孩,让她孤伶伶的飘零在外,她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
人呢?
莫问答不出来,心里也颇为好笑,多日以来的相处,两人的角色,似乎也产生了互换,
不只是爱菱,有时候,连莫问自己,也会猜测爱菱的生长环境,为不相干的事担上心。
“真是无聊,怎麽想起这种事来。”莫问摇了摇头,自己最重要的事,是满一年之约後
的行动,其他的事,还是别想太多,以免节外生枝。
“哈!我还以为是什麽厉害角色,原来不过是个活宝。”
“可不是嘛!我说祁老哥,头儿也未免太多虑了吧!”
两旁的山道中,传来了刺耳的嗓音,显是有敌人埋伏。
惊觉遭到伏击,爱菱立刻躲至莫问身後。
莫问收起了戏谑的表情,皱着眉头,照理说,自己的敌人应该是不会口吐人言的啊!至
少有翼猿魔不会,这麽说,出声的这两人是……
不用花太多时间,莫问本能的感觉到,麻烦上身了,一面想,一面狠狠地瞪了爱菱一眼
,这家伙,明明保证过不会有其他敌人的。後者似乎察觉到了凌厉的视线,微微缩起了身子
,吐了吐舌头。
这几天,没有有翼猿魔来袭,再加上刚才与爱菱调笑,所以警觉性大减,竟没能发觉有
人潜进,不过,能够无声无息逼近到这等地步,足见对方亦非庸手。
至少也是骑士。
“照这麽看来,不必等到明日,咱们兄弟俩直接抢下头功,将这小丫头擒回,头儿定会
赞赏咱们的。”
“不错,顺手便宜,不妨多占些。”
两道灰色身影,从前方两侧树林步出,当见到他们腰间的配戴物後,爱菱为之倒抽了口
凉气。
“古剑!”
爱菱的反应,绝对是正确的。
初级的使用者,使用实剑;而高段数的剑客,使用光剑,这绝对是大陆上的通则,但是
,当实力高到了另一个层次,光剑本身的固定威力,反而会成为最大的限制。
在设计上,光剑可以将使用人的内力转化、提升後输出,威力倍增,但当使用人的功力
,高到超越负荷的极限,失控的能源,反会将光剑炸成碎断。
日後的山本五十六,便深深为此问题所苦,整天抱怨,“为什麽才甩甩手,光剑就炸掉
了”。
是以,当个人修为高到另一层次,便需要依照自己本身的需求,另外订制光剑,然而,
一流的剑术高手,普遍都有轻视光剑的倾向,认为那是“量产的玩具”,而不屑使用,反而
改用实剑,以彰显身份。
这时的实剑,并非普通的实剑,而是依照古法特别打制,足以产生本身灵气的古剑,这
类的剑,威力精强,而且往往能与使用者相呼应,人剑合一,营造出不可思议的战绩,而在
承受能量的限度上,也是普通光剑的数十倍以上。
制作光剑的工作者,等级高到可以开设工作室後,会得被诸侯授以“创师”的尊称,而
第一流的创师,会另外得到“创作者”的尊称,亦唯有创作者,才有能力打造古剑,故古剑
的制作之艰难,可想而知。
古剑中,有少数自古代辗转流传,历经历史的洗礼,在耳语间成为神话的神器,亦属於
古剑的范围,不过,那是特例,暂且不提。
当然,真正修为高超,不役於物的绝顶剑术高手,是完全毋须倚仗兵器,便能纵横天下
的。只是,由於古剑的制作困难,相对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成为了某种身份象徵。
各国的王公贵族,相争抢购,往往以配戴古剑为身份象徵,虽然他们往往连挥动光剑的
能力都没有,一柄古剑的价值,约莫从千枚金币开始喊价,而一柄有名气的古剑,动辄上万
枚金币,仍是一货难求,可见其价值。
这两人身上能够配戴古剑,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叁流角色了。
莫问冷哼了一声,从两人肩上狼形徽章,他根本就是直接认得了对方的身份。
“狼嚎骑士团”,在骑士公会一年前的评鉴中,被评为B段上位的实力,以坚强的实力
,不留活口的作风而着名,活动范围属於银海公路中西段。
自称是骑士团,但观其作为,也不过是个兵团,并没有多少骑士精神,骑士团的称呼,
仅是用来自抬身价而已。他们接受各地诸侯的重金聘用,到处游走,偶尔也会突袭过往的商
旅,因为行踪飘忽,加上本身实力精强,所以地方政府往往不闻不问。
尽管如此,这个兵团却非乌合之众,他们以“两百名骑士组成”为号召,是个纯由骑士
组成的团体,“骑士团”的名称绝非虚言,更有甚者,他们号称“人人皆持有古剑”,以此
噱头而独领风骚。
狼嚎的战功彪炳,甚至有几个小国,遭其一击而灭,被其消灭的警备队,也是时有耳闻
,事实上,若非其行德不佳,以该团的实力,是可以晋身A级的。
“真该死,早知道臭丫头料事如鬼,什麽‘除了猴子不会有其他敌人’,那这两个家伙
是变种猿猴吗?”
给突发的状况乱了阵脚,莫问差没气得两眼翻白。他原先也有想到,爱菱的话绝对要打
折扣,敌人的身边,可能会有些奴工、守卫,料理起来,会花上些手脚,却怎样也没料到,
竟要面对这群享誉国际的凶徒。
两个敌人身材偏高,一个覆额红发,另一名紫发披肩,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就差
没有大摇大摆了。很明显的,他们并没将莫问放在眼里。
隔着银发,莫问估量着两名敌人,判断对手的级数,约莫是C、D级的骑士,应是充作
斥候的小角色,不过,也足以证明狼嚎“全由骑士组成”的称号,绝非空口白话。
“大麻烦,怎麽会惹上这种人……”
按耐着将爆发的窝囊气,莫问把爱菱推到身後,谨防敌人的突袭。
狼嚎骑士团的风评不佳,莫问不敢期望对方有“不伤妇孺”的义举,这些人动手时,完
全没有骑士操守可言。而这两人之所以没有采用偷袭的方式,并非是因为谨守骑士道德,只
是单纯地没把眼前的猎物放在眼底而已。
双方对峙一阵後,红发的高个儿说话了。
“祁老哥,等一下,你我左右夹攻,先料理了这小子,然後再擒了这小娘皮去立功。”
被称为祁老哥的紫发汉子点头道:“好,就当是动动身手,在山里闷了这些天,身体都
快要锈掉了。”
两人一搭一唱,完全不将莫问当回事。
遭人如此轻蔑,莫问微觉有气,若换做当年,定要这两个毛贼立刻饮恨剑下,总算近年
来心境大异,再无心与人争强斗狠,当下也不动作,只是满不在乎的比了几个手势,再掏掏
耳朵。
“搞什麽鬼?”
“这活宝在耍些什麽?”
两个骑士虽然不懂手语,却也知道对方不是在称赞他们,连连出口喝问。
莫问轻拍了下爱菱,爱菱会意,随即站出身来,昂首说道:“莫问先生说,你们这两只
红头紫屁股脸的笨猩猩,尽说些来自大自夸的声音…喔!不,是噪音,实在是有损人类的听
觉,还是赶快闭嘴自刎,免得遗祸人间……”
“啊!还有,配了两把仿冒品,就大摇大摆的想唬人,笑死人了,还是赶快自刎吧!”
说完,爱菱还向敌人伸了伸舌头,神情大是娇憨可爱。
最後这句话,却是爱菱自己加的,她家学渊源,稍稍定神,便看出敌人配戴的并非古剑
,而是用类似打法制作的赝品“仿古剑”。
完全配合爱菱的说话,每讲一句,银发男子便摇头晃脑,当说到最後一句时,还故意喵
了喵对方的腰间,大力的摇了摇头,嘲笑对方的肤浅。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
“罗唆什麽,一剑宰了他。”
一如原先所预料,给这一激,两头显然没什麽大脑的花脸猩猩,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抽
出腰间实剑,大步抢上。
莫问转开光剑,一个箭步揉身抢上,将敌人挡住,免得波及到爱菱。
“铿!”
金铁相鸣,叁柄剑撞在一起,莫问展开剑势,使了个“缠”字诀,以贴身式的小巧步伐
,轻便迅捷,将两名敌人缠住,进行游斗。
“咦!这小子实力不错啊!”
两名敌人都有同样的感想,原本看到刚才引人发噱的一幕,他们根本不把这邋遢小子当
回事,不料交起手来,对方的剑势也是中规中矩,攻守有度,展现出一个骑士应有的实力。
不过,他们并不担心,从对手光剑的威力来研判,也不过是C、D级的骑士,两人夹击
,不过费些手脚,尽可收拾的了,正好当作是运动,反倒是要留心,别让那女孩趁机溜走,
那才是功亏一篑。
一般来说,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骑士,对於只混武道场的普通骑士,都有轻视的倾向,
“没有经过血战历练的,只是成不了气候的家伙”,这是他们普遍的心理,就连骑士的见习
旅行,也常有人炫耀,自己在旅行中,参加了多少战役、杀了多少人、消灭了哪些怪物……
以此做为战绩。
像狼嚎这等兵团,团员往往都是嗜血狂,自诩为“无数战争後的勇者”,凭恃丰富的阅
历,根本就不把同级的骑士放在眼里。
“祁老哥,你留意些,可别让那小丫头溜跑了,头儿的意思,要抓活的。”红发男子舞
动长剑,刺向莫问,顺口说着。
紫发汉子配合夹攻,笑道:“放心,有你老哥在,不怕这小丫头片子飞上天去。”
“抓活的!”
莫问微一扬眉,这代表,爱菱对他们而言,有某种利用价值,真该死,那笨女人一定隐
藏了什麽没说。
辛苦地舞动着光剑,莫问被逼的毫无还手之力,这是爱菱的看法,但是,倘若细心一点
,便可以发觉,莫问只是随意的档架刺往要害的斩击,对於其馀的虚招,连瞥一眼的兴趣都
没有,他的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因为他没有反击的念头而已。
没有能察觉到这点,并非是爱菱的错误,她是个未来的创师,而非优秀的骑士。
银发男子的心里,正盘算着重要的事,他审查了附近的山林,确定没有其馀生人的气息
,以免自己的战斗给人看的清清楚楚,之後,他开始盘算了。
要应付眼前的战斗,不过举手之劳,可是,如果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那自己的敌人便
是整个狼嚎骑士团了,这和与有翼猿魔为敌不同,与两百名骑士进行单挑,这种任务的规模
,已经大大打乱自己的计画了。
最理想的方法,莫过於把剑一抛,拔腿就跑,那此事再也与己无关,不过……
与外表的战斗相同,莫问的心里,进行更为激烈的天人交战,他对於是否要战斗下去,
感到迟疑,结果表现在外的,就是剑招越加无力,一剑递出,尚未击到便中途收招,看的爱
菱好生焦急。
“莫问先生加油,莫问先生加油。”有感於自己的无力,少女将所有的力气投入,拼命
嘶喊。
“这小子真行啊!居然还有啦啦队在喝采。”
“罗唆什麽,马上宰了他。”
紫发汉子感到不耐了,交手至今,双方已对拼了百馀招,感觉上自己占了压倒性的优势
,对手的剑威也越来越弱,可是不知为什麽,敌人的身上,连半点擦伤也无,这真是奇哉怪
也。
这正是现在骑士们的通病,他们只知一昧的注意,光剑能发挥出多少力度,将剑术单纯
化为力量的比拼,却没有发觉到,眼前的银发男子,正在展露与其剑威不符的精湛剑技,随
手遮挡,便将所有攻击,一概拒诸门外。
剑光斩落,莫问一个不留神,闪避稍迟,额前的银发被削落一撮,险些就中招了。
两个骑士大喜,纷纷使出拿手的招数,趁胜追击,剑势大盛,誓要将这麻烦的猎物,立
毙於剑下。
“莫问先生小心!”
看见莫问陷入险境,爱菱尖叫出声,再顾不得自己人小力薄,抓起地上的石子,拼命往
前丢。
“可恶的丫头,在耍什麽宝。”
两个骑士大窘,这些细沙土石当然伤不了人,但若给掷中,却也颇失身为骑士的尊严,
闪躲之间,颇为狼狈。
“唉喔!”
莫问叫一声痛,爱菱乱掷的石子,哪分敌我,有些也招呼到他的笨头上,却令莫问登时
一醒。
“不管那麽多了,人家小姑娘以赤诚待我,我怎可就此弃她於不顾。”念及至此,心意
登决,莫问趁势卖了个破绽,引得敌人来攻。
“小子!撒手吧。”
红发男子见到莫问右腕忽然露出了老大破绽,大喜之下,连忙挥剑上削,他认出莫问这
柄光剑的价值,打算一举把敌人手腕削断,夺得战利品。
为敌人剑招所逼,莫问毫不迟疑,撒手抛剑,同时抽身而起,以飞燕般的姿态,跃身至
半空。
“好……唉呀!好烫。”
不晓得这柄光剑的劣质性,红发男子伸手去接,喜孜孜的表情,瞬间就被扭曲变形,惨
叫声中,把那柄烧红的烙铁,重抛至半空,捧着又红又肿的手掌叫痛。
“唉呀!烫死我了,这是什麽不良……”
叫声嘎然而止,自半空飞下的莫问,接过光剑,顺手一剑,轻而易举的割断敌人喉管,
显然地,某人的手掌,经过多日以来的操练,耐热力更上一层楼。
所有动作,发生不过一瞬,主客优胜,已发生彻底的异位。
“真惨啊!居然沦落到和这种敌人交手。”莫问浮现一丝苦笑,微微自嘲,“不过,总
算是个人类,身为骑士,整天和猿猴打架,可真是辱没列祖列宗啊!”
“该死的小子!”
背後传来吼声,是有人要为同伴报仇吧!莫问连看都懒得看,微微侧身,算准距离,倒
转剑柄,反手便是一剑。
就在此时,後方的大气有了奇异的波动,莫问的眼角,隐约瞥见有蓝白色的光芒,逐渐
增强了亮度。
过往的经验刹那浮现心头,莫问哪还不明白发生何事,只给惊的魂飞魄散,当下硬生生
撤回剑招,左足点地,使劲往下一蹬,借力弹射,一跃便是二十丈。
可怜的紫发汉子,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只觉眼前一花,敌人踪影不见,方感诧异,整个
人便被高能量的阳电子炮射中,神经的感觉尚不及传至脑部,肉体便在千分之一秒内,遭到
气化。
“哗啦哗啦!”
传来了树木倒塌的声音,光柱所经之处,树林被切出了一个整齐的圆形,笔直贯通,深
不知处。
“啊!”
爱菱给震的直往後跌,这武器在上次爆炸解体後,她将之修复改良,消除了不少缺点,
但到底是重型武器,後座力太强,一发之後承受不住。
“唉……咦!”
哀叫声只发了一半,摔倒中的少女,被後方的倚靠扶住了身子,爱菱自然地往回头望,
惊喜道:“啊!是莫问先生…”
咚!
少女的头上被赏了个结实的爆栗。
银发男子抿着唇,冷然不语,从那紧绷的嘴角,少女知道,莫问先生现在,非常的不高
兴。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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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莫问侧躺在潭边的岩石上,望着闪烁星空,怔怔出神。
稍早时,莫问把送来晚餐的爱菱,一把推倒,自顾自地捕了鱼烧烤,饱餐一顿後,到附
近一个回绕山溪而成的小潭,静静沉思。
“真是不好啊……”
呆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莫问确实有着这样的想法。如果行程不变,在明天日落以前,就
会抵达目的地了,到时候,将会与一群凶人兵戎相见吧!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实是大违本愿,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如果正面与A级以上的骑士相
遇,势必吃不了好,换言之,倘若明天真的遭遇到狼嚎骑士团,可能没多久就给分尸了吧!
说到底,哪有人一个人单挑一个骑士团的,胡扯也该有个限度吧!
那麽,还是要豁出一切,认真的一战,如果老师所言属实,那麽,这场战斗未必就那麽
悲观,可是,可能吗?
白天的战斗,是近十个月来,首次与骑士级的人物对拼,虽然没有拿出真本领,但交战
中却也被牵动剑气,一直到现在,胸口还有隐约的疼痛。
“你天资极高,已与我的期望相去不远,但是,当真想要用剑,必须还要等一年的时间
,让剑气潜移默化,与肉体产生同步,否则,任是哪一式,都会对你的肉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轻则瘫痪,重则爆体身亡,这点,你要谨记。”
念及老师临去前的嘱咐,莫问心中一凛,自己是那麽样的侥幸,才能从绝境中爬出,怎
能再为了不相干的事,轻易拿自己的往後来当赌注。老师说的没错,人生的好运,不会有第
二次了。
况且,绝遇逢生後,莫问才体会到生命的可贵,想做的事,该做的事,不得不去完成的
事,还有那麽多,好不容易捡回的生命,是绝不能浪费的了。
也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昔日目无馀子,睥睨天下的美青年,学会了忍辱负重,收敛了风
发的气焰,甘心作一流浪剑士,行走肉般地到处流浪,静待破茧之刻的来临。
“从嘉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喔!”
“别穷紧张,要是骗你,我就吞一千根针,这样行了吧!”
是啊!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失约了。
忽地握紧拳头,莫问做出决定,将爱菱的光剑放在地上,便要起身,但是……
“拜托……我真的……真的是很需要莫问先生,如果没有莫问先生,我根本……”
少女朦胧的泪眼,浮现在眼前,莫问不觉一呆,他个性本是优柔寡断,心中虽已决意离
去,但想起爱菱落泪的凄楚表情,不觉又犹疑起来。
“不管了,事有轻重,再说,我们也早就约定,倘若多出了其他的敌人,我立刻掉头就
走!”
一番思量,莫问决定维持初衷,把牙一紧,打算起身离去。
“莫问先生。”
彷似雏鸟的悲鸣,细小的声音,由後方传来。
在背後,爱菱披着毯子,微湿的脸蛋上,尽是不知所措的羞怯。
两臂张开,毯子滑落到地上,澄澈如水的月光下,呈现在莫问眼前的,是少女美好的胴
体。
“莫问先生。”似乎觉得不好意思,爱菱把头别开,声音细若蚊语。
“真是对不起,我……我已经没有别的报酬可以酬谢你了,如果你不嫌弃这副身体,我
……”
说到这边,爱菱偏着头,笑了笑,那是一种尽管窘迫,却仍让人感到爽朗的笑容。
莫问也看呆了,他早年流连烟花,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女性的美妙胴体,不知看过几
凡。
不过,此刻眼前的景色,仍让他为之一呆。
梳成马尾的柔顺长发,沾湿贴在身上,幼滑的肌肤,映着月华而泛起白玉般的光彩,娇
小玲珑的青涩曲线,让人有拥之入怀的冲动,配合那升起於背後的满月,成为一副至美的景
色。
少女的俏脸上,因为而泛起红潮,嘴角的微笑,好似吹拂过心头的微风,使人感到一阵
暖意。
顺着寒风,莫问嗅到了香气,是那种刚沐浴後的香味,这说明了少女来这之前的准备。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让莫问想起了“光风霁月”这个形容词。这女孩的身上,只让人
感觉到艺术品般的美感,而无法激起半丝欲念。
该死!现在不是想这的时候。
莫问别过头去,恰巧瞥见爱菱的肩上,有一抹微红,是“守宫砂”吗?这是宫廷仕女才
会有的东西,这小丫头怎麽会…
不对,莫问立刻否定了这想法,守宫砂是点在手臂,没有人点在肩上的,於是下意识地
回头确认,当他看清了红印为何,整个人刹那愕然。
是烙印!在纤柔浑圆的肩头上,深深烙着某种印记,红色的肌肉被烫开,可以想见当时
的痛楚,看来更是狰狞可怖。烙印的图案彷佛有些熟悉,莫问一时记不起在什麽地方看过。
这是大陆上的习惯,畜养奴隶的豪族,为了彰示自己的所有权,同时防止奴隶私逃,会
在买来的奴隶身上,烧上极不人道的烙印,可是,一想到有人曾对这样的一个女孩,施以那
种暴行,莫问胸中一股怒气,不自觉地翻涌起来。
“莫问先生,您不喜欢吗?”
凛冽的夜风,让爱菱打了个寒颤。在旅途中,小小的发明家曾在听人说过,“对一个男
人而言,最满意的酬劳,就是女人的肉体”,她并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是不是
能拿这当报酬,让莫问先生满意呢?
可是,莫问先生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好像木雕,一点动心的样子也没有,是自己的身体
没有诱惑力吗?
爱菱有些沮丧,这是她最後所能想到的报酬了,如果莫问先生不肯接受,那就真的没办
法可想了。
大着胆子,爱菱猛地扑了上来,把身体贴紧莫问,将他一把拦腰抱住,低声道:“莫问
先生,我……”
不料,此刻莫问也惊觉到自己的无礼,正转身把目光背开,恰好给爱菱这一撞,整个人
直往前跌,顺势带动背後的爱菱,两个抓不到要领的笨蛋跌成一团,从座石上滚了下去。
噗通!
少女献身的激情戏,出现了让人掉落下巴的结局,夜晚的深山,冰凉的潭水……
好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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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巴啊巴!”
这是莫问浮上水面後,第一句出口的话,若将之翻译成具体的文字,那就是“好冰啊!
”、“那个天杀的笨女人”。
抹去脸上的水渍,莫问举目四顾,没有看到爱菱。已经一分钟了,这女的不会是怕挨骂
,就一直躲在水底吧!
不对,关於这笨女人,什麽事都要往最糟的地方想,可别是真的给摔昏头,在这小潭里
溺水了吧!
这可不好!莫问有些焦急,无疑地,爱菱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再度关心。此时夜色已黑,
可见度不高,莫问在潭水中迈开步子,伸手到处摸索。
爱菱的头发甚长,直至小腿,落水後必定四散。这潭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以此为
目标,要找到她该是不难。
果然,搜索不过片刻,莫问的手掌接触到了少女的柔丝。
“哼!”
揪住发丝,莫问手腕使劲,“哗啦”一声,猛地将水中人儿提了起来。
“啊……不要看。”
随水声而起的,还有少女的尖叫声。莫问有些奇怪,刚才几乎都被看光了,现在还有什
麽不要看的,但在下一刻,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个女孩,是爱菱吗?
落水後被打乱的长发,已经不是马尾,凌乱地垂落腰际,娇小的身子依旧,充满稚气的
娃娃脸,这些都没有错。
但是,恍若最娇动人的红宝石,那双紫红色的眸子,尖而长的耳朵,这是怎麽回事呢?
这女孩,不是人类。
“是矮人族!”
莫问的心底,震落了无声的轰雷。
“莫问先生。”
真实身份给发现,爱菱怯生生地看了莫问一眼,察觉他脸色阴晴不定,过往的恐怖经验
,登时浮现心头。爱菱惊呼一声,便想逃开,却给莫问一把拉住。
几件事瞬间闪过脑海,她的矮小身材、巧妙手艺、能够制造出魔道器具的父亲、葛罗美
金属的束发器……这就难怪了,远自神话时代,矮人族便以巧妙的锻技术而着名,许多传说
中的神剑、魔器,均出其手,如果说爱菱是矮人族,那这一切都有合理解释了。
等等,这麽说来的话……
盯着爱菱肩上的烙印,莫问想起来在哪看过了,是在白鹿洞,师父曾向几个弟子,炫耀
自己珍藏的名剑,那上面便有个相同的徽印。
他知道这女孩的父亲是谁了。
魔界名匠,隆·贝多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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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过足够的乾柴,营火“丕哩啪啦”地烧得甚是热烈,爱菱用毯子裹住身体,手里捧了
杯热茶,静静的烘乾身子。
被打散的长发,重新束成了马尾,少女的外貌,再度隐藏成“人模人样”。莫问蹲在营
火旁,添加柴薪,并不言语,他明白,自己此刻并不需要发问,只要作个好听众。
为什麽要易容改扮,理由应该很简单吧!人类对於所谓的“亚人类”,并不是抱持着平
等的态度去看待的,他们对兽人、精灵…都以歧视的态度,百般迫害,事实上,即使是同类
,人类仍然彼此歧视,从而引发斗争。
像矮人族这种高利用价值的种族,如果落单被人类发现,一定被抓起来,终其一生,都
关在笼子里,胁迫其打造器物。矮人族是天生的巧匠,对人类而言,他们本身就是件超值工
具。
更何况,隆·贝多芬的女儿……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引发一场轰动了吧!
隆·贝多芬,是远远超越各类创师的“创作者”,远自九州大战时期,便已扬名天下。
以制作各类魔道器具而闻名,有不少人恃其作品,一夜暴强,而其所锻造的兵器,更成为强
者们你争我夺的抢手物。
魔道神兵的操控,非一般人所能负荷,故多为魔族所用,再加上其长期旅居魔界,故为
人类视之为魔族。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隆·贝多芬”的名字,已成为传说中的一部份
,吟游诗人也往往喜欢讲述,英雄们手持由“隆·贝多芬工作室”出品的神兵,与强敌作战
的故事。
这个不起眼的小傻蛋,会是这绝代神匠的女儿,真是出乎意料,不过,倒也不算太奇怪
啦!
爱菱用毛毡遮盖裸身,小心翼翼地偷窥着莫问的动作,她清楚的记得,当自己以真面目
与人类相处时,险些就被奴隶商人抓去,要不是刚巧飞来了颗石头,让那家伙的脑袋开了花
,现在的处境一定很惨。
莫问先生,会不会也向他们一样呢?虽然感觉莫问先生是个好人,但许多好人,往往都
是遇到强烈的诱因後,才现出真面目的。
把爱菱的担心全看在眼里,莫问摇头微笑。他本非无欲之人,身为剑客,自是爱剑成痴
,如果有人把隆·贝多芬所制的剑赠送於他,他当然欣喜若狂。
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会以卑鄙手段去诈骗这样一个女孩,持剑者的剑骨,卑劣
不堪,在剑道上的修为,也就有限的紧了。
再说,早在从前,自己所走的剑道,便已毋须倚仗神兵,往後更是得之无用,神兵利器
於己,是收藏意义多过实用,诱惑力自然低的多。更何况,持这笨女人打造的兵器上阵,嘿
嘿,该不会有人嫌命长了吧。
为了消除少女的不安,莫问比了几个手势,既然大家有必要重新了解,那就从问名字开
始吧!
“啊!问我的名字吗?”爱菱先是欣喜,而後有些迟疑,嗫嚅道:“不好啦!爱菱的名
字,莫问先生一定不喜欢的…”
莫问挥手示意,要她少说废话,实话实说,爱菱见状,心中一颗大石落地,小声说道。
“嗯!我的名字是隆·爱因斯坦·布加耶拉·普林斯…”
嗯!这麽听来,“爱菱”是昵称了,隆·爱因斯坦,挺美妙的名字嘛!
“匹兹克拉福·拉普它·物流·罗严克拉姆·达太安·红丹鼎·奇古利·敏爷司·克罗
诺夫·阿私达也家·阿码多卡码·古稀达茄私·阿保罗福带泥其私福阿课诺骡夫普机米罗·
侬茄达阿黛芙柔西雅……”
这名字似乎嫌长了点,不过,也不算太奇怪,大陆上的帝王之家,名字也是又臭又长的
一大串,这一点,莫问当年深受其苦,再是明白不过。
可是,时间过去,爱菱仍口若悬河的说个不停,瞧不出她有那麽好记性,把这麽长的名
字记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客里米夫阿脱罗米·斯兹罗夫西科阿里夫戴甚……”
莫问听的眼珠子快突了出来,他是知道不少长姓氏的贵族,可也从没见过这麽夸张的。
看这傻女人摇头晃脑,大有说上一整晚的准备,莫问脑里闪过一事,大叫不妙。
讪讪地比了手势,莫问打断了爱菱的报名。在大陆上的礼节中,阻止别人报完名字,是
件不礼貌的事,有些民族甚至视之为奇耻大辱,会为此而决斗。不过,这个礼仪用在矮人族
身上,似乎不太适当。
当年在旅游时,莫问曾听长辈说过,矮人族相当以自己的姓名自豪,往往把祖先的名字
全数保留,因此,矮人族的名字个个又臭又长。
人类的帝王家,喜欢在名字前加尊号“文成武德仁智孝义至圣信爱圣母皇太后”等等,
八九十字甚是常见,但矮人族的名字,动辄以数千起跳,夸张的甚至可以编成一部辞典,可
真不是闹着玩的。
谈起这件事的长辈,并没有说到,矮人族写名字时,是不是写个叁天叁夜;也没有说到
,矮人族报名被人打断时,会不会也打断对方鼻梁,但在这时间紧迫的当口,让这女人说上
整晚,实在不是多有趣的构想,而自己的理性也会崩溃,无可奈何,不礼貌也只好不顾了。
“嗯!”
爱菱对这反应不感讶异,点了点头,却想不出该说些什麽,彼此间气氛,又沉闷起来。
“莫问先生好像没有问题,太好了。”
证实自己没有看错人,爱菱喜不自胜,但是,接下来又如何呢?根本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如果维持初衷,明天就要和狼嚎骑士团交锋了,莫问先生还肯继续帮助自己吗?
在初次窥探失败後,爱菱隐约察觉,对方有聘人把守,为了安全起见,便打算雇用“逐
魔浪人”韩特,那类级数的高手,後来莫问相询,爱菱为了留住这最後的帮手,也只有硬着
头皮说没有其他的敌人。
本来想,山中招募人手困难,敌方了不起也只有一些庸手来把关,一个A级骑士,迳可
应付的来,虽然换成了莫问这个叁流骑士,却也有偷袭的资格。
可是,再怎麽也想不到,敌方非但雇了帮手,而且居然是雇了整个骑士团来,这下子,
只怕韩特亲至,也讨不了好去,更何况是莫问,那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话再说回来,莫问又愿不愿意再接这趟任务呢?他说过不和预算外的敌人作战的,更何
况,一个人单挑一个骑士团,根本不用想,爱菱就知道答案了。
彷佛为了证实少女的疑惧,莫问打出手势。
“如果要坚持下去的话,可能会没命喔!”
爱菱呆了一会儿,随即点点头,脸上平淡的微笑,却吐漏了一往无前的心意。
莫问有些不能理解,照理说,取回黑曜镜,并不是什麽非作不可的工作,她既然是来自
魔界,真有什麽事,大可躲回魔界,相信也不会有别人难为她。
“有什麽非走下去不可的理由吗?”
“这个……”
爱菱显得欲言又止,她本来想照以往“这点,请您不要问好吗”,但是,看见莫问的态
度,她明白,要争取这个男人,这是最後的机会了。
於是,她说出了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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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在百年前,隆·贝多芬遭逢强敌,剧斗之下,险险逃脱,却给击成重伤,命在旦夕
。他逃至人魔边境的山区,被一少女救起。
少女的善良,让她无视於种族的差别,对这其貌不扬的矮人,细心照料,呵护倍至,在
一段时间的疗养後,两个人发展出了超越种族、年龄的情感,相约白首。
自此,隆·贝多芬带着妻子,在深山过着愉快的退隐生活,後来,唯一的女儿出世,老
年得嗣的喜事,让这一代名匠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他甚至放弃了制作器物,把全副心思都
放在妻子、女儿的身上。
聆听口述,莫问露出了微笑,从少女陶醉的语音,他彷佛可以感受到,那段幸福童年对
爱菱的影响。
梦幻似的愉快童年,遭受到破坏。某一天,隆·贝多芬收到警讯,他的大对头即将找上
门来。为了安全,他要妻子带着女儿,回家乡暂避,躲过祸灾,等到他避过对头,便会去接
回妻女。
事情的变化,出乎原先意料,带着女儿回乡的妻子,遭到乡民们的监禁,他们将小小的
爱菱,视为魔族,坚持要将之处刑。
因为亲族的势力,母亲得以免祸,但爱菱却遭到了火刑的命运,因为对魔族的恐惧与仇
恨,原本纯朴的乡民,红着眼睛,把小女孩绑上火刑架。
行刑的前夜,母亲用迷药弄昏了守卫,要带女儿逃走时,被愤怒的乡民发现了。
为了掩护女儿,母亲当场被乱棍打死,爱菱则在一旁吓得傻了,而这一幕,被欣喜而来
的隆·贝多芬瞧个正着。
失去妻子的伤心、狂怒,令他瞬间就发狂了,完全忘记了当初“想与人类好好相处”的
念头,他空手屠杀了所有的人类,无分老幼。
勃发的怨恨,甚至波及到抱着父亲大腿,哭着劝阻的女儿身上,对於女儿的行为,隆·
贝多芬气恼难当,当场宣告脱离父女关系,同时在爱菱肩上,烙上了代表奴隶的印记。
此後,隆·贝多芬一改原先“只管创作,不问使用者”的原则,专心的为魔族量身定作
武器,冥冥中,似是希望使用者藉以屠杀人类,达成报复的快意。
跟在父亲身边的爱菱,也没有再得到过一丝关爱的眼神,受到与家中仆役相同的对待,
而在喝骂与冷眼中成长,这也是後来离家出走的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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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以後,布玛非常讨厌爱菱。”说完了故事,爱菱的小脸上,不见哀伤,一丝不相
称的苦笑,一闪而逝。
很吃惊的发现,这女孩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在莫问的记忆中,爱菱常常傻笑、娇笑
,尽管有时候会哀伤、掉眼泪,但整体说来,她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天真活泼,不知世间愁
的女孩,这样的她,居然也会苦笑。
“难道说,她的傻哩傻气是……”莫问有种感觉。在这女孩平时的欢颜下,是不是有自
己所不知道的一面呢?
对於隆·贝多芬的心境,莫问颇能体会,是因为受到这样大的刺激,所以从此憎恨人类
吧!
对於自己同类的所为,莫问无言以对,说到底,他们也仅是群可怜虫而已,撇开这件惨
事不谈,丧生在魔族手上的无辜生灵,亦是不计其数,他们的悲哀,又要向谁去哭诉呢?
战争真是件不好的东西,它所造成的伤害,甚至可以波及到千年之後。莫问吁了口长气
,基於过往的教育,他对魔族深恶痛绝,不过,并不代表他对人类就有好感,某些人类的行
为,比魔族更加卑劣。
他熟读史书,对这点自是熟知,而在连番遭遇後,他也有了更深的体认。
“西玛一直希望,我能像布玛一样,成为创师。”爱菱小声说道:“所以,我一定要作
给布玛看,确认自己的资格。”
这女孩也吃了很多苦头吧!与其天真烂漫的外表不符,她所成长的环境,竟是如此,那
麽,她整天傻笑的根源,究竟是什麽呢?
莫问隐约有些明白,在广场初遇时,自己为何会受到这女孩吸引,而随她长程跋涉,奔
波至今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原来,在不同的外表之下,两人的心境,竟似有相通之处,看来在
冥冥中,果然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两个相似的沦落人凑在一起。
“我和布玛有赌约,如果我能在这次月圆前,把黑曜镜收回,就可以被授与见习生的名
义,重归门墙,所以…所以…”
爱菱的话,并没有说完全,在“重归门墙”的藉口後,有着关心父亲、想把父亲导回正
路的心意,她希望,能够以女儿的身份,为父亲再尽一分心力,而这番心情,莫问确实掌握
住了。
“我的能力有限,换言之,我只能护送你到敌人的巢穴,这样也可以吗?”
“咦!”
看清楚莫问打的手语,爱菱吃了一惊,跟着,喜悦之情,溢於言表。
“嗯!真的不行,只要莫问先生能送我到黑曜镜十丈之内,我就有办法了。”
莫问点了点头,他并不清楚爱菱信心的由来,不过,怎麽回收器具,是创师的工作,而
自己,只要专心护卫就可以了。
“谢谢莫问先生,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事情终於有了转机,得到了莫问的承诺,爱菱高兴的几乎要跳起舞来,她紧握住莫问的
手,拼命摇晃。
“谢谢莫问先生……”
受不了这乐天派的热情,莫问反“手”相讥。
“不要那麽高兴,也许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怕,我趁半夜偷溜吗?那样的话,你就真
的血本无归了。”
面对这尖锐的问题,少女愣了一愣,之後,犹如林间春花绽放,她微微笑了起来,只是
一笑。
“没有关系,不管怎麽样,爱菱都是相信莫问先生的。”
又是相信是吗?莫问摇摇头,这女孩好像学不到教训似的,到底是什麽力量,在支持她
这种盲目的信心呢?
或许是历练不足吧,莫问没有能够发现到,爱菱脸上的笑容,与其说是无畏,倒不如说
是准备豁出一切。
那是抹充满死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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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星沉沉,东方的天空,隐约吐漏着金色的晨光,这一夜,马上就要过去了。
岩洞中,熟睡的少女,发出甜美的鼾声,浑不似正要面临最後难关。
树枝上,银发男子随风起伏,轻拂着手中光剑,作最後的检查。虽然一夜没睡,但银发
之下的面孔,却显得生气勃勃,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剑已经准备好,自己的身体,也可说是最佳状态,该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迎着东边的第一道晨曦,莫问眯着眼睛,盯着右掌直看,在掌心,几样精致的小饰物,
静静地发着彩光。
爱菱曾说过,这些东西有不寻常的意义,这麽说来,是她母亲的遗物罗!看样子,自己
可真是收了个不得了的酬劳啊!
出人意料的,一声似有还无的语音,从哑子的喉间溢出。
“大笨蛋……”
不知道是在嘲弄自己,还是在嘲弄那呼呼大睡的笨女人,又或者,两者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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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如何,这一剑不错吧!以你的天资,只要能好好照我的计画去作,一年之後,不难有
这样的程度。”
“真是太厉害了,老师,这根本就是天下无敌了,要怎样才能到这样的境界呢?”
“天下无敌!呵,这名词听来怪刺耳啊!你要记住,这套剑术会有怎样的发展,就关系
於你想挥出什麽样的剑……不过,你真的认为这套剑术很厉害吗?”
“难道不是吗?学生毕生所学的剑术,没有任何一套比得上它的。”
“呵呵!看来你的历练还不够啊,往後,你会发现,这其实是最没用的一套剑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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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鲁曼历 五六0年 十二月 蜀道
“嘿唷!嘿唷!”
群山环抱,荒烟蔓草间,隐约传来呼喝声,一群满面悲愤,被硬束上手镣脚铐的人们,
在皮鞭挥动的威胁下,顶着太阳,卖命工作。
奴工的人数近百,而在一旁手执皮鞭的五六名监工,似是对这“大才小用”的工作感到
不耐,一边彼此闲聊,一边抽打奴工出气。尽管级数不高,但他们也是骑士,莫名其妙被派
到这种苦差事,令他们的自尊颇受屈辱。
这感想并非独创,在离他们不远处,也有一个男人,为自己目前的处境,而悲叹叁声。
“一、二、叁、四……光是看守的,就有十五个…散布在周围的,怎麽算也低不过有四
十多个,唉!死期到罗!”
锐利的目光,透过枝叶,莫问正窥视着山林间的一切动静。
看他四肢大张,紧紧环抱着树干,滑稽的姿势,让人联想起某种鼠类。
奴工们在搬运某种奇怪的东西,是很大的玻璃管子,每一个均有好几尺高,宽约一尺,
很难想像在这荒山野岭,搬这东西干嘛?
莫问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曾看过两次这种东西,那是苏生水槽,属於太古魔道的器具。
正统规格的苏生水槽,价格十分高昂,制造的技术也很困难,是只有国家阶层才造得起的高
价品,不过,这里的主人既然能聘骑士团来当护卫,要买一个苏生水槽应该不困难吧!
“荒山野岭的,买这东西干嘛?”
透过特殊的调息法,莫问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生命迹象,全部消除,将外放的气息转为内
敛,连体温、心跳都降至低点,用以避过敌人的搜查。
在方圆一里的范围内,至少有四十叁名骑士,来回搜查警戒,只要稍有不慎,被他们发
现了行踪,便是血战密林的惨状,届时,不管再怎麽不愿,也只有采取硬碰硬的战术了。
敌方的根据地,外表看来仅是一广场,叁两间茅草屋,集中在广场东侧,照规模来看,
应该是这些奴工的住所,破破烂烂的,恰好足堪遮风避雨而已。
那麽,敌人的藏身所呢?依照爱菱提供的情报,因是全数转为地下化了,龙腾山脉的原
始密林极多,自远古以来,便有许多私人组织,在此地建秘密基地,作为各式用途,换言之
,此地出现了个地底要塞,也不是什麽值得惊讶的事。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问题,就被单纯化了。为了取回不知深藏何处的黑曜镜,自己必
须潜入这地底建筑,见机而作,如果只有这样,倒也还好,麻烦的是,由於对各类魔道器具
不熟,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所以必须要带爱菱一起潜入。
其实,以莫问的眼光看来,带爱菱一起潜入,那才是大大增加了“不必要的意外”的发
生率,奈何,他对於如何回收黑曜镜的具体方式,一窍不通,而爱菱本人又一个劲地摇头,
表示那牵涉到她的最高机密,所以在莫可奈何的情形下,只好由两个人共同潜入。
“嗯!如果能够再多些好帮手,来招各个击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胜算啊!”
对敌阵作了大概的评估,也把隐藏的明哨、暗哨,瞧了个清楚,以侦察行动来说,该是
相当足够了。莫问从枝叶间浮下,抽身撤退。
颇让人难以想像地,匆匆一瞥间,莫问已对敌人的实力,有了八九不离十的了解,从部
署位置、兵气流动、敌人的脚步、呼吸、地气反应,莫问取得了为数众多的情报,他甚至肯
定了这样的事实。
从目前的资料看来,对方虽非乌合之众,却也绝对不是精锐之师,像这类的骑士团,在
掠夺性的游击战上,可以轻易缔造惊人的战绩;但在防守上,会因为整体的素质不齐,缺乏
完整性的训练,逊於一般正规军,彼此间的连系、分工,会出现极大的破绽。
换言之,只要自己能指挥,一个由二十五名B级骑士组成的精锐队,莫问有九成把握,
一战歼灭狼嚎骑士团。从莫问的外表来看,很难联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判断力,但是,对他本
人而言,却是一点也不值得奇怪,因为在他成为流浪剑士之前,曾经是个统领数万军队的军
人。
只可惜,在锐利的眼光,此刻也无用武之地了,时序迁移,人事早全非,现在的自己,
身边并无一兵一将,所能倚赖的,仅有双手一剑。
“近两百人是跑不掉了,再加上些有翼猿魔还是什麽的,动起手来,可真是件轻松的工
作啊!”
一面在山林中高速奔走,莫问一面苦笑。敌我两方实力悬殊,自己虽非孤身一人,但基
本上而言,那名伙伴是不构成战力的,换言之,这根本是场不能开打的战争,人生走到这种
地步,实在不能不说是件有趣的事。
莫问脚底弹、跳、蹬、点、滑、跃,轮转如飞,在枝头腾身回翔之际,身形圆转如意,
就像头大蝙蝠,虽然诡异,速度却高的吓人,恍若是传说中的“神足”,化为密林间的一阵
清风。
“唉呀!不好。”
前方忽然闪出两名骑士,其势甚急,莫问待要闪避,已然不及,急中生智,取了枚石子
,以回旋手法射至两人身後,趁敌人回头查探时,左足虚空一踢,身体倏地拔高,踩草上树
,身形迅若急电,左一弯,右一转,眨眼间便在林叶间前行了叁十丈,而左右晃荡的骑士还
浑然未觉。
就这样,莫问在数十名骑士的警戒网中,来去自如,便是偶尔撞遇敌人,也立刻被莫问
以急智引开,不漏破绽。
照理说来,骑士的耳目之灵,远逾常人,警戒的骑士中,不乏B级的好手,便是你武功
再高,也不易来去无踪,全身而退。
然而,莫问所施展的“白云流泉”身法,虽然说不上是顶级的轻功,却以某种秘传的调
息法,增快了真气流转的速度,也倍数加强了提纵时的灵巧,又能自生巧劲,将落足时的声
响抵销,可说是隐匿潜行时的最佳功法。
“嘿!不枉当初被大胡子老头折腾半月,果然今日败上用场了。”
想起当日学习这身法的经过,银发男子的嘴角浮现了笑意,当时他心高气傲,学这身法
仅为自娱,却从没想过会有朝一日,当真恃之躲避敌踪。
大陆上以轻功而闻名的门派不少,其中的高手更是多不胜属,但会专心开发“没影子”
轻功,而成就最高者,必是大雪山麦德西亚城无疑。
大雪山是风之大陆的第一刺客营,对於种种匿踪、潜行的技术,当世无对,莫问当年曾
奉师命,游学大雪山,拜见绝代剑豪,山中老人。他天资极高,虽只是短短半年,却已由山
中老人一脉武学,获益良多,更顺便习得了这套无声的身法。
“鸡鸣狗盗,君子所不为,不过现在君子落难,也只好穷而滥矣了,悲哀啊!”
两脚半空连踩,莫问脱离了敌人的搜索网,投向原先暂歇处的山洞,准备与爱菱讨论一
下如何潜入,那会是个大伤脑筋的问题,不过,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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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诸神啊!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麽……”
在山洞里,莫问苦着脸,可怜的下巴张得老大,对着手中的字条发呆。
“异变东方一里猴形石速来”银发男子忽然有种冲动,想把这张纸条拧碎,正如他想掐
断某人的咽喉。
“什麽时候了,还在节外生枝,真的是嫌不够忙是不是?”
话虽然这麽讲,但也只好跟随过去,莫问离开山洞,一面摇头,一面朝东方而行,才离
开没几步,陡然听见後方轰然一声巨响,山洞中发生剧烈爆炸,土石横飞,强大的威力,甚
至让地面隐隐摇动。
“……”
莫问闪避落下的碎石,一脸迷糊的样子。
“这是怎麽回事?要消除行踪也不必这麽惊天动地吧!”
他没有多少时间细想,这麽大的爆炸声,方圆一里内都听的见,狼嚎骑士团的人,一定
会马上赶来,再走迟片刻,就要身陷重围了。
听得後方隐约传来人声,莫问再不迟疑,展开轻功,朝约定处奔去。
这女人真是危险,连离开她一分钟都不行……
奔走中,莫问有这样的想法,给这麽一惊动,骑士们会立刻对周围区域,做联合性的搜
索,这下可是大麻烦,如果敌人有了警觉,要潜入就不容易了,这样的话,今天的行动是不
是要被迫放弃了呢?
字条上的异变是什麽意思?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就是扭转乾坤的关键……
莫问摇摇头,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不过,以目前的处境看来,手上的筹码
,是越多越好的。
一里的距离,在一流的轻功急行下,并不用多久的时间,然而,另莫问恼火的是,约定
处的岩石下,并没有看到少女的身影,反倒是可以瞥见一张白色字条,在迎风招展。
果然,字条一如先前,只要莫问去东方二里外的一处树下。
就这样,莫问随着纸条跑了叁个地方,而每当他离开时,约定地也一定遭到爆破的命运
,莫问觉得有些不寻常,玩这种谍对谍的游戏,的确是爱菱的风格,不过,现在应该不是玩
游戏的好时候吧!
而且,一个弄不好,自己不就成为靶标了吗?凭着骑士之间的感应,莫问敢肯定,自己
的身後有相当多数的骑士,离开了警戒地,正随着爆炸声而追踪而来,最前面的几名,甚至
已经逼近半里之内了。
“真是可惜,难得有这调虎离山的良机,现在是潜入的大好时机啊!”
为了要陪这笨女人玩游戏,而失去大好良机,莫问感到扼腕,但是,当他准备往下一个
约定点而行时,刚刚的想法,化做黑暗的不祥气氛,重击他的胸口。
“等等,该不会……”
一声爆炸声,将之惊醒,不祥的预感,让莫问感到深深的战栗,那声爆炸,是来自南方
……
“糟了,那个笨女人!”
想到事情现在的发展,莫问为之大惊失色,连忙展开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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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可千万别要迷路啊。”
利用特殊的工具,在地底潜行,爱菱低声嘟囊着。
一个布袋也似的丝质物体,包裹住少女的身体,左右的泥土,彷佛受到某种力量的推挤
,朝两旁溃开,直至少女离开,才又像潮水般涌回,归复原状。
“柏布丝之囊”,是地底矮人的稀有宝物,是魔界的抢手道具,本来人间界也有地底矮
人,但是制造丝囊的材质,却是一种只在魔界生长的动物,所以“柏布丝之囊”绝少流至人
间界。
丝囊的本身极为坚轫,可以抵抗急遽的温度变化,也会把囊中生物的气息予以阻绝,达
到潜形的作用,地底矮人就常常靠它来狩猎、躲避敌人。
爱菱之所以会拥有的原因,说来颇为可笑,他的父亲,隆·贝多芬,是矮人族的名匠,
但并非地底矮人,而是素来与之不睦的高山矮人。
为了要掌握世仇的武器,隆·贝多芬的工作室,有数件这类的丝囊,爱菱离家时顺手牵
羊,靠这丝囊躲避了不少危险,上次她潜入此地,也是靠这道具的掩护,否则以她这等身手
,稍有动作,早被骑士发现,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利用特殊的潜望镜,爱菱确定至少分散了一半的骑士了,照第一声爆炸的时间来估算,
莫问先生应该已经抵达最後一个约定点了,而南方的爆炸,会把追兵分散,凭莫问先生的身
手,要脱身应该不难,那麽,就没问题了。
这是潜入敌阵的大好良机,只要计画一切顺利,黑曜镜还放在上次的那所祭坛,靠这套
丝囊,安然取回的希望,就有六成,这样就很够了。
如果有莫问的掩护,成功的机率想必也会增加吧!这点爱菱明白,可是,她并没有任何
把握,能够保自己的伙伴平安,换言之,他们很可能在冲进祭坛的瞬间,就给从四面八方涌
来的骑士,乱刀分尸。
取回黑曜镜,是无可改变的心愿,为了达成这目标,爱菱已经有了觉悟,她愿意为此赌
上自己的生命,然而,这并不关莫问的事,他仅是受雇而来,为了骑士的义理、荣誉,而一
直陪伴到如今,没有理由再被要求更多了。
嘿!自己并不是那麽傻的。
这些日子以来,爱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莫问先生对於是否要继续旅程,不断地感到犹
豫,有好几次,要不是他突然改变了心意,便就此拂袖而去了。
想要离去的理由,并不只是单纯地对旅途不满,从莫问阴郁的表情,嘴边偶尔一现的讥
讽笑意,爱菱明白了,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他有一件解不开的心事,有更重要的事,在等
着他去解决。
那麽,就在此分手吧!
为了消弭自己的遗憾,却造成了他人更深的遗憾,这种事,爱菱做不出来,也许父亲会
认为这太不成熟,不过,爱菱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自己能完成回收工作,正如她过往不断的失
败记录。
对於陪伴自己,忍受一切笨拙的莫问,爱菱有着由衷的谢意,剩下的部份,就由自己来
完成吧,尽力就是了。当然啦!如果能成功完成回收工作,爱菱会偿还积欠的雇用费,不过
,这就得要看上天的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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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叫李恩,是狼嚎骑士团的小队长,出身於黑鲁曼的贵族,受过高等的武术训
练,以个人实力来说,算是B级骑士的上位。
加入狼嚎骑士团,是因为个人兴趣,他喜欢听人们的嚎叫、剑刃斩断骨头、鲜血喷出的
声音,特别是狎弄男妓后,用剑狠狠地斩下,看着温暖的红液,染上雪白的肉体,这时所产
生的兴奋,甚至会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但是,官衙可不会忘,即使身为黑鲁曼的地方贵族,如果没有情由的滥杀无辜,就算能
逃过刑责,名誉也势必会留下污点,在申请加入一流的骑士团时,便会因此而遭到歧视,所
以,他匿名加入狼嚎骑士团,这可以让他快快乐乐的杀人,在愉快的享受中,磨练自己的剑
技。
今天,他又要杀人。
不知道是什麽地方来的笨贼,接近了警戒区,还弄了那麽多声响,惹得嗜血的骑士们狂
追不已。
李恩的轻身功夫极佳,他甩开了部属,独自追踪,再加上几分运气,他发现敌人的踪影
了。
那是个银发小子,披散的长发遮在脸上,洗到泛白的浅蓝军服,显然是个不知哪来的落
魄剑士,实力吗…从感觉到的气来看,大概是C、D级的骑士吧,小角色而已。
“唔……”
本来想招呼伙伴的,一转念,李恩闭上口,微微冷笑。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山,闷了快一
个多月,又不能斩杀所剩不多的奴工来泄欲,实在是无聊透了,难得有这好机会,怎能交给
他人,当然要好好享受。
看到了渐渐变大的银色身影,李恩兴奋不已,抽出心爱的长剑,半蹲下身,准备当敌人
经过时,狠狠地给他致命的一击。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这可以从他能领先同伴追踪到敌人,而得到证明,不
过,他还是喜欢偷袭,这是个人兴趣使然,看见被偷袭的一方,在地上抱着肚子哀嚎,总让
他快乐个老半天。
敌人已经到五十丈外了,这是个好距离,骑士舔了舔唇,手上的剑也做好了准备。
李恩脑海里,已经浮现一幕幕血腥的画面,他决定了,等一下,要把这人支解,先砍去
左手,再来是……
“呼!”
破风声响起,李恩发出了蓄势已久的一剑,一切动作是那麽的完美无瑕,以至於他脸上
浮现陶醉的微笑,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热腾腾的血液溅在脸上的感觉。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不,应该说是换了个形式。
乍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对方毫不吃惊,反而好像嫌烦似的,脚底不停,右手顺势一推
,开钮、出剑、画弧,剑招後发先至,奇异的是,蓝白色的光剑,竟然隐隐荡漾青色虹光。
虹光乍现,李恩的眼前,一朵青莲,盛——开——绽——放!
下一刻,银色身影从视网膜中消失,而李恩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飞了起来
,向後急退。
不,不是整个身体。
他看到了一幕非常荒诞的光景,自己的身体,少了颈部以上的东西,而拿着剑的手,此
刻犹自进行上刺的动作。
“啊……”银发身影飙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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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行了一刻钟,爱菱受到了阻碍,前方的触感变得坚硬,泥土的气息消失,而换成岩石
特有的潮湿感,爱菱伸手摸了摸,终於肯定,前面就是敌人的地底建筑了。
经过改造後的丝囊,具有穿越岩壁的功能,爱菱深深吸了口气,集中精神,向前跨出大
步,穿越岩壁,进入建筑内部。
脱下丝囊,收入腰间内袋,爱菱打量了自己的立身处。这看来似乎像个储物室,杂七杂
八的堆砌了些衣物,对一个身为盗贼的人来说,自己的运气似乎不错。
爱菱快速换上了一件衣服,原主人是谁不得而知,但从左肩的徽印看来,想必也是狼嚎
骑士的一员。把衣服穿好,很幸运地,地上还有帽子,有这身装扮掩饰,再加上地底光线不
清,视野昏暗,应该可以帮上老大的一个忙。
推开木门,爱菱小心的探出头,确定周围无人後,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无声前进。
门外是条走廊,没有火把,也没有任何照明器具,放眼处尽是一片漆黑,除了隐约传来
的滴水声,没有半点生命迹象,这确实是方便了爱菱的行动,她深深吸了口气,取出计量仪
器,来决定下一步的方向。
黑曜镜的功能,爱菱自是熟知,若在魔界,不过是项普通的魔道具,但在人间界,就成
了威力强大的法器,它以月光为能源,转化使用者的法力,打开相应的境界通道,用以呼唤
出魔界的生物。
可是,如果使用者的法力不足,能唤出的东西,就是像有翼猿魔这样,魔界的低等生物
,所以,为了弥补这个缺点,魔道士往往都会以融合术之类的术法,对召唤来的生物进行生
化改造,像莫问所发现的苏生水槽,就是生化改造的必备品。
有翼猿魔身上发现的鳞甲,就是最好的证明,这群生物再被召唤之後,遭到了一定程度
的改造,如果这类的手术还在进行,那麽,黑曜镜的所在之处,必然散发着极强大的魔法能
量。
地底的构造很复杂,爱菱不是很清楚,上次潜入被发现时,急於逃走,祭坛的位置,也
记的不是很清楚,但从仪器的反应看来,西方有强大的魔法能量正在运作,可能是某种阵形
、结界,也可能就是自己要找寻的东西。
没有什麽其他的选择,爱菱展开小跑步,往西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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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了些时间,没有发现什麽特别点,但仪表上的震动,确实是越来越强,方向应该没
挑错,照这样走下去就成了。
这想法刚起,爱菱陡觉眼前一亮。左方岔进来的一条通道,来了两名骑士,手持沾过发
光苔的照明棒,边走边聊的愉快。
两名骑士见到爱菱突然从通道冒出来,也吓了一跳,以为是什麽山精鬼魅,本能性的手
按剑柄,待得看清是队友的制服,这才定过神来,喝问道:“口令呢?”
爱菱一呆,含糊道:“什麽口令!”一面说,心里暗叫糟糕,从没想到会在这里给人拦
住,虽然对方一时没怀疑,但自己既然答不出口令,马上就要被识破伪装,那要怎麽脱身?
果然,发问的骑士见她答不出来,再看爱菱用帽沿遮住脸,装扮诡异,心下登时起疑,
半拔出腰间的仿古剑,扬声道:“今天的口令:白日依山尽,风颜展书读。你的口令呢?”
听起来,似乎是某种东方的四行诗,如果能知晓相关知识的话,或许可以随口碰碰运气
,但对爱菱来说是不可能的。以发明、制作器物来看,这女孩毋宁是个天才,尽管如此,她
却仍不是通才,在文艺的相关方面,爱菱的学习程度等於零。
既然答不出,爱菱缓缓贴着墙壁,摸着内袋,试着找寻有没有什麽东西,能助自己脱离
险境的。
两名骑士见她答不出口令,更增疑窦,“刷!刷!”两声,长剑出鞘,准备动手了。
“欲穷千里目,一一垂丹青。”
一个细微语音传进两人耳里,讲的就是口令的下半段。听到爱菱答出口令,两名骑士心
中一宽,收剑回鞘,却又立刻感到不对,刚刚的口令,是从後方发声,并非前方的爱菱,换
言之…
後面有人!
“能够无声无息的靠近,必是高手,至少,是比自己要强的敌人!”
两人大惊,连忙转身应敌,同时长剑再度出鞘,要在回身的刹那,就做好一切的准备。
以军队的素质而言,他们的反应已是上上之选了,然而,却还是慢了一步。
蓝白色的长虹,斩裂了黑暗的空间,通道中传来两声轻响,“咚!咚!”,爱菱还没弄
清怎麽回事,两颗人头已滚到脚边,吓得她差点失声大叫。
男子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浮现,他拾起地上的照明棒,交给爱菱。少女的脸上,先是
不可思议,而後转为狂喜,她看见了熟悉的银色长发。
“莫问先生……唉唷!”
什麽话也不说,莫问用力的在爱菱脑袋上敲了一下,力道颇大,爱菱彷佛可以看见,有
九只大象在小脑袋瓜上不停地跳着踢他舞。
“好痛喔……啊!头好昏……”
摸着头上被敲的地方,小小发明家流下了眼泪,是因为痛吗?或许吧!更或许,是为了
某种超越感谢的心情,莫问先生回来了,明明有那麽重要的心愿还要去作,明明知道这里的
危险,他还是回来了,莫问先生呵……
相对於爱菱,莫问似乎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只是打出了询问往哪走的手势。
别後重逢,对於爱菱的心意,银发男子的心里,其实有一座山那麽多的话想说,但是,
现在不是促膝相谈的时候。
为了找到爱菱,莫问使用了所谓的锁魂之术。那是种难以个别修练,只有到相当高层级
术的强者,自然拥有的能力,他们可以凭藉对气的灵觉,感应出对手的所在。
像叁贤者那类级数的强者,一但施展锁魂,无论敌人藏匿於天涯海角,都将无所遁形。
确定位置,为求最快速抵达,在前来此地的途中,不可免的撞上了几个巡逻的骑士,被
迫露形杀了几人。自己不会土遁术,又没有时间找路,只好把光剑调至最强,强行破地斩石
而入。
B级以上的骑士,可以凭气感应周围的异动,虽然随能力高下而有不同,但大体上都是
有的,自己抢入时了行踪,再加上这一番骚动,只怕大队人马立刻就会围杀过来,必须要尽
速找到东西,抢路出去。
爱菱也知道事态严重,收起笑容,抹了抹眼泪,伸手指向西方,小声道:“在西边,魔
法能源最强的地方就是了。”
莫问点点头,只要知道目标,他根本不用爱菱指引。虽然不懂魔法,但以他的级数,是
毋须使用仪器,可以自行感应出一定范围内的各式能量运作的。
“我们走吧!”爱菱牵住莫问,就要起步,哪知莫问纹风不动,只是作了个手势,示意
不用那麽麻烦。
爱菱眨了眨眼睛,猜想莫问是什麽意思。莫问一笑,将爱菱拉至身後,把光剑的能源钮
开至最大,起手便是一剑,对石壁斩去,哗然一声响,石壁轰开了老大的一个洞。
莫问剑势不停,就像狂风中的风车,轮转如飞,但见大小石块簌簌而下,声若雷鸣,好
似有十来个工匠,持利斧巨凿在开辟山道,尘沙飞扬间,凭着光剑神威,竟直接在石壁中开
了一条通道出来,往西直行。
爱菱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光剑是她亲手改造,有多少的威力,她自是清楚。
这柄光剑,在冲锋陷阵的威力上,不输给一流的命名光剑,但要这麽拿来当开山的工具
,却是会大量消耗持剑者的功力。
光剑的威力,在到达输出功率的极限前,是与持剑者的功力成正比,吸收的能源越多,
发挥出的破坏力也越强,像这样的大规模连续动作,所消耗的能量,非独是可观,简直是可
怕了,那足以令一个见习骑士,在瞬间被吸成乾。
“能做出这样的动作,绝对不只是一个C级骑士。”爱菱的这个想法,在下一刻获得证
实。
斩石开道的行动中,有时候会接到现有的通道,撞到几名骑士,莫问倏地一剑,又狠又
辣,或中咽喉,或斩胸腹要害,落位极准,全是一招毙命,对手莫说是反击,便连哼一声的
时间也无,虽然说事出突然,但光只是这份剑技,就足以晋身一、二流的高手了。
爱菱的心里“噗通!噗通!”直跳,她现在才发现,莫问先生的武功原来这麽好,说不
定,会和师兄一样好。
敌人显是想不到他们有如此诡异的行进法,几条主要通道上的布兵全部落空,给弄得阵
脚大乱,让爱菱抢到不少时间,直到最後一条往西直道上,才被拦截住。
将近六十名骑士,在道路上严阵以待,长剑均已出鞘,见到侵入者现身,都是一副跃跃
欲试的嗜血狂表情。
莫问打量着敌人的布局。确实是杀气腾腾,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在见到这麽多柄仿古剑
的瞬间,就给吓昏过去了吧!但是,在莫问眼中,这个曾是率领数万军队出生入死的良将的
眼中,敌人布局有显着的破绽。
敌人人数虽多,但山道狭窄,仅能容叁人并行,若想要打斗,那更见运转不灵,换言之
,敌人的拦截网,被地形分割的支离破碎,反而变成了被个个击破的大好良机。
只要稍稍用用脑子,就不会有人选择在这里拦截敌人,敌人会做出这种选择,是因为拦
截不及,被迫於此一战;或是根本就没把这两个侵入者放在眼里呢?可能两者都有吧!总之
,对莫问而言,攻击只会来自前方,这非但避免了被夹击的危险,更可以不用为背後的爱菱
而担心,可说占了天大的便宜。
六十名骑士中,兵器已经出鞘,全身散发显着杀气的,占绝大多数,那都是C、D级的
骑士,体悟不足,尚不能理解“厚积而猝发”的道理,未经一战而锐气已泻,不足为惧。
有七个人站在最後,他们的仿古剑仍系在腰间,人人环抱着手臂,脸上一副满不在乎、
自信满满的样子,从散发的气势看来,是B级骑士。
没有A级骑士!
很好!
莫问不禁有点奇怪,如果说,眼前的队形,就是狼嚎骑士团的组成比例,那A级骑士的
人数,大概只有团长以下的一两人,这样的实力,怎能有“足以晋身A级骑士团”的称号,
莫非这也是江湖妄传?
不管如何,这对自己大大的提高了胜算。
盘算既定,莫问仰头,哑着嗓子,作势长笑,迈开大步,既不是快速抢入,也不是施展
诡异的身法,而是堂堂正正,好似凯旋一般的光荣姿态,步入敌阵。
很奇怪的,当莫问一仰首长笑,所有人都泛起了一种怪异莫名的感觉,彷佛这落魄的银
发剑士,突然变成了一个睥睨天下的霸主,皇者威仪,龙行虎步,几乎要让人升起跪拜於地
的冲动,在场诸人都给一股说不出的沉重压力,压的胸口气息不顺。
为首的一名骑士,挺起长剑,一式“斩蛇开道”,当头斩下。
莫问仍是仰首望天,对这攻击看也不看,光剑挥出,架住这一剑。
那骑士只觉得光剑上有股怪异内劲传来,跟着便是手上一沉,好似有什麽东西,让手臂
变成千斤重物,拖的自己直往前跌,心下刚叫不好,莫问随手变招,光剑反挑,割断他的咽
喉,轻取了这一胜。
这一挡、一挑,动作迅捷无伦,後面的那名骑士甚至弄不清状况,看见莫问一招致敌死
命,还轻蔑的以为是同伴平日贪花好色,以至於剑法不济,遭人轻取,当下啐了一口,一式
“卞庄刺虎”,直刺过去。
莫问姿势不变,光剑下击,截住了这一剑,反手上挑,刺穿对手咽喉,轻易再建一功。
骑士捂住咽喉的血洞,却遮不出大量溢出的黑红色血块,“荷荷”闷哼中,身子软倒,
瞪大的眼睛,显是不甘心这样的死法,和适才交剑时,手臂上的那一沉。
莫问就这样往前走去,银发摇动,长袖飘飘,行进间的姿态,霸气凛然,俨然便是一个
正在接受百官朝拜、万民顶礼的真命天子。
可是,他所挥出的剑,却是另一个极端,每一刺出剑、收剑之间,必有一条亡魂随附,
不管敌人怎麽变招出击、闪避、发劲,全都没用,莫问就只是这麽一架、一挑,简简单单的
重复,却没有人挡的住他一招半式,一切便如天子龙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狼嚎骑士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无疑就是传说中的极恶魔神,明明就不是什麽精妙
的剑招,但所有同僚居然毫无反抗之力,全给一招了结,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使用的不
是人的剑,是冥府之主魉魅的妖剑,是大魔神王铁木真的魔剑。
才不过一会儿,莫问已经走到走道中央,在他的身後,叁十几具体,七零八落地横躺着
,这是几乎不可能的战果,就算是A级骑士,也不可能连续对付这麽多骑士而毫发无伤,一
种超越人类理解力以外的恐惧,深深控制住这些人,摧毁了他们的战意,一些控制力稍差的
骑士,甚至已经歇斯底里了。
一名骑士被莫问走到跟前,本想挥剑击出,哪知手臂刚刚抬起,却被莫问一瞪,两道火
焰也似的目光,直射而来,登时给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昏死过去。
本来就紧张的气氛,给这样一吓,就像点了引线,轰然大乱,骑士们战意全消,一股脑
的全往回逃,相互推挤间,乱成了一团,莫问得此良机,再不从容,连忙从後赶上,一剑一
个,要在下一波大批人马到来前,尽可能的削减对方人数。
这股骚动,也波及到了站在最後的B级骑士,面对这种闻所未闻的对手,他们的脸上终
於出现了惧意。从一开始,他们便全神贯注,紧盯着莫问的一举一动,结果却发现,这人从
出剑、踱步、昂首,每一个动作之间,无懈可击,浑然天成,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这个事实,让他们惊疑不已,也发现如果还要在这甬道中作战,只会和那些倒下的队友
同一下场。感受到对手如日中天的气势,他们终於动摇了,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所有B级
骑士一齐转身,从後方的那所大门退进去。
兵败如山倒,这气氛也感染了剩下的骑士,除了一些跟着撤退的骑士以外,剩下的都莫
问被诛戮殆尽了,总体算起来,一共有近四十名的骑士,在刚才的激战中丧生,这是了不起
的战绩。
而当最後一名骑士逃入大门後,莫问望着笨重的厚铁门,长长吁了口气,跟着,整个人
仿似瘫痪了般,用手撑在门板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莫问这一仗胜的风光无比,每一个骑士都是被轻取,他独力歼灭过半数的敌人
,而且个个一招毙命,游刃有馀,非常轻松惬意,但是,紧跟在背後的爱菱却看到,就在莫
问随手挥剑招,顾盼生姿的同时,他的汗,湿透了背後的衣衫。
这一战,赢的并不轻易,所有的战果,都是莫问苦心营造出来的。首先,他活用了新学
会的武技,施展“帝王”之诀,立身成帝,以帝皇之威势、王者之霸气,使所有敌人为之夺
其势、摧其心志,自然而然地俯首於帝王之下,不战而屈人之兵。
而之後,他那一架、一挑之间,则是其不传秘剑中的“借劲锁”,趁着敌人僵死的瞬间
,一招致命。
然而,这套剑法的威力确实是无坚不催,但在耗费真力上,也是相当可怖的,在两年前
,莫问将之修练至挥洒自如,但在两年後的现在,以一个C级骑士的实力,根本没有使用它
的能力。
也因此,原本可以捆死敌人全身经脉的“借劲锁”,仅能使对方的手腕一沉,饶是如此
,莫问也得将全身的内息,提高至极限,同时更被迫动用了,那一道绝不该动用的剑气!
“啊!问我动用了会有什麽後果吗……我这麽说吧!你可以想像一下,让一枚以亚光速
行进的西瓜,撞击在地面上,会是什麽样的画面……什麽?听不懂?这可不行,你太古魔道
的知识没学好,要不要你再留下来,让我帮你补习个叁年五载,我告诉你,不是老师爱自夸
,讲到太古魔道,老师我实在是…”
回忆起当时的“谆谆告诫”,莫问不由得苦笑,他虽然极力避免,但提气运劲间,仍不
免牵动了那道剑气,现在身体内彷佛有数股高伏特的电流,在各处经脉中噬咬,实不难想像
,如果当真以那剑气来发劲,後果必是……爆体而亡!
不管怎样,现在总算是走到这里了,下一战是否还能这样顺利,就得听天由命了。
爱菱很担心地看着莫问的背影。莫问先生从刚刚起,便一动也不动,半点声息也无,甚
至连呼吸都快停了。不知是否自己多心,爱菱突然觉得,莫问先生的背影,苍白的可怕,被
笼罩在一层沉沉的死气之中,彷佛这个身体只剩下乾涸的躯壳,而没有了灵魂。
良久,莫问打出手势,询问目标物是否在门後,爱菱连忙点头,道:“嗯!魔法反应最
强的是在这里,黑曜镜一定也是在这里了。”
莫问点点头,把手放在门上,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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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门的刹那,莫问有着些许的迟疑。在这门的背後,有七个B级骑士,和四个C级骑
士,可能还有其他的伏兵,就凭自己两人要独闯,大是凶险。
但是,这些并不是让莫问止步的因素,凭着优异的剑手直觉,银发男子本能性地感觉到
,在这扇门之後,有某种相当熟悉的感觉,令他却步不前。
“怎麽了呢?莫问先生。”爱菱关心地问道。
莫问微笑不语,到了这个节骨眼,就算门後有十万大军,自己也得照闯不误了,当下再
不犹豫,手一用力,推门而入。
门後,是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有别於入口的羊肠小道,门後是个极度宽阔的殿堂,在一
个数百尺见方的岩洞中央,架了一座木制高台,高台上方的岩壁,给开了一个笔直的长洞,
透过长洞,可以看见清朗的天空。
爱菱一眼便看出,这是为了黑曜镜而专设的祭坛,透过岩洞,每晚的月光可以直接投射
在祭坛上,让祭坛上的黑曜镜,得以吸收月华,术士得以凭之行咒。
撤退至此的、再加上原本的守卫,总数十五名骑士,此刻在高台下结成了某种阵式,如
临大敌,做好了和敌人一战的准备。
高台之上,彷似有旗帜飘扬,莫问皱起眉头,向爱菱询问那是何物?
却见爱菱苍白着嘴唇,轻轻颤抖,小声说道:“那…那是拿黑曜镜召唤高等魔物的准备
工作……”
爱菱跟着补充,黑曜镜用以召唤普通的魔界生物,仅需满月光华,配合施咒者的法力,
即可成功,但若是要以之呼唤高等级的魔族,那就必须特殊的仪式来辅助,黑曜镜要从一个
半月以前就被禁用,以储蓄满月光辉。
这也就是到了後来,有翼猿魔没有再出现的原因。存货给杀了精光,无法再行补充,而
又新聘了狼嚎骑士团当护卫,自也不需要这些只会“呱呱呜”的笨蛋两脚兽了。
至於需要的特殊仪式是什麽呢?爱菱没有说,莫问也没有问,骑士的嗅觉极灵敏,他可
以嗅到,高台上有浓厚的血腥味,想来不会是什麽有益身心的仪式,不问也罢。
莫问比出手势,问爱菱黑曜镜是否被安置在台上。
爱菱迟疑道:“那里是有黑曜镜遗留的气味,不过……”
莫问一摆手,示意等一下由自己将敌人缠住,爱菱设法爬上高台,取走黑曜镜。
手势打完便把爱菱推开,全神注意敌人的举动。
时间所剩不多了,敌人组成的剑阵,气势不可思议地一再增强,必须要尽快抢攻,取得
先机,以免牵制策略弄巧成拙,真被困在剑阵中,脱身不得,那就真正是糟糕了。
“这家伙原来是个哑巴啊!”
骑士们很惊讶地发现这个事实,在刚才的战斗中,莫问始终未发一言,他们也没有那个
馀裕去注意这个问题,直到看见莫问与爱菱比手划脚,才为此而吃惊。
人人脑中都是同样的一个问题,江湖中的年轻高手里,有哪一人是这样或聋或哑,银发
披面,剑术通神的呢?很遗憾的是,没有人想到答案。
“快去吧!小心。”
手一推,将爱菱借力送开,莫问微一提气,发足奔向敌阵。
莫问一动,身形竟尔飘忽开来,每踩下一步,就立刻腾挪闪形,从另外一个想不到的方
位窜出,虽然看上去有些生涩,却当真是忽焉在前,忽焉在後,捉摸不定,以一人之身,包
围住了十五名敌人。
几名年纪较长,见识较博的骑士,见到莫问的身法,通通都“咦”了一声,他们曾经看
过这种身法,就是没看过,也曾经听过——那是白鹿洞叁十六绝技之一的“踏雪惊鸿”。
想到这个念头,人人心下都怯了几分,白鹿洞是当前风之大陆上,武学的泰山北斗,掌
门人便是昔日叁贤者之一,月贤者陆游,单以剑术而论,只怕已是天下第一高手,门下更是
人才济济,高手如云。这男人能修至叁十六绝技,怕已是亲传弟子外,首席学堂的学生,如
若将之杀伤,与白鹿洞结下梁子,日後给人寻仇上门,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思考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莫问已然逼近,光剑一抖,点点蓝光如雨落,大有先声夺人
之势,骑士们也随之发动剑阵,巧妙的运作,几个起落後,反将莫问重新包围进来。
剑阵发动,莫问只觉得数股不同的力道,组成了重重力网,好似漩涡般的打转,扯的自
己身形大乱,动作也迟缓下来,而且,那越益加重的力网,让心头泛起了种熟悉的感觉。
“是仙道术……不!不是……”
周围的骑士们显是忌惮他功力了得,不敢率先出手,只是把剑阵的运转加快,多股不同
的真气,编织成力网,层层披锁在莫问身上。
莫问凝神观看。他对於俗称“东方仙术”的仙道术,仅是微有涉猎,但早年闯荡江湖,
多历征战,闯过各式剑阵,是以此刻虽然身陷重围,仍立即静下心来,试着在剑网中理出破
阵头绪。
剑阵由九人组成,叁人为一组。每一组以一人主攻,馀下两人则负责将内力源源灌输,
让叁种不同的力度,相互激荡,组成力网。单是从这点来看,剑阵的设计人,对於东方武术
定有深入研究,因为这种传功并力的法门,是东方武术所独有的。
然而,若纯说是东方武术,却又有些不似,大凡东方武术的叁组式剑阵,往往是根据叁
才之位,或是其所演绎出的九宫之学予以布阵,再暗合其他的生克变化。但此阵的排列,既
非叁才,亦非九宫,而是某种从未见过的组合方式。
另外,要发动这剑阵,所需要的功力必然极大,因为剑阵的组成,全是由B级骑士所组
成,只有西首的那一组,似乎因为人数不足,所以被迫由C级骑士顶替,而显得有些配合不
上。这就是一极大的破绽,任何团体阵形,最忌讳分配不均,而让某一处的强弱失调,反变
成了阵式的破绽。
看来,尽管这阵的包围网力度之大,为自己生平仅见,只要仍采用个个击破的方式,破
除剑阵应是不难,可是,心头的那种不快感,究竟是怎麽回是呢?
身为一个剑手,莫问相当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任何骑士在长期处於生死关头中,所自
然锻出的灵觉,靠着这种纯出本能,无关大脑思考的预警,往往可以助他们掌握先机,反败
为胜。
敌刃逼近,唔!那种熟悉的不快感又来了。
莫名的憎恶感,使得莫问的情绪开始有些失控,他将真气灌注於剑上,一式“碧血丹青
”,光剑化作蓝光千百道,同时向四面八方点去。
“铿!”
“嗡!”
“轰!”
明明同是光剑与仿古剑的碰撞,却爆发出叁种不同的声音,发动的攻击,全给组阵的力
盾抵去。莫问也觉得剑上传回叁种不同的反应,金铁之壁的硬挡、棉絮之幕的吸化、滚滚长
河的抵销,对方的剑势如万里长空,旷远而不知其边际,有一种包容万物的渊博,散化去了
所有的攻击,这感觉…这感觉……莫问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几乎当场便要怒吼出来。
“抵天叁剑!”
白鹿洞叁十六绝技的镇派之宝,陆游恃之成名的不朽神技,天下第一守招,抵天神剑!
重见抵天,莫问百感交集,心下又是激动,又是痛楚,回忆当年学习这套剑法时,自己
是师兄弟中最短时间学会的,师尊还为此着实夸奖了他一番,期许他是白鹿洞千年一见的剑
术天才。
当日的夸奖犹言在耳,人事却已全非,莫问可以听见自己的心滴血的声音,师兄啊!师
兄…你怎能如此待我…你曾是我最敬重的人啊!
“莫问先生,小心啊!”
心神激荡下,险些便给人一剑劈成两半,总算莫问及时惊醒,挺剑还击,重新又斗在一
起。
一名骑士在贴近时,似乎看到了,在银发之下,这男子的眼角隐然有泪,心下不由得大
奇,“男子汉大丈夫,有什麽好哭的,莫不是给吓得尿了裤子,偷偷掉眼泪来着吧!”
战斗虽然激烈,战况却是一面倒,莫问所发出的攻击,遇上那叁道剑网,全给吸收了进
去,反观狼嚎骑士,虽然剑阵的威力主守不主攻,但他们逐步缩紧包围网,无疑便是将叁面
铁壁向内推挤,占尽便宜,不一会儿,莫问已是破绽大露,迭遇险招了。
莫问心下大恨,他终於知道,为什麽狼嚎骑士团会有“足以晋身A级骑士团”的称号了
,不知是哪个白鹿洞叛徒,学了这剑法,再将之演变成剑阵,两百人合力,约可组成十个剑
阵,将所有敌击都挡去化消,除非是遇上熟识此剑的本门高手,不然确实是足以横行天下。
会使用抵天叁剑的,必是白鹿洞门人无疑,若是说门人中出了不肖的叛徒,这样一来,
狼嚎骑士会使用高段东方武术的现象,也就合情合理了。
能将这叁剑组编成剑阵,聪明才智自是了得,但就其威力而言,也不过是个杂碎拼盘,
创设者显然只是依样画葫芦,并未当真学到这叁剑的真髓,如过是遇到公瑾、紫钰这等熟悉
剑招变化的顶尖高手,只怕剑阵还没走上叁招,就溃不成军了。
说到在剑法上的修为,莫问比之公瑾等嫡传弟子,只高不低,然而,上乘剑术均讲究内
力与招数的配合,以莫问这时的内力,已经用不出往昔惯用的那些剑技,适才开道、激战,
又耗力不少,此刻虽然能看出剑阵的破绽,却是无力将之破解。
爱菱此时已贴近高台,她虽然不太懂武功,却也看得出莫问落在下风,心下焦急不已。
狼嚎骑士们,见到莫问的剑招大乱,起先还不敢妄动,怕是有计,却见越到後来,莫问
的反击越是无力,知他技穷於此,均是狂喜不已,主阵者一个呼哨,叁道剑网同时向内挤,
要把这可恨的哑巴一次做掉。
剑网骤紧,在莫问眼中,彷佛有几千几百道抵天剑,同时迫到面前来。
“他妈的混蛋老天,这抵天臭剑困了我半辈子还不够,现在还来束缚於我!”
眼见剑影幢幢,也不知是哪来的一股力量,激的莫问血滚如沸,完全忘了刚才的疲劳,
剑花一挽,对着重叠而来的剑网硬碰而去。
狼嚎骑士们操控剑阵,满以为这一下可稳致敌人死命,哪知包围网中突然惊响一声长啸
,清亮若九天龙吟,只震的举室皆鸣,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手底下的剑势,不由得一缓,
让包围网出现了空隙。
一道蓝色身影,彷佛冲天仙鹤,自重重剑影中破网而出,跟着,在众人的眼前,开了一
朵青莲花。
是的!开了一朵青莲花。
明明是蓝白色的光块,竟荡漾出一片碧青霞光,瑰丽不可方物,瞧的众人意乱神迷。狼
嚎骑士先是给那啸声一惊,又突然给人强力突围而出,一惊之下,剑阵登时瓦解,正要重组
阵式,刹那间,剑锋来势神妙无方,又是对准剑阵的破绽处,众人挡的手忙脚乱,只听得惨
呼连连,两名骑士中剑身亡。
莫问心中一喜,却见守候於旁的骑士立即补上空位,剑阵重组,又将莫问包围起来。
莫问心下清楚,只要能将剑法的威力,发挥至五成以上,以自己对抵天剑的了解,破去
此阵可谓轻而易举,就只恨受伤後功力大损,必须要将内息提高到极至,方能勉强运用此剑
术,更别说发挥其真实威力。
“可恶,若我经脉未伤,这等拼盘阵法怎困的住我?不管了,放手一拼吧!”
恼怒起来,也不管叁七二十一,莫问长啸一声,把内力提升至颠峰,光剑指天,一式“
我本楚狂人”,剑势如狂潮怒涛,逼得左右敌人纷纷举剑招架。
身子一侧,“飞上青云端”,倏地腾身而起,便似传说中的剑仙,人在半空,把光剑舞
成朵朵青虹,“二水中分白鹭洲”、“浮云游子意”、“笔落惊风雨”、“孤帆远影碧空尽
”,“刷刷刷”连环四式,妙着纷呈,只逼得狼嚎骑士不住後退。
骑士们人人大惊失色,在他们的记忆中,任你是多强的高手,便算是A级骑士,一但陷
入这狼嚎剑阵,都只有被耗尽体力,任凭宰割的下场,从也没哪一次会像这样,反被阵中的
敌人逼的倒退。
功力较深的骑士已经看出,这银发男子绝非普通人物,他所出的每一招,均是针对剑阵
的死角,显然是熟悉白鹿洞武学的高手。更重要的,是他所出的每道青虹,都产生一种不同
的大气象,忽如长江大河,忽如空谷幽月;一下是无定白骨,一下又变化为百花齐放,其中
更有一股傲然仙气,折服万物,若不是他总在紧要处凝住不发,几乎要打的骑士们连剑都抛
了。
斗到紧处,莫问猛将内息往上一提,“别有天地非人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式
厉害招数一齐递出,骑士们只见眼前青光大盛,全是剑影一片,吓的魂飞天外,慌忙中将剑
网再紧,只听得诸多怪声,如鞭炮般连响不绝,光剑全撞在剑网上,未能突破。
骑士们长长呼了口气,总算是抵天剑网固若金汤,而莫问的剑招又不知为何,伤人的威
力不大,才保得平安。
爱菱努力的攀爬高台,看见莫问奋战的英姿,只看的张口结舌,连大气也发不出一个。
自莫问变招出剑後,整个人便一直藉力浮在半空,回翔如意,一朵朵的青莲,不住从他
剑底绽放,打的骑士们还不出手来。
很奇怪的,明明剑招舞的那麽急,但莫问的一举手,一投足,是那麽的自在、优雅,充
满了贵公子的秀气,彷佛是一个诗人,徜徉在湖光山色之间,舒闲写意,长发飞扬间,说不
出的好看,浑不似正陷身於重围,与人兵刃相向。
光剑与敌刃相触,隐隐发出音律之声,莫问周旋於其间,举重若轻,潇洒随心,似乎压
根就不把剑阵当回事,随时都可出阵的样子。
爱菱这时才明白,莫问先生的武功,非但是比想像中的更好,简直好到了难以想像的地
步。
不过,有件事,爱菱却不知道,莫问的身体经过一再损伤,现在的功力,仅不过是当年
的叁成了,而且,他所使用的这路剑法,与一般武学大异其径,越是战况不利,看来越是潇
。而莫问此时的心里,正自暗暗叫苦。
催动这路剑法,需要极深的内功底子,莫问现在是凭着过去的底子,以一口真气强自催
动,若再过一会儿,真气耗竭,便当真无计可施,要任人宰割了。
唯今之计,便是趁真气尚存时,一口气催破剑阵,但上乘武学,当真是不能差一分一毫
,他此刻内力不足,许多厉害招数只是徒具其形,发挥不出应有威力,若非如此,狼嚎骑士
早已横遍地了。
再斗片刻,骑士中渐渐有人察觉不对,他们见莫问手上有伤,显然是曾经受过伤残,那
麽,是不是此人力有未逮,以至於发挥不出这套剑法的十成威力呢?
大着胆子,他们缩紧了剑网的包围,果然一如所料,莫问的剑招仍是凌厉,但却总是无
法突破剑网的藩篱,这个结果让狼嚎骑士精神大振。
“不要怕他,他不过是个空壳子,大夥儿并肩齐上啊。”
莫问冷哼一声,左边袖子扬起,一枚金戒指夹带劲风,射穿了一名正要爬上高台抓拿爱
菱的骑士的脑袋,只听得咕咚咚几声,骑士的尸体重重摔落在地上。
本来要一齐扑上的骑士,见莫问能於重围中,轻易杀掉阵外的敌人,差没给吓得寒了胆
,他们本是佣兵,计决不肯做於己无益之事,看到敌人尚有如此威势,均都放慢了攻势,先
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讲。
莫问的眉头却皱的更厉害了,刚刚那一下殊非轻易,实是平生功力所集,还占了个偷袭
的便宜,否则若是那麽轻易便能取敌之命,哪容得这些杂碎猖狂至今。
剑阵的威力不减,看来前半路的剑法是不足以克敌致胜了,那麽,要使出後半路吗?後
半路的剑法虽然远比前半路为强,但一经施展,非得整套使完方休,自己的内力,可以支持
到那个时候吗?
正自思索,胸口突觉一阵气紧,心脉狂跳,正是内息崩溃的先兆,莫问突然有一个想法
,一个他不该想到的恐怖念头。
既然要拼死一击,就动用那个吧!如果它的威力当真如老师所言,要破去这个拼盘剑阵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念头方起,老师昔日的吩咐又重现耳边。
“灌进你体内的剑气,已经可以自行运作了,不过,要让你的身体能够与之融合,还需
要一年的时间,你不愧是剑的天才,换做是你师傅,就算是再给他一千年,他也未必能容纳
这天流不动剑啊!”
胡乱动用剑气,会有什麽结果呢?莫问曾有过一次经验,那时他潜入黑鲁曼王宫,与前
来捉拿的大内侍卫发生剧斗,战的内力竭尽,体内潜藏的剑气自然被牵动,剑上的威力暴涨
,逼退侍卫,这才得以脱身,但是,当他狂奔回到住所,赫然发现,全身的每一个毛细孔都
在渗血,显是经脉爆裂的前兆。
稍微被牵动尚且如此,若是当真动用,只怕一剑未出,自己便爆成一堆血粉了。
授业时,老师曾说,这绝世神剑唯重明悟,若是能解开其中关键,立刻便可修得最高境
界,一年之约,并非是牢不可破的。
那麽,要解开什麽样的死结呢?
“喔!这个啊,其实呢,只要你想得出,自己究竟想挥出什麽样的剑,这样就行了……
你问我这个做什麽,不会是想提前使用吧!想想西瓜,西瓜啊……”
撇去後半句不谈,自己这近一年来,一直不断的问,到底想要挥出什麽样的剑。
想起世间剑道渊博无边,各式剑技自有千秋,委实难以决定,其实,只要能打倒敌人,
管他是什麽剑,这样不就好了吗?
“我想要挥出打倒敌人的剑,这样算是回答了吧!”
一年之期所剩不过十数日,或许自己的身体已经能适应了也说不定,纵使不能,当自己
使出後半路的剑招,内力提运不上时,一样会牵动剑气,那结果还是相同啊!
握紧剑柄,莫问做出决定了,正当他深深吸上一口气,准备提升内息,做出最後一击时
,狼嚎骑士的剑网忽地加紧,莫问把剑一格,对方的仿古剑中突然喷出一阵尘雾,莫问猝不
及防,险险把头一偏,飞身急退,却还是给沾了些,眼睛热辣辣的,甚是疼痛。
“无耻鼠辈,竟然用这卑鄙手段。”
从感觉上来说,似乎不是什麽至毒药物,莫问略略把心一宽,留心倾听敌人动向,将光
剑舞成一团蓝光,务要在视力恢复前,不给这些鼠辈可趁之机。
正自徨无计,左方突然惊传一声巨响,似是有什麽东西爆炸了,跟着便是一片惊叫声。
“什麽鬼东西,我看不见了。”
“那无耻的小贱胚,放了迷烟啦!”
“什麽乌漆摸黑一片,大家小心,别让那臭小子给跑啦!”
听这情形,似乎是爱菱趁机放了烟雾弹之类的东西,四周黑成一片,狼嚎骑士为求安全
,也是人人舞剑护身,怕遭了敌人的毒手。
细碎的脚步声贴近,跟着,一只温莹的小手牵住了莫问,某种布帛之类的东西罩了上来
,莫问只觉得脚下的土地一软,整个人往地下沉了去。
--
一个人的死亡
是一场悲剧;
一百万个人的死亡
只是一个统计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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