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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nife (小刀),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劫镖26－30
发信站: 听涛站 (2003年03月05日13:08:15 星期三), 站内信件
发信人: downspace (坠落虚空。曲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劫镖26-30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Mar 4 12:02:06 2003), 转信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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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风华”里，演说正在接近高潮。全场高呼“龙云飞！我爱你！龙云飞！我爱
你”
的声音，震耳欲聋。而在“清水风华”的一个小角落里，高明远和那个侏儒的身影，似
乎是
没有谁会特别去关注的；但在他们之间的游戏，却也已经达到了白热化。
高明远向那个侏儒的右肩轻轻拍出一掌。
这个举动，是高明远在走刚才的二十二步时决定的。这一掌，没带上任何掌力，甚
至没
有任何的恶意，这就是高明远所认为的“纯粹的偷袭”。
但在这一掌的背后，高明远却伏下了五十二式绝招，有的是击敌，有的是自保，有
的是
封杀对手的攻守路线，有的是预先为自己留下退身之步，有的很可能只是毫无意义的一
招，
但却象一颗预伏的棋子，会在人意料之外处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这是多么轻飘飘而又多么小心翼翼的一掌啊。
在这个时候，那个侏儒和坐在他身边的青衣女子忽然转头，－－高明远全神戒备，
－－
侏儒和那青衣女子对视了一眼，－－高明远一掌已拍落：这一刹那间，他忽然惊奇地发
现，
那侏儒和那青衣女子对视的眼神里，竟都饱含着很浓很浓的笑意。（就是那么一刹那，
那侏儒
极端丑陋的然而却愉快地笑着的眼睛，永远地烙在了高明远的心里。）
这一掌拍实。
－－这－一－掌－居－然－拍－实？！！
高明远大惊愕。与此同时，场中立时发生变化。－－但这变化，又令高明远大大惊
愕：
那侏儒与那青衣女子同时发觉遇袭，而且也同时感知出身后不知何时欺近的也是一个武
林高
手，二人惊变之下飞身向左右两个方向疾退，各自撞翻了一张桌子两条凳子三个碟子四
条汉
子，另有几个身上腿上的挨了一记（即便如此，二人高妙的身法依然使高明远在心里大
喝了
两声彩），吃了疼的和受了惊的都忍不住骂起娘来，就算龙云飞在台上再吸引人，四排
丁座这
里也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那侏儒定住身形，怒喝：“是你，高明远！”
高明远的惊愕也只是一瞬即逝。便宜得得意外顺手，不禁也略感一丝得意，抱拳道
：“高
某失礼了，承让承让。”
那侏儒性子显是暴躁，背身便欲拔剑上来与高明远厮拼。中间却有那青衣女子上来
横身
拦住了，低声似说了句：“可别坏了事。”拉住了那侏儒的臂膀，硬拖着从一侧的“安
全门”
走出了会场。
高明远回到五排壬座，孟思思问：“怎么样？”
高明远展颜一笑：“得手了。”
孟思思眼波轻漾：“那你还在胡思乱想什么？”－－那永远都笼着轻雾的眼波呀，
什么时
候才能把你看透呢？
高明远一愕：“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东西？”
孟思思心里说：你只要一想东西，你身上的那种沧桑的味道就特别特别的浓。却只
嘴一
撇，说：“我就是知道。”
“我是在想，其实我之前的‘忘情步法’并未成功，按理说，那侏儒早应发觉我的
存在。
但我的偷袭还是顺利得手，真令人想不通啊。”
“算了，别想了。明远，这儿我不想呆了，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高明远这才注意到孟思思的脸色有些苍白。而且不但孟思思，连周素仁的神情都有
些异
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这儿，……太闹，我有些想吐。”
“哦，好，我扶你出去。”高明远扶着孟思思，便从侧门出来。走出来的时候，听
见台上
的人正在说龙云飞的新的事迹：“……前几年，我们村出现了巨大的怪兽……”孟思思
觉得喉
咙又一阵发痒，忙不迭加快了脚步。
出了侧门，原是一个挺大的院落，而且居然聚集了四五十号人排着队。孟思思猛吸
了几
口新鲜口气，觉得舒服一些了。周素仁也跟了出来，从他的药箱里掏出一丸药来，交给
孟思
思说：“把这药丸揉碎了，闻一闻就好。－－我这可是灵丹呢。”孟思思依言照做，果
然，很
管用。
高明远问：“那老马呢？”周素仁说：“他说还想听会儿。”
有了点精神，孟思思就好奇地向院子里排队的人打听：“你们都排这儿干什么呀？
”
排末尾的这人脸色也很差劲：“排队等着上厕所呢。”
“不会吧，都憋在一个时候啊。”周素仁大跌眼镜。
“不是，”那人答得有气无力，“听这样的演讲，凡是有点脑筋的人，哪一个不觉
得头皮
发乍，四肢发麻，胃里翻滚，五脏难受，－－我们这是排队等着吐来着。”
孟思思点点头：“我也是这感觉。刚才那什么钟部长说的，还有什么龙云飞是如何
在辽军
的铁蹄底下滚来滚去救那只小狗……”
那人的胃里“ 喙距唷彼剖枪隽肆较拢貌蝗菀字棺×耍担骸拔宜敌〗悖萃
心憔捅
鹬馗锤姨槐榱诵新穑课乙丫芤环葑锪耍陕镌偈艿诙匮剑俊
� 这时候老马也脸色苍白地跑出来了，站在院子中央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孟思思随口
问了
一句：“你也出来了？他们说到哪儿了？”
“说是有小行星要撞地球……”
话还没完，没轮上上厕所吐的这四五十位，连带孟思思周素仁，连老马自己在内，
终于
控制不住，“我呕”，各自占了一段墙，“哗哗哗哗”地吐了一地。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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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喘息已定。这“清水风华”自然都不愿意再呆下去，便出来在“清水铺”上闲
逛。
周素仁漫游天下悬壶济世，途经清水铺，尚未安排居所；老马听说，便邀请周素仁住到
他的
“大家发财”客栈去，房钱可以打个八折，外带送一餐早饭。周素仁盛情难却，也就答
应下
来。
这“清水铺”便如一般寻常的小地方，无名花可赏，无奇景可看，勉强可以算作一
景的，
便是“清水桥”一处，算是唐代遗迹，略有风雅之致。其实“清水桥”之所以略有薄名
，在
它实际上却是一个集市，每逢初一十五，附近十来个村落乡镇，便有商贩会聚于此，很
是热
闹。只今日不逢集日，较为冷清。老马站到桥头，便跟大家讲述这清水桥集日时的盛况
。
高明远似听非听。他手轻抚着桥上的青石栏杆，心中信马由缰，忽然竟会想到：桥
下这
清水潺潺，恐怕数百年前，便已如此。这数百年里，多少恨它的人死了，并不听见它一
笑；
多少爱它的人死了，也不听见它一哭。世上的纷纷情事，在它看来，只如一个浪花般的
梦，
转瞬即逝。正是忘情如此，所以数百年在它只如一弹指，今天的它，比之数百年前，恐
怕见
不得多少苍老罢；这世上却是几回白发，几度轮回了啊。师父教我的剑法，叫做“忘情
剑法”。
他总是咳嗽着说，我的悟性不高，恐怕难以将这门剑法发扬光大。我再加倍苦练他也只
是摇
头。现在我明白，我这个人总是不得飘逸，能飞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这“情”之一
字，
教我如何勘得破呢？
高明远的眼神有些迷茫。
但是他没有再迷茫下去。清水桥的另一侧，站着一个人。他一看见这个人，就立刻
醒了，
不再作一点无谓的臆想。
清水桥的另一侧，站着一个侏儒，一个极其丑陋的侏儒。
这个侏儒，和他在“清水风华”里交过两次手，他一看就认得。
但现在这个侏儒，又已不再是刚才他所见过的那个侏儒了，不再是和那青衣女子一
起言
笑晏晏的侏儒了，不再是惊飞之际身法曼妙如云龙乍现的侏儒了，－－他现在就象一个
随时
都可能爆炸开来的火球，杀气、怒气在他身上到处奔突。
现在那个侏儒的气势，连高明远都不禁心下凛然。－－但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可以
说很
有趣的地方：如果换了别的武林高手，有这等气势，一定会令人心下敬服。但那侏儒实
在长
得太难看了，高明远凛然之余，想起的却是一头角斗前鬃毛俱竖的野猪。
高明远注意到他手里拄着一柄剑。
剑长四尺有余。那侏儒握不着剑柄，只能握着剑鞘。
没有剑穗。但高明远却能感到扑面而来的剑风。
高明远注意的是那柄剑。
字，
教我如何勘得破呢？
高明远的眼神有些迷茫。
但是他没有再迷茫下去。清水桥的另一侧，站着一个人。他一看见这个人，就立刻
醒了，
不再作一点无谓的臆想。
清水桥的另一侧，站着一个侏儒，一个极其丑陋的侏儒。
这个侏儒，和他在“清水风华”里交过两次手，他一看就认得。
但现在这个侏儒，又已不再是刚才他所见过的那个侏儒了，不再是和那青衣女子一
起言
笑晏晏的侏儒了，不再是惊飞之际身法曼妙如云龙乍现的侏儒了，－－他现在就象一个
随时
都可能爆炸开来的火球，杀气、怒气在他身上到处奔突。
现在那个侏儒的气势，连高明远都不禁心下凛然。－－但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可以
说很
有趣的地方：如果换了别的武林高手，有这等气势，一定会令人心下敬服。但那侏儒实
在长
得太难看了，高明远凛然之余，想起的却是一头角斗前鬃毛俱竖的野猪。
高明远注意到他手里拄着一柄剑。
剑长四尺有余。那侏儒握不着剑柄，只能握着剑鞘。
没有剑穗。但高明远却能感到扑面而来的剑风。
高明远注意的是那柄剑。
他竟然认识那柄剑。
那柄剑曾经是他一个朋友的兵器。他那个朋友是一个很有名的剑客。他的佩剑只有
一个
字：名。
名剑。
他那个朋友在一次决斗中战败，也失去了那柄剑。
那个时候，高明远在一个不远的镇店里喝酒，等他朋友的好消息。因为那个不知名
的对
手有话：不许任何人观战。－－等来的，却是坏消息。
他的朋友一边咯血一边喝酒，一边喝酒一边咯血。他后来说了一句话。那句话高明
远永
远都记得。
他的朋友当天就死了。
而今天，高明远又看见了名剑。
却拄在那个侏儒的手里。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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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侏儒对高明远说：“我要和你真正地打一次。”
高明远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侏儒的声音，象钝刀在铁器上拖动那样的嘶哑难听，令人
浑身
不适。
高明远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打？”
那侏儒沉默了一会儿。高明远觉得他脸上的神色很是古怪，象是个孩子在心里藏着
重大
的秘密，要说出来了，但又终于忍住。终于他说：“他妈的，打架就是打架，还有什么
道理
好讲？”他说了一句粗话，“你不是高明远吗，江湖上有你一号人物，这还不够么？我
就是
来和你干一架，打败你。我高兴，你管不着。”
老马在高明远背后小声地说：“高爷，这小子看看岁数也不小了，身手也了得，怎
么任
嘛不懂啊？您好言好语地对他，瞧他一副愣头青的样，就象没在这江湖上混过。高爷，
您觉
得，什么来头？”
高明远想起他朋友临死前的话，心中暗暗点了点头，道：是了，果然如此。他手背
在身
后，朝老马摆了摆手，也小声说：“此人来历，我心里已经有点底了。不过此人武功极
高，
能否战成平手，都在两可之间。待会儿动起手来，我怕是不能分心照看孟小姐，麻烦马
掌柜
先送她回客栈可好？”
老马连连点头：“高爷吩咐，自当遵办，自当遵办。”带了孟思思与周素仁，离开
清水桥，
回“大家发财”客栈去了。
高明远见三人去得远了，当下心无别属，全力对敌。哈哈一笑道：“既然阁下一定
要打，
高某奉陪。不过……”
“好！”那侏儒果然性子极躁，也不管高明远还有下文，手上用力，“名剑”跃鞘
而出，
直飞上数丈，他身形更如 镡采希 空中接剑，随势当头斩落。这一式别无变化，但剑
势凌
厉已极。他人尚在桥中央，剑风所及，已激得站在清水桥端的高明远须发倒拂，犹如针
刺。
高明远心道一声：来得好！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横剑当胸，身子微微一侧，避开
对手
剑势，同时剑身轻引，反跃刺出。只觉剑尖中的，同时腋下一凉。
二人交手一招，身形遽合遽分。已互换了位置：那侏儒落于桥侧，站在桥中的，成
了高
明远。
只一招。那侏儒左手所握“名剑”剑鞘，从中碎裂。高明远右袖被削去，臂上隐隐
一道
血痕。
高明远心下暗惊：自己刚一出手，便已运起“忘情剑法”中的最高心诀，这是自他
对敌
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却依然落于下风，且一臂几乎不保。对手功夫，恐怕还要高出估
计。
而那侏儒也忍不住暗自佩服：自己刚才是全力出手，不料对手在电光火石之际从容避过
，同
时回了一剑。若不是情急之下拿剑鞘一挡，只怕也得是受伤当场。二人俱是心下凛然。
高明远突然问了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这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但高明远问话的口气却十分怪异。那侏儒觉得有异，
蓦然
抬头，脸色却已变了。
“你到底是谁？”
“我……”那侏儒竟然语塞！
“来者通名！”高明远震天一声大喝，趁那侏儒略一犹疑之际，剑光冲天而起！
那侏儒急闪身避过，身法竟骤然显得狼狈。
“来者通名！”趁那侏儒恍惚之时，高明远再喝一声，长剑犹如九霄云外掷下的一
记闪
电。这才是他的一剑必杀！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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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时候，没有横空落下一个人来，以同归于尽之势回刺了高明远一剑，或许那
个侏
儒就已经死了。也就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故事。
高明远收剑飘远，落定，看是那个青衣女子。他只听那青衣女子在侏儒耳边轻轻说
了两
句“……坏了公子大事……看出破绽……”，就扯着不情不愿的侏儒飞身走了。
高明远居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他的剑徒具声势。所以那青衣女子拼命一拦，他也就顺势撤了剑。是不是刚才
就算
真的有机会，他也不会对那侏儒下杀手呢？
高明远只是负手沉思。然后他就回了“大家发财”客栈。
客栈里只有周素仁在，庭院里一人负手望天。问：“胜负如何？”
高明远摇了摇手：“高下未分。 D―孟小姐呢？”
“她邀了老马再逛一逛。”
高明远邀周素仁一道喝茶。小地方，自然不得佳茗；茶叶皆采自就近山林，虽然焙
制不
精，却也别有一股清气。周素仁依然闷闷不乐。高明远拿了块帕子，轻轻 魇 剑身；这
是他
每次动了剑之后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已经成了习惯。
剑身上映出周素仁的影子；而且因为剑上的寒意，使高明远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
那是
自己的影子，象又不象， 谢秀便保 宛如一颗种子的生长，从某一步开始，其中一部分
变成
叶，另一部分变成了花。高明远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练武功？”
周素仁笑了笑：“我为什么要练武功？天下这么多人都不会武功，会武的才是少数
。――
你为什么要练武功？”
“我本来是个孤儿。收养我的人，就是后来我的师父，从小就教我练武。因为除了
武功，
他什么也不会。他是个很好的人，不过一生英雄无用武之地。他一心想培养我成武术冠
军，
但武功没有什么商业价值，找不到商家赞助支持，全国的比赛就由一年一届改为两年一
届，
后来说要办成武术的世界杯，于是又改成四年一届，再后来，就被取消了。武功也不是
奥运
会竞赛项目，省队都不重视，于是其他的教练员队员都纷纷改行练拳击，但我师父不干
，虽
然没有了经费，但他依然只教我练武，我也只练武，没想过别的。后来朝廷号召干部队
伍年
轻化，我师父虽然年纪还不到，也只好退下来，挂了个顾问的名，没几年就过世了。我
也下
了岗，虽然政府说我们与资本主义国家情况不同，下岗只是过渡现象，具有暂时性，但
我在
家待了几年业，也没见有什么起色，只好转行去做保镖。结果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周素仁摇了摇头：“我没遇上过这样的师父。”
――是不是就从这里开始，人生就不同了呢？高明远想。
“那么，你选择了行医？”
“只能说‘曾经’选择了行医。”
“曾经？什么意思？”
“年轻气盛嘛。热血青年，把天下事看得忒也简单。觉得我大宋朝在对抗外侮的时
候屡
屡失利，是国民的身体素质太差，所以才会被人叫做‘宋狗’、‘东亚病夫’。于是就
在填志
愿的时候报了医科。”
“那也挺好啊。”
周素仁一声苦笑：“高兄，不提其他，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如若民智未开，纵然
体魄
强健，也不过行尸走肉，于人群之中充一看客，随着旁人鼓鼓掌喝喝彩而已。所以，参
加这
一次报告会对我震动很大，它让我意识到，民智一日未开，中国就一日不能立于世界强
国之
林。此启蒙之功，绝不在医术，而在新文艺。①”
“那么说，老弟是想弃医从文了？”
“是啊。我就是想凭手中一枝秃笔，来唤醒民众。这个理想，我有了已经非止一日
，连
笔名也已经想好了。既然有了这样的抱负，写出来的东西就必然不会是莺莺燕燕，所求
者必
是力大、必是思雄，如果能达到这一目标，即使文字上伤于 直 鲁钝也再所不惜，所以
我干
脆就拈出一个‘鲁’字，先堵了天下一众无知文士之口。而我这弃医从文的决心既然已
在今
天下定，就再不会改易，即便到了最艰难处，也当学先辈杀身取义，以身殉道，所以我
再拈
出一个‘殉’字，以示自己坚持理想的决心。高兄，你今后若见到有署名‘鲁殉’的，
那便
是小弟我的文章。”
高明远听了连连点头，道：“你们文人的世界，我是不大懂的。但我觉得你说的有
道理。
不管怎样，认定了的路，就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大丈夫做事，不做便罢了，要做便做成
天下
第一等事，方是道理。”
二人渐渐说得豪情满怀，遂以茶代酒，满饮一杯，相视一笑，都觉胸怀大畅。
在此时此刻，二人当然都不会想到，这周素仁日后当真成了一代文学宗师，并用自
己的
一生来实践今日的誓言。只是，今天这一场龙云飞英雄事迹报告会对他的影响实在太深
，所
以，在他以后的作品中，总是不自觉地会写“看客”的题材、选择“看”与“被看”的
小说
结构模式，这似乎成了鲁殉作品的一大特色。自然，这已都是后话。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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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没进院子，香风就已经到了。孟思思轻笑着进来，说：“你回来啦。――我说
的嘛，
你一定会赢的。”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
高明远的心里，却忽地想起许多年以前的一个傍晚。她身后的晚霞一样那么红，那
么艳。
他非常想，就在那个时候，用黄昏作背景，为她拍一帧照片；但是她笑着不依，说自己
不上
镜的，拍出来一定不好看。――后来，就再也没机会了。
孟思思问：“你想什么呢？”
能对孟思思说么？并不全然是感情所到达的程度的问题。他心里的想法是：就借这
个机
会，把过去遗忘了，开始一段全新的感情，也好。因为沉溺于阿蘋死后的悲痛，高明远
的“忘
情剑法”，已经有三年一直停滞在第七层上，没有丝毫的进步了。
当初，他师父教给他“忘情剑法”，曾告诫他，“忘情剑法”绝不能一味用功练“
剑”，
而当重在悟“法”。《忘情剑谱》开篇就道：世间无一物可恋，只是既生在此中，不得
不相
与耳。不宜着情，着情便生无限爱欲，便招无限烦恼。……
但高明远师父死的时候，也只练到第八层。
高明远并不是没有野心要把“忘情剑法”练到第九层。但起码，他的野心并不大。
在他
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忘情剑法”或许并不是适合自己的武功。不过他并没
有向
师父提过，这是他的性格：进入江湖这个世界不是他能够选的，练什么样的武功也不是
他能
够选的。他这一生几乎没有自己选择过东西。只练剑。
他真正自己选择过的，只有阿蘋。
在他初长成为一个成熟男子的时候，他就相信一个道理：生命是由无数的记忆组成
的。
如果生命没有记忆，别人的，自己的，来证明的话，他是否活过，或者正在活着，是一
件很
有疑问的事。生命，是要靠别人的记忆来分享的。当他遇见阿蘋，他知道，这一生的生
命终
于有了寄托。
阿蘋有肺病。高明远倾自己所有的积蓄，为她买了一件紫貂斗篷，把她严严实实暖
暖和
和地裹成一团，这样，她才可以被允许在月亮下面坐上一会儿，闻她最爱的茉莉花香。
风里
的寒意重了。高明远紧紧地搂住她，说：“冷了么？进去吧。”阿蘋把头靠在他肩上，
他反复地做那个梦。每次他都希望，醒来以后，一切能从梦里那一点开始，重新再
来一
次。但每一次他都失望，失望到更沉湎，沉湎到更绝望。甚至他有时都会羡慕飘渺无踪
的那
一缕香魂，可以飞升到夜摩诸天、兜率诸天、化乐诸天、他化自在天，在那里，握一握
手就
可以相爱永久。生命，留在她记忆中的那部分，已经永远地枯萎下去。而她留给自己的
，却
种在心房深处，日复一日地生长、发育、抽叶、开花，最后象藤萝一样，慢慢地缠绕、
绞紧、
扼杀。
甚至很久都没有过生理需求了。
只做梦。
直至接保了这趟镖，遇见了孟思思。
--
才情无以动天地，
谋略不能定乾坤，
不如：
雪山下，碧湖边，相依相伴，曲谐终了。
--
我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寻找我灵魂之伴侣，
得之，我幸；
不得，我命。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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