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knife (小刀),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劫镖12－20
发信站: 听涛站 (2003年03月05日13:06:27 星期三), 站内信件
发信人: downspace (坠落虚空。曲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劫镖12-20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Mar 4 10:53:34 2003), 站内
（十二）
孟小姐衣袖轻挽，又为高明远斟满了茶。高明远踌躇道：“小姐，我高明远粗鲁武
人，
在小姐房里叨扰了这么久，恐于小姐清誉不利。高明远还是就此告辞，谢小姐茶。”说
着转
身提剑，作势要走。－－但是真的想走么？在这般熏玉温香的屋里，是感到浑身不适，
但内
心深处，又难道不是在渴望着多留下一会儿，多留一会儿也是好的。唉，阿蘋！
迎面对上的却是小姐的眼，盈盈的，两泓幽怨的潭。
孟小姐望定了高明远的眼睛，她眼中似已要滴下泪来。“你喜欢我。”她说。
高明远扭转了头，－－阳光被隔离在帘子的外面，好美丽的一张网，－－说：“我
没有。”
“你喜欢我。我知道的。”她只是重复着她的话，但她的眼光比他的剑锋利一百倍
。“你
从来都不敢正眼看我，一次也没有。”
“你爱我的，－－我也爱你。”
（沉默……）
“你枉称男子汉大丈夫，连正视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放着你面前的好女子不去追，
只会
每天折磨自己，你只是一个懦夫！”孟小姐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有妻子……”
“我知道，是叫阿蘋吧，你在梦里也叫她的名字，她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但是你
醒一
醒吧，她已经死了，你醒一醒吧，你不能总是活在回忆里，你不能陪着一个空虚的幻影
过一
辈子！如果阿蘋知道她的影子还印在你心里那么深让你那么痛苦，她会后悔当初为什么
会做
成那样一个完美的女人！”
“请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因为爱你我才会这么说。你把我看作一个低贱的女人好了，你把我看作
是一
个不顾礼义廉耻的女人好了（高明远张惶摇手：我没有……），但我是为了你才会把一
切都
不顾了。你是一个情深义长的汉子，但你因为找不到替代她的人才只好继续把感情寄托
在死
去的阿蘋身上（高明远争辩：我不是……），一定是！但现在有了我，你为什么还不能
面对
现实呢？从我们上路的第一天我就爱上你了，明远，抱住我。”孟小姐扑入高明远的怀
里，
紧紧抱住了他腰。
高明远颤抖着手将她推开，说：“孟小姐，请你自重。”
“叫我思思。”
“孟小姐……”
“叫我思思。”
“孟……思思，你是千金之躯，我高明远便有十个胆子，也决不敢冒犯。”
“千金之躯？我真恨我不是民家之女，要嫁便嫁了。我爹爹这次将我从北京接回济
南府，
便是要将他的亲生女儿，献给开封傅宗书为妾，好换一换他的顶子。一入相府，什么千
金之
躯，便跟笼中之鸟有什么分别？数年芳华一过，便被弃之脑后，再无人问上一问，便是
一条
狗也有所不如。明远，难道你眼睁睁看着我被推入火坑么？”
“我……”
“明远，你如是不愿要我，我誓不肯失身于奸相，今日只有一死而已。”孟小姐银
牙紧
咬，现出一种决绝的神色来。
“我……我要你。”高明远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实还是一片茫然：我真的要忘了阿
蘋么？
真的如孟小姐说的那样子么？
“但是，孟小姐（孟小姐不依道：叫我思思！），你我身份悬殊，分别属于统治阶
级和被
统治阶级，这门亲事，你爹岂能答应？”
“明远，相信我，爱情是没有种族、没有阶级界限的，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就算
天崩
地裂，海枯石烂，都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的。”
“话是这么说。但眼前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毕竟还有三天，我们就要到济南府了。
”
“我们不去济南府。”孟小姐定定地望着高明远。
“你是说……”高明远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孟思思。
“对，我们劫了这趟镖！”
（十三）
劫镖？！！！
“对。”孟思思的眼里发出灼人的光亮，她伸手紧紧抓住高明远的肩膀，－－就象
抓住了一个希望，－－轻轻摇晃着，说：“你明白吗？我们把这 镖劫了。劫镖的就是
我们自己，谁都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明远，你是爱我的，不是吗？”
高明远茫然地应了一声：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他这样一个身手远要比头脑灵
敏的人觉得有些应付不来，他抽不出时间来好好想想，想想自己，想想孟小姐，想想整
件事，但它已经在发生了。－－孟小姐则显然是相当兴奋，她并没有注意到高明远的反
应远低于她的预计，她继续说下去：
“－－而我也爱你。但是，我们在现实中的结合会遇到种种的阻挠，比如说，我们
身份悬殊。而果我们劫了这趟镖呢，我们就可以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甚至于我
们可以走出宋国边界，去辽国或者去西夏，或者我们也可以去大理，大理，明远，你知
道吗，那是个一年四季都开满了茶花的地方，我们在那里造一间小屋子，在屋子的四周
都种满茶花，白色的，红色的，什么颜色的都要，我们每天晚上都和它们一起入睡，清
晨和它们一起醒来，多美啊，明远，你想象到了吗？在大理住厌了，如果我们会住厌的
话，我们还可以去俄罗斯，沿着丝绸之路去欧洲，将四大发明带到那个地方，那些高鼻
子蓝眼睛的人，那些盎格鲁撒格逊人，他们会喜欢的。当然，在我们把发明教给他们之
前，先申请专利，专利，明远，你懂吗，就是他们每使用一次就要给我们一笔钱，那我
们就发财了。然后我们就建立自己的公司，然后挑唆他们发动一次世界大战，那么我们
的火药就有用武之地了，我们就会发更大的财，我们再开分公司，成立跨国集团，做全
欧洲最富有的人。我们再拿那笔钱，那可是一大笔钱哟，去把北美洲的地皮全买下来，
那个时候，哥伦布还没有发现新大陆，所以我们完全不用着急，没有人跟我们抢，我们
要做的，只是把那些讨厌的印第安人都赶到西部去，然后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家，那
是多么美的地方啊，我们就叫它美国，你做美国的国王，我就做美国的王后，啊，真是
太美了……”孟思思全然地沉浸在幸福的想象当中。
“所以－－”隔了好一会儿，孟思思才重新回到现实中来，看看听得目瞪口呆的高
明远，说：“我们一定要劫镖，就是明天！”
“明天？”这下高明远听懂了，“明天，为什么是明天？”
孟思思笑得有点得意：“你是大镖头，地形的事你比我懂呢。清水铺离济南府，还
剩下三四天的路程，后边几天，走的都是官路，行人众多，而且渐渐接近省城的缘故，
道路的防卫力量一定会越来越强。所以，唯一的机会只剩下了明天。从清水铺去济南府
，
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走景阳岗的大路，另一条是走牛头岭的小路。我们明天就从牛头
岭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我们就下手，把镖劫了，保证万无一失。”
高明远渐渐回过神来，发问道：“但平白无故的突然失了一趟镖，不是惹人生疑么
？”
孟思思佯作嗔怒般白了他一眼，说：“就说你这人老实。－－牛头岭这一带本来就
多事，而且没有人劫镖，我们不会硬栽人劫镖么？我打一进店就注意到了，这家‘大家
发财’客栈我看多半是一家黑店，这店主马掌柜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办事的时
候，大可留下些线索指向这里的客栈，管保这马掌柜百口莫辩，只有逃之夭夭的份。到
那个时候，我们就高飞远走，无拘无束，多好。”
高明远依然顾虑多多的样子：“劫镖，毕竟是违法犯罪的事，这个……”
孟思思真的有些生气了，截了高明远的话问道：“你是不是愿意为了我做这件事？
”
“愿是愿，不过……”
“你保的这趟镖是什么？”
“咦，不就是你嘛。”
“是啊，那我同不同意你劫这趟镖呢？”
“同意，－－但是……”
“所以啊，你也愿意做，镖也愿意被你劫，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但是还有刘七和张上进两个人，怎么办？”
孟思思皱了皱眉，脸上现出一种狠意来，看了看高明远，说：“杀了。免留后患。
”
（十四）
高明远断喝道：“你住口！”象是受了莫名的羞辱，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射出
两道寒
光来。那是令他的对手胆寒的目光，但孟思思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她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从他们上路那一天起，她就听说了他在江湖道上
响当
当的名声，但在她眼里看来，他勇硕如虎豹然而温顺如绵羊，跟在她面前出现过的许许
多多
倾慕者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高明远身上的那种成熟男人
的沧
桑韵味，是她之前所没有遇到过的。凭着聪明女子的本能，她一早就发现了高明远对她
的不
能言喻的感情，这种发现使她在许多时候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来观察他，有时候还
能对
这样年纪的男人居然对女子如此缺乏追求的手段而暗暗感到好笑。她以为她的柔情蜜意
已经
将他融化了，但从现在看起来，远非如此。他心里有些东西是自己还没有触碰到的，甚
至是
不允许她去触碰的。她还没有将他抓在手里。
高明远见孟思思沉默不语，便觉得自己刚才的失态，用这样粗鲁的方式来对待女子
真是
一件太失礼的事，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也未必就是真的。想到这里，就把语气缓和了
，说：
“此事万不可为。江湖上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规矩，你女孩子家不懂得，原也难怪。我
们做
镖局生意的，讲究的是诚信，尽管这趟镖是你出头要求保的，但要我劫这趟镖，本已十
分为
难。更何况要我以私废公，还要我对跟着我奔走的手下下毒手，我高明远铮铮男儿，断
不肯
为此杀人害命之事。”
“但你若不能封住刘七和张上进二人之口，怎可保得劫镖之事不走漏风声？”
“这事我们大可从长计议。反正，要我对部下下手，我绝不肯为。”
高明远把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回旋余地。孟思思有一些颓然地坐回远处，轻
轻呷
着乌梅茶，想着她不为人知的心事。高明远负手望着窗外，心里乱糟糟的，却又抓不住
任何
一点因头就此思考下去。天空似乎也要比原来压抑了，两人的对话一时陷入僵局。
院子之外，忽然有人喊：“高镖头，高镖头。”声音向着高明远的房间。高明远忙
提了剑，
抢先一步出了孟思思的房间，站在当院。只见月门之外，掌柜老马笑吟吟地进来了：“
哟，
高镖头，练剑哪。”
高明远道：“是啊，闲来无事，练两趟剑法。－－我看掌柜的好象也精于此道么。
”
“快刀”老马闻言一怔，心道：好厉害，高明远果然已经起了疑心。但他是老江湖
，当
下神色不变，依旧笑嘻嘻地，道：“我那个，是随便练来玩的，全民健身嘛，哪象您是
真功
夫。”
两人“嘿嘿”笑了两声，心照不宣。
高明远问：“掌柜的，有事么？”
老马道：“这清水铺上，下午要搞一个活动，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参加
一下。”
“什么活动？”
“龙云飞先进事迹全国巡回报告团今天下午两点钟，要在咱们这清水铺举行一场报
告
会，您……”
“龙云飞？侠客龙云飞？”
“是啊。象您见多识广的，当然知道龙云飞其人啦，他几乎可以说是当今武林第一
人呐。
而且，这次啊，居然是他亲身大驾光临，给了我们清水铺天大的面子，所以啊，不但我
们清
水铺当地的领导，连省一级的大人物都来啦。”
“龙云飞居然会来清水铺？”高明远心下一怔。龙云飞其人他从未见过，但久闻其
大名，
如雷贯耳，对龙云飞行侠仗义的事迹，他也听说过一些，心下也自佩服的。但据说此人
越来
越受朝廷重用，在民间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怎的会在清水铺这样一个浑不起眼的县级市
出现，
真是奇哉怪也！“这活动你在帮着张罗吗？”
“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听说巡回报告团也是临时决定在我们这儿设一站的。上级
党领
导作了指示，要求到场的人越多越好，我这不是来发动群众了么。上级说的，这算是政
治任
务。”
“怎么，你也入了党？哪个党？”高明远问。
“当然是新党了。旧党自从党魁司马光一死，星云流散，已经不成气候了。现在谁
还加
入旧党啊。现在的情形，是新党得势，当 宰相蔡京大人，就是新医 煨碌车氖啄匀宋
铩＃
唢谕罚闶桥芄呓模哉庑┎换岵恢腊。俊
� “噢，我们行走江湖的，对政治不感兴趣。再加上我们北京，离京师开封府远得很
，所
谓天高皇帝远，不管他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只顾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罢了。－－这新党
应该
是挺难入的吧？”
“以前在第一届领导人王安石管的时候，确实挺严格。现在新上台的蔡京大人，行
事风
格与以前的王大人就不一样了，说是要吸取以前新党被旧党抨击而失势的教训，要在全
国范
围内大力发展党员，把党员人数比以前多看作是新党向前发展的一个重要指标。所以我
也就
审时度势，填了张申请表，观察了两年，看看入党动机如何，－－反正也就是走走过场
，－
－然后就算是新党成员了。就这样。入了党，平时也没什么事，就是象今天这样，来了
政治
任务的，帮忙张罗张罗，就可以了。对了，话说远了，高镖头，你去不去啊？”
“去吧。”高明远说，“我去换件衣服，就走。”
“有热闹瞧为什么不带上我呢？”孟思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装束，微笑
着站
在门首，艳光照人，就连曾经沧海阅人多矣的老马都不禁心头鹿为之撞。“走吧，我们
一块
儿去。”
（十五）
高明远、孟思思和老马一道出来，朝清水铺最大的勾栏“清水风月”（当地俗称“
清水
大戏院”）而去。
临出来的时候，高明远想起刘七和张上进。老马是知道张上进现在正和张平在一块
儿喝
酒，不过让张平去拉拢张上进是自己和张平合谋的事，还是不让高明远知道的为好，所
以胡
说了一个去处搪塞过去。至于刘七，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大家发财”客栈店外的路上，现在已经渐渐形成人流的样子，大都是往“清水风
月”
去的。出人意料的是，“清水铺”这个小地方居然还闻风而来了不少记者。离高明远他
们不
远处，就有一男一女一组记者，男的扛着摄像机，女的拦着正匆匆赶路的行人，进行采
访。
“请问，你是去听龙云飞英雄事迹全国巡回报告团的演讲的吗？”
“是啊。”
女记者喜笑颜开：“那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呢？”
“俺就是本地人呐。”（这个答案女记者并不满意。）
“你为什么喜欢去听这样的讲述英雄事迹的报告呢？”女记者还是一脸笑容。
“俺知不道。俺就好凑个热闹，哪儿人多去哪儿。咱这清水铺是个小地方咧，就算
过个
耍猴的，俺也照样巴巴地赶过去。……咦，你这个娘儿，怎么说着说着脸就撂下来啦，
俺就
是喜欢瞧个热闹嘛。……”（女记者早就撇下他，转身拦住另一行人。）
“请问，你是去听龙云飞的报告会吗？”
“是啊。”
女记者又笑：“那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呢？”
“新疆。”
女记者大喜过望，连忙招呼摄影师拍特写：“那么说，你是特地从新疆赶来听龙云
飞的
报告团的了？你觉得英雄事迹真的对我们的广大人民群众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请你就
此
问题发表看法。”
行人一脸木然， 竟具 哝：“听不懂你说些什么。我是来卖葡萄干……”
女记者对行人的回答进行诠释：“这位老哥是说，他就是靠着一路卖葡萄干作路费
，才
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赶到这里。这种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主动向英雄靠拢的精神，是非常
值得
我们学习的。现在你离英雄越来越近了，你心里是不是感到非常激动？”
行人失魂落魄的感觉：“激动？……觉不到啊？我没地方可去，也回不了家了，听
说戏
园子那边是免费入场，所以想找个地方睡……”
女记者对行人的回答进行诠释：“这男的是说，在他的心目中，除了英雄的土地，
再没
有别的圣地了，他除了向英雄靠拢，聆听英雄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他
以英
雄的方向为方向，为此离乡背井也在所不惜。这表现出高度的上进心和自觉性，是非常
值得
钦佩的。好，最后，请给我们广大的电视观众说几句话好吗？”
行人一脸茫然，（女记者朝他点点头）转而惊喜，（女记者又加上鼓励的微笑）突
然双手
伸向天空，眼里慢慢地流出了热泪：“让我说话？是我吗？真的可以说吗？象我这样的
小老
百姓也真的有说话的权利吗？……呜呜呜，他们把我的葡萄干全没收走啦，（女记者笑
着点
头：‘谢谢。’）说我没卫生证，还影响市容啊，（女记者说：‘谢谢。’）我不让他
们没收他们
还折断我秤，还打我啊，（女记者脸色铁青：‘谢谢！’）我现在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哇，家也
回不去啊，（女记者怒吼：‘谢谢！！关机！’）（行人不知好歹，开唱）流浪的人在
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我呸！’女记者破口大骂，痛
殴之。）”
高明远一行人远远瞧着这出闹剧。高明远眉头微皱：“这小地方怎么也这样乌烟瘴
气？”
老马道：“平时也还好。今天不是有大人物来吗，所以连带着乌烟瘴气的东西也来
了。”
高明远“哼”了一声，暗暗对这位只闻其名未谋其面的龙云飞起了一点反感。
孟思思笑道：“我说你们都挤在这儿干什么呀？不是去看英雄吗？快走吧。”
三人拐过街角，融入人流之中。
“大家发财”客栈边上的一条小巷。
这条巷子狭窄阴暗，终日不见阳光。街上来往的行人虽多，但几乎没人对不起眼的
这儿
多瞧上一眼。巷口的幽暗处，站着一个青衣女子，森冷的目光，盯着三人远去的背影。
“公子爷，就是他们几个。”
背后有人“嗯”了一声，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朝远处望了望，脸上浮起一丝狞
笑。
（十六）
“清水风华”的门外，现在早已是人流涌动。
“快刀”老马在清水铺明显是一个有影响有身份的人。在“清水风华”门口负责检
查出
入人流的小厮，远远地看见老马一行走过来了，就笑嘻嘻地迎上来，施礼道：“是马爷
，嘻
嘻，有一阵子没遇上您老人家了，您是贵人多事，让小的都没机会孝敬您老人家，小的
有礼
了。这位爷，这位姑娘，小的有礼。”这小厮显得很是伶牙俐齿。
“去，少来这套，这两位才是大人物，没的让他们笑话。”老马作势一扬手，却是
在小
厮的手里塞了块散碎银子，“你这小子，肯定事先留了前排得眼的座位了吧。”
小厮眉花眼笑，道：“不是么。今早听到喜鹊叫，就知道这会儿马爷要来。早给您
预备
啦。您三位，跟着我来吧。”当下在前领路，老马、高明远、孟小姐，便从正门进入了
“清
水风华”。
老马对这里自然熟悉不过。高明远和孟小姐却是第一次来。见这“清水风华”，从
外处
看也并不如何，哪料想里头居然会是一个纵横都不下二百步的大厅堂，头上是极高极阔
的顶
棚，尽可容得下千人之众。两边墙上，以及头顶，都列着密密的烛台，虽说此时还尚是
下午，
但可以猜想，即便到了晚间，这“清水风华”里也一定是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座
位分
两档，后边密密麻麻排着长条板凳，是谓普座；最前面有十几排，都排开八仙桌子，大
楠木
椅子，还有茶点供应，是谓雅座，一看架势，就不是普通人受用得起的。小厮将老马三
人领
到雅座第五排的壬位上，将竖在桌子上的“已订”牌子撤了，拉开椅子，请了三人落坐
，又
端上茶水糕点，笑着说：“三位爷，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随叫随到。”老马挥了
挥手，
让他退下了。
三人这时才往面前的台上观瞧。这舞台也是相当宽阔，气势很壮。背景展列着十数
面巨
大红旗，呈扇面形排开，旗身长条形，中间是一个斗大的“新”字，新字之下，绣着两
条粗
壮的手臂，一手执稻穗，一手执毛笔，作一有力的交叉。老马解释道：“这就是我们‘
新党’
的党旗了。新者，自然就是我们党的名字。稻穗者，代表我们大宋是以农立国，农业乃
国民
经济之基础，乃是社会稳定之基础，是我们党赖以生存的首要支柱；毛笔者，代表我们
大宋
是以文治国，对我们新党来说，重要的就是抓教育，并且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农文两
手抓，
两手都要硬，这就是我们‘新党’自建立之初就确定的方针，也是我们生存之本。而两
条手
臂，代表的是我们党的力量，永远求新，永远要求变革。单是从宗旨来看，‘新党’真
是一
个好党啊。”高明远、孟思思不住点头。
入场的观众依然川流不息。
舞台的上方，拉着一巨型横幅，从右至左上书：热烈欢迎人民英雄龙云飞英雄事迹
全国
巡回报告团莅临我市。－－横幅之下，便是主席台。横着坐了一大排人，有男有女，但
都身
穿礼服，怀抱鲜花，斜披红绸，端然稳坐，犹如十数尊木雕泥塑，不知是何方神圣。虽
然每
个人面前都竖着一个小小的名牌，就如祠堂所供灵位一般，但隔得很远，高明远孟思思
又都
忘了在门口买一架一次性的望远镜，所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明白台上所坐究
竟何
人。
高明远问老马：“台上坐的，哪一位是龙云飞？”
老马摇摇头，道：“象龙云飞这样的大牌，当然不会到得那么早呢。”
高明远看看手表，说：“但时间好象已经差不多了哩。”
老马笑道：“高爷身在官场之外，不知官场习性。凡此类集会，不是比预定的时间
晚上
一个半个小时，哪肯开始呢。”
正说话间，忽然会场之中一阵大乱，许许多多的少男少女都拼了命似的往前边涌，
有人
发出尖叫：“哇！是龙云飞！”一道由人群推起的巨浪，由会场右侧通道上向舞台上涌
来。
高明远也是一阵激动，一是由会场的热烈气氛所感发，二是龙云飞英雄豪杰，自己
早听
说过他的事迹，对他的行事，虽不是全然赞许，但也绝对衷心敬服，当下便要站起身来
，想
从这股人流当中看看这人民英雄龙云飞究竟是何许人也。
（十七）
高明远忽然感觉到压力，来自背后的巨大压力。
那种可怕的压力其实一早就在了，但存在得令人不觉得。轻微得让高明远只感觉到
一
丝烦躁，一丝不安全感。但江湖人又有哪一天会真正觉得安全呢，至于烦躁，更是中年
男
人每一天都会在内心深处感觉到的。高明远没把这种烦躁当回事。但就在他站起身来，
想
看一看名震江湖的龙云飞究竟是何许人的时候，他突然发觉他犯了一个大错误：
他将早就潜在于他背后的逼人的杀气引发了！
杀气骤现，远出于高明远意料之外。而更令高明远吃惊的却是，这股劲气之烈，自
己
直是从所未见。现在站在自己背后的，竟然是一位平生罕遇的大高手！
高明远是公认的镖行三大高手之一，身经大小数百战，经验之富，江湖罕有其匹。
在
他的经历之中，为人暗算也不知有多少次了。他心中盘算，暗自惊惧，但身手之快，在
险
境中反更胜平时。只在刹那之间，他立刻判断出身后敌手力量最弱之所在，当下身子骤
侧，
反手拔剑，便要反客为主，向背后的敌手出剑。－－但是，－－
不能出剑！
高明远五指成握，离腰间剑柄仅有半寸，但－－不能出剑！
背后高手的劲气，居然在高明远身子微动，长剑未出的当口，乍然一收－－
这一收就收成了“空”。
敌人还在。－－劲气尚有迹可寻，但“空”却成了无处不在。
看不见对手的新变，高明远这一剑便不能出。
更要命的是，这个看不见的大高手，却随时随地都可以向他发动攻击。
他之所以还没有发动攻击，理由很可能是，他在等更好的机会。他要用自己的“空
”
来引发高明远的为变之“变”，而一举击杀之。
纵横江湖的高明远，竟然被不知名敌手，在骤然之间，一刀不出，一招未施，便制
得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高明远汗如雨下。他生平多少次遭逢暗算，都可以凭他超人的身手，刹那间转危为
安，
甚至反客为主。象这般逼得他不能不变，而变了只有更糟的情形，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
背后这人是谁？江湖上谁有这么强的功力？
莫非是龙云飞？
戏院里人声鼎沸，追星族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高明远虽然身子不能动弹，但
凭
眼角的余光却也可以扫到：在万众瞩目的中心，一个生得极俊美的男子，身着锦衣华服
，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手挥折扇，正闲庭信步翩然而来，当真潇洒已极。他一边走来，一
边
向四周的人挥手致意，所到处必然引起一阵又一阵尖叫声和口哨声。－－那正是名声传
遍
大江南北，无论在朝在野，凡说起他名字，无不交口称颂的一代名侠：“侠客”龙云飞
！
龙云飞就在前面，那么身后那人究竟是谁？
孟思思和老马起初和别人一样，目光都追随龙云飞的身形。孟思思忍不住发出阵阵
惊
叹：“哇。龙云飞长得真帅！真迷死人了。”直到汹涌的人潮过去，他们这才发现，高
明
远身子微侧，状如雕塑，手臂上的肌肉跳突不已，全身微微发抖，汗水已经把衣服都浸
透
了。两人都大吃一惊。
老马忙要去拉高明远：“高爷，你没事吧？”
还是孟思思心思灵敏，忙叫道：“别碰他！”吓得老马把手缩了回去，问道：“他
这
是怎么了？”
孟思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看样子，大概是他羊癫疯要发作了。快，快找
一
块手巾，把他的嘴堵住，要是咬了舌头，就危险了。”老马连忙从桌上拿起抹桌子用的
抹
布来，作势要堵高明远的嘴巴。
高明远劲贯全身，苦于不能开口发声。见老马要来动自己的身体，这千钧一发的时
刻
，只要老马微微触动一点自己的身子，都可能使自己落于万劫不复之境。在这当口，即
便
明知变化之后死生难测，其势也已不能不变了。
（十八）
就在高明远于一招之间被不明高手制得动弹不得的时候，在隔座的辛号座位上发生
了一些
事情。
辛座上坐了一个形容清癯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多岁，风 酒推停允亲 惯远路的模
样。看
穿着打扮，虽然破旧，不失读书人气度；但一根木杖、一个黑紫葫芦、一个旧木药箱的
行头，
似乎却是个走方郎中。－－这年轻人到得并不算早，看众人都争抢座位，独这雅座辛号
无人过
问，心想大家是不免犯了灯下黑的毛病，也不多想，便来这辛座上坐了， 悠悠等着看
侠客龙
云飞的出场。
正在他四处张望之际，忽然后脑着了重重一记，打得他眼冒金星，一张脸狠狠地戗
到了桌
面上，撞得鼻梁骨生疼。
他仓皇回头，看见自己身后高高矮矮站了数人，还没看清楚来者为何，又挨了重重
一记耳
光：“他妈的，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敢坐到老子我的专座上头？找死？还不给我滚得远
远的。”
来人是清水铺的大捕头，姓赖，即是本地公安系统的第一把手，在这清水铺地界，
是极有
权势的一号人物，他性情蛮横，打小就横行乡里，欺负弱小，大字识不得几个，却仗着
和上头
有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楞是把他提到了清水铺的大捕头之位上；这一来，他的横
蛮更是
变本加厉，以前见人不顺眼还只是暴打一顿，这下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动用法律手段，动
辄“我
以政府的名义”殴打、强奸、拘留、处罚你（当然也有温和的一面，如“我以政府的名
义”安
慰、释放、款待、收取费用你等等，不一而足），清水铺人见了他，更是躲得远远的。
－－赖
捕头今天心情不太好。本来都挺好的，本年度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第若干次严打已经于
今天再
次结束了。这次严打中轮到来局里接受拘留的一批姑娘里，有两个是他的相好，这次免
不了公
私兼顾，大揩油水。但这赖捕头有一样好，就是为人颇仗义，有好事不忘了弟兄们，想
的是“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很受弟兄们的爱戴。另一方面，这两天他还忙着要写本次严
打的总
结报告，虽然是门面功夫，上司下级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但毕竟要凑合出几个既不能过
分穿帮
又不失风光的数字成果以及硬要总结出本次严打与已经过去的数十次严打有所区别的重
要意义
一二三四，对他这样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粗人来说，毕竟也是颇为头大的事，这直花了
他两个
通宵才算勉强搞定。原本正想着，在今天的严打阶段性成果回报暨庆功会上，能好好地
“众乐
乐”， 犒劳自己。没想到突然来了一个什么龙云飞，以及什么狗日的报告团，生生
的将他
的好心情给搅了。而且这还是个政治任务，这龙云飞正是目前京师力捧的人民英雄，不
能不去，
无奈何，这赖捕头索性将老婆和两个孩子也一并带来了，他的想法是：这就算是本星期
我尽了
做丈夫和父亲的义务了吧，这星期天我就有借口不用呆在家里而可以出去花差花差了。
在门口
遇上了邸报记者，赖捕头混迹官场年头不小，知道这帮“喉舌”们要的是什么，于是海
吹了一
通“这是我们新党党员们提高思想觉悟的大好机会，我对能参加这样的报告会感到无比
的激动
”云云，心里骂道：龙云飞，我日你奶奶！－－也搭着这年轻人倒霉，这撞到赖捕头的
气头上，
被他狠狠一耳光，打得原地转了两圈，站立不稳，歪歪斜斜就朝壬座上倒了过去。
也是凑巧，他这一踉跄，身子正好横到了高明远与他身后的不明高手之间。这高明
远是何
等样人，武功既高历练又富，这样一个脱困的良机岂能错过。便在这一刹那间，施展小
巧腾挪
之法，其势如游鱼衔钩，跃出重渊，横飞出一丈开外，这才霍然转身，垂手站立，全身
上下无
一不松，而又无一不后蓄变化，当真如渊 Ｔ乐牛 这才显出了当代大高手的风范。
在高明远身形乍动之际，他分明听得身后那人轻轻叹了一声。等他转身看时，那人
已踪迹
皆无。－－那不知名的大高手，竟然也便在那刹那之间，再次料敌机先，遁去无踪了。
高明远暗道一声：侥幸！知道若非眼前这年轻人误打误撞来这么一下，自己是否能
全身而
退，实在是未知之数。不由得对这个年轻人大起好感。见赖捕头不依不饶，当下迈出一
步挡在
年轻人的身前，对赖捕头道：“这位官爷请了。您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位小兄弟有什
么开罪
了你的，我这厢代他谢过。”
这赖捕头身无旁技，一项眼睛认人却很毒。他一看高明远虽然衣着普通，但器宇轩
昂，在
他那桌坐的，一个美貌女子，相貌风度，显见是出自大富人家，而“大家发财”客栈的
老板“
快刀”老马，是他打小就认识的，那也是清水铺上很有点身份的人物，而居然在末座相
陪（老
马这时也起身说情），想见这两人来头不可低估。他心思一转，主意打定。至于说上几
句漂亮
的场面话，却是他赖捕头的另一优势项目。于是回去到辛座上坐了。
高明远便请这年轻人到壬座上来一起坐。这年轻人行事直爽，先谢过高明远的援手
之情，
又见过了孟小姐和老马，便一起坐了。互通姓名，原来这年轻人姓周名素仁，却是一个
刚满师
的医生，正是胸怀悬壶济世的大好理想的时候，于是行走江湖，希望能有用于世。高明
远赞了
他几句，周素仁苦笑摇头，似有不可言说之意。
正说话间，龙云飞已经从人潮中挤了出来，整了整衣冠，上了高台。眼见得是一出
好戏，
就要开场。
（十九）
龙云飞站在台上向下挥手，自然又引来一阵阵尖叫－－然后，他也就到主席台落坐
。
报告团的主持人是一位略有些暴牙但长相十分和蔼可亲的中年女士，在用她一贯的相当
煽
情的口吻向台下观众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向大家介绍诸位主席台上列座的人士。于是
这
些人物的身份直到现在才逐一为众人解开。台上众人中，包括接生婆一名、托儿所阿姨
一
名、邻居（曾经）一名，小学教师一名、中学教师一名、大学教师一名、女生（曾经）
一
名、某村村长一名，等等等等，总之是各色人物，包括了工农商学兵各界，充分反映了
主
办方的细致入微，当然，这些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在他们的人生中，与
我
们的大英雄龙云飞产生了这样或那样的联系，这也就使得他们获得了今天这般可以脱产
而
专职在全国各地巡回宣讲龙云飞事迹的资格。
在用可掬的笑容介绍完在台上列座的各位宣讲者之后，这位女主持人的笑容突然之
间
再次跃上了一个档次，用激动的口吻说：“除了以上诸位之外，我们今天的报告会还得
到
了党政领导的大力支持，下面我们请出几位在百忙之中光临本次报告会的领导。他们是
－
－”
舞台上打起一道追光，罩定左侧的上场门。最先掀帘出来的那人，台下观众大都还
认
识，正是清水铺的知县大老爷。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只高明远孟思思不识，便问老马：“这个足有两百五六十斤的大胖子是谁呀？一出
来
就给他鼓掌。”老马还未待解释，上场门帘子一挑，又出来一个人，在前的知县老爷忙
侧
身站在一边，给他让开道路。这人一现身，众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这人实在太胖了，非
用
特制的秤怕还称不出他的体重来，身体简直就是由一堆圆球体组成的，还艰难地昂首阔
步，
每走一步台板都压得咯吱吱直响。此人是谁，观众大多就不知道了。幸好此时那主持人
作
了介绍：“现在出场的，是省里宣传部的钟是理钟部长，钟部长事务繁忙，最近身体又
不
好，因胃下垂的病而刚刚出院，但他听说这次活动，还是赶了过来，让我们为他这种全
心
全意为了工作的精神表示我们最由衷的谢意！”
台下掌声雷动。
主持人继续发言：“但今天最让我们感到无比的激动和荣幸的是，为了我们这次活
动
而特地从京师赶来的特派员也赶到了我们活动现场，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来欢迎他的
光
临……”
但台下突然寂然无声。可怕的寂静。
高明远武功高强，耳目灵辨，自然超出常人。是他最先发现，面前桌上杯子里的水
，
突然微微的震了一震。然后又微微的震了一震。孟思思惊讶地抬起头：“是什么？”
水的震幅更大了。高明远神情凝重。“There is something wrong.”高明远说。
终于水杯也开始震动，接着是桌上的小碟小盘，后来连桌腿也跟着发抖。戏院里开
始
起了不安的骚乱，不明所以的人们开始感觉恐惧。有人甚至想逃跑。孟思思惊慌地望望
高
明远，又望望周素仁，望望老马，问：“地震了吗？”周素仁摇摇头。高明远全情戒备
地
望着挂着帘幕的上场门，一字一顿地说：“有－东－西－正－在－接－近－我－们。”
辛座赖捕头的两个小孩已经被吓得搂抱在一起大哭：“是恐龙？”“怪兽哥斯拉？
”
震动越来越近。坐在雅座的人们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台板发出可怜的力不能支的吱
吱
嘎嘎声，这种酸得让人牙齿全部倒光的声音让人不禁担心这脆弱的钢支架还能支撑多久
。
终于，一只肉手（当然这是人们先入为主的感觉，觉得那应该是手吧，但是如果仔
细
地从形状上来观察，实事求是地给它下个定义的话，人们会觉得那是手吗）掀起了帘幕
，
人们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待帘幕后的下一步动作。
正在此时，突然爆发出震天价一声响。后台的台板终于因支撑不住而轰然倒塌，飞
溅
的碎屑飞扬的沙尘骤然间扑天盖地而来，刹那间淹没了整个会场。往常人们只是在戏院
里，
在用艺术和科技建立起来的虚幻世界里才会看到这种景象，但现在这种悲惨的景象就实
实
在在发生在人们的面前，人们都惊得目瞪口呆，以致于手足无措，以致于漠然地任凭被
倒
塌而掀起的沙尘暴淹没自己。当漫天的沙尘开始在空气中沉淀下来的时候，戏院里还是
灰
蒙蒙一片，远处已经开始响起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声音，戏院里有观众开始哭泣，他们在
为
倒塌的台板而哭泣，虽然那台板下也压了一个人。在戏院里的许多观众的心中，一定会
永
远记住今天这个日子：9月11日。
（二十）
京师特派员所能爆发出的能量毕竟不能同真正的重磅炸弹相比。“清水风华”虽然
骚
乱了一阵，但终没有太多的损伤，万幸的是，人民英雄龙云飞事迹报告会依然能够如原
定
计划进行。而这时的人们都不由得把敬佩的目光投向台上在主席台后落坐的那一干准备
作
报告的人马，他们虽然来自各行各业，但在刚才的危机当中，在台板就倒塌在他们身后
的
时候，他们依然坚持在岗位上，没有人惊慌失措，甚至连眼皮都没人眨上一眨，似乎他
们
的神经是由钢铁打铸成的，主席台就是他们的岗位，在那个时刻，他们的生命似乎就是
为
了这一场人民英雄龙云飞的事迹报告会而存在的，而他们自己，相比于这样神圣的事业
而
言，是微不足道的。除报告以外的所有事情，都用不着他们去操心，对报告事业的无限
忠
诚，使他们勇于抛弃属于个人“小我”的生活，“不报告，勿宁死”。
此时正在台上的钟是理部长，那是真正见过大阵仗的，见台下人声嘈杂，闹得渐渐
有
些不严肃了，使得这次的人民英雄龙云飞的英雄事迹报告会显得与它原本应有的庄严肃
穆
的教化氛围不相称，觉得很不象话。对于控制这种场面，钟部长可是行家里手，当下挺
身
而出，走到台前，说：“刚才的事件，出乎意料，请大家不用急，就大家所关心的我们
尊
敬的特派员的安全问题，我可以说，现在他已经被转移到‘清水铺’最好的医院去了。
我
知道我们的群众非常关心我们这位领导的情况，但现在我们还是先进入今天的正题好了
。
－－首先，我想先让大家了解一下这次报告活动的重要意义，这并不仅仅是使我们了解
这
位不世出的本朝的大英雄龙云飞英雄事迹的大好机会，更要从中领悟到，龙云飞这样英
雄
的诞生，有其偶然性，但也有其必然性，那就是我们大宋朝是和以往所有封建王朝大不
相
同的一个朝代，是一个崭新的时代，这就是诞生我们新的英雄的时代基础。同时，这项
报
告活动，也是我们大宋朝进行伟大的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活动之一，我们不仅要认识到
它
的宣传意义，更重要的是，要从政治意义的层面上去认识它，不但要认识到它当前的意
义，
更要认识到它将来可能具有的伟大而非凡的意义。所以，将轻松活泼与严肃认真的态度
有
机地结合起来，来听取这次报告会的各项汇报，并且认真做好笔记，是在座每一位在政
治
上要求上进的大宋子民所应该做的。（台下依旧乱哄哄一片。）就本次听报告的活动，
我
们还特地举办了一个‘听报告，写心得’的征文比赛，对于其中认识深刻、观点正确、
思
想意识健康的优秀文章，我们将在邸报上予以刊登，并给予一定的奖励。（台下纷乱依
然
。）哼，在座是新党党员的请举手！（台下不少人举手。）你们作为党员，一定要起到
先
锋模范作用，要作一般群众的表率。而且，对于混在群众中的落后、坏分子，要起到监
督
作用。所以，现在，把你们身边还在说闲话的人的名字给我记下，汇报上来，我们将在
事
后按情节轻重分别给予程度不同的行政处分。”全场骤然鸦雀无声。
钟是理部长舔了舔因连续说话过多而有些干燥的嘴唇，显出一种得意的笑容。
周素仁轻轻在鼻孔里“哼”了一声。孟思思瞥了他一眼，轻笑着说：“嘿，你还有不
满意呐。”高明远听得似懂非懂，反正这不是他所关心的：自刚才受到不知名高手的袭击
之后，他一直都小心翼翼。有一种感觉在他心里十分强烈：那个人并未远去，他一定就在
自己身边。但他在哪儿呢？
钟部长在接下来的讲话中表现出一种平易近人的谦虚态度，真是一点官架子都没有，
完全是把自己当作人民的“公仆”的样子：“这次的发言，本来应该是由我们尊敬的特派
员来做的，但是因为出了意外，所以现在由我简单地来谈一下。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呢－
－”钟部长特地在这里稍稍作了次停顿，对观众都怀着焦急的心态来等待他的下文的美好
想象使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于是他清了清喉咙，接下去说：“那么，我们就从当前的
国际国内形势开始讲好了。”
。
--
才情无以动天地，
谋略不能定乾坤，
不如：
雪山下，碧湖边，相依相伴，曲谐终了。
--
我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寻找我灵魂之伴侣，
得之，我幸；
不得，我命。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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