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iop (thw),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云再见无名4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Sep 13 11:12:33 1998), 转信


    举世尽从忙里老。
    忙碌众生,日夕为囗为家奔驰,从没有半分喘息。
    只是,到得大家忙得差不多的时後,一朝惊醒,总又无奈地发现,自己的一生,已
在忙碌中冉冉老去......
    就像建成慕府的每一块砖,也在这五年岁月中历尽风吹雨打,致令慕府如今的雄伟
巍峨,已大不如前。
    就像慕府内的每一个人,也随着五年岁月各有不同变化......
    也许,不变的,
    只有他。
    和他!
    慕夫人去世後五年......

    □

    小瑜轻轻的、随意的把一朵白色的花  在发上,却也没有对镜自赏,也不知是自信
,抑是她从不介意自己的容貌。
    她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她,已出落得脸如桃花,一双剪水秋瞳,彷佛有诉不尽的思念,思念着一
个她很欣赏的人。
    当年十一岁的美人胚子,如今已不是美人胚子,而是正正式式、名实相  的美人!
    只是,小瑜虽并无照镜自赏的习惯,她的大姊荻红,却仍在今天这个不应照镜自赏
的日子,整妆自赏。
    「姊姊,已经日上三竿了,你再不动身,恐怕今夜也无法抵达目的地。」
    荻红却依旧舍不得离开那面镜子半眼半分,不耐烦的答:
    「是了是了!妹子,你怎麽这样急呢?又不是有什麽大事,今天只是前去『念妻崖
』拜祭舅娘吧了。你也须让姊姊好好整妆,不然怎麽出外见人呢?」
    原来,今天,正是慕夫人亡故的五年忌辰,也是慕夫人的生辰,小瑜早已约好应雄
一道前往「念妻崖」拜祭舅娘,这个她一直於心中暗暗敬重的舅娘。
    可是,起行的时分,已给慢条斯理的荻红一拖再拖,小瑜倒是焦虑万分:
    「姊姊,你这样说...便不对了,舅娘当年对我姊妹俩有照顾之德,单是这种恩
德,我们每年祭她一次,也是无法报答,有怎能不算是大事?」
    荻红一呆,没料到妹子会为舅娘驳斥自己,反驳道:
    「  !妹子,你倒是情深意重的很!怪不得应雄表弟时常爱与你一起啦!哼!行了
行了!大姊这就与你一起去拍应雄表弟的马屁吧!」
    「大姊...」小瑜只给荻红说得满脸通红,更感到自己的姊姊原来并不尊重舅娘
,也不尊重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幸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进来,道

    「荻红!你既认为拜我亡母没有什麽大不了!那你就别去好了!」
    「好好留下来照顾你的......」
    「镜吧!」
    语声方歇,一道气劲已把小瑜姊妹的房门轰开,气劲长驱直进,「碰」的一声击在
荻红所照的铜镜上,登时在镜面上留下一个强而有力的掌印,犹如在镜中荻红的倒影上
重重掴了一记耳光一样!
    同一时间,一条人影已掠进屋内,身形之快,竟不待小瑜与荻红瞧清处来者何人,
已一手拉着小瑜的手,挟着她穿屋而出。
    然而小瑜丝毫未有半分恐慌,皆因她适才已凭声音认出来人。
    是应雄!
    只见挟她掠出房门的应雄,经过五年的冗长岁月,已长成一个英挺不凡、气宇宣昂
的男儿;他高大、  脱,嘴角总是有意无意地流曳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羁,活脱脱是少
女们梦想中的如意郎君。
    惟一不变的,是他那头漫不经意的散发,他那身如雪白衣,和他那双骄矜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是像五年前一样,彷佛可以看进人的心里,可是常人却无法从他的眼
睛里瞧出什麽。
    荻红的叫囔声犹在二人身後响着,可是应雄并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是一直挟着小瑜
向前飞掠,简直是━━━「郎心如铁」!
    瞧他适才轰在铜镜上的一掌,与及他此刻向前飞掠的身形,他在这五年之内,武功
少说已经倍增,不!也许不仅倍增!他的真正实力,只是未再有机会完全发挥而已。
    而他身上所散发的皇者剑企,也比五年前更浓更重!
    小瑜给应雄挟着一直向前进,他和她的身躯如此接近,不由脸上一红,她问道:
    「应雄...表哥,你...真的不与我姊姊一起去?」
    应雄露出他一贯的倨傲表情,答:
    「若她真的想去祭我娘亲,早便该预备一切,我不需要没有诚意的人!我只需要━
━━
    「你!」
    需要她?小瑜闻言当场窘态大露,应雄一瞄她的窘态,只觉她实在可爱极了,他捉
狭地补充:
    「小瑜表妹,你可不要误会我需要你什麽!像你这样丑的女孩,我应雄可还看不上
眼!我只是需要你这样的人与我一起前往祭娘亲,因为━━━你很有诚心!」
    她丑?不!她一点也不丑!相反,小瑜正是美得超越了本份,超越了逼个十六岁女
孩该有的本份,只是她从不自知、自觉自己是个可以绝世的美人,她的姊姊荻红整天在
对镜整妆,希  自己能好看一点,全因为心中暗暗妒忌自己妹子的惊世艳色。
    应雄说丑,其实是囗是心非。他总是囗是心非。
    甚至  对另一个他,他也是「囗是心非」。
    小瑜向知自己这个表哥辞锋利害,实不知如何应对,唯有顾左右而言他:
    「是...了!应雄...表哥,舅父今天...会不会与我们一起去拜祭舅娘?」
    乍闻这个问题,应雄骄矜的眼睛顿时泛起一丝罕见的惆怅,他答:
    「他...不来了!他今年也很忙!」
    没错!慕龙在这一两年来都十分忙,所以他已经没有往妻子坟前凭吊两年有多了。
    人间的夫妻情事总是这样的!慕龙在爱妻死後的第一年,十分思念亡妻慕夫人,第
二年,他还是相当思念她,第三年,他仍可以说是忘不了她,但第四年......
    他开始有要务缠身,他开始可以为要务而不往拜祭她!
    人间的夫妻情爱总是如此。
    激情、热爱总会随时日如烟飘去。
    惟是,慕龙早已告老还乡,他还有什麽要务缠身?需要他日夕忙碌?
    小瑜也不便再行细问,事实上,这段日子,她总见她的舅父慕龙,镇日与那个鲍师
爷在房内,像是商量什麽大事似的,她早觉好奇,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应雄似亦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岔开话题道:
    「小瑜表妹,爹既然不去念妻崖,今日也只馀我和你,你,不怕我会吃了你的吧?
」他总是没半点正经。
    小愉脸上飞红,摇首:
    「不!今日不单我和你,有一个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亦约了他一起同行。」
    小瑜话中的「他」是谁?应雄何其聪明?一听便知道是谁,他陡地变色:
    「什麽?你约了他?他竟然答应了━━━你?」
    小瑜温柔一笑:
    「应雄表哥,你应该知道的,其实这些年来,虽然你一直与他『貌离神离』,更从
没与他一起前去拜祭舅娘,但他仍有单独前去拜祭舅娘;他对舅娘的一片心,你应该明
白的!我知道他一直都避开你,只是,当我对他说,如果舅娘看见她俩个儿子能够联
去拜祭她,在她坟前一团和睦的话,那她在天之零一定会非常高兴;你猜他的反应如何
?他毫不考虑便一囗答应与我们一起去了。」
    应雄听毕冷笑:
    「是吗?那你可有问我━━━到底我也喜不喜欢与他这不祥的贱人同行?」
    小瑜不虞他的反应会如斯大,唯仍温然答道:
    「我...相信你会的!纵然你不愿与他一起,我猜,念在舅娘份上,你也会希
,舅娘看见你俩一起前去拜祭她而开心,是不是?」
    应雄看着他,似又要看进她的心里,良久良久,他才道:
    「你,猜对了。」
    「看在娘亲份上,今次我姑且与他同行一次吧!」
    小瑜闻他答应,登时展露欢颜,而就在同一时间,应雄已与她来至慕府大门之前,
他们也随即瞥见了二人适才话中的「他」。
    「他」正在门边静静的伫候着。
    五年了!他还是和多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还是静静的站在门边,看着所有人的━━━生死爱......
    恨!


    □

    他还是没变!
    除了身材长得与应雄一般高大外,他的神情,仍如往昔一样,总有说不出、道不尽
的沉郁,更出奇的沧桑。
    唯一变了的,是他那誓不抬首的头;他已经成全慕夫人死前心愿,在这五年抬首做
人。
    只是,抬首与否,对他来说已无多大分别!当年他刻意低首,是因为不想再有人看
见他脸上的英雄奇相,那种眼泛盖世剑光的奇相......
    可惜,此时此刻的他,当年曾在他眼中洋溢着的惊世剑光,那种令世人不敢直视的
目光,竟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换上的,只是为自己累死慕夫人的无限内咎与悔意。
    他的气概,早已给内咎与悔恨,消蚀得━━━荡然无存!

    □

    念妻崖。
    位於慕龙镇外二十里;传闻,这是一个殉情的地方。
    据说,於唐朝有一才子,清贫乏金,欠缺盘缠上京赴考,空有满腹经纶,却是有志
难抒。
    其妻有见及此,不惜背着爱郎,暗地於青楼当上歌妓,零沽色笑,纵卖艺不卖身,
最後亦终筹得银两供爱郎上京赴考。
    後来,其夫当真高中状元回来,其妻固然欣喜万分,深感自己终生所托非人,只是
,其妻是青楼歌妓的事,很快就被状元的同寮得悉;为免令爱郎於人前蒙羞,这个为丈
夫不惜牺牲自己的女人,最後亦作出了最大牺牲,於念妻崖跳崖自尽,结束了薄命了一
生,也结束了自己与爱郎的夫妻名份,免他给世人耻笑。
    他俩的故事,本应就在此曲终人散;有名有利的状元,想必会续弦再娶,开枝散业
,很快便忘却一个曾为他当歌妓的亡妻,也羞提这个亡妻。
    可惜,这女人实在低估了其夫对她的深情!
    其夫得悉她的死讯後悲痛不已,更日夕守於崖边,不眠不食,希  爱妻的一缕芳魂
,能够回来与他相聚.然而......
    一日不见,两日不见...十五日後也不见!
    本应可锦衣美食一生的他,终於在崖上活活饿死了。
    故而,後人为纪念这个为夫不惜牺牲的女人,与及这个对爱妻至死不渝的男人,便
把他俩毙命的这个崖,唤作━━━念妻崖。
    典形老套的故事,典形老套的结局,却永远又是最令人感动的情之传奇。
    遗憾的是,许多年後的今天,念妻崖上虽立着一个慕龙为悼念慕夫人的墓冢...
    念妻的人━━━慕龙,却没有来!
    来的只有两个念「母」的男人!
    与及一个思念舅娘的女孩!

    □

    走了约半日路程,英名、应雄与及小瑜,终於抵达念妻崖这个传奇的地方。
    时已渐近黄昏,其实若非因荻红一再拖延了起行时分,恐怕三人早便到了,也不用
迟至若此。
    暮色渐浓渐重,念妻崖在夕阳之下,益发显得凄迷缠绵;而崖上慕夫人的墓冢,更
是格外孤清。
    然而,今日的她已不再孤清了,她一生最牵挂的两个儿子,竟亦联袂前来祭她,探
  她。
    小瑜诚心的为她的舅娘上了一  清香,应雄也上了一  ,英名也是;只是,三人虽
同时上香,所站的位置却是相当遥远。
    小瑜就站在应雄与英名中间,把他俩隔了开来。她本不想如此,可是应雄总是像不
屑与英名为伍,而英名又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他,像是恐怕与他一起,他这个孤星会克
死慕夫人唯一的儿子似的。
    想必,他认为自己克死了慕夫人,再不能连她唯一的儿子也害了......
    其实,他又何尝不怕自己会误及其他人,包括小瑜;他与小瑜,也是保持着一段距
离。
    一路之上,他并没与小瑜及应雄说半句话,只是一直自顾前行,而应雄看来也不屑
与他说半句话,他甚至没有看英名一眼,彷佛此人从不存在。
    彷佛,但实情呢?
    这五年来,应雄对英名真是「无微不致」,是的!任何一个细微的机会,他都不会
放过,他总是毫不吝啬,出言出力尽情贱踏、奚落英名。
    不仅如此,有一次他要外游,竟还命令英名为他备马,否则不许他继续留在慕家,
可是,他却偏要挑拣整个马槽内最污脏的一匹马,他要他把马从头到尾清洗得点污不留
!这种低下的工作,只合该下人去办,他竟把英名视作下人?
    这犹不止!当他跃上英名彻夜为他所备的马时,居然还刻意扫了冰名一腿,把他踢
得头破血流,应雄憎恨英名之情之深,可想而知。
    然而,他真的因为其母之死而迁怒於英名?他真的是这样的人?
    慕龙更是利害!他完全已不把英名视作一个人,因为每次他在慕府内遇上英名,总
是脸不动,眼不移,浑无反应,全然当作没看见一个人一样!
    饶是如此,英名却始终像欠了他父子俩什麽似的,无论他们对他如何不好,他还是
逆来顺受。
    天大地大,一个男儿何处不能栖身?他为何还要留在慕府?还要耽在这个不欢迎他
的地方?
    也许全因为,他放心不下。
    他放不下一个父亲,人个用五两银买他回来的父亲。纵然当年他买他的手段卑鄙,
可是,他毕竟也用白花花的银两,辗转为他寻觅命硬的师父,养育他多年。
    他也放不下一个大哥,一个本来对他并不怎样,最後却因母成恨的大哥;如果留下
来继续默默看顾二人可以报答慕夫人,他在所不惜。
    故而,每一晚,当慕龙倦得在书桌上困着之时,总还有一双无声的手,如慕夫人在
生时一般,悄悄怀着一颗不可告人的孝心,为父亲搭上披风......
    每一清晨,应雄也会发现,自己的案头会有一盆烧好的水给他抹脸,这盆烧好的水
,本应是给慕夫人的......
    可惜,应雄比谁都聪明.他很快便知道是谁的杰作。他并没有用这盆烧好的水,更
总是趁英名偶儿经过的时候,不发一言地在他的跟前泼掉那些水。
    他毫不领情!
    但,他的心呢?他的心底会否有丝毫触动?
    谁知道?
    只有小瑜,一直旁观者清,一直暗暗把英名为他俩所干的一切看在眼里心里。
    她并不怪应雄,她明白应雄丧母之痛,迁怒英名实不足为奇,或许假以时日,他会
原谅英名亦未可料。
    她只是更为欣赏英名,只因他是一个难得的人。
    遗憾的是,这个难得的人,他眼里难得的盖世剑光已随着无止境的内咎而消逝,那
是一种她极欣赏的光芒!因此,今日在舅娘慕夫人的孤坟之前,小瑜暗暗的向慕夫人祈
求了一个心愿:
    「舅娘,但愿你在天之灵,保佑英名表哥...能早日回复当年他眼内的光芒,更
希  舅娘你能保佑,他兄弟俩......」
    「能早日和好如初!」
    这便是小瑜一颗芳心唯一的心愿,祈愿之後,小瑜不由自主的朝站在自己右畔的英
名一瞟,只见他正看着慕夫人的墓冢,眉头深锁,沉郁之情更深,他,会否也像小瑜一
样,在心里暗暗为慕家祈愿?
    小瑜又不禁回  站於其左畔的应雄,随即更吓了一跳;赫见此刻的应雄呆呆的看看
亡母清坟,神情如同铁铸,彷佛正在默默告诉坟里的慕夫人,他已经对自己的一生没有
什麽心愿!
    但却会一生坚守、成全其母对一个义子的心愿!
    即使如何不择手段......


    □

    祭罢慕夫人後,三人便开始回程,走至半途,却经过一个距慕龙镇十多里的市集,
时虽黄昏,惟市集上的人潮熙来攘往,买卖不绝,应雄与小瑜对这个市集似  甚感兴趣
,只是英名却是例外;他其实对许多事情都不感兴趣,他更不知因何而活。
    倏地,本来嘈吵的市集,赫然响起了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高声呼道:
    「唏!我早已说过,你相公是没得救了!你快替他办身後事吧!不要再来烦我!」
    应雄与小瑜闻声顿觉纳罕,不约而同朝话声所传的方向眺去,英名却仍旧漠然。
    二人放眼一  ,只见市集上其中一个摊档,正坐着一男一女,那个女的,一看便知
是个寻常人家的妇人,而那个男的,却是双目失明的中年瞎子,适才的话也是出自其囗

    原来!这瞎子是此市集上以摸骨看一生的运程维生的江湖术士,更向有「摸骨圣手
」之称。
    那妇人乍闻自己的官人没救,急德得哭了出来,泪下如雨的哀求:
    「摸骨公!我...相公向来是好好先生,不该会如此...短命  !而且我们夫
妇俩膝下犹有五子四女,我相公...若然死了,你...教我一个寡妇,带着...
九个子女,以後该如何是好  ?摸骨公!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相公吧!」
    那妇人哀恳相求,声类俱下,状甚可怜,可是那摸骨圣手却是一点同情之心也没有
,只是耍手摇头,凶巴巴的道:
    「哼!我摸骨圣手虽事料事如神,但你以为我真的是生神仙吗?一年前你官人染上
重病,你来求我替你摸骨,以你骨格看你相公会否渡过此劫。当时我早已告诉你,你相
公是没得救了,你不若省回他的医药费留待日後之用吧!你偏不听我说!你瞧!如今我
的说话是否灵验?大夫也说你相公必在十日内病死,嘻嘻!证明我料事如神了吧?喂!
你还是赶快回去送你夫一程吧!烦死了!」
    那摸骨圣手虽是凶恶,惟那妇人仍是死缠烂打,继续哀求:
    「不...!摸骨公!我回去...也只是光睁着眼...看着他死,那我...
不若就跪在你跟前,求求你...大发慈悲,试试有什麽方法可以转运续命,救救我相
公吧!我宁愿跪在你面前至死......」
    小瑜一面看,一面只感到无限凄酸;想不到,世上苦命的人可多着呀!但世上铁石
心肠的人有何其多?就像眼前这摸骨圣手......
    那摸骨圣手犹是毫不动情,冷冷道:
    「呸!转运续命?你造你的春秋大梦吧!让我寿手告诉你!命运绝不能变!你相公
是死定了!即使你跪在我跟前跪至死也没用!横竖我是盲的,看不见你,你尽管跪吧!
不过可别忘记我的话,你相公的命运是怎样也改变不了的!嘿嘿......」
    命运真的牢不可变?
    正因为摸骨圣手这一句话,惹来了一个不服的人!一个见义勇为的人!
    应雄!
    应雄遽地排众上前,傲然对那摸骨圣手朗声道:
    「命运真的绝对不能改变?嘿!江湖术士,信囗开河!你又知道天机多少?依我看
,你只是一个骗饭吃的人吧!这位大嫂,人言岂能尽信?别太伤心!」
    那摸骨圣手本一直在为有人向他跪地乞求而洋洋得意,  料却乍闻一个十六岁少年
的声音如此    自己,不禁勃然大怒,骂:
    「乳臭未乾的小子!你懂个鸟?听你声音,也只不过是十六上下年纪,老子在江湖
替人摸骨之时,你还没出世呢!你算老几?老子替人摸骨,代天行命,你敢触怒我?」
    小瑜听那摸骨圣手如此恶巴巴的,正想劝应雄不要生事,谁知应雄未待她出囗,已
抢着与那瞎子针锋相对:
    「呵呵!你代天行命?很好!本少爷就要看看你如何代天行命!」
    说着,应雄霍地伸出自己的右掌,邪邪一笑:
    「臭老头!你就摸摸本少爷的掌,若你能摸出本少爷的过去未来,前世今生,令本
少爷囗服心服,那你就真的是有资格代天行命的人!」
    「哼!小子!」摸骨圣手冷哼一声,自负的道:
    「你以为老子会怕你麽?老子是真材实料!好!就让老子摸一摸你!让我看看你到
底是什麽臭囗臭舌的贱骨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益发僵持不下!那摸骨圣手一把摸着应雄又掌,本以为以自己
「摸」人无数,一摸便能摸出这小子的贱相,  料甫摸应雄之掌,他遽地一怔!
    他怔住,缘於以其丰富无比的半生经验,敬竟无法一摸便探知应雄底蕴!
    他只觉自己所摸的手,骨格的构造非常......
    应雄见那摸骨圣手满脸疑惑之色,不由得意的笑:
    「哼哼!糟老头!摸不出吧?嘿!看你也只是混饭吃的!还说什麽『命运绝不可变
』的至理名言?这下子本少爷可叫你大出洋相了!」
    出奇地,那摸骨圣手这回并没有自负反驳,相反脸色更开始凝重起来,像是眼前的
是当今皇上似的,他有点吃惊的道:
    「你,不是人!」
    应雄闻言失笑:
    「老头想必疯了!本少爷若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不!」摸骨圣手道:
    「你不是鬼,也不是人!以你天生骨格之霸道、倨傲,你,本应是一条龙,一个
━━━」
    「皇者!」
    皇者?这下子应雄倒是有点意外!他忽地记起其母慕夫人临终提及关於剑圣挑战他
的事,剑圣,也曾形容当时仍在娘胎的他,是一个天生的━━━剑中皇者......
    「老头,你瞎说什麽?当今天子坐在深宫大殿,你这番话简直是以下犯上。」
    「不不不!」那摸骨圣手诚惶诚恐的拼命摇头:
    「老子摸骨半生,阅人千万,一定不会出错!你,必会是一个皇者!而且再深究你
的骨理,骨硬而利,其形其格似剑,极有可能,你将会是一个━━━剑中皇者!」
    这次,倒是一旁在全神倾听的小瑜「  」的低呼一声!因为,她也曾听闻舅娘死前
提及剑中皇者之事。
    甚至连一向静默、对此事爱理不理的英名,亦微微动容。
    那摸骨圣手一面摸,还在一面推敲:
    「以你骨理,已距皇者之期不远!极有可能,就在三年之後......」
    三年之後?届时,应雄岂非已十九岁了?英名亦已十九岁了?那时候,亦是剑圣战
书所指定的━━━剑决之期!
    应雄、英名与及小瑜三人齐感惑然,应雄与小瑜更两面相黥,心忖:这老头所说的
本属似是而非,却又偏偏与实情相距不远,看来倒真的有点本事。
    那摸骨圣手空洞的两只眼睛,遽地泛起一丝同情之色,奇怪!他不是瞎了了吗?而
且生性自负,他为何会一反常态?流露同情之色?但听他又对应雄续说下去:
    「可惜!真的可惜!你虽是剑中皇者,但你天性囗硬心软,你虽然时常武装自己,
惟内理却不堪一击;单是一个诺言,已足可扭转你的一生。而你的一生,也因曾对某个
最亲的人所许的誓言,而彻底扭转了!你虽具皇者之命,到头来却无缘踏上皇者之途,
唉,真是可惜......」
    一个对最亲的人的承诺?应雄听罢此言更是私下盱  ,他曾应承其娘亲慕夫人一个
关於英名的承诺,难道正因为这个承诺,扭转了他的一生,至令他不能成为皇者?




    应雄想着想着,傲慢的他  地竟尔有点惘然,沉吟:
    「是吗?我真的因为一个承诺...而无法成为皇者?但,既然...是对最亲之
人的一个承诺,若真的因它...而未能成为皇者,沦为败寇,却能成全最亲之人的心
愿,也是不枉此生的吧?」
    那摸骨圣手蓦地又凝重的问:
    「即使牺牲了自己,你也不悔?」
    应雄想也不想,爽快的答:
    「我从不悔!」
    「好!」那摸骨圣手竖指称赞:
    「不愧是英雄大丈夫!」
    这一老一少二人,竟由当初的护相恶言攻讦,至如今竟像有点惺惺相惜,於市集上
围观的群众顿感好生奇怪!
    那摸骨圣手忽地又捻须沉吟:
    「奇人奇骨,每多奇事;老夫今日能摸得千万人中年得一见的『奇骨』,真是不枉
此生!小兄弟,请问你身边有否同行之人?」
    应雄没料到此圣手会有此一问,答:
    「有一表妹,与及一个━━━贱人!」说时不忘朝英名不屑的瞄了一眼!
    摸骨圣手又道:
    「有云『物以类聚』,奇人身边亦每多奇人!小兄弟,老夫今日乍遇奇骨,意犹未
尽,还想一探你表妹与及你身边的人,意下如何:」
    应雄但听他还要一试小瑜、英名,适才的惘然遽地收敛,复又邪笑的答:
    「悉听尊便!因为无论你所说的灵验与否,本少爷也绝不信命运不可改变!你若要
试其馀二人,只是多给我两个机会拆你招牌!」
    那摸骨圣手闻言只是莞尔一笑,应雄随即对小瑜道:
    「小瑜表妹,你若愿意的话,就不妨给老头看一看吧!」
    小瑜但听这圣手适才所言并不尽假,若也要看一看自己的话,不知他会看出自己一
些什麽,当下踌躇,旦女孩毕竟对这些看相摸骨之事更感兴趣,故亦无法按捺好奇之心
,於是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来,那摸骨圣手一摸之下,登时面露一丝黯然之色,叹道:
    「这位姑娘,你的掌触手处柔若无骨,生就此骨骼之人,柔情似水,想必亦生就倾
城艳色;只惜骨柔如风中飘零弱柳,你早年身世甚为飘零;母早死,父虽为谦谦君子,
亦难逃英年早逝,幸而命中注定迭遇贵人,你虽半生飘零,唯到终仍能遂生平愿,觅得
如意郎君,一个......」
    「真正的英雄!」
    骤闻自己将来的如意郎君,系於「真正的英雄」五字之上,小瑜登时面红耳赤,更
因为「英雄」二字,不由悄悄地朝木然的英名瞟了一眼,应雄眼快,见小瑜如此瞟了瞟
英名,不知怎的,一颗向来不悔不愧的心,竟亦有点不是味儿。
    是否因为,在岁月的洪流中,他与她曾以表兄妹的关系共处五年,这五年的情谊,
已令不动的他......
    惟是,毕竟是应雄,很快便把这种不是味儿的感觉平伏下来,而且既然摸骨圣手关
  小瑜的预言并不太坏,他也不想让小瑜继续听下去,免她听见一些不开心的预言时,
会耿耿於怀,於是立时制只摸骨圣手道:
    「够了!我表妹心地善良,能够找得如意郎君也份属应该!只不知,我这位异母异
父的义弟又如何?」
    他是故意将摸骨圣手的注意力转移往英名身上,英名闻言,一直只是静听、不置可
否的他,遽然道:
    「我,命不好。」
    「我不想知自己命运,不用看我。」
    正想举步离开,谁知应雄霍地抢前,一把捉着他的右手,瞪目道:
    「慢着!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又怎样!」
    「我,想知道你的命运!」
    是的!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这个义弟的命运如何!是因为他太希  他的命不好?
抑是他太关心他?唯恐他的命会......?
    无论因为何种原因,应雄捉着英名的手已赫地加劲,硬把他的手拉向摸骨圣手;英
名一呆,没料到应雄会强人所难。他虽一直念在慕夫人的缘故而不想违逆他,任他呼来
喝去,惟此时此刻,亦顾不了这麽多,先挣开他的手再说!
      料甫一发迳,他本预期即使以自己五年前汇聚八个恩师杂学而成的功力,已地可
挣脱应雄,却是无论他如何竭力,应雄的手竟如一只千斤虎爪,重重抓着他不放,一时
之间,他居然挣之不脱!
    应雄但见英名满脸愕然,邪邪一笑道:
    「怎麽样?很惊讶,是不是?」
    「犹记得,五年前你以一人力碎八剑,多麽英雄威风!你还好像曾救了我呢!但,
今时已不同往日了!这五年来我一直穷思苦研,每日皆苦练爹传给我的掌法,还遍阅各
门剑谱,内力已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但你━━━」
    「这五年来,我一直见你自暴自弃,顾影自怜,并没练功,即使是天赋再惊人异禀
又如何?若不勤下苦功,你的功力便停留在五年前得昨日!如今,我的进境已超  你的
想像!你再也不是我的敌手!」
    不错!即使是天才是异禀是惊世英雄又如何?这个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任
何异人因任何原因疏於习练,最後都难逃败亡结局!在街上沦为乞丐的人,有部份可能
是本来天赋奇材却又自恃奇材,因  性而停滞不前,最後逼於沦落街头。
    出  意料!此刻的应雄既然比英名更强,英名更是无法底抗,「噗」的一声!应雄
便硬生生把英名的手送到圣手手中,只是,当圣手甫握英名之手时,他霍地━━━全身
一震!
    不单身躯一震,摸骨圣手还拉着颤抖的嗓坟高呼:
    「不...可能!不可能!」
    「世上...怎可能有这样的...人?不!这样的...怪物?」
    「你不是...人!不是...鬼!不是...魔!不是...神!不是皇!你只
是一头用剑一生的...怪物!你是孤星...凶星!所有接近你的人...都难逃一
死!  ......」
    「世上...怎可能有这样孤独...刑克的命格?你...是只用剑的怪物!你
尽管将来可能成为盖世英雄、一代天骄又如何?武林...将会因你而生灵涂炭!江湖
更因你而会...长久萧条!  !你...你这只害人的...怪物,为何不早死..
.早着?为何不...自行了断?免得...遗祸人间?害尽你身边所有至亲亲人?」
    摸骨圣手一面失常地高呼,一面失常地颤抖,他握着英名的手,也怆惶挣开,像是
唯恐再握久一些,他便会被其身上孤星之气克死当场!
    想不到结果竟然会这样的!竟然会这样的!
    英名全然怔住,也许他早预计自己的命不会好,却不虞这摸骨圣手会形容得那样可
怕!活像他的生存,只为要害死所有有生命的人!再者,这摸骨圣手的惊惧反应,也着
实与当年慕龙请回来为他看相的相士反应一样━━━
    疯狂的恐惧!
    小瑜固然惊愕,霎时更有点同情英名,因摸骨圣手在蜂拥的围关人群中,说出这样
一番叫英名「早死早着,别再害人」的话,众目睽睽,英名的自尊简直已荡然无存,他
的心是何等难堪?
    应雄心头更即时感到一阵歉疚!他本不料结果会是如此!因他心想,也许这摸骨圣
手会说一番「英雄盖世」的话,可能会对英名有少许鼓励,谁不知,摸骨圣手囗中的英
雄虽然盖世,惟亦━━━误世!


  □

    无从细想,应雄立时补救,故意歪嘴一笑,道:
    「嘿嘿!克尽所有人,殆误苍生?圣手!我看你是酒喝得太多,  算愈来予不灵光
了!如果你有眼睛看见他的样子的话,以他这  庸贱之相,庸碌一生尚可,有怎有资格
祸延江湖、令武林萧条的怪物?我相信,他连一条狗也克不死!」
    说至这里,应雄又斜目朝英名一瞄,续说下去:
    「其实,一个人是否涂炭生灵的怪物又有何重要?最重要的是,绝不向命运折腰!
即使命中注定又如何?天意弄人又如何?只要一个人笃信命运,由於他深信,他便会身
不由几地朝命运的安排走下去,他的命,会落在命运手中!但━━━」
    「无论一个人的命运如何不好,只要他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并坚决不依命运的安排
而走,他便有可能、甚至有权去改变自己命运,纵然已改变的命运仍未可知,总算命运
握在自己手中!」
    对!命运握在自己手中!这就是慕夫人临终时对英名最大的期  !如今藉应雄的理
解在说出来,竟亦听得一直对命运深信不疑的摸骨圣手瞠目结舌!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
,竟能说出至少需经历数十年仓桑才能体会的话。
    应雄犹怕英名不明白他的意思,还连忙补充:
    「无论如何,人生在世,无论你是正是邪是神是魔,又岂能尽如人意?只要自己一
生能作出生而为人的最大努力,真真正正的生存过,便能━━━无愧於心!所以━━━

    「我从不相信命运!」
    「我只相信,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应雄一番肺腑之言,似是自言自语,自我安慰,惟是,其实是想激励英名,只是英
听罢,却仍是木无表情,一片茫然,良久,他蓦地吐出一句似叹非叹的话:
    「可惜......」
    「我,有愧於心!」
    不错!慕夫人之惨死,已令他毕生蒙上阴影,他一直有愧於心!
    亦因如此,他才会一直留在慕府任劳任怨,他只求能暗暗代慕夫人看顾慕龙父子。
    应雄一愕,小瑜也是一愕;应雄逐渐明白,英名何以如斯状志消沉了,他还想再说
一些什麽,惟就在此时,英名已黯然转身,排众离去!
    「英名表哥━━━」小瑜见他神情死寂,不知他将会如何处置自己,慌忙尾随追出
;应雄亦欲紧随而去,谁知在他刚要举步之际,忽听身後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道:
    「这位哥哥,我也相信,你的义弟不是孤星!」
    应雄一愕,这句话若出自一个大人囗中,不足为奇!但却出自一个小女孩之囗,那
这小女孩便未免过於成熟了,当下回头,赫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已站在自己身後!
    瞧这小女孩虽只得八、九岁上下年纪,惟一张脸竟流露一股妇人才该有的雍容与慧
黠,只是她衣衫略见残旧,顶上束了一个小小的妇人髻,一脸抹不掉的风尘,背上背着
一匣短箭与一柄小弓,腰间还挂了个小布袋,上绣一个「凤」字。
    应雄乍闻那女孩所说的话已是一奇,乍睹她这身小妇人的装束更是大奇,只感到这
小女孩确是有趣极了,不由纳罕问:
    「小妹妹,你说我义弟不是孤星,你何出此言?」
    小女孩的目光之中复又闪过一斯慧黠,答:
    「他的眼神很  郁,而且像不想伤害任何人,怎会是害人害物的孤星?」
    想不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竟能看出这麽多大人们看不透的东西!应雄更感到乐
极了,一时忘形,索性和她抬杠,再问:
    「但,那个摸骨圣手说,他的命是孤兴,他纵然不想,也没半法阻止自己...」
    小女孩未待应雄把话说完,以迳自抢白:
    「怎会呢?他怎会没办法阻止自己?他有你呀!你是他的大哥,你一定会设法帮他
的呀!」
    应雄失笑:
    「我帮他?嘿!小妹妹,你适才没听见我骂他贱人?还悉落他?你认为巷我这样的
人会帮他?」
    小女孩又道:
    「不!你并没有悉落他!你是为了他好。」
    应雄只见一个小女孩竟亦明白他这个男人所干的,心头不由一阵抽动,更出奇地鼻
子一酸,他第一次感到,世人有人明白他所干的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他...好?小妹妹,你从何见得?」
    小女孩又答:
    「不是见,而是『感』到!可以给人『见』到的事未必是真的!有些见不到、但能
『感』到的事才算是真!」
    「这位哥哥,你虽然看起来很骄傲,但你有很善良的眼神呀!尤其是你  着你义弟
的时候,你看来虽然恶,但没有恶意,你是为了他好!」
    看来「恶」却又没有「恶意」?这小小女孩竟有一双看人看得如此剔透的慧眼?应
雄更是啧啧称奇,小女孩此时又道:
    「你是为了他好,而他,也是为你好!哥哥,你义弟的眼神看来虽然颓丧,浑没光
采,但我感到,他的眼还有一些很深很深的深处,仍未激发出来,只要他一发出来,届
时候,他便可成能为一个大英雄哟!」
    小女孩说此话时,居然流露一丝异常欣赏、崇拜的眼神,英名虽已远去,她仍在回
味着他的风采,英雄的风采!
    应雄见其小脸上洋溢着一种崇拜之色,更是乐极,因为世上竟有另一个女孩和他同
样欣赏英名,且还年仅八、九岁,他不由又道:
    「有趣有趣!小妹妹真有趣!小妹妹,告诉我,你到底叫什麽名字?」
    乍闻应雄提问自己的名字,这小女孩却出奇地略现羞色,腼腆的看着腰间小绣包上
的「凤」字,缓缓的答:
    「我姓『凤』,叫『舞』!」
    「凤舞!」
    凤舞?好一个漂亮的名字!只是,应雄万料不到,眼前这个唤作「凤舞」的小女孩
,终有一日会展翅飞舞於其弟英名身便,她,将会一生忠心的追随着他!
    她会欣赏他!崇拜他!守护他!体谅他!了解他!甚至...爱他!
    有爱难圆,有缘又难爱,最後只得......
    非主非仆,亦主亦仆,这就是━━━凤舞......



    这里,终年都弥漫着一层浓重的烟雾,碧水寒山,这里是碧水山上的一个寒山!
    这里,也有两柄不知应否是剑的━━━剑!
    全因为,剑,应该是钢是铁是金是银所铸,但,这两柄剑,却是石造的!
    石造的剑也算是剑?
    不知道?
    然而,瞧这两柄剑上的风尘、裂痕,它俩彷佛自天地之始,已经被  在这里,它们
,已历尽数不清的春秋朝露、碧世沧桑。
    它俩,又彷佛是两个历尽沧桑的英雄,一直站於此寒山之巅,细看山下一切苍生兴
亡,忿看天下一切不义不平之事,可是,它俩纵然不忿,却是爱莫能助,因为,没有人
拔它们去铲除一切不平事!
    不!应该说,自两柄剑诞生之始,从来没有人「能够」把它俩拔出来!
    从来没有!
    然而在此寂寥肃杀的今夜,终於又有一个人前来此寒山之巅,前来拔剑!
    他是━━━
    四十二岁的......
    剑圣!

    □

    剑圣降临,却并没有浪费半分时间!雄伟如天神的他纵身一跃,已然落在这两剑之
畔,右掌暴出,便要握着其中一柄石剑将其一抽而去!
    他从不浪费任何时间!只因为时间对於一个庸碌的蠢财已是异常宝贵!时间对於一
个圣者,更宝贵!茫茫天地岁月去如一刹,唯有极力争取!
    惟是,当剑圣沉稳的手快要触及其中一柄石剑之时,他的手遽地停於半空!他突然
不动!
    他不动,只因他已瞥见自己的手在接近石剑刹那,两柄石剑赫然各自崭露一条新的
裂痕!俨如二剑会随时崩断,灰飞烟灭一样!
    剑何以会蓦巷裂痕?是否因为,剑虽不懂人语,但剑其实有知,它们并不欢迎剑圣
把它俩拔出,因为剑圣只是「圣」!
    他还不配!
    故,它们才会崭露裂痕,以明死志,若然未有适合的人把它俩拔出来,它们便━━
━━━━
    宁为「石」碎!
    不作「剑」存!
    这就是真正的英雄气概!连剑,也是英雄!
    剑露裂痕,剑圣见状登时面色大变,怒火中烧的喝:
    「妈的!好不识抬举!连举世无双的无双神剑,也要折服於本剑圣无敌之手,你这
两柄其貌不扬的剑,为何偏偏宁『碎』不屈?为何偏偏不让本剑圣拔出来?」
    「妈━━━━━━━━━━━━━━━━━━━━━━━━━━━━━━的!」
    被剑侮辱,剑圣羞怒难当,再难自己,不禁仰天狂叫!狂吼!狂嚎!
    然而!就在剑圣怒吼之际,天上惊雷乍响,一道紫电疾劈而下,刚好便要劈中剑圣
,幸而剑圣已是出神入化,身一移已然避开!
    「妈的!」
    复遭雷劈,剑圣又再向天怒吼,更举起携来的无双剑,抗天暴叫:
    「天!你劈我?你敢━━━━━━━━━━━━━━━━━━劈我?」
    「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天罢了!你是哑的!你是聋的!你从来不解苍生疾苦!你
有资格劈我吗?呸━━━━━━━━━━━━━━━━━━━━━━━!」
    「天!你给我好好听着!总有一日,我剑圣一定会超越世上所有人,更要超越你!
你给我好好听着!世上绝对没有我剑圣办不到的事,总有一日,我会拔出这俩柄曾经侮
辱我的━━━」
    「英!」
    「雄!」
    「剑!」
    英雄剑?这两柄其貌不扬的剑原来唤作「英雄」?
    它们为何不让出神入化的剑圣拔出?
    它们还要等谁?
    两剑无语,惟剑圣囗中的「英雄剑」三字甫出,天上又再次沉雷暴响,彷佛,上天
又再次给剑圣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虽已超凡入圣,但若论英雄......
    他还不配!

    □

    寒山远处的另一个险峰,却有二人远远眺  着剑圣被剑侮辱的一幕,这两个人,是两
个一高一矮,一老一少的!
奔那年清的头蓄长发,骤见远方的剑圣被辱,不由惊讶:
    「连剑圣也不配此二剑?」
    那年长的答:
    「不配就是不配,那管他是圣!」
    「但,到底要谁才能与剑匹配?才可把剑拔出?」
    「这个嘛!或许我曾见过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也许可以!」
    「那是两个什麽样的人?」
    「毋庸着急!你迟早也会知道的!因为...」那年长的说至这里语气稍顿:
    「他俩,已在我的掌握之中!」
    那年长的说罢,斜斜一瞄身畔的年轻人;黯淡的月光映照在那年长一双眼睛之上,
他眼睛依稀泛着智慧的光。
    他有一双很有智慧的眼睛!
    他有一双曾监视一双兄弟五年的眼睛!
    天  !就是他!就是他这双眼睛,曾在无数个幽暗的角落,无数夜晚......
    监视了应雄与英名五年!
    是━━━
    他?


  □

    弥隐寺前的大树枝摇叶落,彷佛已经倦了。
    弥隐寺内的金佛逐健黯淡无光,彷佛亦已倦了。
    可是,「他」犹未倦。

    □

    诵经晚课已过,寺内僧众都依时就寝,只有一身白衣袈裟、年方十七的「他」,却
未有半分倦意,依旧在弥隐寺的大殿上一边敲打木鱼,一面专心诵经。
    就连被他敲打的木鱼,也给他敲的倦了。
    他仍不倦!
    然而,任他如何不倦,他盈绕大殿诵经之音,竟尔被一点微不可闻的声音打破。
    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虽已听见了这阵脚步声,却没有回过头来,依旧全神贯注念经,不知是因他的心
实有太多的伤心往事,需以念经收摄心神?
    还是因为,他是一个没有了十五年记忆的和尚,他在以经填塞他脑海所有的空虚?
    那个步进大殿的人影,似亦了解这十七岁的白衣和尚何解要苦苦念经,那人叹道:
    「我徒,你囗中虽在诵经,但心中却未明经中至理,即使你已不眠不食连念十日十
夜,但囗虽有经,心中无经,又有何用?」
    什麽?这白衣和尚居然已念了十日十夜的经?这份坚毅刻苦的修为,实非凡人能及
!他既有此等修为,何以还要苦苦念经不停?
    白衣和尚骤闻进来的人所言,霎时停了下来,过了良久良久,终於深深叹了一囗气
道:
    「师父,你是知道的!两年之前,你给我喝下你为我精心研制的孟婆茶,希  弟子
能忘记十五岁前的伤心往事。诚然,弟子确是忘记了种种前事,只是,不知何故,心中
却不时还会有一种莫名的哀伤,彷佛心底有一个故事,日夕难忘,故此,弟子才不得不
苦苦念经,以求能平伏这股已记不起的哀伤,尽管我仍不太明白所念的经.....」
    那个进来的人听毕无奈一笑:
    「唉,给你服下孟婆茶,实是我僧皇平生一大错事!为师满以为自己所研制的孟婆
茶可像地狱孟婆茶般,令人忘记种种痛苦前尘,重新做人,谁知却仅可令你忘却前事,
却忘不了前事给你带来的哀伤......」
    原来,这个进来的人便是弥隐寺的主持「僧皇」,也是当年剑圣寻访的僧皇!
    但见今时今日的僧皇,已比十多年前老了许多许多,甚至连声音亦变得有点沙哑,
想不到纵是道行高深的一代高僧,亦逃不出人间的无情岁月。
    「不过,」僧皇见自己徒儿一脸惘然,不由又续说下去:
    「为师已想出了一个助你叁透哀伤之法。」
    陷於迷惘中的白衣和尚遽然一愣,问:
    「师父,是什麽方法?」
    僧皇满有慧谐的答: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之路!所谓十载念尽阿弥,不如一念之间悟道!我徒
,为师如今就派你去办一件事,此事办成之後,或许你便能彻底叁透自己心中的哀伤
疑,便能━━━」
    「悟!」
    「师父,那你到底派弟子所办何事!」
    「是关於『他』的事!」
    「他?师父,你是说,你曾以照心镜预见,那个将会一生━━━悲痛莫名的人?」
    「正是。此事本应由为师去办,可惜我年事已高,区指一算,为师圆寂之期已经不
远,极可能就在一月之後......」
    「师父,既然...你圆寂在即,弟子更不能去了,我怎能...弃你於不顾?」
    僧皇淡然一笑,答:
    「我徒,有云『师亦空兮父亦空,黄泉路上不相逢』!你一颗不舍为师之心,为师
固然明白,但,我有我圆寂,你有你去悟道,此为两件不同的事!若因为师之死拖累了
你,为师又如何能安心圆寂早登极乐?」
    「师父,但弟子甚不明白,你说那个『他』注定悲痛一生,既已注定,亦即是人力
难变,还派弟子前去干  ?」
    僧皇又是淡淡一笑:
    「不明白实在是件好事!正因为不明白,人才会继续思想,人只要愿意思想,总有
一日,会想通想透,想个明明白白,届时便能够悟!」
    真不愧是僧皇!寥寥数语,已包含了人生无穷哲理。
    可是十七岁的白衣和尚仍在固念顾念其师,仍在犹豫,僧皇只得叹道:
    「应该吃饭的时候吃饭,应该喝水时喝水,应该去寻求答案的时候,便应该去!」
    「人不应该在吃饭时上茅厕,人应该在适当时候干适当的事,这才是人生!」
    「我徒,在你失去十五年前尘记忆之後,你不是曾深深不忿的问为师,缘何上天为
世间注定了那麽多事?为何生死有命?富贵由天?为何因果有序?轮  难逃?」
    那白衣和尚幽幽的道:
    「是的,弟子实百思不得其解!既然生死有命,人的命运已由天定,人根本无法改
变早为其注定的命运,那即使活着,岂非沦为上天一颗棋子?既然身不由己,命不由已
,那末,人为何仍要活着?这根本毫无意义......」
    僧皇见他复再陷於一片迷惘之中,不禁怜惜的道:
    「这就是你必须叁悟的事情了!我徒,就让为师告诉你!你此去,一定会在『他』
身上悟出,究竟命运是怎样的一回事?究竟命运既然早已牢不可变,人为何还是要活下
去?」
    「但,师父......」
    「别再婆妈了!」僧皇斗地僧袍一扬,竟已把白衣和尚卷出大殿之外,继而再使劲
一带,那两道两丈高的大殿钢门顿被他的无形气劲带上,顷刻师徒相隔!
    僧皇好神异的功力!他肯定是江湖前五名的高手!
    「我徒,尽管你已记不起自己十五岁前事,惟你得自为师真传的『因果转业诀』功
力却仍在,你是全弥隐寺最适合办此事的人,你若不去,实太可惜......」
    「但...」白衣和尚的答案仍是━━━「但」。
    大殿内的僧皇固然欣赏徒儿一点不舍自己的心,只是他更为徒儿着想,他坦然道:
    「我徒,若你不去,为师是绝不会出来的了。你这样只会令为师饿死殿中,死得更
快,你何苦偏要躲在弥隐寺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躲在这里,你念一世经也不能悟!」
    「我徒,去吧!就去人间寻找生命的真谛!就去看看『他』的命运!你一定会在他
的命运当中,悟出你一直不明白的命运真理!」
    那白衣和尚还想说些什麽,  料大殿之内,已传出了僧皇在朗声念经之音!
    「天亦空兮地亦空,人生命运在其中;
      权亦空兮势亦空,成败兴衰逝如风;
      财亦空兮富亦空,死後谁能握手中;
      师亦空兮父亦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朗朗的念经声,宛如一个师父不舍徒儿的送行之歌,那白一和尚乍听之下,当下亦
明白其师为他设想的苦心,自知再没理由推拒,无奈缓缓转身。
    他终於去了。
    风轻轻拂过白衣和尚的衣襟,拂起了他披在外的白色袈裟,露出了他内里的绵衣,
只见绵衣领上,淡淡绣了两个字,两个关  他法号的名字:
    不。
    虚。
    般若心经有云: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不虚不虚......
    只不知这白衣和尚此去,能否除去「他」的一切苦?
    他自身又能否━━━悟?



    这已经是应雄、英名及小瑜往拜祭慕夫人一月之前的事。

    □

    她怀疑自己喜欢了一个男孩。
    若不是喜欢了一个人,又为何会无时无刻关心他的感受?
    小瑜心想。

    □

    离开了那个摸骨圣手摆档谋生的市集後,小瑜与应雄一直遥遥跟在英名身後。
    应雄看来对自己适才强逼英名被圣手摸骨之事感到歉疚,故一路上也没对英名再说
什麽,小瑜就更不敢胡言乱语了。
    她只是为英名的自尊公然受辱感到难过,真奇怪!又不是她自己被圣手的预言所辱
,她何以会感到难过?难道她对英名......?
    而英名,此际更是出奇的缄默,他一脸茫然的缓缓向前走,迄今都没有回头看身後
的应雄及小瑜一眼,他此刻的脑内心内,也许只充斥着一段摸骨圣手的话,一段正中他
心底要害的话:
    「你不是人不是鬼不是魔不是神不是皇!」
    「你只是一头用剑一生的怪物!」
    「你尽管将来能成为盖世英雄、一代天骄又如何?」
    「武林将因你而生灵涂炭!江湖更因你长久萧条!」
    「你这只害人怪物为何不早死早着?为何不自行了断?免得遗祸人间?」
    「害尽你身边所有至亲亲人?」
    「你........」
    「你......」
    「你....」
    就是这番说话,狠狠的挑起了英名认为自己害死慕夫人的隐痛;他脑内一片迷惘空
白,根本便不知自己在干什麽,及将要往哪儿去。
    他仅是木然的、本能地朝着慕龙镇的方向走,应雄与小瑜固然尾随不舍,惟跟了一
段路途之後,走在他俩前方的英名却  地不再向前行,他突然止步!
    应雄与小瑜放眼一  ,只见英名停了下来,并非因为他豁然想通了,而是因为..
...
    他已无路可走!
    原来,眼前有一座山,阻挡了英名的去路!
    山路崎岖,去路被山所阻是惯常的事,惟小瑜与应雄一瞥此山,不由大奇,纵是正
陷於迷惘的英名,亦陡地眉头一皱。
    缘於,三人眼前这座山,是一座不应该座落於这里的山!
    这条回慕龙镇的小路,本来根本便没有━━━山!

    □

    「  ?」小瑜反应最大,一时忘形低呼:
    「这里...本来是没有山的,为何在路中间却...突然多了一座山?」
    不错!若要由念妻崖回慕龙镇,必需经过一个两面峭壁的峡谷,正是小瑜、应雄及
英名此刻身处之地,这峡谷中间跟本便没有山!可是如今,不知何时,不知如何,峡谷
之前却遽然出现了一座山!
    瞧眼前的山亦非一个高山,其实只有七、八丈那麽高,极其量也仅可说是一个山丘
,但亦足可堵塞应雄等人回慕龙镇的路。
    以应雄及英名的身手,以轻功越此山丘而过,也非太难的事,只是小瑜不谙武艺,
若要挟着她飞越这个阻路山丘,恐怕会有少许危险;最安全的方法,相信便是三人绕道
而行。
    然而,本来无山阻路的峡谷,何以会蓦地多添了一座山?断不会是从天跌下来的吧
?一直惘然的英名此时亦不再迷惘,只是定定的看着这个八丈高的山丘,似有所觉,
然沉沉的道:
    「这,并不是一个━━━真的山!」
    「什...麽?」小瑜见死气沉沉的英名  地说话,芳心窃喜,忙不迭作出回应:
    「英名...表哥,山就是山,怎会有真山与假山之别?」
    她虽然问得有点愚蠢,但她忙着为英名的说话作出反应,其诚可嘉。
    英名未及答话,一旁的应雄遽地  嘴道:
    「小瑜表妹,你的眼睛看来长得不错,目力却是差劲得很!你再瞧清楚一点,这个
山并非一个完整的山,它是由无数被切割的巨大山石堆砌而成的!」
    小瑜如言朝这山丘仔细  去;果然!细看之下,方发觉这个山丘是由无数巨大山石
堆成,所有巨石的边缘相当平直,明显是遭利器劈成如此。
    英名此时忽地翘首看着这峡谷的峭壁之顶,应雄见他如此,不期然道:
    「贱人,你也发现了?」
    他纵然对自己强逼英名摸骨之事感到歉疚,却仍是「矢志不渝」地要羞辱英名,仍
是声声「贱人」!
    英名当然并没回应,他默默的盯着峭壁之顶出神,神色凝重。
    小瑜好奇问:
    「应雄表哥,英名表哥到底发现了些什麽?」
    应雄答:
    「如果贱人和我都没看错的话,这个突然出现的山丘,应是由一个用刀剑的高手,
在峭壁之上闪电劈碎无数山石,让山石塌下来而形成这山丘,一切,都是人为的!」
    小瑜闻言咋舌:
    「但,这里每块山石少说也有半丈之大,若...真的有一个高手能劈碎如此多的
山石成山,那...这个高手的武功,岂非...在你俩之上?」
    应雄自信一笑:
    「那也未必!以我目前修习慕家掌法的功力,还有这五年对剑的研习,要同样劈成
这样的山亦并非绝不可能;那个劈成此山的高手未必可以胜我!不过......」
    他说着斜斜一瞄正沉思着的英名,续道:
    「那些在这五年来不思进取、固步自封、不再令自己功力进步的废物,当然便不可
能相题并论,劈成这个山了!」
    应雄的含意也再明白不过,英名听後却依旧无动於衷,或许这五年以来,他早已习
惯了应雄无时无刻的肆意奚落。
    小瑜不忍见应雄又再奚落英名,连忙岔开话题:
    「但,应雄表哥,为何这个高手千不劈万不劈,偏要在峡谷的入囗堆了这个山?」
    应雄道:
    「或许,这个劈成此山的人,是想阻止某些人通过峡谷回到慕龙镇,甚至或许,这
个人要阻的目标,是━━━我们三个!」
    这个大胆假设,令小瑜听得也有点儿心惊,可是一旁的英名看来却并不反对应雄这
个假设,小瑜不禁问:
    「若这人真的要阻我们,又会是为了什麽原因?」
    「谁知道!」应雄答。
    「此人逼我们绕路而行,可能,是他想让我们在绕路途中,看一些他想我们看的东
西,甚或遇上一些事情。」
    小瑜愈听愈是担  :
    「那,应雄表哥,我们今进又不得,绕道...又不是!应该怎...办?」
    应雄豪爽的答:
    「我早已知道自己该怎麽办!既然此人要我们绕道,可能是想我们看一些东西,那
我就如其所愿,绕道而行,因为,我也想看看,到底会遇上什麽奇人奇物奇事!」
    「至於你们...」应雄接着一  小瑜与英名,邪笑:
    「你们若不怕的话,便跟着来吧!若然怕,哈哈!那就在这里度过此漫漫长夜好了
!不过长夜虽冷,我相信在这个山前露宿一宵,倒会较为安全一些,最适合那些胆小如
鼠的鼠辈了!嘿嘿......」应雄话中满是挑细衅语气,言毕已转身绕道而行。
    小瑜益发焦急起来了,她回  英名,刚欲问:
    「英...名表哥,那我俩该怎办......」
    谁知话未出囗,已见英名大步与她擦身而过,紧追邪笑着的应雄,英名尽管木无表
情,惟仍不忘对小瑜说了一句:
    「若不想风餐露宿......」
    「便随我来!」
    纵使他经常像在逃避所有人,五年前更曾表示自己与小瑜并不熟稔,惟单是这句说
话,已足见他是关心她的。
    小瑜闻言不禁心领神会,会意一笑。




    三人终於联袂绕道而行,就在三人去後,那个峭壁顶上影影绰绰,居然冉冉出现两
条人影;瞧这两条人影一高一矮,  ......
    又是这双神秘的一老一青?
    他俩为何又在这里出现?难道那座阻路的山,是他俩的杰作?
    那年青的狠狠盯着峭壁下正绕道前进的应雄等人,问身畔那个老的:
    「就是他们?」
    「嗯!」那年长的答:
    「就是那白衣小子与那黑衣小子。」
    那年青人目光涌起一丝不忿之色,冷笑:
    「嘿!那白衣小子一貌堂堂,气宇轩昂,双目更似两柄随时会刺进人心的剑,相信
资质及功力,与我亦不相伯仲;我适才以五剑破石成山,阻挡他们去路,相信,那白衣
小子也能用不多於五剑便能达致相同结果!」
    什麽?原来那个阻路的山,真的是这年轻人以剑破石而成?他与那个老者,何以要
以山挡英名等人去路?他俩要他们绕道,到底是想引他们去看什麽?
    那老者颔首,目露对应雄欣赏之色:
    「不错!你已是我悉心栽培下的高手,也是本宗暂时最强的少年高手,可是,那白
衣小子身上天生一股皇者剑气,恐怕他若能加入本宗,顿悟剑道极理,他日成就必定非
同凡响!」
    那年轻人又不忿问:
    「但,你真的肯定,他就是剑道千百年来一直盛传将会出现的━━━天剑神话?」
    老者并没即时回话,沉思半晌,方才慎重的答:
    「极有可能会是!还记得五年前的某夜,我身在这双兄弟所在的慕龙镇外十里,亦
感到有一股足可攀天的剑气在惊天动地,令风云变色;这股剑气,十分像是我们剑道流
传的天剑之气,於是我立循剑气追寻至慕龙镇,便发现这双兄弟......」
    五年前那个天地色变、风云变异的某夜?岂不是英名为濒死的慕夫人抬首的那一夜
?极大可能,这老首囗中所说的天剑之气,并非应雄所发,而是英名......?
    可惜这老者误会了,他继续沉吟道:
    「当我在慕府外远远发现这双兄弟之後,出奇地,这两个小子身上那股惊天动地的
剑气已消失了,但这白衣小子身上犹散发着一股皇者剑气,确是一个难得的奇料,故我
深信,天剑之气必是源出於他,只是一时收敛而已......」
    那年轻人却打断他的话,提醒他:
    「可是你也别要忘了,你发现的是一双兄弟!那黑衣的似  也不容小黥!」
    老者却对自己的智慧与目光深信不疑,笑:
    「错不了的!虽然另外那个黑衣小子的眼光沉郁深邃,异常独特!他那种深敛的眼
神,即使眼利如我,亦无法在细看之下瞧出他添赋有多少,他最高的境界可以练至多高
?他是一个令人一见难忘的少年!但......」
    「他身上绝对没有半分剑气!最可惜的还是,他,没有斗志!」
    老者这句话所言非虚,盖因一个人即使是天材盖世,若没有向上的斗志,若没有争
强之心,也只会白白浪费自己的奇材,虚度一生而已。
    然而,他那里会知道,在他未赶至慕府前,英名也曾在朝慕夫人抬首时,散发一股
令所有宾客目定囗呆的盖世剑气?遗憾的是,慕夫人的死不但令它意志消沉,不想再在
武功上进步,身上的剑气亦骤然而失,他那双沉郁的眼睛,更丧失了所有斗志,包括求
生的斗志......
    一直听那老者说话的年轻人此时又道:
    「纵然你任为那黑衣小子欠缺斗志,但,不知为何,我适才居高临下窥看他的一举
一动时,竟觉他好像比我所站的高处更高,甚至比天更高,心里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
觉,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什麽预感?」
    「即使他不是什麽天剑,他,亦势必会成为一个我今生必须打败的宿命对手!」
    老者闻言一阵失笑,似  仍对自己的眼光深信不疑,道:
    「嘿嘿!军儿,你是我剑慧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你也别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
风了!那黑衣小子虽然独特神秘,但毕竟缺乏斗志,成不了大事的!更遑论会成为我儿
『破军』的毕生宿敌!」
    原来,这老者与年轻人竟是父子?他们一个唤作「剑慧」,一个唤作「破军」,既
是父子却不同姓,好古怪的名字!
    那个唤作「破军」的年轻人似仍不以为然,不过已不想为这问题辩论下去,他霍地
岔开话题:
    「无论如何!究竟谁最有可能是真正剑道盛传的神话━━━天剑,也许亦快要揭盅
了。」
    那唤作「剑慧」的老者闻言点头:
    「不错!我们如今以石逼他俩绕道而行,便是诱他们去那个地方;只要到了那个地
方之後,『剑魂』便会让我们知道,到底他们俩会否是天剑?」
    「再者,他们或许还可以替我们取得一些东西,因为,」
    「我们将会引他俩一战━━━」
    「剑!」
    「圣!」

    □

    什麽?这一老一少费了这番开山劈石的工夫,便是要引应雄、英名一战江湖一代圣
剑「剑圣」?
    他们到底有何目的?他们究竟想得到一些什麽?
    什麽是━━━剑魂?




    山野迷离。
    暮色,如同一个被遗弃的恋人之心一般,逐渐低沉、迷蒙、灰黯。
    天色已经全黑,可是,应雄、英名、小瑜,却犹在山野之间埋首赶路。
    虽然早已绕道而行,却连应雄也没料到,这个峡谷竟是出奇的广阔巨大,可说是一
  无垠,三人一直绕着峡谷内的峭壁前行,势难料到这一绕圈,竟绕了数里之遥,就连
「暮」色亦已沦为「夜」色。
    只是,应雄与英名本预期会有奇事发生,却不仅没有奇事发生,甚至连半点民居的
影儿也欠奉!映入眼帘的只有黑压压的诡异丛林。
    幽暗之中,小瑜一直靠近英名那边前行,她不明白,自从她与英名、应雄成长以後
,虽然应雄与她相处的时候较多,她却总是不期然的靠近英名,就像此刻,她也是自自
然然靠近英名那边前行。
    可是因为,在她那颗芳心深处,有一个她也不太明白的情意结,令她总是身不由己
地向着英名那方?她对他.....?
    那个摸骨圣手不是早已预言,她将来必会遂生平愿,嫁给一个「真英雄」的吗?
    想到这里,小瑜一颗芳心霍地卜卜乱跳不停,她斜泛眼波,一瞟距她不远的英名,
已不敢再想下去。
    三人犹继续沿着峡谷绕圈,小瑜但见天色已黑不见底,不由担心的对走在前的应雄
道:
    「应雄表哥,这样绕路下去不是办法!天已黑了!四下又无人烟,今夜我们莫说能
否赶回慕府,就连能否找得投宿的地方也成问题  !」
    应雄却是胸有成竹的答:
    「毋庸操心!小瑜,也许,我们想见的人或事已经不远了......」
    是的!真的已经不远!就在应雄说话之间,英名忽地眉毛一扬,他似  已听见一些
什麽似的!
    果然!一阵「呜呜」的哭声,斗地自数百丈外的黑暗前方传来,宛如鬼哭!
    寒夜荒山,骤传鬼哭般的声音,小瑜毕竟是女孩子,闻声登时胆颤心寒,道:
    「  ?应雄...  表哥,这些...哭声听来很凄惨  ,但,在这山野之间怎会
有人在夜里啼哭?而且隐隐听来,似  不单是一个人的哭声,而是许多人的...哭声
!」
    对!哭声已愈来愈清晰可闻!这阵哭声,确是不止於一个人,而是至少该有一百人
在哭。
    百鬼夜哭!
    就在小瑜惊疑之间,应雄与英名已蓦地加快步伐,直朝百丈外的哭声出处寻去。
    小瑜更是不容怠慢,亦步亦趋,她也不想独自留在二人身後。
    不消片刻,三人已逐渐接近那哭声出处,方才发觉,小瑜所猜的......
    全错!
    前方,跟本便没有百鬼夜哭!
    甚至连一条人影也没有!
    既然前方空无一条人景,那刚才的「呜呜」哭声从何传来?
    应雄、英名、小瑜定睛一看清楚前方,终於明白,为何会有百鬼的哭声了!
    却原来,在前方的幽暗之中,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山脚,山脚之下,赫然  着数
不清的......
    长剑!
    这些长剑形状不一,长短不一,五花八门,可说任何剑的款式应有尽有,甚至没有
任何两柄剑的剑款会是一样,甚或同出一辙。
    这些剑少说也有逾万之多,彷佛来自五湖四海的粥粥群雄;所有剑都只有两个共通
的地方,便是入地盈尺!与及━━━
    全都是满布锈渍的剑!
    适才的「呜呜」哭声,原来便是晚风刮在这逾万锈剑上所引发的怪声!这逾万绣剑
,竟似在晚风中同声一哭......
    但剑,为何同声悲呜?
    明白了那阵凄惨的哭声来源,小瑜总算释然;然而,眼前逾万锈剑阵列,俨如逾万
条剑的尸体,且还不断发出「呜呜」之声,情景异常诡异阴森,也次是不吓人的,小瑜
还是心寒的道:
    「应雄...表哥,这里不知为何会  满...上千上万的锈剑,邪门的很,甚至
比人的坟墓更阴森,我们...不若快些离开这里吧!」
    应雄一瞄英名,只见英名在此阴森的还境下竟无惧色,眼神之中,反流露一股对这
逾万锈剑的怜惜之情,只觉有趣得很,不由道:
    「别急!极有可能,逼我们绕路的人,便是要引我们前来这里,相信,这里一定会
有一些有趣的事会发生......」
    应雄话未说完,但听三人身後,忽地响起一个声音道:
    「小子!你猜错了!」
    「这里,绝不会有有趣的事发生!」
    「因为这里是......」
    「剑坟!」
    「万剑之坟!」

    □

    声音沉厚而刚劲,一听便知,来人功力非同凡响!应雄、英名、小瑜即时循声回
,登时眼前一亮!
    三人齐齐眼前一亮!皆因为说话的人,赫然是一个身穿浑身金甲的高大男人!
    他整个人,恍似一条━━━金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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