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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ite (灰常傻), 信区: emprise
标 题: 1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05月31日14:30:58 星期四), 站内信件
第一节
微风轻轻地拂过我的面庞,隐隐带来泥土与小草的芳香。我躺在草地上,闭起眼睛,耳边
万籁俱静,真有一种隔离尘世的感觉。
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睁眼望着碧蓝透亮的天空,我才发现自己与这种久违的安逸真是疏远
了许多。
地面传来轻微而有节奏的震动,我皱了皱眉头,分辨出这是一匹战马正向这个方向飞驰过
来。还没来得及支起身子,战马已经在我面前忽地立住。
一个声音已经从马上大声喊起来:“明达,你这小子还不去参加军事会议!主公一大早就
在找你呢!”
听见这个声音,我不由得微笑起来:原来是他。
我坐起来,左手搭个凉棚挡住夕照的阳光,看着面前这大声呼喝的汉子:姜黄色的四方脸
膛上满是汗水,大片连鬓胡子湿漉漉的挡着下半边脸,一双眼睛虽然小,但是眼神透着那
么精干,那么悍勇。正是我的同僚魏续。
我随手将身边的水壶丢过去。
他一把接住后举起壶对着嘴巴里猛灌,才刚刚吞了一口,眼睛已经亮起来,声音却压低不
少:“哈!酒?臭小子,老实交代,哪来这么好的东西?!主公可是三令五申不许饮酒啊
!”话随如此,壶里酒液已经迅速灌入他的喉咙。
我笑而不语。今年旱灾极为严重,北方与中原的诸州和凉州东部的京兆、扶风等郡从4月
到7月没有下一滴雨水,造成了恐怖的大饥荒:全国上下大约有将近一百多万人饿死荒野
。据京兆传来的消息,仅仅长安城内就饿死了七八千人。所以根本没有粮食可以酿酒,吕
布大人已经就此已经下了
严令:军中饮酒者斩。如此一来老魏这样的酒虫只有望“酒”兴叹了。
“用野果和麸子做的,味道不赖吧?前几年我四处杀贼杀虎的时候,在扶风郡府槐里遇到
个挺会酿酒的老头儿,是我用2张虎皮换的秘方。”我站起来,束紧甲胄,“老魏,省着
点,等我酿好新酒再请你喝。”
魏续恋恋不舍地把几乎空掉的酒壶还给我,哈出一口酒气,“好小子,千万千万别忘了今
天这番话。唉,干脆你把这秘方告诉我算了,我愿拜你做干爹!”
我跳上马背,听见他这话不由得放声大笑:“那倒免了!明天我把秘方写好送你就是!”
魏续兴高采烈地欢呼一声,大笑着加上一鞭。战马吃痛,长嘶一声,举足向西绝尘而去。
我也不甘示弱,双腿一夹马腹,飞也似地追过去。
中平元年(公元194)的兖州形势可谓变幻无穷,莫测高深。
兖州的形状好象一条宽宽的腰带,束在冀州与豫州的中间,一共有八个郡国。这八个郡国
不仅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而且是南来北往的要冲。
由西向东来看,兖州西南部的陈留国方圆三百余里,境内的酸枣、封丘二城与西面司州河
南尹地界的原武城相对;西南面的扶沟城南近豫州颖川郡鄢陵、陈郡扶乐二城,东南角的
考城扼守了豫州境内梁国通往首都的要道,所以陈留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大汉建国以
来,只有皇室嫡系血亲
能够成为陈留国王,镇守此处。北面的东郡、东平国、济北国隔着河水(现在的黄河)和
冀州遥遥相望;东面泰山郡山势宏伟,地形险要,是通往东方青、徐二州的必经之路;而
兖州南部的济阴、山阳、任城三郡与豫州的梁国、沛国、鲁郡犬牙交错。
自从黄巾之乱爆发,董贼称霸京都开始,兖州各路地方豪族也纷纷蠢动,加入了乱世争霸
的行列。其中以东郡太守、太尉曹嵩之子曹操最为精明强干,在平定黄巾与会盟讨伐董卓
开始崭露头角,到去年被朝廷加封为兖州刺史,成为了兖州名正言顺的统治者。
但转眼之间,曹操两个最信任的人:陈留太守张邈与驻守东郡的陈宫在他出征徐州之际一
起叛变,将路过陈留准备投效河内张扬的奉先公迎入兖州。一时间,各郡县群起响应,不
到数日,兖州就已经易了主人。
曹操得知了消息火速赶回平叛,但此时除了兖州北部与冀州相临的东阿、甄城、范县三个
县城仍然在曹的部下夏侯敦、荀YU和程昱等人的控制下之外,已经没有了立足的地方。
兖州,顿时成为龙虎争锋的战场。
我到达濮阳城北奉先公的大营的时候,已近黄昏。
甄城在濮阳东面大约180余里,4天前,曹操以甄城为后方基地,提兵进攻濮阳。故此,奉
先公将大营扎在濮阳北面的平原,瓠子河的西岸,与守护城池的陈宫将军和驻扎濮阳东南
方向的高顺将军成鼎足之势,遥相呼应。
双方激战连日,互有胜败。
曹军大营就立在瓠子河的东岸,距离奉先公的军营不过5里。进入大营,我跳下马,将战
马的缰绳交给身边的小校,向东远远望去:河对岸灯火通明、人影重重,但除了刁斗报时
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丝的喧哗。不由得心中暗暗赞叹,好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
“是明达么,赶紧进来!”一把永远带着金属颤动的声音泠泠地送入我的耳膜。
我回过神,大踏步走进帅帐,身上的甲叶随之叮当做响。
奉先公的帅帐非常宽大,可以容纳50人一起围坐。在帅帐外面左右两边分别点着八支巨大
的火炬,映的帐内温暖明亮。刚进帐篷映入眼帘的是大帐中央的一张巨大帅案。帅案上支
着两支巨大的烛火,火光闪动,高踞案后的奉先公轮廓分明的面孔显得无比英武与深沉,
身后放着名震天下的方
天画戟。
他低着头望着帅案前的地面,我随着奉先公的目光看去,地上纵横交错,是用利器划出的
地图。
帐内两侧站立的都是名震诸州、身经百战的大将:成廉、宋宪、曹性、郝萌……他们个个
垂手而立,在奉先公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惊奇地发现,守卫濮阳的陈宫将军与南大营的高顺将军也赫然在场。
陈宫将军个子不高,身上厚重的甲胄使他看上去有种非常滑稽的感觉。此时,他那消瘦的
面颊与细长的眼睛全部隐藏在巨大的铁战盔下的阴影里,火光摇动,只看见薄薄的嘴唇与
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我一向厌恶这个人,不仅仅是由于他曾经有过的背叛记录,而且在他
的身上总有一种奇特的
气质,令我想起潮湿阴冷的蜈蚣。
此时,他正站在奉先公的身旁,抬头见到我不悦地冷哼一声:“真髓,你好大的胆子!如
今大战在即,你竟敢不守军纪,连主公的军事会议都敢迟到!”
我恭恭敬敬地向前一步,伏身向奉先公深施一礼,然后向左列归队,站在最后的位置、曹
性将军的身旁,连正眼也不望这可厌的家伙。
一时间,帅帐中除了陈宫的呼呼喘气再没有任何响动,我心中偷笑:只怕你陈宫的胡子都
气的翘起来。
陈宫暴喝道:“真髓!”
我正打算出言顶撞,“主公、陈将军,明达少年心性,而且刚入我军不久,新近在对袁绍
的作战中又立下战功……”一把温和的声音解围道。我转过头,顺着声音的来源一看,正
是对面右首的大将张辽。
奉先公将左手小臂一举,张辽将军顿时闭口不言,却扭头对我微微一笑。
奉先公对刚才的纷争完全视而不见,一手支腮,缓缓道:“曹操的部队已经有了新的动向
。”
他顿了顿,忽然扫视帐中诸将,眼光比方天画戟的寒光还明亮,比不断跳动的火舌还鲜活
:“一个时辰之前,夏侯渊的骑兵部队在下游10 余里处成功强渡,占据了离狐之后迅速
西进,现在已经不知动向,很可能迂回至后方,企图前后夹击我军。”
他随手将案几上横放的箭支投出,正戳中地面所划出地图的濮阳以西位置,箭羽微微颤动
。奉先公一抖披风站立起来:“张辽、真髓二将听令!拨给你二人一万人马,立即出发。
明天此时,我要在案几上看到用夏侯小儿头骨作成的酒碗!”
天空就象一块打翻的砚台,浓重醇厚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发光的东西,一片了无生气的死黑
。原野上无数的火把晃动,一闪一闪的好象星星跑到了地上,倒象天和地整掉了个儿。
夜风干燥而沉闷,虽然轻微却并不柔和,吹在脸上给人一种感觉,好象很有一股子肃杀之
气弥漫在天地间、这夜风里、又或者……在我的心里?
纵马慢慢前进的我心情并不轻松:从濮阳向西60里就到了东郡与冀州边界线——黄河渡口
白马津,我们在两地之间的广阔平原上搜寻了大半个时辰,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
…夏侯渊的部队到底隐藏在哪里呢?
重新纠集了部队,我们开始回师。回头看看自己的部队,一长串的火把形成了蜿蜒的火蛇
,对照着四周的黑暗,我忽然有了种奇异的感觉:夏侯渊的骑兵部队就象一只潜伏在黑暗
中的独狼,仿佛随时会从某个黑暗的角落窜出来,一口咬在我们的咽喉上。
虽然除了黑暗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知道张辽将军所率领的6500主力骑兵正在我的右
翼保持着将近一千步的距离,悄无声息地同步行军。一旦夏侯渊针对明火执仗的我部3000
人发动突袭行动,隐藏的张辽将军就会依样画葫芦,杀他个满脸开花。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向右侧的黑暗中望过去,同时将手中的长戟牢牢握紧再握紧:不怕他
来,就怕他不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前面已经能够看到奉先公军营明亮的灯火,听到瓠子河潺潺的水声
。我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心中除了失望之外居然还有一丝丝的轻松。
忽然耳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我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张辽从隐蔽处策马飞驰赶过来。
随着张辽将军的战马渐渐跑近,在火光的照射下,我发现他脸色铁青,平日和善斯文的形
象竟然荡然无存!
我心知不妙,赶忙策马迎上去,低声道:“张将军,发现什么了?”
张辽一脸凝重,急促道:“明达,我们真正的对手不是夏侯渊!是曹操!”
我只听得莫名其妙,苦笑道:“张将军,你这话说的在下一头雾水,你我的任务不就是击
溃夏侯渊么?怎么忽然又变成了曹孟德?”
张辽急促道:“首先是曹操连续一天没有出营交战,仅仅是夏侯渊渡河攻取离狐之后迂回
消失,使我们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夏侯渊的身上,但其实这应当是曹操新行动的一
部分才对!”
我猛然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这么说,曹操的主力军也应当有所行动加以配合!”
张辽点点头:“如果仅仅是双面夹击,以夏侯渊的骑兵部队行军速度之快,应当早在一个
时辰之前就开始战斗了!但是自从入夜之后却始终没有丝毫的痕迹,这本来就不正常!”
我疑惑道:“这难道是在等候曹军的主力从容移动再发动进攻?”
张辽一拍大腿道:“正是如此!最近夜晚乌云密布,想必快要下雨。如果曹操的主力悄悄
地沿着夏侯渊清扫出的道路移师离狐,谁能发现他的行踪?”
此刻我只觉得背后一股恶寒从顶门直灌入脊椎:“奉先公想必错觉曹军还在瓠子河大寨与
他隔岸对峙,忽略了曹操的手段!”
张辽一挥手中的长枪,隐蔽在右翼的部队潮水般涌出,与我的人马汇合在一处,开始重新
整备队型。他沉声道:“只怕曹操正是此意!你我只顾向西搜寻夏侯渊,刚才我一直在想
,这里一马平川,夏侯渊如何能够藏住这许多人马?定是他的部队先作出西进的架势之后
悄然返回离狐等待与曹
军主力的汇合!”
仔细回想一下离狐的地理位置,这座县城在济阴郡与东郡的边界线,在濮水的岸北,濮阳
东南40里处。离狐与濮阳之间没有河流阻挡、没有险要的地形,是适于投入大兵力集团作
战的好场所。
我已经全部明白了,曹操这一军事行动的真正目标不是奉先公的北大营,而是高顺将军!
他企图借助黑暗的掩护一举移师离狐之后,用优势兵力全面出击,击破高顺将军的南大营
。接到战报的奉先公必然会以为曹军主力仍然驻守在瓠子河对岸,把攻击高顺将军营寨的
曹军主力错认为是夏侯
渊5000骑兵回师进行的小规模骚扰而不加以救援。高顺将军再厉害也无法对抗双倍于他的
敌人主力,等到天明,互为支援的南大营被攻破、高顺将军的部队被歼灭之后,奉先公北
营的兵力无论从数量和士气都已经无法和曹军对抗,就只有退入濮阳固守了。
我虽然整备部队,准备向南援助高顺将军,但仍然半信半疑:“曹操虽然狡诈多智,但是
从奉先公眼皮底下来个大转移,这可能么?万一奉先公忽然出兵攻击他的大营,不是偷鸡
不成反蚀一把米?”
张辽叹了口气:“当初曹操孤身一人就胆敢大大方方地到太师府行刺董卓,充分表现了他
野心勃勃、不惜铤而走险的性格。如果我料想的不错,这行动他已经计划了很久,瓠子河
东营的军械早已被他先行转移,而且全面放弃了守营,即便奉先公夺下空营对他也没有什
么损失。”
部队向南转开始急行军,我们快马加鞭急冲向高顺将军的大营。耳边传来张辽焦急的声音
:“连年的灾荒造成城中粮食储备严重不足,本来我军与敌人的粮草都已即将告罄。眼下
收获季节几天后就要来临,一旦我军被困守城中,曹军就可以轻松收割田中的米麦补充粮
草,而我军只有在城中
干熬。到了那时,这濮阳城不用打也破了!”
我全身一震,终于把握了曹操的意图:“天,我明白了,曹操已经粮尽了!”
张辽纵马飞奔,听到我的话全身一震:“不错!定是他粮尽即将退兵,又不甘心出师无功
,故而孤注一掷行此险着!”
骤变忽起。
一团刺眼的光亮在我的视野中爆开,随之化做冲天的火光!
我大惊之下, 向火光处望去,远处高顺将军所在的南大营已经化为一片火海,刺耳的兵
器交错之声、士兵的喊杀与惨叫声嘈杂地交织在一起。
曹操的突袭行动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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