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iop (thw),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云--再见无名7
发信站: 听涛站 (Thu Sep 10 00:12:34 1998), 转信


    □

    尽管婢仆们并不敢在应雄跟前说那些应雄犯贱的话,惟是,英名却早已把众人不堪
入耳的说话听在耳里,他实在为应雄感到难受。
    他明白,若要那些婢仆别再说闲言闲语,最直截了当的方法,便是自己离开慕府!
    只要他离开慕府,所有关於应雄的闲言闲语,都会随他而止!
    是的!横竖他已沦为一个废人,若他再留在慕府,只会令应雄一生都会照顾他而劳
心劳力,成为他一生致命的负担!他不想应雄为了他这个没有武功的废人误了一生,他
已不想再负累他!
    心意一决,英名亦不再迟疑,就在一个夜阑人静的深夜,他终於在所有人都高床暖
枕的时候,静静执着一点细软行装,乘夜溜出慕府。
    一直的走呀走!饶是英名如何衰竭,还是一直坚持走下去!因为,他自觉已负累应
雄太多.......
    可是走不多远,就在他走至慕府以东半里之外时,他便看见一个人背负双手,站在
那而一棵树下,定定的看着他!
    是━━━应雄!
    只见应雄仍是以其向来漫不经意的笑容一笑,接着一字一字的道:
    「英名,」
    「你想逃?」
    「你,终於也想甩掉我这个大哥了?」

    □

    「大...哥?」英名乍见应雄,当下心知不妙,他没料到应雄比其所想的还要聪
明,早已猜知他一定会走,且还在这里截住他,他不由解释:
    「我...并不是想甩掉你!事实上,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无从以报!」
    应雄又是苦笑,道:
    「我对你好,那是应该的;我像希  你报答的人麽?」
    「但......」英名道:
    「我已负累李太多太多,你可知道,整座慕府的婢仆,甚至整个慕龙镇的人,都在
笑你...犯贱,犯不着为我这个废人废寝忘食,我想,若我真的离开慕府,离开慕龙
镇,或许,对你来说会好...一点;这...已是唯一解决事情的方法!」
    应雄道:
    「这并不是唯一解决的方法,你若要令我不再受这里的人齿冷,还有一个方法!」
    「什麽...方法?」
    「方法就是...」应雄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语气异常平静得答:
    「我与你一起...」
    「走!」
    应雄此言一出,英名当场大吃一惊,怔怔问:
    「这...怎麽可以?」
    「大哥!慕府富甲一方,你留在爹身畔,将来一定前途无可限量,你...何苦为
了我而...牺牲了自己的前途?我...只会成为一个令你一生透不过气的沉中包袱
,我会......」
    「误你一生!」
    应雄乍闻此语,却依旧面不改容,饶有深意的答:
    「你早已误我一生!」
    是的!自从英名不顾一切代应雄被废武功那刻开始,便注定应雄一定要一生照顾他
的命运.他早已误他一生!
    「只是,」应雄又道:
    「你误我一生有何要紧?但若你真的独自离开慕府,不知所踪,却更会令我一生再
难心安理得!二弟,若你要大哥安心,便该让大哥与你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但...,大哥你还没向爹辞行?」英名还想推辞,只是应雄不待他把话说毕,
迳自道:
    「别操心!我早已留字给他!他明早醒来後便会知道我们已走,你看!我连英雄双
剑也一并带来了!」
    应雄说着,把自己背负的双手伸前,果然!他真的已随身带了英雄双剑!显见他早
已决定离开慕府。为了英名,他连想也没想,便已下了决定。
    只是,英名犹想说服他:
    「但...大哥,难道,你真的忍心抛下爹?」
    应雄若有遗憾的道:
    「是的!我实在也有点舍不下爹!只是,我更不忍心舍下你!他有人对他前呼後拥
,可是你,你却只得我一个...大哥!」
    不错!英名如今已一无所有,没有爹娘!没有武功!他只馀下自己孤单一个,极其
量,也仅是还有应雄这个大哥......
    「更何况,」应雄又道:
    「自从我知道那个重大的秘密之後,慕府,如今已不是当初我所依恋的地方,早一
日离开那里,也是好的......」
    「英名,你若真的仍视我作大哥的话,这回并听我一次,就让大哥与你一起离开这
个地方,忘记这个地方,在另一个远方重过新生吧!」
    重过新生?
    对!也只有离开这个充满无数不愉快记忆的慕龙镇,他兄弟俩才可以重过新生,英
名见应雄志坚若此,亦知无法再动摇他半点半分,否则,应雄便不配当他的大哥了!
    他终於点头。
    应雄见他终於肯首,不由喜上眉稍,雀跃的道:
    「很好!这才像是我慕应雄的好兄弟!那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吧!」
    说着正欲与英名举步离开,谁知甫一转身,便见一条纤纤的身影站在另一棵老树下
!幽幽的看着他俩!
    「小...瑜?」英名与应雄齐声低呼,他俩造梦也没想过,弱质纤纤的她,居然
也会尾随他俩而来。
    小瑜仍是幽幽的看着他兄弟俩,浅浅一笑:
    「想不到吧?」
    「相信你们也想不到,我也会想到你们会走吧?」
    应雄叹道:
    「是的!我真的没料到你会知道,也没料到,连你也来了。」
    「既然连我也来了,那...」小瑜一面说一面朝英名、应雄步近,遽然身不由己
的,猛地投进英名的怀里,哀求道:
    「请你们也不要甩下我!」
    「请你们也带我一起走吧!」
    小瑜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应雄英名诧异不已;应雄更纳罕问:
    「小瑜,你又...为何要走?」
    小瑜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如诚直答:
    「因为,若然慕府内没有...你们,我留下去;也再没意思!」
    「我,会不该如何处置自己!」
    万料不到,连小瑜如此荏弱的一个弱女,也有这样的勇气与他兄弟俩一起往外闯!
可见她对他兄弟俩之情深!
    应雄回  英名一眼,兄弟俩都知道,根本再没有理由拒绝小瑜一颗不舍他俩的心!
    蓦地,应雄又响起他那惯常的豪爽笑声,道:
    「好的很!既然小瑜表妹不怕捱穷捱苦,不怕每餐也为我兄弟俩烧菜弄饭,而沦为
厨里蓬头垢脸的阿姆的话,我们真是求之不得!」
    应雄说话总是如此,也习惯了,更何况得应雄答应,她更是喜难自禁,轻笑:
    「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给你们弄最好吃的,」
    「如果你们不介意偶尔会中毒的话......」
    此语一出,应雄更是笑得无比开心;英名亦是深深一笑。
    他看了看应雄,又看了看小瑜,看着二人两张为他义无反顾的脸,他遽然发觉,自
己原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只不知,至这片刻的相聚,这片刻的欢笑,这片刻的真情,这片刻的幸福....
    可以在他将要悲痛莫名的一生中维持多久?


  □

    一头早已心死、折翼难飞的火里凤凰。
    一头本可振翅高飞、却又誓要死守在折翼凤凰身畔不欲高飞的鹰。
    还有一只飘零乳燕。
    凤凰鹰燕,一旦毅然离巢,面对天地之大,又将要往何方歇息?
    何处栖身?

    □

    三个月後,一年将尽。
    岁暮。
    在一条不知名得小村。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屋......

    □

    小屋内外满是剑。
    木造的英雄剑!
    应雄看着小屋内外的木造英雄剑,不由温然的笑了一笑。
    他如今所置身的小屋,是一个两丈丁方不到的小石居,残破且又陈旧,屋内仅得两
个小得无可再小的寝室,与及一个比寝室还要小的所谓厅子,且当中还布满杂物,与及
这些大大小小的木造英雄剑,情况相当恶劣。
    这个小屋,比诸以前应雄所居慕府之美仑美奂,何止相距十万八千里?简直便是天
堂与地狱之别!
    然而,应雄却毫无厌色,脸上且流露相当满足的神采,因为这间小屋,是他与英名
、小瑜的家。
    他亦希  ,这会是他们三人永远的家!

    □

    还记得三月前的那夜,他与英名、小瑜离开慕府之後,便一直往前走;三人也不知
该往何处何方,只知必须要远离慕龙镇,愈远愈好。
    终於,也不知
停了下了;这条小村真的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村,只因小村实在太小了,小得一众村民也
省得为其起名字。
    然而,这正合应雄及英名的心意;应雄遂以仅馀的随身碎银,在村内租了这间小屋
,与及买了一些简朴及必需的家当,三人终於定居下来。
    小屋异常细小,应雄唯有与英名挤在同一寝室,就让小瑜睡在另一寝室;不过在这
条小村居住有一个好处,便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人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应雄是大名鼎鼎
的慕将军之後,更没有人知道英名是在慕龙镇名闻遐尔、人神共怕的孤星!
    他们三个在这里,恍如三个全新的人,一切都可重新开始!
    离开慕母自立更生,一切都是值得的!
    街坊邻里们只以为他们三人是三兄妹,见他们平素兄友弟恭,妹子温柔,一团和睦
,倒是羡煞不少村民。
    唯一的遗憾,便是当中的英名在村民眼里,身体较差,时常因体弱多病,而令其兄
及妹子彻夜难眠,不过每次在其兄及妹子悉心照料之下,英名总是度过难关!
    而三人的生计,意因应雄随身携带的碎银已经「床头金尽」,而必须面对现实!
    为补生计,应雄终於脱下了自己那身如雪白衣,换上粗衣麻布,甚至赤膊上阵,在
村子市集内卖武维生!
    对一个曾是翩翩俗世隹公的人来说,如今要靠江湖卖武,才搏取人们抛下一个半个
铜钱,不是不令人惋惜的!
    然而,应雄从无怨言,这一切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怨得了谁?
    应雄虽是每日努力不懈的卖武,唯单靠他一个人在干活,仍难以维持三个人的生计
,後来,小瑜也不得不随其同场卖唱,而英名......
    为了帮补生计,也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完全废而没用的寄生虫,他终於在极短的时间
内,自小瑜那里学会了拉奏胡琴;在应雄卖武,小瑜卖哥的同时,他也卖着他的胡琴!
    想不到,他在胡琴这方面的天资,竟不比他在剑方面的天资为低;自他学会如何拉
奏胡琴之後,他更愈拉愈精,甚至比小瑜更精於胡琴之音。
    到了後来,他所拉的胡琴之音,更逐渐自成一格,他所拉的胡琴沉郁、苍凉,恍如
有诉不完的衷情、故事,令听见的村民无不神往。
    而亦由此时开始,英名更「爱」上了胡琴!
    这样也好!应雄心想,横竖英名的一双手也无法再提起他的英雄剑,他既无法再「
爱」剑,他「爱」胡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好可令英明不会终日自惭废人!
    然而表面上,应雄虽赞同英名向胡琴资道求进,唯,私底下呢?
    或许,在他深不可测的心坎深处,仍有一丝万一的抱  ,他仍在暗暗盼  ,投火的
凤凰会有重生的一天,剑中神话会有重提英雄剑的一日......
    只是,为免自己这万一的盼  ,会令英名感到喘不过气,令他感到压力,他一直也
只是把这心愿藏在心中,更把英雄双剑埋在小屋後的荒地之下。
    可是,他每天在卖武回家之後,还忘不了英雄双剑,有时候晚上无聊,他便会以破
柴雕成英雄剑的形状,久而久之,如今小屋内外,已布满大大小小的木雕英雄剑了。
    就像今夜......

    □

    今夜的星光异常灿烂,因为今夜本应是一个花好月圆的大日子━━━
    岁暮。
    明天将是新的一年。
    这是应雄、英名兄弟和好如初後所过的第一个岁暮,也将是兄弟二人与小瑜离开慕
府後的第一个新年,故此为了好好厌祝,三人今日都不往市集卖艺了,反而为预备过年
的事而忙。
    英名与小瑜负责置一些过年的糕品与及斋菜回来,故此早便出外去了;只馀下应雄
负责打扫小屋,以及在墙上贴上一些他亲手所书的大红挥春。
    不过应雄似  心有偏好,他所写的挥春,都不是那些「财源广进」、「一本万利」
的贪心话,他所写的,只是「一团合气」、「阖府平安」而已。
    也许,对於曾经拥有一切的他来说,财源滚滚、金银满屋根本微不足道,纵然如今
活得清贫,他亦不再希罕;他唯一祈求的,只是他们三人能永远像目前一样一团和气,
阖府平安;最重要的,是英名与小瑜能平平安安。
    只是最後,应雄还是忘不了写下最後一条挥春━━━
    「步步高升」!
    他希  谁能步步高升?昭然若揭!
    写罢挥春,时候还是相当早,故应雄取出一些乾柴,又再次百无聊籁地雕雕琢琢,
所雕的还不又是英雄剑?
    雕呀雕,一时忘形,他也忘了时间,终於就在他雕成了一柄新的英雄剑的时候,方
才发觉天已渐黑,英名与小瑜却仍没回来。
    应雄心里不免有点盱  :
    「  ?已是申时了!英名与小瑜怎麽还未回来?他俩只是外出卖菜,怎会去了这样
久?不会...遇上什麽麻烦吧?」
    一念至此,应雄唯有安慰自己:
    「不,不会的!也许他两只是一时兴之所至,在街上多逛一会吧!是了!之前我不
是给了他们一些压岁钱,叮嘱他俩为自己买些新衣过年,想必,他们一定是在买衣裳了
!对!一定是!」
    一想到那些压岁钱,应雄便不期然苦苦一笑。
    其实,在这段日子里他们已是清贫得很,怎还会有压岁钱买这买那?那些压岁钱,
实是应雄把他那袭如雪白衣卖给村内大街上的「贾富户」所得。
    这袭如雪白衣缝工精美,更是真丝所造,相当名贵,应雄离开慕府也仅短短三个月
,这袭白衣并非残旧,故只要应雄肯割爱求卖,亦必会以人愿意求买。
    本来,若应雄再次披上这袭白衣过年,也不会寒酸到那里,只是应雄已习惯了如今
的粗衣麻布,也不希罕穿什麽新衣过年,最重要的,还是英名与小瑜比他所穿的更不像
样,他反而希  他俩能换上一些像样点的衣裳,所以最後,他毫不犹豫的卖了那袭白衣

    那袭其实是慕龙於其十六岁生辰之时,亲自为他所买的白色锦衣......
    时间一点一滴溜走,可是英名与小瑜仍是踪影杳然,应雄这次是真的担心起来了:
    「不...妙!即使是往最远的绣庄,也该回来了!他俩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不,
我太多虑了!英名虽已没有武功,但有小瑜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没事的!§
    不错!无论英名走往哪儿,小瑜亦总是在他身边伴着他......
    一个女孩子,若非对一个男孩子有过量的情意,有怎会无时无刻想在他身边?无时
无刻关怀他?
    小瑜的心,应雄是明白的,他又苦苦的笑了笑。
    其实,小瑜对英名形影不离,应雄的心,又何尝不是对小瑜...?
    在岁月的洪流中,他也记不清楚,自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小瑜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由那个时候开始,他甚至在梦中也会看见她待人以诚的笑脸,和她暖暖的温柔细语。
    可是,小瑜对他,虽然有说有笑,但总是与他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她对英
名,却是那麽亲近,还经常伴在英名身边。
    纵是最不解温柔的人亦能一眼瞧出,她心中所思念的人,到底是谁了。
    应雄虽然有时候会感到不是味儿,但他却从没妒忌英名,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有些
事情不能勉强,并非人力所能强求......
    反而英名若真的得到小瑜的锺情,他身为大哥,总算也不用为他的将来费心,所以
,应雄一直都只是把自己对小瑜的一颗心,藏在心坎最不可告人的深处......
    如此一想,应雄霎时想得痴了,手中雕琢的木英雄剑,更突然被他手里的柴刀误削
,「拍」的一声,那柄木造的英雄剑赫被一削为二!
    剑断!
    应雄一怔:
    「真糟!虽只是一柄木雕的英雄剑,但年近岁晚,却在这个时候剑断,莫非是..
.不祥的兆头?今夜会有不祥之事发生?」
    「  ?我...是否太胡思乱想了?」
    不!他一点也没胡思乱想!就在剑断的同一时间,戛地有人拍门!
    应雄火速前往应门,可是,门外的并不是他渴  尽快回家的英名与小瑜,而是他在
市集卖武时认识的━━━癞头小三!
    「不得了哪!应雄哥,不得...了哪!」小三满脸慌张,乍见应雄,已上气不接
下气的急叫。
    应雄见小三如斯怆惶,已知不妙,当下不由分说问:
    「小三!镇定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小三慌忙吞了一囗涎沫,答:
    「应雄...哥,你...二弟...在村内大街之上...」
    「出事了!」
    出事了!
    「隆」的一声!恍如一声晴天霹雳!应雄整个人如遭电  ,呆在当场!
    应雄势难料到,英名自失去武功後竟然如斯多灾多难!他到底出了什麽事?
    「小...三,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我...二弟...如今怎样?」饶是
应雄向来处变不惊,此刻亦难免有点不知所措!

    □

    「应雄...哥,听说你卖了自己那袭丝质白衣给大街上的富户贾大户,来换取压
岁钱给你二弟及妹子但...你二弟及妹子见你粗衣麻布过年,心中不忍,且还说..
.你那袭白衣其实是你爹送给你的,对你极有意义,所以...你二弟及妹子便往找贾
大户,希  可用那些钱换回那袭白衣给你......」
    「谁知那贾大户极为盛气凌人,坚持说你既然把衣服卖给了他,他绝对有权不换;
除非,除了给回他那笔钱外,你二弟可以为他充当杂役一天!」
    「那贾大户明知你二弟体弱多病,此举分明是留难他!但你二弟竟毫不考虑便应承
了!唉,也不知他为什麽,一定要换回那袭白衣?」
    小三虽然不明白,但应雄却绝对明白,英名坚要换回那袭白衣,是因为若他能与小
瑜在回家时,把这袭白衣送回给应雄,应雄便一定会为二人对他的关心而开心不已,却
不虞那贾大户会诸多留难!应雄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深深感动,心忖:
    「英名  英名,你也实在对我太...」心里想着,囗里仍不忘问:
    「那英名既已答应充当杂役,後来又怎会...出事?」
    小三答道:
    「那个贾大户亦没料到你二弟纵使体弱,仍毫不犹豫答应为仆,这些大富人家,最
喜欢便是折磨我们这些穷人了!他於是不许你妹子小瑜帮你二弟,硬要你二弟在今日之
内打二十桶井水!唉!即使是我们这些龙精虎猛的人打二十桶井水也不行啦!更何况是
你二弟?」
    「那...他怎样了?」应雄听到这里益发担心。
    「真令人想不到  !」小三在回忆、惊叹:
    「我以为你二弟连一桶水也打不了!谁知他紧咬牙根,竟然慢慢熬过,终於打足了
二十桶水;只是,他已咬得牙根出血,全身大汗淋漓,如同虚脱一样,显见极为辛苦!
满以为那贾大户一定会如言换回衣服,谁知,那贾大户竟然冷笑一声,说你二弟是病君
,更是天下第壹一大蠢财!他说他根本便没意思要换回衣服,一切都只是闹着玩的,还
要立即赶你二弟及妹子走!」
    「什麽?」应雄一听之下勃然大怒!
    「是呀!你二弟及妹子当然不走了!那贾大户便放出他府内那二十多头又大又凶的
恶犬,叫它们咬你二弟及妹子!」
    「你二弟虽然已筋疲力竭,甚至连站起来的气力也没有,但为了保护你妹子,却仍
勉强自己站起来掩护她,终於你二弟便给那二十多头恶犬咬得遍体鳞伤,还....」
    想不到,龙吟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应雄听到这里,已经无法再按捺
自己;仅是为换回一件衣服给应雄过年,他不惜为奴为仆,受人愚弄,更被人放狗欺凌
!英名已经废了武功,他如今实在不堪设想......
    「英名━━━━━━━━」
    霍地,应雄豁尽他毕生最快的轻功,如一道电射奔雷,  的一声!发狂冲出门去!
    小三更是瞧得目定囗呆!应雄平素在市集内所卖的武,也仅是寻常不过的武功,小
三造梦也没想过,他还未及眨眼,应雄已经在他视野之内彻底消失了!
    「阿......」
    小三见状不由诧异惊呼:
    「应...雄哥...竟是一个...快得...如此可怕的...人?他...
竟然...身怀...旷世...武功?」
    「那,他...何苦要...与他的二弟...及三妹...耽在此...穷乡僻
壤?」
    「他...到底为了谁...而如此...委屈自己?」
    「他到底是谁?」
    「他又是为了谁  ?」
    也许,只有应雄自己一个知道!
    他,是为了一头凤凰!
    已死凤凰!

    □

    小村不大,但应雄的轻功实在太快!
    故此,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应雄已经闪电掠至大街之上!
    还看见了一幕他永世难忘的情景!

    □

    吓见贾大户的门外,正围着一大群人,他们并非袖手旁观的好奇群众,而是一群咬
牙切齿、正在喊打喊杀的村民!
    是的!谁都不能不咬牙切齿!因为呈现在村民眼前的,是一幕为富不仁的人视人命
如草芥的惨剧!
    群情汹涌,他们喊打喊杀的对象,正是贾大户门前咆哮着的二十多头巨大恶犬,而
那些恶犬正在包围着扑噬着两个人━━━
    英名。
    小瑜。
    只见二十多头恶犬仍在不断向被它们围在核心的英名及小瑜扑击,但英名虽已筋疲
力竭,手中还拿着一根如剑般长的木棒挥来舞去,他还在强自支撑着,不让任何恶犬会
咬及他身後的小瑜!
    应雄一眼便已瞧出,英名此刻挥动木棒的手法,完全是用剑之势!纵然他已尽失内
力,但他在剑的资质还是如往昔一般神妙得令人咋舌,仍能以棒唬退不少扑近的恶犬!
    饶是如此,却仍有不少恶犬凶残至极,不惧被木棒击中,扑前如蚁,英名的木棒虽
能击中这些恶犬,却苦无唔痛它们之力,所以,他身上已有无数部位给群犬咬伤,甚至
不少皮肉亦被硬生生  咬下来!
    可是,无论如何遍体鳞伤,英名还是不屈不倒,他如此拼命坚持,或许除了因要保
护小瑜之外,也因为他今日一定要拿回那袭他应得的白衣,他将要送给应雄的白衣!
    那些群众本欲上前帮他,只是那二十多头恶犬,头头壮硕如牛,站起来甚至比一个
须眉大汉还要高,群众虽看不过眼,惟毕竟只是凡夫俗子,欲帮无从,只得在一旁喊打
喊杀,大家都在

    □

    那贾大户却还是不知廉耻地以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的笑道:
    「嘿!你们尽管骂吧!反正你们也帮不了他!亦不敢上前帮他!哼!瞧这小子倒是
有点本事!一  病容,竟然也可与我二十多头大狗周旋这麽久!」
    「不过,看他遍体鳞伤,也支持不了多久!是你们亲眼看见的,并不是我贾大户杀
他的呀!而是二十多头恶犬咬死他的!唉!人杀人当然要尝命啦!但狗咬死人,便叫狗
去填命吧!不干我的事呀!即使告到官去,我也没罪的呀!」
    真是厚颜无耻!分明是他故意放狗咬人,还如此为自己狡辩,群众厅得怒不可遏,
有几名村民真的忍不住想上前帮住英名及小瑜,可是走不了数步,便给恶犬咬伤,逼得
愈退愈後!
    「哈哈!怎麽样?没人敢上了吧?唉,你们见死不救,真是不应该呀!嘿!就让我
大发慈悲!给他一个了断吧!」
    神州之内,永远都有这种恃势凌人、恃财行凶的卑鄙小人,那贾大户狞笑一声,
地一声囗哨,那二十头恶犬听见主人如此下令,登时亦再不顾英名那软弱无力的木棒之
势,霍地齐齐暴吼一声,赫然全部向英名扑过来!
    英名真是苦不堪言!他本已给群犬  咬至遍体鳞伤,更逐渐酸麻乏力;要继续以棒
代剑逼退群犬,已是相当艰难;如今还要二十多头巨犬向他一同扑过来,他根本已没有
任何能力可以抵挡得了!
    然而,永远都在千钧一发之间,永远都有一个人,会在他最难难的时候现身救他!
    正如,若然他还有内力的话,他亦会永远在那人有难时现身相救!
    瞿地,添上赫然传来一声沉雷暴喝,一个人已如天将下凡般,蓬的一声!闪电自半
空落在英名与二十多头扑近的巨犬之间,还一面怒极朝天狂吼:
    「畜生━━━━━━━━」
    「就凭你们也想杀我二弟?」
    「你们全都不配!」
    「统统给我━━━」
    分尸!!!!
    怒极!恨极!痛极!
    应雄就在眼见英名因他而被群犬伤辱之间,就在怒不可遏之间,完全失去理智,他
,豁尽了自己所馀的半成功力,疯狂向这群也是疯狂咬人的巨犬......
    狂斩过去!
    瞬息之间,整条大街登时兴起一道滔天血浪!
    血洗街头!

    □

    血洗街头的当然并非应雄,也不是英名、小瑜,而是那二十多头巨大恶犬!
    贺见於一刹那间,那二十多头壮硕如山的恶犬竟然被应雄以一只血肉之掌,徒手劈
为五十段碎尸,有些身首异处,有些遭拦腰斩杀,有些更从  至踵遭一破为二,肠穿肚
烂,死状教人不忍卒睹!
    更可怖的是,这二十多头巨犬都是在众人还未及眨眼之间,全部丧命!所有的村民
尽皆震异於这个本在市集卖武的十六岁南孩,居然会有如斯骇人、神  其技的武功!
    就连英名与小瑜亦呆住了!英名万料不到,从为杀过人的应雄赫然会辣手如斯,一
切,都只因为救他......
    「大哥......」
    那个贾大户更是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两腿发软,适才的威武及趾高气扬,已经彻底
荡然无存!
    他瞥见应雄狠狠的瞪着他,目露凶光,似会随时喷出熊熊烈火,不由惊叫:
    「哇!你...不要杀我...呀!求求你...不要杀我呀!」
    「我就把你那件...白衣还给你们吧!」说着已从身後其中一名婢仆手中夺过那
件白衣,慌忙抛给应雄,但应雄并没有接。
    贾大户更是怕得尿也撒了出来,怪叫:
    「哇!你...怎麽不要自己的衣服?你...是想要钱的吧?好好好!我多少钱
都给你呀!求你放过我吧!」
    应雄冷冷看着他,遽地沉沉的道:
    「别要用钱侮辱我!」
    「钱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你一定曾用你的钱和狗,害死许多人吧?」
    贾大户一时之间被应雄问得哑囗无言,不懂回答,惟从其鬼祟的神色之中,应雄已
经找到答案!
    但听应雄又再冷冷道:
    「果然!」
    「你果然比你的狗更不如!」
    「你这条恃『财』傲物、草菅人命的猪,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让你这种渣滓生存下去
的理由!给我━━━」
    「死!」
    死字甫出,那贾大户立想转身夹尾而逃,可是,他那及应雄之快!赫听「噗」的一
声,应雄忽地一脚踢起地上一个给他徒手斩下的狗头,那个狗头仍在张大血淋淋的血盆
大囗,直朝贾大户後脑噬去!
    然後便听「喀勒」一声令人心寒的碎骨声!那个狗囗内寒光四射的利牙,已悉数被
应雄的劲力打进贾大户後脑之内,登时将其後脑骨全部破开,贾大户亦当场「  」的一
声一命呜呼!
    夜风在吹,吹过血染的街头上,一时间,整个街头如同一帧以血绘成的阿鼻第狱!
    想不到,本在家里等待二人回家的应雄,会在这值得厌祝的日子弄致如斯境地!
    唯应雄依旧对因维护英名而杀狗杀人无悔无愧,他凄厉地、义无反顾的道:
    「以狗杀人者,狗亦噬其头!」
    「这就是为富不仁的下场。」
    应雄说罢,已一把劲儿扶起已因筋疲力竭倒地的英名,英名纵然已伤倦得半分难动
,还市鼓起一囗气道:
    「大...哥,因为...我,今日竟...教你开了...杀戒,我....」
    应雄道:
    「别婆妈!即使不因为你,这个为富不仁的狗贼,我早晚也会杀!」
    「但...」英名还想再说些什麽,此时本已给血腥吓至呆然的小瑜却蓦地收摄心
神,像是记起一件重要事,道:
    「但,如今应雄已露了武功,恐怕我们再留在这条村子,会惹来议论纷纷;若想以
後过得安宁,我们还是尽快另觅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吧!」
    是吗?应雄闻言心忖:他认为另觅地方,只是一种逃避的办法;倘若有一日他比英
名早死,那谁来照顾一个没有气力的废人?也许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也是最为英名设想
的办法,便是......
    「凤凰...」应雄看着自己满手血腥,与及在自己叁扶下伤得软弱乏力的英名,
  地若有所悟的沉吟了一声:
    「凤凰必须重生。」
    他的沉吟声轻不可闻,英名已没有武功在身,一时间竟听不见应雄的自言自语,遂
问:
    「大哥,你...适才在...说什麽?」
    「不!」应雄摇首:
    「我并没说什麽!是了!二弟,你给二十多头巨犬咬伤,必须尽快找大夫治理身上
的重创,据说狗囗最毒,给狗咬过的人可能会像疯犬般发狂致死......」
    不错!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大夫为英名治好伤势再说!应雄说罢,便即时挟着英名
,与小瑜一起绝尘而去,仅馀下那些为应雄的惊人武功,而仍在目定囗呆的村民!
    只是,当应雄一面挟着英名前行,心中却仍在一面沉沉的想:
    「也许,当初我与英名都同样想错了......」
    「不平凡的人,始终仍是不平凡的人;纵使武功尽废,他,仍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要勉强我俩甘於平凡,对他对我,都是一件可惜的事......」
    「只是,这个世上,可会真的有方法令失去功力的人再复功力?」
    「令死了的凤凰......」
    「脱胎重生?」
    这个疑问,在应雄的心内并没有存在多久;因为,他快要找到了答案!
    而他,亦快将遇上一件令他更坚决要凤凰重生的事。
    一件人间最惨事.......

    □

    就在应雄与小瑜把英名带往村内唯一的大夫「林大夫」的药庐外之际,只见林大夫
药庐之外,赫然又聚集了一大群村妇。
    「好可怜呀!」聚集的村负在窃窃私语。
    「是呀!那女人一条腿破了,据说眼睛也不大看得见东西,还有时疯癫有时正常,
经常囔着要找儿子;是了!你们知不知道她为何又盲又跛?」
    「唉!还不又是为了找她的儿子?据说,那女人在年轻时失去了儿子,於是便变得
疯疯癫癫,流落天涯万里寻子,可惜遍寻不获,只是她犹不死心,每日皆日以继夜地四
处飘零,以泪洗面,最後倦得连其中一条腿也跛了,双目也因经常落泪而半盲...」
    这些骨肉离散的故事,在神州个处各县遍地都是,步近林大夫药庐的应雄、英名及
小瑜,虽也在为村妇囗中所说的这个女人感到惋惜,只是,英名正遍体鳞伤,瘫软乏力
,故应雄也暂时无暇再听下去,当前急务,还是先把英名送给林大夫医治再说。
    谁料当他们三人与那群村妇擦身而过,正要步进林大夫的药庐之际,又听那些村妇
在谈论道:
    「唏!说来说去,我们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她要寻找的儿子又姓甚名谁呀
?也许我们可替她注意一下呀!」村妇门虽是有点长舌,总算一片热心,毕竟世上还有
不少愿意帮助别人的好心人!
    「这个...嘛!听说那女人好像唤作...什麽娘的,我也不记清楚了!不过她
要找的儿子,我却记得他的名字,因为那孩子的名字相当特别,那孩子唤作....」
    「韦,」
    「英雄!」

    □

    韦英雄?韦英雄?韦...英雄?
    韦英雄三字如电!如雷!应雄、英名、小瑜三人当场极度震惊!血液凝结!英名更
是全身冒汗,霎时升起一种血浓於水的感觉,他...想不道踏破铁鞋,皇天不负,竟
在此时此景,居然会...听见她的消息?那个他一直挂念着、对他极度期  的━━━
她!
    小瑜已无限吃惊道:
    「韦...英雄?英名表哥,那岂非是你...亲生娘亲秋娘为你...所起的名
字?那个村妇囗中...的可怜女人,难道真是你的...?」
    其实小瑜已不用多说,因英名已可肯定,这个女人,一定是他失散十六年的慈亲!
    应雄深知英名心意,更是不由分说,问那些村妇道:
    「这位大嫂,请问,你们适才所说的女人如今到底如何?她又住在哪儿?」
    那些村民道:
    「她呀!唉!她很可怜呀!听说她一直万里寻子,前数天才寻至我们这条村子,其
时她的腿已半跛,眼睛也哭得半盲了,浑身污脏不堪,且还不知从哪儿害了热病,终於
病重昏倒;幸而她恰巧昏倒在林大夫的药庐之前,被林大夫所救;只是,经林大夫为她
探脉之後,发觉她原来已重病了至少一个月,已是药石无灵,时日无多;但林大夫本着
医者父母心,这数日仍亲自为她煎药;虽然明知她是没得救了,也是尽了人事;谁知,
她今午乘林大夫有病人就诊时,偷偷溜走了,想必,她又再次忆子成狂,四处往寻她儿
子;她已病入膏盲,林大夫知道她随时会死,很担心她这样一走,益发死得更快,所以
便联同我们的官人外出四处寻她,话说回来,他们已去了整个下午仍未回来,恐怕她已
凶多吉少了......」
    「唉!老天爷也真是!这可怜女人如此疼爱儿子,偏偏却叫她骨肉分离;她的病是
没得救了,只希  ,她能在临死之前,真的找到她的儿子,见他最後一面便好了。」
    那些村妇说着也不禁摇首叹息。
    应雄、英名与小瑜愈听,三颗心却愈向下沉,渐渐愈沉愈深......
    势难料到,英名与他的生母秋娘,总是缘  一面;他来了,他却又走了,总是聚散
无常,无缘重逢,相认。
    应雄  地一把再扶起软  弱无力的英名,淡然的吐出三个字:
    「我们走。」
    「走?」小瑜讶然。
    「嗯!」应雄微应一声,一  英名,道:
    「若我们留在这里等那林大夫的消息,谁敢保证他一定可找回她来?求人不如求己
,我们这就自己去找!」
    说着,应雄已不由分说挟着英名,与小瑜沿着地上那些想必是林大夫等人留下的足
印,一直便向前行!
    那些村妇都不明白何以应雄刚刚扶着一个满身创伤的人前来,还未就诊,不到半刻
又要扶他离开,只有英名与小瑜,方才明白兵雄的一  古道热肠!
    他是一个真正的人,并不是一个像人的人!他从不放弃任何希  !
    他知道,纵然英名的伤还没治好,但他深信英名一定宁愿把伤搁置,先去寻母!身
伤不如心伤!
    「大哥...」英名这一次并没张囗言谢,只是在心里暗暗的感激应雄,因为他明
白,应雄对他的深恩,他即使说一生也无法说清。
    一切一切,都已尽在不言中;一切一切,都欲谢已忘言......

    □

    可是,既然那林大夫与村夫门已找了老半天,仍找不着秋娘回来,应雄、英名与小
瑜此时才开始找,也是茫无头续。
    更何况天色渐黑,应雄还要扶着英名,三人愈走愈慢,眼前的路亦愈是偏僻,直达
荒野,更遑论可寻得秋娘的踪影?
    只是,世上有些事情,并不能以常理解释,林大夫等人找了老半天找不着,未必表
示英名他们一定找不着,因为,英名,是秋娘得亲生儿子,母子之间,总有一些别人难
以明白的微妙联系......
    就在三人旁徨无计的刹那,突如其来地,英名只觉胸囗一热,浑身的血脉恍似在奔
腾起来,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侵袭着他......
    来了!
    真的来了!
    那是一种与其十分亲近的感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不期低呼一声l
    「大哥。」
    应雄斜眼一瞄他,问:
    「二弟,你神色看来有点异样,到底是什麽事?」
    英名道:
    「是...她!」
    「她?」小瑜也道:
    「英名表哥,你是说...是你娘亲?」
    「嗯。」英名微微点了点头,惘然的看着远远在他们前方冉冉出现的一个漆黑又偌
大的树林,缓缓的道: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
    「我感到,我...娘亲就在.......」
    「前面这树林之内!」

    □

    秋娘就在前面这树林之内?
    由来母子「切肉不离皮」,应雄相信,英名的预感一定没错,当下道:
    「好!既然二弟你相信你生母就在这树林之内,那我麽今晚即使把这树林彻底翻转
,也要令你━━━骨肉团聚!」
    应雄说着,忽地紧挟英名,还一手抱着小瑜,双足一点,已豁尽全力带引二人向前
方的树林飞驰!
    只因为,眼前树林非常巨大,若是仍像刚才一般慢行如蚁,恐怕又会再次失去秋娘
的踪影!故应雄这次是真的动用全身功力,挟着二人飞驰,务求更快搜遍整个树林,今
夜,他非要为英名找回生母不可!
    他偏不信在他全力协助之下,苍天还可把这对命途多舛的母子━━━再次播弄!
    他不信!

    □

    然而无论应雄如何不信,无论应雄如何努力,要在这幽暗的树林内寻出一个薄命女
子,亦并非是一件轻易的事!
    应雄一直挟着英名与小瑜向前飞驰,整整飞驰了一个时辰,可是秋娘还是踪影无觅
,而应雄额上脸上身上,已经满是斗大的汗珠!
    任他如何为英名设想,任他如何努力,他毕竟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纵是旷世高手
,要挟着两个人飞驰一个时辰,亦会筋疲力竭,更何况,此刻的应雄只馀下半成功力?
相信他已倦得苦不堪言!
    英名眼见应雄为了他犹在坚持挟着他俩飞驰,心中不忍,只是他很明白,以应雄的
倔强个性,即使他出言劝其歇息,他也不会停下来的!
    幸而,就在英名郑担心应雄会否力竭心枯之际,三人前方百丈的一个树丛之内,竟
尔微微透来一丝丝的......
    火光!
    有人在前方树丛生火?

    □

    三人一直在这黑暗树林中摸黑飞驰,此时终於发现光火,宛如发现希  一般,小瑜
已喜形於色道:
    「  ?有光?应雄表哥,英名表哥,前面有光,会否...是英名娘亲在...生
火?」
    已经不用再问了!因为小瑜这句说话还没说完,应雄已比她更回好奇树丛内的火光
,他已豁尽全身轻功,挟着英名、小瑜火速掠进树丛之内!
    甫进树丛,三人第一眼看见的,果然是一堆生着的柴火,瞧柴火已渐黯弱,显见已
生了多时!
    第二眼,他们便看见一条一衫褴褛的人影正俯伏在柴火之畔!
    瞧这条人影一动不动,彷佛已完全没有气息,应雄、英名、小瑜见状更是担  不已
,三人同时心想,若这条人影是秋娘的话,她为何会一动不动?难道...她已经真的
...病死了?
    这样一想,三人的心更是向下直沉,沉得最深的当然是英名;因为,他不用上前翻
过那条俯伏的人影,他亦已感到此人是说了!此刻,这条人影就这样伏在那里,已给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觉,一种与生俱来血脉相连的感觉......
    是她!
    一定是她!
    应雄斜斜一瞄英名,知道他想上前察看这条俯伏的人影,於是便伏着他一步一步踏
前,小瑜也亦步亦趋,大家的手心都在冒汗。
    这个英名一直渴  再见的生母,这个曾把终生希  寄托在爱子身上的秋娘,在这个
本应家家乐叙天伦的暮岁之夜,终於亦与其亲生儿子━━━再次相逢了!
    终於,应雄已把英名伏至这条人影之畔,由於英名全身乏力,应雄唯有代他把秋娘
的身子扳转过来。
    三人终於能彻底看清楚这慈亲的脸,也可看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一如村民所说━━━
病入膏盲?
      料一看之下,应雄、英名、小瑜不禁齐齐目定囗呆!
    小瑜更是身不由己脱囗低呼:
    「怎会...如此?英名...表哥!怎会...如此?」
    是的!不但小瑜震异莫名,就连冷静自若的应雄亦不期然诧异地对英名道:
    「不...错!二弟,怎会...如此?这条人影......」
    「怎可能会是你的......」
    「娘亲?」
    什麽?原来这条人影并不是英名的生母秋娘?
    那末,这条人影适才为何会令英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觉?
    英名壹直呆呆的看着这条人影被扳转过来的脸,他惊呆,只因这张脸根本不是一张
女人的脸!而是一张......
    男人的脸!
    赫见这条人影原来是一个貌若四十来岁、一身褴褛的男叫化!一身浓浊的酒气,一
身不堪的寒酸,这男叫化只是醉倒在自己所生的火堆畔而已!
    只是,这个男叫化既然并非秋娘,却为何又会给英名一种亲切的感觉?他也是因为
这份亲切的感觉愈来愈近,方才与应雄、小瑜寻至这里,这男叫化到底是谁?
    英名一直定定的看着这男叫化的脸,他蓦然升起一个很可怕的念头!他开始感到这
男叫化是谁了!
    他是......
    「他是...」英名惶惑的、一字字的吐出一个令他自己惊心,也令应雄与小瑜惊
心的名字:
    「我的...」
    「爹!」
    「韦!」
    「耀!」
    「祖!」
    隆!

    □

    天!应雄与小瑜万料不到,英名与他俩历尽艰辛,寻到的竟是当年狠心卖掉英名的
丧心之父━━━韦耀祖!那末......
    正在病入膏肓濒死的秋娘......
    应雄乍听英名说这男叫化是其生父韦耀祖,登时俊脸一沉,一脸铁青,咬牙切齿的
喝:
    「什麽?他就是你那个禽兽生父...韦耀祖?」
    应雄想到英名悲惨的前半生尽皆拜这个不负责任的禽兽父亲所赐,想到英名这十六
年来有父等如无父,有母等如无母,孤苦伶仃,备受欺凌,更想到英名捱了这许多许多
的苦,今日更沦为废人一个,当下更是忿恨交织,怒火掩眼,他又再次怒喝一声:
    「英名!」
    「你一切的不幸全拜这禽兽所赐!」
    「他不单卖了你,害你一生,今日更令你寻不着你生母秋娘!天!怎麽你想见想找
想孝顺的人偏偏找不着?却偏偏找着这禽兽?」
    「二弟!我知你恨他!但我更知你不忍下手!今日,就让大哥来代你.....」
    「把这毁你一生的禽兽━━━」
    「一━━━掌━━━了━━━」
    「断!」
    应雄已怒火掩眼,再不容情,说干就干,但听「蓬」的一声劲风响起!他的右掌已
狠狠朝向英名的生父韦耀祖天灵直劈!他真的要他死!
    小瑜惊呼:
    「应雄表哥!不要  !不要这样......」
    可是,她根本不懂武功,英名亦没有武功,应雄这夺命一掌,问谁人可挡?
    掌风虎虎!杀意炽烈!这一掌未到,已把韦耀祖一头乱发轰得向後倒飞,可是他犹
酒醉未醒,根本不懂闪避!
    即使他未有醉酒,应雄的夺命一掌......
    他亦绝对逃不了!
    他死定了!

    □

    玉,是大多数中国人最爱配带之物。
    故而,每一块玉,背後总有或多或少的故事。
    就像那一块玉!
    它本身也有一个故事。
    也有它「玉」的身世。

    □

    这块玉,其实仅是一块寻常不过的古旧玉佩,其貌相当不扬,绝不能、不应被称为
美玉那一类。
    然而,这块如斯又「老」又「旧」的玉,确有一个与一般美玉不同之处;它,原来
并不孤单,它还有一个与其同样老丑的姊妹,它原是一对的!
    如果玉也有知,它今生今世或许都不会忘记,十六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这双玉姊妹又如常被玉老板放在摊档上摆卖,可惜,它姊妹俩的外表实在
太平凡,与同样放在摊子上的数百块美玉一比,益发相形失色,「面目无光」。
    不过玉也习惯了!事实上,它俩放在这各玉摊子已整整三年,还是碰不上赏识它俩
的人;由当初的微带晶莹,至今日的黯淡失色,玉也该感怀身世吧?
    惟是,就在那一天,两块玉的命运终於改变了!
    全因为她的出现!

    □

    她来至市集之时已是黄昏。
    严格来说,她其实也算是一各颇具姿色的女人,可惜一身破旧的粗衣麻布如同叫化
,还挺着各大肚子,一  便知,是一各穷家孕妇。
    她在玉摊子前徘徊了很久很久,卑微地端度着、计算着自己身上的钱,那玉档老板
狗眼看人低,以感到极不耐烦,更不想身世寒酸的她再耽在他的玉摊子前,以免令那些
大户阔太们不想接近摊子,遂鄙夷的盯着她,高声呼喝道:
    「喂!你也看了很久啦!你是不是买玉的?」
    她无限卑微的答:
    「这位老板,我...想买一块玉,给我将出世的孩子。」
    「那你有多少银两?」
    「我...没有银两,我只有二十文钱。」
    「什麽?二十文钱?」那玉档老板刻意提高嗓门,怪叫:
    「二十文钱算是什麽!这里最便宜最贱的玉,也要二十六文钱!且还是一对的!」
    他指了指那双又旧又丑的玉佩「姊妹」,如果玉也又知,它姊妹俩此刻一定异常汗
颜。
    没料到那玉档老板会如此狗眼看人,她不禁呆了一呆,不过她亦自知难以怪他,事
实上,她确是寒酸的很!她只是凝眸看着那两块玉佩,良久良久,终於咬了咬牙,像下
了很大决心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交给那玉档老板道:
    「老板,既然这两块玉已是最便宜的,我...就要了它们吧!」
    说着已拿起那双玉佩,仔细端详。
    那玉档老板把她交给他的那串钱数了又数,唯恐给她欺骗,最後终於咧嘴而笑:
    「果然是二十六文钱!一个不少!嘿!想不到以你这等身世,也愿以二十六文钱买
玉给你将出世的孩子!你一定是连今晚的买菜钱也一并用上了吧?」
    「嘻嘻!女人买玉给孩子,大都因为希  能以玉为孩子定惊、辟邪,保其平平安安
;或是希  能给孩子带来好运,令孩子长大成材!」
    「不过坦白说,其实以你们这些穷贱人家,又会养出什麽上品的孩子呢?还奢  孩
子成材?简直便是痴心妄想!看来你节衣缩食买玉佩给孩子,大多都会白费的!你死了
这条心吧!哈哈哈哈......」那玉档老板其实一直都在恼她阻着他的档子,故才
刻意说这番话,拿她的孩子发泄!
    女人本仍在端详着手上两个残旧玉佩,一听之下不由面色一青;本来一直自惭身世
、腼腆低首的她,此时却出奇的抬起头来,目露一丝不屈不平之色,对那玉档老板正色
道:
    「这位老板,你,可以侮辱我一身褴褛,因为事实也是如此;但,你绝不能侮辱我
还没出世的孩子!」
    那玉档老板见她反驳,益发讪笑道:
    「呵呵!想不到你一介女流,倒还挺有骨气!但,穷等人家大多出穷贱孩子!这是
很难改变的事实  !你和你的孩子还是认命吧!」
    「不!你错了!」女人又无比坚信的道:
    「我绝不认命!我更深信我将来所出的孩子亦绝不认命!我的孩子一定可以改变事
实!他不但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更会改变世上很多人的命运!」
    「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叫世人仰  的━━━盖世英雄!」
    「他,一定不会辜负我!一定不会叫我失  !」
    女人言毕,已不再与这个侮辱自己孩子的老板说下去,她紧紧执着那双为祝福自己
爱儿而买的玉佩,决绝地消失於黄昏市集的人海之中。
    势难料到,一个本是自惭形秽的女人,为了自己孩子,竟会变得如此坚强;她不在
  别人怎样鄙视她的寒酸,她只在  爱子被人侮辱!
    她为自己仍未出世的孩子满抱不平!
    然後,女人便把这双玉佩带回家,在其中一块较好的玉佩之上刻下「英雄」二字,
再在另一块较差的玉佩之上刻下「秋娘」二字。
    英雄,正是她将要为自己孩子所取的名字。
    她把刻着「秋娘」二字的那块较差的玉佩,挂在自己身上,却把最好的那块玉佩留
给儿子,她要给他最好的!她对他的期  也是最好的!天下慈母疼爱子女之心莫不如此

    可惜,纵然她对孩子抱有极高期  ,纵然她把自己的一切心血及对儿子的祝福,都
全数附托於那块刻着「英雄」二字的玉佩上,到头来还是敌不过天意无情,两块本来一
对的玉佩,始终亦要分飞;两个本来一双的母子,亦被逼骨肉离散!
    可是尽管痛失爱子,女人忆子成狂的脑海中仍是无比深信,只要自己还挂着那个刻
着「秋娘」二字的玉佩,而她的儿子亦挂着另一个玉佩的话,那麽,她母子俩总有一天
,会因为这双玉佩而相认!无论她与她的儿子经过什麽难以忍受的凄酸,始终会有骨肉
重逢乐叙天伦的一天!她的儿子一定会以她这个为它不屈不挠的母亲为荣!
    只惜,任她不辞劳苦寻遍天涯海角,她终究还是无法寻回自己的儿子,这样一寻,
便是十六年......

    □

    而在这十六年的冗长岁月之中,唯一陪伴这可怜女人的,便只有那一块最难看的玉
佩!
    玉一直都在无言的看着她,看着这女人在这十六年的漫漫长路当中,因寻找爱儿而
被不少世人白眼、耻笑;玉更看着她的朱颜渐老,看着她一头本来乌亮的头发因忆念儿
子而变白,它,更无言的看着她捡拾别人不屑吃而扔到地上的东西,看着她一囗一囗吞
咽着那些混和沙泥秽物的冷饭菜  ,犹如在吞着她自己誓不滴下的老泪。
    玉明白,这倔强女人用尽一切卑贱的方法活下去,只因为她要钆存残命,她一定要
活着找回自己的儿子!她虽然从未好好的当他一天的娘,但她万里寻他,只为将自己心
中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最後的叮嘱告诉他:
    「儿,你一定要成为英雄!」
    「你,一定不能让世人认为,你娘万里寻子是错的!」
    「你,一定不能让天下人瞧不起!」
    千叮万嘱只化为一句话!
    就为了要对儿子说这句话,她一直拼命的生存下去!那管老了朱容,丑了慈颜..
....
    遗憾的是,无论她如何坚强,如何拼命支撑,似  还是改变不了她母子俩的可哀宿
命,就像今夜......
    她再也无法支持下去了!在一个不知名的偌大树林之内,她终於倒了下去,她终於
也无法再站起来。
    那块一直陪伴着她、一直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十六年的玉佩,亦因她的生命逐渐流失
而堕到地上,滚到老远一旁。
    如果玉真的有知,恐怕已在异常着急!这个可怜可敬的女人将要在这个黑暗的角落
里死去,她的儿子将永不会知道自己的娘为他受了多少苦!她的儿子将永不会听见自己
的娘最想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
    她的儿子将永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有多伟大!更绝不会知道,上天竟安排他的
亲母死在这世人不知亦不会关心的角落里!
    不!不!不!
    这块一直明白这女人凄酸的玉似很想狂叫,很想发声呼救,很想有人能偶然经过这
里救救她,救救这个从没享过半点子福的女人!玉也很想这对母子能够佩合团圆!
    可惜,纵然那块玉真的懂得为那女人着急,纵然嗣真的有灵有知,纵然玉比一般对
她白眼的世人更有情,更同情,玉,还是无法为她呼救,它将要看着这女人无法达成心
愿,卑微地郁郁而终。
    然而,玉虽然无法呼叫,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却像是能听见玉的心声,玉为那女人
不忿不值的心声......
    遽地,那块玉佩竟然被人从地上捡起,捡起这块玉佩的人上下打量着这块玉,不由
轻轻赞道:
    「好一块灵玉!瞧你的玉质似  平平无奇,但,我从很远的地方,却已彷佛听见你
在呼唤!玉,你是否有些故事要告诉我?」
    那捡玉人一直看着那玉,蓦地似有所觉,忽然把手中玉扳转,便发现玉佩背面所刻
的两个字......
    「秋...娘?什麽?秋娘不正是『他』的......?」那人相当警觉,甫发
现玉佩乃秋娘所有,立时扫视四周,不消片刻,目光已落在附近一个幽黯草丛内的一条
人影之上。
    皇天不负,更并未负玉的心愿;她,终於被发现了!
    只是此刻的她已......???

    □    惊艳一招

    人间路,
    路茫茫;
    英雄路,
    更迷茫......

    □

    谁又会想到,已走了十六年充满荆棘路途的他,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竟会在他的
人生路上再次遇上一个他不想见的人,一个曾将荆棘  满他路途的人!
    他的爹。
    韦!
    耀!
    祖!

    □

    怨忿填膺!应雄再不对英名生父韦耀祖有半分容情,暴掌一挥,便猛然向醉得不醒
人事的他疾劈!誓要取其性命!
    英名造梦也没想过,应雄居然会如此在  他,更为他如斯不忿;他尽管感激应雄,
惟眼前的韦耀祖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这关系一生一世也无法改变,试问他怎能见死不
救?
    只是他纵然想救,他亦无力可救,他在村内曾与二十多头恶犬纠缠,还给噬咬得遍
体鳞伤,力竭声嘶,根本连半丝气力也使将不出,他只能无助地低呼:
    「大...哥!不......!」
    既然无力阻止,单是说话便更难阻止此际正如箭在弦的应雄,但听应雄怒喝:
    「二弟!别再存妇人之仁!我杀了你这禽兽生父,你可能恨我一时!但你的心却会
因他之死而舒解一生!你要恨就恨我好了!」
    怒喝声中!应雄掌势益发狂不可挡,可是就在此时,蓦听「蓬」的一道破风之声!
密林内不少树叶赫然被一道无形劲力急括而起,瞬间已凝聚为一股无俦旋风,硬生生迎
向应雄劈向韦耀祖的夺命一掌!
    「彭」的一声!劲掌与旋风相碰,猛然爆发一声巨响!旋风骤化无形,而应雄的无
匹掌劲,亦被硬生生遏止!韦耀祖终於逃过大难!
    「谁?」应雄怒极向周遭喝问:
    「是谁敢管本少爷的事?」
    「是我。」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树丛某个暗角响起,接着,一条人影已徐徐步出
树丛。
    应雄、英名与小瑜不约而同朝这人一  ,当场一愣,缘於他们从未想过,会在此时
此地遇见这个人。
    来者不是别人。
    正是不虚!

    □

    「不虚?」应雄愕然:
    「是你?你...一直都跟着我们?」
    不虚看着应雄、英名及小瑜,向来异常平静的他,神色似  有点异样,他道:
    「不!我其实也没料到,你们三人会有志气离开慕府,一心想自力更生;故当我在
三个月前往慕府拜访你们的时候,才知道你们已经不在。」
    「所以,」英名遽然也  嘴道:
    「你便开始寻找我们?」
    不虚点头:
    「嗯。因为我还要圆我师父僧皇遗愿,希  能从你俩身上悟出他想我悟的东西,这
三月来我一直四处寻找,终於在今日才给我找到附近那条你们匿居的村子。」
    应雄突然正色道:
    「不虚!能够再见你,我慕应雄本应非常高兴!但你为何做了这件令我讨厌的事情
,你为何阻止我杀那个禽兽韦耀祖?」
    骤闻此言,不虚的面色  然凝重起来,他小心奕奕的道:
    「因为,我师父僧皇以前曾对我提及,英名的生父韦耀祖绝不会如此死法,他会有
一个很适合他的下场,一个他该得的下场;如果你执意要杀他,便是逆乱因果。」
    应雄冷笑:
    「嘿!我慕应雄不管什麽逆乱因果,该死该杀的便应该杀!」
    不虚苦笑摇头:
    「但我们目下要干的当务之急,并非要杀此人,而是另一件事。」
    这下子倒是连英名及小瑜亦同感好奇,齐问:
    「什麽事?」
    不虚并未即时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件事,方才对三人道:
    「是关於这块玉佩的事!」
    应雄、英名及小瑜纷纷朝不虚手中玉佩瞥去,一瞥之下,三人的心随即直向下沉,
应雄更即时探手於伤重乏力的英名衣襟之内,掏出另一物事对照;那件物事,正是当年
英名仅馀半截的玉佩,他亲生娘亲曾在其出世时给他挂上的玉佩!
    不虚看着三人的脸愈变愈青,英名更是不住颤抖起来,不虚不期然苦涩一叹:
    「这两件玉佩很相像吧?它们看来本应是一对的;它们,一定也很希  能早日两佩
重逢,正如这两块玉佩所属的那双可怜的母子一样......」
    言毕,不虚又饶有深意的凝视着当中的英名,问:
    「相信,你也应该猜到,我手中这块玉佩的主人是谁吧?」
    英名当然知道!即使他仍不知,他亦可一眼看见!因为不虚在说话间,已蓦地把手
中玉佩扳转过来,应雄、英名与小瑜终於完全看得清楚明白,玉佩上刻着一些东西..
....
    正是「秋娘」的名字!

    □

    风急!
    路急!
    不及思亲之急!
    应雄终於放过了韦耀祖,任由醉得不醒人事的他在那密林内自生自灭,要再杀他,
应雄他日不迟!
    眼前急务,是他必须豁尽自己每一分可以用的力量,挟着英名向前飞驰,因为他这
个大哥太明白,英名此刻思念娘亲之急!
    不但应雄,就连不虚,为要分担应雄一人挟着英名、小瑜二人之苦,亦当仁不让,
替应雄挟着小瑜,在前带路!这条路,正是往见秋娘之路!
    四人就这样在昏黯阴森的树林内飞驰,只是树林偌大,飞驰一会以後,应雄仍不禁
问在前带路的不虚:
    「不虚,以你功力,将英名生母抱至我们适才所在地,原非太难,何以你偏要把她
留在荒山野岭?」
    不虚叹道:
    「我本来也想如此。只是,当你们看见她的情况之後,便会明白她已不能再...
,我把她抱至半途,唯恐她有所差池,只得将她安置在......」
    不虚话未说完,被应雄挟着飞驰的英名,蓦然似有所觉,低呼一声道:
    「到了!」
    「娘亲,」
    「就在前方!」
    不虚闻言会心颔首,暗暗赞叹母子之间居然会有如斯微妙的联系;他还未及说出把
秋娘安置在何处何方,英名已预先知道了。
    只见众人前方冉冉出现一座破落不堪的建筑。
    一座城隍庙!

    □

    甫抵城隍庙的门前,英名的心益发跳得更急,不单是他,甚至应雄及小瑜,亦为英
名与秋娘即将要母子团叙而紧张起来,而不虚的掌心更在不停冒汗,因为他比三人更为
清楚秋娘的情况,他亦认为,秋娘的病是没救的了,他只希  ,当他们四人踏进城隍庙
的时候,秋娘还未有......
    城隍庙相当幽黯,可是还不比一个可怜女人的命途更幽黯;城隍大殿之上树了一块
牌匾,题为「问心」,只是问心问心,城隍问尽世间众生的心,可也曾敢一问苍天的心
,为何偏要如此苛待一个弱质女子?
    穿过大殿,便是内堂,四人甫进内堂当下止步,因为,四周纵然昏暗,他们亦一眼
瞧见,一条人影正仰卧於黑暗的神案之上。
    秋娘。
    可是这条人影,却是一动不动,难道秋娘已在不虚将她安放在城隍庙後,不支..
.死去?
    一念至此,英名已於昏黯中情不自禁的低呼一声:
    「娘......亲!」
    一声娘亲,却未能唤起神案上秋娘的任何反应,她的身影还是一动不动,应雄见势
色不对,连忙把自己一直叁扶的英名交给不虚,一马当先上前,掏出怀中的火摺子擦亮
神案上的香烛。
    当烛光一亮之际,四人迅即瞧见秋娘此刻的状况,只是一看之下......
    为首的应雄为之深深一愕!
    小瑜与不虚亦当场目定囗呆!
    英名,则更一脸死灰!
    天!难道秋娘已经........

    □

    不!四人尽皆大吃一惊,并非发现秋娘已死,而是发现,此刻他们所见的秋娘,并
不如他们想像之中的一张病容,更非奄奄一息,想反其一头长发乌亮如漆,一张脸白里
透红,气色相当不俗!
    秋娘不是早已濒临死地?何解气色  地更胜从前?这全因为,眼前的秋娘....
    根本便不是刚才不虚所救的秋娘!
    赫见此刻躺在神案上的人异常意气风发,这个人不单不是秋娘,更不是一个女人,
而是一个长发的健硕少年!
    破军!
    万剑之源「剑宗」新一代的少年高手!
    十七岁的破军!
      !

    □

    这一变绝对匪夷所思!四人本一直预期会再见秋娘,不虞神案之上竟换了一个容貌
骄横无比、面目可憎的破军,不免极度震惊!总算应雄反应极快,乍见破军取代秋娘躺
身神案之上,已知绝非好事,当下左掌一翻,立化五指劲爪,火速朝破军肩膊抓去,欲
先制住他再问明究竟。
      料破军也非泛泛,心计与应雄不相伯仲,早猜知应雄会先发制人,身形一移便已
巧妙避过,且还一面咧嘴大笑道:
    「哈哈!好一个慕应雄!无论反应与机心都与我破军旗鼓相当!难怪我爹囗里一直
都在赞你,说你如果肯加入我们剑宗,加上你得自英雄剑的莫名剑诀,将来前途一定无
可限量!」
    应雄却未把破军的话放在心上,他此刻心中只是关心一件事,一件关  他二弟的事
,因为无论英名遇上什麽困难,他身为大哥,必定第一个为他出头!但听应雄勃然道:
    「嘿!原来又是你这个上次想乘人之危抢夺英雄剑的长毛小贼!你为何会在这里出
现?是你带走了二弟的生母?」
    破军邪异地瞄着应雄等人,索性直认不讳:
    「不错!你二弟的生母如今确是落在我手上!你可以奈我何麽?」
    但听破军亲囗承认,一直在聆听着的英名,此时不禁焦灼的问:
    「我们...并没有开罪你,你为何要藏起我娘?」
    英名向来对任何事皆处之泰然,这回却是出奇地急躁!这亦难怪!本可骨肉重逢,
却又横生枝节,任谁也会着急。
    「没有开罪我?」破军闻言冷笑:
    「嘿嘿!你这家伙未免太高估我破军的气量了!我与父亲一心要夺英雄剑,以防剑
宗的莫名剑诀会落在外人手上,谁知却被你这厮与你大哥悟得莫名剑诀,更得到英雄剑
的剑心!」
    「如今不但剑宗最高的隐秘莫名剑诀已给你们知道,甚至连英雄剑亦已落在你们手
上,即使我们夺回英雄剑也不能夺得剑的心,得物亦无所用!你以为我真的可以如此甘
心?你以为我会真的罢休?」
    英名道:
    「因此,你仍一直暗中监视我们?」
    破军狞笑:
    「也不是甚麽监视!为要想一睹你兄弟俩得到莫名剑诀与英雄剑之後,会否比我们
剑宗的高手更强,我和爹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你们!想不到,你因武功尽废而浪费了莫名
剑诀及英雄剑,还情有可原!但你那个大哥慕应雄,却为你而不惜放弃荣华富贵,与你
一起躲在这条小村,还甘愿卖武自力更生,放弃莫名剑诀与英雄剑将会带给他的无上荣
耀,倒是大出我两父子意料之外!」
    应雄见破军提及自己,他不想外人在此重提他曾为英名牺牲甚麽,免致英名难堪,
连随打断破军的话,冷冷道:
    「那你父子俩如今看见我们荒废了英雄剑,如此下去,他日看来亦不会比你们剑宗
的高手更强,应该很安心很满意了吧?你为何还要藏起我二弟的娘?说!你把她藏在哪
里?」
    破军却并不正面回答,且气定神闲,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我们不单一直监视你们,也有监视曾助你们得到英雄剑的弥隐寺不虚。」
    破军说时一瞥在旁默然不语的不虚,续道:
    「若非这小秃驴偶然救了你二弟的生母,我们也不会知她对你们如斯重要!既然她
重要若此,那正好给我一个雪一囗气的大好良机!」
    应雄乍听破军此言,当下已心领心会,爽快的道:
    「你原来只是想雪掉英雄剑落在我们手上这囗屈气而已?很好!我慕应雄天不怕地
不怕,你要怎样我悉随尊便!但快交我二弟的生母出来!她已没有太多时间....」
    为要令破军交出秋娘,应雄想也不想,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後果,他这样做,全都只
为了一个英雄,一个他太欣赏的英雄。
    破军却仍在拖延,刻意让英名着急,他慢条斯理的答:
    「呵呵!你为了你二弟与他生母团叙,如此义不容辞,真是难得!但你『自动献
身』,我破军对你反而没有甚麽兴趣呢!不过,你那个二弟便不同了!」
    他说时把目光移向英名,狠狠的道:
    「慕英名!你知道吗?我从小在剑宗长大,一直皆想得到传说中的英雄剑,可惜,
若非你牵引了其中一柄英雄剑破石而出,另一柄英雄剑便不会亦为慕应雄而破石而出,
致使我本有两个可得到英雄剑的机会亦同时失去,这一切一切,都全因为你这罪魁祸首
!我破军最讨厌的也是━━━你!」
    「慕英名!今日我破军誓要以你泄心头之恨!你若要与你生母团叙,便亲自接我一
掌吧!」
    破军说着忽地一把掀起神坛上的帐  ,「伏」的一声!英名、应雄、小瑜、不虚方
才发现,原来一直垂下来的神  之後,非单是城隍众神之像,还匐匍着一个人!
    一个英名朝思暮想十六年的人!
    他的亲生娘亲「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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