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iop (职业高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妙手天骄1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Jun  6 00:16:43 1999), 转信

      第一回  名师高徒

  长沙。
  长沙自古多豪杰,自叁国时关公关云长以五百校刀手擒黄忠,被长沙後,长沙遂
为天下名城。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长沙城中,早已融入这片春光之中。
  今天的长沙城,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每一家客店都是张灯结彩,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可是,今天并不是什麽节日。
  今天是长沙名人「破云刀」温正豪开山收徒的大日子。
  温正豪的确很有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身极为可观的武功,更重要的是它的
交游非常广阔。
  少林寺的悟心大师是它的至交好友,南北豪杰大多和温正豪有不小的交情,这是
因为温正豪生性磊落,仗义疏财,别人的事情,他总是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办。
   只要他插手的事,总是可以得到圆满的解决,就算最凶恶的人物,甚至连「黑  
子帮」的飘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也要卖温正豪几分面子的。
  子午岭「金龙社」的大当家卫紫衣对所谓的白道人物大多嗤之以鼻,以为这些白
道英雄是披着仁义表皮,怀着狼虎之心的人物,但他对温正豪的评价却很高。
  他认为温正豪算是一个真正的豪杰。
  卫紫衣自视很高,是介於白道和黑道间的矛盾人物,但人们一提到卫紫衣,却总
认为他是一个枭雄之雄,这样一个人物,被他看得上眼的人自然很少。
  温正豪却是其中的一个。
  温正豪今年五十有七,虽有一妻一妾,却并无子息,他的一身武功,可惜无人继
承,所以,他十馀年来,总是在江湖中的青年俊彦中细心挑选接班人。
  他的择徒要求很高,第一要求出身清白,第二要求毫无劣迹,第叁要求具备练武
的素质。
  他的前两点要求,符合条件的人很多,可是第叁点要求则有点麻烦了,就算你自
认素质很不错,但温正豪若看不上眼也是白搭。
  不过,今天这个幸运儿终於让温正豪找到了,这个人正是江湖中的後起之秀,人
称「玉郎君」的柳随云。
  柳随云今年二十有叁,相貌宛若女子,但脾气却性烈如火,他出道仅一年,就闯
出了不小的名头。
  老一辈的江湖中人,都一致认为,柳随云是江湖中最有潜力,最有前途的青年侠
士,这就是为什麽温正豪这几天总是喜气洋洋的原因了。
  不过温正豪并没有马上就收柳随云为徒,他限定时间令柳随云做叁件事,如果这
叁件事都能够按时办好,温正豪才会正式纳徒。
  这叁件事中的前两件,温正豪已从飞鸽传书中得知柳随云已经办好,而第叁件事
却迟迟没有消息。
  今天是温正豪限定时间的最後一天,如果柳随云按时归来,他则必可成为温正豪
之徒,如果柳随云今天没有来,那温正豪则会紧闭山门,拒柳随云於门外了。

              ※    ※    ※

  正午。
  温正豪的大宅中,真是众英聚集,人才济济,南北的豪杰,只要是能来的大多已
来了,他们一是前来贺喜,二是想亲睹一下温正豪的授徒大典。
  宾客们聚集在大厅中,酒肉如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又流水般地进入人们的肚子中
  大厅的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直达大门台阶的猩红地毯,地毯的两边是十八桌
酒席。
  地毯的尽头,则端坐着一个红袍老者,这个人就是名满江湖的「破云刀」温正豪
  宾客的喧闹声几乎要掀掉屋顶,每一个人都尽量用声音来表达着他们的兴奋,能
参加今日的盛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大厅中,唯一不开心的人就是温正豪,他的双眉紧锁,眉宇间忧色浓重,因为柳
随云到现在还没有来。
  温正豪现在好像有一点後悔了,他後悔不应该给柳随云出这麽大的难题。
  他出的第一个题目是叫柳随云去排解「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
  「飞马镖局」的招牌并不是太硬,这是因为镖局中缺少武功高强、交际广阔的人
物,所以,他们的镖车在经过金顶山时,被金顶山群寇所劫。
  「飞马镖局」无法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回镖车,只好求助於「破云刀」温正豪。
  这种事对温正豪来说,可谓举手之劳,温正豪这一次却没有出面,而是叫柳随云
去,他想用这件事来考察柳随云的武功、智慧,因为处理这种事情,武功、智慧是缺
一不可的。
  为了安全起见,温正豪在临行前教了柳随云一招刀法,如果柳随云有足够的悟性
,那麽,学会这一招刀法,就可以解决「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了。
  这件事柳随云处理得很好,这也说明了他是一个很聪明、很会说话,且悟性不错
的人。
  第二件事是去救一个人。
  叁个月前,「双手刀」卞子梁因在酒後骂了一声:「黑  子帮」的瓢把子「见血
魔君」箫一霸是个王八蛋,而被「黑  子帮」的人抓住,囚禁在「黑  子帮」的一个
分舵之中。
  「双手刀」卞子梁算是一个侠义人物,温正豪制订了详细的营救计划,并且派人
相助,只要柳随云能做到处变不惊、胆大心细,就可以顺利地营救出来。
  这件事,柳随云也做得很好。
  第叁件事则相对困难些,那就是温正豪令柳随云去杀滇边的一个恶霸。
  那个恶霸的武功并不高,但是,恶霸的身边保镖众多,且滇边多蛊术,蛊术是毒
药的一种,毒药则是防不胜防的。
  离「双手刀」卞子梁被救出到今天,已经过了十五天,这十五天中,没有一点关
於柳随云的消息。
  随着限期的近迫,温正豪开始担心,不管怎麽说,这第叁件事确实太困难了一点
。如果因为这一件事而使柳随云有什麽不测的话,温正豪会後悔终生的。
  他在责怪自己,为什麽对柳随云这样苛求呢?他前面办的两件事,已证明他很合
格了。
  就算柳随云顺利完成任务,但因时间的关系而赶不回来的话,那温正豪也无法将
他收为徒弟。
  温正豪是一个武林人,武林人的话,就像铁板上的钉子,一是一,二是二。
  如果真的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而使收徒大典无法举行,温正豪也一定会因为得不
到这样一个好徒弟而後悔终生的。
  抬头看了看喧闹的人群,温正豪叹了一口气,日头已经偏西了,黄昏很快就要来
临,阳光从大厅中一点点退出,直至退到门外猩红的地毯上。
  温正豪紧缩双眉,喃喃地说:「也许我真的错了。」
  随着黄昏的降临,大厅的喧闹声也一点点静了下来,因为大家忽地发现,这场戏
的主角还没有来。
  主角来不了,戏当然唱不起来的,大家的热情渐渐有点消退了,都在用疑惑的目
光望着温正豪。
  「双手刀」卞子梁今天当然会来的,他走到温正豪的身边,低声道:「温大侠,
柳少侠怎麽还没有来?」
  面对卞子梁疑问的目光,温正豪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焦急的心情,便笑了一笑,道
:「今天还没有结束,不是吗?柳随云会来的,在子夜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卞于梁当然对柳随云充满信心,他也笑道:「柳少侠武功非凡,人又聪明,再大
的困难,他都可以解决的。」
  卞子梁叹了一口气,又道:「自从他救出我後,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今天,我
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他救出你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谢他,他也不
会接受你的感谢的。」
  卞子梁又一次叹息不已,对柳随云更增加了好感,他看了看挂在厅角的沙漏,道
:「现在才是酉时,离今天的结束,还早得很呢!」
  温正豪微微一笑,从桌子上取过一杯酒,递给卞子梁,笑道:「卞兄,你且饮下
这杯酒,就算是为你压惊。」
  卞子梁羞愧地笑了笑,道:「小弟不才,不幸落於敌手,幸得温兄相救。」
  温正豪正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卞兄一时不察,落入敌手,又何必自惭
呢?」
  卞子梁生性豪爽,听了此言哈哈一笑,道:「温兄说的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小小挫折,并不能把我怎麽样。」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言谈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厅中已亮起了灯,无数支粗如儿臂的红蜡烛在厅
的各个角落亮起,灯亮时,大厅已明如白昼。
  恰是春天,春天的夜晚是迷人的,大厅外的夜色正浓,一弯新月已露出云端。
  望着无边的春夜,温正豪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星光更明了,夜也更深了,温正豪紧锁双眉,厅上的宾客也在焦急地等待。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已经停止了,等人实在是一件不太好受的事情。
  「梆、梆」两声,外面传过来了更声,是二更,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夜了,子夜
一过,今天就算结束了。
  温正豪算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他现在能够端坐不动,而不是像热锅上的蚂
蚁一样,已算是很不简单了。
  时光慢慢地流逝了,每一个人都有一些失望了,他们实在已等得不耐烦了。
  若不是看在温正豪的面子上,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恐怕都要溜走了。
  「双手刀」卞子梁皱了皱眉头,道:「温大侠,现在已经快叁更了,柳少侠还没
有来。」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滇边多诡计,柳少侠会不会出事了?」
  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温正豪正不知该怎麽回答,忽听「梆、梆、梆
」叁声梆响,竟已到了叁更。
  厅上的人都骚动了起来,因为今天已经过去,可是,柳随云还没有来。
  忽地||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门外抛了进来,落在厅上的地毯上,那是一个包袱,包袱散
开,竟滚出一个人头来,在座的虽然都是在刀头上过着舔血生活的好汉,但乍见一个
血淋淋的人头,也不禁吃了一惊。
  人头血肉模糊,但被切割处却很平滑,是被人用一把快刀一刀割下的。
  人头抛进来之後,众人的目光很快就看着门外,他们在奇怪,这个人头是谁抛进
来的。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人,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出他很疲倦,想必已
经几天没睡觉了,他的衣服也很脏,想必走了许多的路,眉宇间掩不住风尘之色。
  众人一见到这个年轻人,若不是碍着身份,几乎就要欢呼起来。
  这个年轻人就是柳随云。
  温正豪微微一笑,在心中吁了一口气,彷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看着柳随
云,心中充满了自豪。
  柳随云走到温正豪面前,双膝跪倒,禁不住心中的喜悦,道:「弟子幸不辱使命
。」
  「劈哩啪啦」,大家都鼓起掌来,这个场面太富戏剧性了,也太有看头了,每一
个人都觉得,今天除了白喝一顿酒外,还能看到一出好戏,总算是没白来。
  温正豪也很激动,挥了挥手,道:「排香案。」
  拜师收徒在古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天地君亲师」,师长是很尊贵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就和认个老子差不多,宾客们不敢放肆,都安静下来

  柳随云从地上站了起来,肃立在一边,宾客们都纷纷让开,但有一个人却没有让
开。
  这个人身材很矮,又很瘦,穿着一件破烂的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
,他的头发更是乱蓬蓬的,胡乱地塞进一个破烂的帽子里,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就像
个小乞儿。
  他的年纪最多十叁、四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总是骨碌碌转个不停,好像整
天在打着什麽鬼主意。
  温正豪和丐帮的人也有交情,所以以为这小孩是丐帮的人,并没有注意他。
  柳随云的到来,大家都为他高兴,只有这个打扮得像小乞儿的小家伙却满肚子意
见。
  别人拜师收徒,又碍了他什麽事?
  如果你知道他是谁,就不会奇怪了。
  原来这个小乞儿就是子午岭「金龙社」大当家的弟弟,少林方丈悟心大师的侄儿
,四川唐门掌门唐竹的大恩人秦英的宝贝||秦宝宝。
  别人拜师,秦宝宝为什麽要生气呢?
  秦宝宝当然是有道理的,最起码他自己认为是很有道理的。
  首先他认为柳随云不应该穿紫袍的,紫袍是「金龙社」兄弟的专利,柳随云凭什
麽穿?
  你看看,这是什麽道理?这是不是有点霸道了,紫袍除了「金龙社」兄弟,别人
竟不能穿?
  这只是秦宝宝的第一个理由,他的第二个理由也很充分,就是他看柳随云不顺眼

  刚才那个人头,差一点就要让秦宝宝昏过去,这种哗众取宠的行径,秦宝宝是最
看不惯了。
  不过,他的第叁条理由(哇!居然有叁条)才是最主要的。
  大厅中的气氛太不活泼,一点都不好玩,如果再加上一点小小的插曲,岂不很有
趣?
  看来,秦宝宝的前面两条理由,都是他为第叁条理由预备的,他是在给自己找一
个胡闹的藉口。
  自从被杀手马婆子劫下山去,又脱险了,秦宝宝好像蛟龙入水,一时半刻不想回
子午岭了。
  在子午岭上待得太久,都快把他憋坏了,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正好可以到江湖
上透透气。
  他可以透透气,别人可就透不过气了,柳随云实在不幸,居然遇到了秦宝宝。
  看到别人都为柳随云让出地方,秦宝宝就偏不让,不仅不让,而且还将身子向前
凑了凑。
  柳随云向後退,秦宝宝向前凑,两个人自然就撞到一起,秦宝宝「扑通」一声,
就坐在了地上,这一跤虽然是自己造成的,但屁股毕竟很痛,眉头一竖,秦宝宝叫道
:「喂喂,你怎麽不长眼睛,撞倒了人!」
  柳随云转身,看见一个小乞儿正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柳随云的身後没长眼睛,自然看不到他,不过小乞儿虽然骂他,柳随云却不生气

  在这种场合上,他当然要保持风度,何况对方是个小孩,也没有必要计较。
  柳随云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在我後面。」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你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当然看不到我!」
  柳随云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种小孩有些难缠,他仔细打量了秦宝宝一眼,想看出
他的来历。
  这一来秦宝宝就更生气了,他最讨厌别人直盯着他看,除了大哥卫紫衣,谁也没
有这种权利。
  秦宝宝气得哼哼鼻子,道:「你这样看我干什麽?你不知道这样看人是很不礼貌
的吗?」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阁下好像不是丐帮的人,今天好像也不是前来贺喜的。

  秦宝宝撇了撇嘴,道:「算你有眼力,看出我不是丐帮的,那些叫花子根本不值
得小爷去冒充。」
  他的话,可令大家都吃了一惊。
  丐帮是仅次於少林、武当的大帮会,帮中会众极多,几乎遍及全国各地。
  虽然有狄化龙之变,可是丐帮毕竟是丐帮,在江湖中仍是一个侠义道上的大帮会

  如今这小小顽童竟口出不逊,居然看不起丐帮,这又怎麽能不让大家吃惊呢?
  柳随云暗生警觉,他认为这小乞儿是存心找事,他既看不起丐帮,说明他的来头
不小。
  他没有想错,秦宝宝的确是想找事,并且他的来头也极大。
  柳随云沉声道:「阁下此来所为何事,不妨划下道来!」
  他出道较早,江湖历练颇多,一遇到大事,就会立刻平静下来。
  秦宝宝的心中暗暗好笑,他就希望柳随云郑重其事,否则,岂不就不好玩了?
  秦宝宝忽地不理柳随云,走到温正豪身边,道:「温大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和柳随云的磨擦,温正豪已看在眼中,一方面,他欣赏自己的准徒儿处事正确
,另一方面,却对秦宝宝大皱眉头。
  这是谁家的小孩?有什麽来头?来这里想做什麽?
  他的江湖经验极丰,遇事也想得深远,只是这一次他末免想得太多了。
  见秦宝宝走向自己说话,温正豪淡淡一笑,心想正好可以套他的话。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嘛!
  所以他听到秦宝宝的话後,便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你有什麽秘密?」
  秦宝宝一指柳随云,道:「他是一个骗子。」
  好一个秦宝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他说出这话,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众人听了秦宝宝之言,齐皆耸然动容,尤其是柳随云,眼睛中差一点冒出火来。
  不过他知道自己此刻最好不要说什麽,因为他不愿让别人认为自己是做贼心虚,
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不说话,倒让秦宝宝抓住了把柄,他笑道:「你看看,他居然不否认,这便说
明他承认了。」
  不说话并不等於承认,这个道理,温正豪当然是明白的,他微微地笑了一笑,道
:「你有什麽证据证明他是个骗子?」
  见温正豪没有上当,秦宝宝气得在心中大骂「老狐狸」,不过,他眼珠一转,就
真的找到了证明柳随云是骗子的证据。
  秦宝宝笃定地一笑,倒背着双手,在地毯上踱来踱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他
走到柳随云面前,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你就是个大骗子
!」
  柳随云肺都快炸了,同秦宝宝怒目而视。秦宝宝嘻嘻一笑,道:「别生气好不好
?人一生气就会失去理智,说话就会恨冲动,这样反而对你不利。」
  他侃侃而谈,居然教训起柳随云来,并且让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一片好心。
  柳随云向温正豪看去,温正豪对他微微一笑,意思是叫柳随云暂且忍耐,且听小
乞儿说些什麽。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认定面前的小乞儿是自己命里的克星,既然话已摊开来,不
妨说个明白。
  他点了点头,道:「你问,我说。」
  这一下,秦宝宝便成了宾客们注意力的中心,秦宝宝感到好得意,头脑也更加灵
活。他笑道:「我来问你,你救人之後去了滇边,总共用了多少时间?」
  「十五天。」因为心中有气,柳随云实在不愿多说话。
  秦宝宝偷偷一笑,正色道:「去滇边来回的路程,就算骑快马,也需要十二天,
也就是说,你在滇边待了叁天。」
  柳随云惊讶小乞儿思虑之密,对小乞儿的轻视之心也去了许多,开始用慎重的态
度来回答问题,他道:「你说得不错,我在路上花了十二天,在滇边待了叁天。」
  秦宝宝神采飞扬,眉目皆动,他一笑,一付比玉更白的牙齿便显露出来,配上他
又黑又亮的眼珠,令人眼睛不禁一亮。
  柳随云也征了一征,他心想这小乞儿若洗去脸上尘垢,一定比自己还要漂亮。
  秦宝宝继续他的盘问工作,道:「只用了叁天工夫就杀了滇边恶霸,你的本事真
不小。」
  一时猜不透秦宝宝的用意,柳随云道:「恶霸武功并不高,只是身边保镖众多,
我是在夜间下手,才取了他的性命。」
  秦宝宝嗤之以鼻,道:「那麽他的那些保镖都去睡觉了?这些保镖难道不知道晚
上才是行刺的好机会吗?」
  这句话若是从大人口中说出是很正常的,但秦宝宝却只是个十叁、四岁的小孩,
他说出这种话,好像他已在江湖上闯荡了许多年似的。
  其实秦宝宝并没有什麽江湖经验,卫紫衣出於关怀,不想让他卷入江湖是非中,
所以也很少对秦宝宝讲江湖勾当。
  但秦宝宝天资聪明,一点即透,有些事情,他是从事情之当然推测出来的。
  重新调整了对秦宝宝的看法,柳随云道:「恶霸的保镖是在屋前屋後防守,我却
是利用轻功在恶霸卧室的屋顶上揭瓦而入,一举而杀掉恶霸。」
  别人纷纷点头,深惊柳随云心思之缜密,秦宝宝却大摇其头,似乎不以为然。
  柳随云奇怪地问道:「难道我的话不妥吗?」
  秦宝宝道:「不妥,大大的不妥!」
  柳随云「哼」了一声,摆出一付「且听阁下高论」的姿态。
  秦宝宝满有把握地踱了几步,道:「试问柳少侠,那恶霸的屋里没有保镖吗?」
  柳随云微微一笑,道:「恶霸的屋里当然还有一个人,不过却是一个女的,并不
是保镖。」
  他的笑容显然在表明对方毕竟是个孩子,对男女的事情,自然是不懂的。
  他的这副神情可惹恼了秦宝宝,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把他当作孩子,如今柳
随云如此轻视於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宝宝冷冷地一笑,道:「你从屋顶落入房中,难道能不惊动恶霸吗?」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我记得我刚才说过,那恶霸的武功并不高,我跃下後,
他并未察觉,所以我一刀就杀了他。」
  秦宝宝点了点头,忽地又问了一句:「你会不会用毒?」
  柳随云正色道:「大丈夫当正面拒敌,下毒这种下流行径,在下是不为的。」
  这可把秦宝宝气坏了,他的父亲本是「万邪圣医」,是唐门的好朋友,唐门是用
毒的,柳随云这句话,岂不是等於骂了他父亲秦英和好朋友唐门中人吗?
  这还了得,秦宝宝本来是准备玩一下就算了的,现在,他非要给柳随云吃个大苦
头不可。
  秦宝宝脸上不动声色,冷然道:「你既不用毒,为何那恶霸却中毒而死?他显然
是中毒在先的,因为谁也不会丧心病狂,在死人身上下毒的。」
  温正豪也很惊讶,道:「你说恶霸是中毒死的?」
  秦宝宝在人头掷进来时,早已看出人头面部紫黑,不像正常死亡那样苍白,他本
来并不想讲的,现在为了抓柳随云的漏洞,便和盘托出了。
  温正豪吩咐家人,道:「快把人头取出,看看是否中毒?」
  人头刚才已被家人拿走,因为大厅中放个人头毕竟不雅,如今一听老爷吩咐,连
忙取出。
  人头托在木盘上,温正豪凝目一望,果见人头面部紫黑,连牙根也是黑的。
  温正豪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被毒死的,只是,这又能说明什麽问题呢?」
  秦宝宝一副「你们这些人真是不可救药的神色」摇了摇头,道:「人既是被毒死
的,说明就不是柳随云所杀,这份功劳也不应该算在他的身上。」
  宾客们纷纷点头,柳随云也开始紧张起来,望着温正豪等待他的表示。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那恶霸作恶极多,民愤极大,有人在柳随云之前杀了他
,也并不奇怪。」他坦然地一笑,又道:「我当时是令柳随云取恶霸的人头,如今人
头已取到,那麽究竟是死人头还是活人头,又有什麽关系呢?」
  这一着秦宝宝倒没来得及想,如今被温正豪将了一军,一时倒说不出话来了。
  柳随云吁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秦宝宝一眼,但脸上却充满了得意的笑容。
  秦宝宝在心中不知骂了温正豪多少遍老狐狸,对柳随云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柳随云故作大方道:「小兄弟,事实已澄清,你还有什麽话说,是留下来观礼呢
?还是……」
  他下面的话当然是请秦宝宝走路,秦宝宝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焉能听不出来?
  他自然不想再看到柳随云得意的嘴脸,於是气呼呼地走出大厅,消失在夜色中。
  走在路上,秦宝宝越想越气,一路上不知踢飞了多少石子,石子无辜,可怜遇到
秦宝宝了。
  最可气的是,心中的那个「它」偏偏在这时跑出来凑趣:「喂,这下可栽了吧。

  「去去去,别人心烦,你就来捣乱。」
  「哼,你没用,倒来怪我。」
  「谁说我没用,我说的句句正确,可是那温正豪却是个老顽固、老狐狸。」
  「嘻,遇到老狐狸,你就成了小呆鹅了。」
  「你居然敢骂自己的主人,真是不像话。」
  「不是我骂你,而是你太笨,老狐狸太狡滑,可是,你也是应该想得到呀。」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麽办?」
  「哈,终於来求我了,我偏不告诉你。」
  「少神气,摆什麽臭架子,也许你也没有用。」
  「激将法对我根本就不管用。」
  「真後悔,我怎麽会找到你?」
  「不是你找我,而是我找你,从你一生下来,我就在你的躯体中了。」
  「这麽多年的老交情了,事到临头却不帮我,真让人寒心。」
  「说真的,你想怎麽办?」
  「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疑。」
  「年纪不大,疑心病倒不小。」
  「真笨,我问你,恶霸既然早被毒死,为何还放在床上?」
  「也许是刚刚死罗!」
  「他的保镖那麽多,又怎麽会让人下毒?」
  「你别忘了,他还有老婆,也许是他的老婆害死他的。」
  「你说的也对,像他那种恶霸,老婆也许是抢来的,所以就下毒害了他。」
  「这不就结了吗?」
  「可是为什麽这麽巧呢?偏偏柳随云来的那一天才下毒?」
  「无巧不成书罗!」
  「可是我还是觉得柳随云可疑,我说出下毒之事後,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你要怀疑,你去怀疑吧,我可要睡觉了,呵呵呵,天都这麽晚了,好困啊!」
  「没用的东西!」
  和「它」一番商量毫无结果,秦宝宝准备先找个地方睡上一觉,有什麽事,明天
再说吧。
  夜已经很深,客栈大多关门了,秦宝宝找了一间破庙,准备在案台上睡一觉。
  他听卫紫衣说,什麽破庙呀、道观呀、破屋子呀,最容易打听到消息了。
  他钻到案台底下,躺在神幔中,安稳地睡起觉来了。
  他睡觉可是很容易惊醒的,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睡不着,可是这一夜却很安静,
除了他自己,这破庙根本就没有来过人。
  从案台上坐起,揉揉惺忪的眼眸,打了个舒服的呵欠,秦宝宝走了出来。
  外面的阳光好刺眼,秦宝宝手中若有箭,早就学後羿那样把它射下来了。
  望着太阳沮丧地摇了摇头,秦宝宝走到了长沙的街头。
  现在正是上午,街上的人很多,秦宝宝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想若是碰到柳随云该
有多好。
  他想跟在柳随云身後,来个跟踪术,看一看柳随云有什麽古怪。
  如果是别人,早就算了,偏偏秦宝宝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物,不弄个水落石
出,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走到一家酒楼前,秦宝宝停下了脚步,他的肚子有一点饿了,於是就进了酒楼。
  这一路上因为他的打扮,遭过不少白眼,所以他早就不放在心上,在夥计的白眼
下走进了酒楼。
  酒楼上的人很多,都是在谈论昨天夜里温府上的事。
  「喂,李兄,你听到没有?柳公子昨天真的回来了。」
  「这是当然,我早就知道他本事不小。」
  这话秦宝宝可是最不爱听了,偏偏这时,这两个人又开始谈论起来,其中一人道
:「李兄,你说昨天有人捣乱,是怎麽回事?」
  「噢,是一个小叫花子,说柳公子是个大骗子,你说这气不气人呢?」
  「真不像话,柳公子怎麽会是人骗子?」
  「我说也是,可是那小叫花子理由却不少,但却被温大侠识破了。」
  「温大侠怎麽对付他的?」
  「对付小叫花子,温大侠可不会失了身份,他很有礼貌地回答了小叫花子的挑  
,然後柳公子有礼貌地请他出去了。」
  「柳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要换了我,早就赏他一脚了。」
  秦宝宝气坏了,扭头看去,见是两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一个较胖,一个较瘦,
瘦的姓李,胖的姓赵。
  如果不教训教训这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秦宝宝就不是秦宝宝了。
  他的个子小,穿得又破,别人不会注意的,於是他身子一矮,趁两个人不注意,
便钻到两个人的桌子底下。
  桌子不小,秦宝宝在底下可是游刃有馀,他先在较瘦的人腿上狠狠  了一拳。
  他是有武功的人,这一拳可  得不轻,瘦子李兄「哎哟」一声叫了起来,道:「
老赵,你踢我干什麽?」
  老赵一头雾水,道:「我没有踢你呀!」
  秦宝宝在桌下又赏了老赵一拳。
  老赵大怒道:「我说过没有踢你,你干嘛报复我?」
  李兄征住了,道:「我没有动手啊!」
  老赵道:「你没有动手却动腿了!」
  李兄刚要解释,老赵忽地又叫了一声,原来秦宝宝又  了他一拳。
  这一下老赵可生气了,伸出手「啪」地打了李兄一个耳光,李兄哇哇直叫,自然
也还了一个。
  两个人并没有练过武功,这一打起来,不外乎打耳光、掐脖子、搂在一起摔跋。
  「哈哈哈……」秦宝宝心满意足,从桌底一跃而起,听到秦宝宝的笑声,两个人
才知道上了大当。
  秦宝宝掩着嘴笑道:「你们打啊,怎麽不打了?」
  老赵和李兄怒吼一声,一起扑向秦宝宝。
  秦宝宝的轻功何等了得,岂会让他们沾身,他身形一晃,从两个人的中间穿过,
并不忘伸手一拉,给两个人来了个「狗咬狗」。
  架一打起来,饭就吃不成了,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飞身下了楼。
  他的足尖刚一沾楼梯就缩了回来,原来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群人。
  这一群人如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柳随云。
  秦宝宝可不想和柳随云照面,於是身子一弓,又退了回去。
  老赵和李兄恰好扑到,秦宝宝闪在他们身後,又伸手在两个人的腰部一推。
  这下可好,两个人「咕咚咚」滚下楼梯。
  柳随云走在最前头,见两人滚下,伸手一托,将两个人平平扶起,诧异道:「这
是怎麽回事?」
  老赵伸手向身後一指,柳随云凝目看去,梯口上并没有人。
  老赵和李兄不可思议他摇摇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柳随云和众人上了楼,在一张八仙桌边坐定,夥计早已点头哈腰地站在那里了。
  名满长沙的柳公子,有谁不认识。
  柳随云坐好,淡淡地道:「今天我请几个朋友喝几杯,请拣好吃的端上来。」
  酒菜很快上齐,众人大吃大喝之际,不忘把一个个的高帽子向柳随云捧去。
  柳随云只是淡淡地笑着,却很少动筷,酒过叁巡後,柳随云站起,道:「诸位慢
用,在下去去就来。」
  众人以为他是去茅厕,於是道:「你可要快些回来!」
  柳随云离开众人,反身下了楼梯,走出酒楼,在路上慢慢行着,忽地拐入一条小
巷。
  他在小巷中转来转去,忽地回头,面对着身後空荡荡的街道,寒声道:「小家伙
,可以出来了。」
跟踪术失败,秦宝宝当然很生气,只是他可不想让柳随云太得意,於是仍旧笑嘻
嘻的。  
  秦宝宝笑嘻嘻地出现在巷口。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麽要跟踪我?」
  秦宝宝道:「你半途出来,岂不是就是想叫我跟踪的?所以是你叫我跟踪你的,
可不是我自愿的。」
  秦宝宝就是秦宝宝,总是至理一大堆。
  柳随云冷冷地一笑,道:「就算是我叫你跟踪我的,可是,你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
  秦宝宝道:「有什麽过份?」
  柳随云脸上浮起一层阴云,冷冷地道:「你先是在温府捣乱,後又跟踪我,难道
还不过份吗?」
  秦宝宝笑道:「我和你捣乱、跟踪你,可是看得起你,别人想请我跟踪,我还不
肯呢!」
  柳随云真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明白自己什麽地方值得秦宝宝「看得起」,他也不
希望秦宝宝再继续看得起自己下去。
  柳随云冷冷地一笑,道:「前面的事就此了结,你以後再对我不恭,可别怪我不
客气。」
  怒气涌心,秦宝宝强压怒火,冷然道:「那好,我以後偏要和你作对,看你能把
我怎麽样?」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看来我现在就要对你不客气了,否则,你岂不又要给我
添麻烦?」
  秦宝宝一听,就知道柳随云想动手,所谓先下手为强,他从腕上解下金匕首,展
开卫紫衣所授的武功,匕首如电,刺向柳随云。
  柳随云侧身避过,并不反击,他想从秦宝宝的武功,来看出秦宝宝的来历。
  秦宝宝的匕首剑法乃是卫紫衣结合秦宝宝本身特点独创出来的,柳随云岂能认出
  几招一过,柳随云看不出匕首来历,只看出秦宝宝的武功独特,招式妙不可言,
只是秦宝宝功力不够,所以无从施展其精髓。
  柳随云冷然一笑,准备动手,这乞儿并无来历,只不知从哪里偷学了一套武功而
已,这种人杀之无妨。
  忖念至此,手中刀已出,刀光一闪,削向秦宝宝的头。
  秦宝宝武功不行,轻功可是绝佳,见刀光一闪,连忙施展轻功,退至一边。
  饶是如此,他也出了一身冷汗。
  一丝杀机笼罩上柳随云的俊美脸庞,他看出秦宝宝除轻功外,武功并不足畏,他
自信在叁招之内就可以取秦宝宝的性命。
  刀光又一闪,这一次更快更急。就算是一流高手,也难免要做刀下之鬼。
  恰在此时,柳随云忽觉持刀的手腕一震,刀竟脱手而飞,这一惊,把他惊出了一
身冷汗。
  击在手腕上的,是一枚如小手指头大小的石子,谁有如此高的功力,竟用一枚小
石子震飞他的刀?」
  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了,柳随云想也不想就飘身而起,跃上屋脊,几个起落,
人已不见。
  别人救了秦宝宝一命,可是秦宝宝却并不领情,他收起匕首,双手叉腰,叫道:
「方自如,你出来!」
  他知道这种指上功夫,正是方自如所长,除了这个顶尖儿的江湖侠盗,谁的手指
有这麽大力道?
  只闻一声低低地叹息,小巷里重又寂然无声,谁都知道,秦宝宝发脾气时,最好
溜走,否则苦头来时,无处求诉。
  气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秦宝宝首战受挫,自是气愤难平,他也认定柳随云不
是好东西,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想了一想,觉得有方自如保护,性命无碍,不如趁机施展侦破手段,岂不有趣?
  想起在子午岭上,因为有卫紫衣这位神通广大的大哥在,本领无从施展,并且总
是添乱,却不能帮卫紫衣半点忙,如今正好做一件大事,也好让别人看看,秦宝宝可
不是个在大哥羽翼下偷安的蠢材。
  想到这里,秦宝宝顿时踌躇满怀,也忘了刚才的惊吓,一扭身,出了小巷。
  心中计议已定,不再用以前的胡闹手段,而是要用缜密的方法,揭穿柳随云的真
面目。只因有一种预感,预感在柳随云身上有一个大秘密,所以,才决定追查下去,
他的预感虽说不出其道理,却一向很灵。
  在少林寺中,明理、明智、明月叁个夥计,也时时为秦宝宝的预感所惊讶。
  秦宝宝先是到一家成衣店买了一套合身而漂亮的衣服,洗去脸上的尘垢,穿上新
衣服,秦宝宝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一身裁剪精致的月白色长衣,垂腰的长发束起,包在一个雪白的白狐皮小帽中,
发际一块罕有的「苍犀角」,眉头红痣,更衬得他脸庞雪白,明艳照人,脖子上「寿
」字形的金  当然是少不了的。
  从成衣店中出来,秦宝宝径直走到了温正豪的府邸。
  他的相貌、打扮,就是一张通行证,看门人通报已毕,秦宝宝来到了大厅。
  地毯犹在,温正豪笑吟吟地从厅中走出,喜不自禁地道:「秦小哥儿,是哪一阵
香风把你吹来了?」
关於秦宝宝的传说,他听到过不少,每一个在江湖上混的人,岂能不知这个在武
林叁大势力保护下的秦宝宝?
  秦宝宝露出可爱的笑容,道:「温伯伯,我大哥说,你是白道上最豪爽的英雄,
秦宝宝路过此地,当然要来看望温伯伯。」
  嗓音清脆动人,言语更是讨喜,温正豪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迭声道:「哪里,哪
里。」
  秦宝宝坐定,温正豪早已吩咐下人端来茶点、蜜饯,和应时的水果。
  子午岭上的夫人们的手艺把秦宝宝  刁了,这些东西哪入秦宝宝的法眼?
  为了不扫温正豪的兴致,秦宝宝转入正题,笑道:「温伯伯,听说你最近收了一
个好徒弟,人才一流,武功不错,能不能让秦宝宝见一见呢?」
  温正豪得意地一笑,拍手道:「叫随云来,见一见贵宾。」
  不一会儿,柳随云匆匆走出,进入大厅,在温正豪身前躬身一礼,道:「师父唤
我,有何指教?」
  温正豪一指秦宝宝,道:「这就是我时常对你说的秦宝宝,快来见过。」
  柳随云转身望着秦宝宝,不禁惊讶造物主人之神奇,除了略瘦些,秦宝宝简直就
像一个完美无暇的玉人。
  若秦宝宝是个女人,岂不把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盖了下去?
  有这种感慨的,柳随云可不是第一人,几乎所有初见秦宝宝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秦宝宝心中气道:「还是那副讨厌的德性,一见面,就用贼眼看个不停。」
  柳随云自然认不出面前这位貌若天人的秦宝宝,就是刚才那讨厌的小乞儿,於是
微微一笑,道:「秦小侠,在下柳随云。」
  秦宝宝「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柳随云见他傲慢无礼,心中不抉,却不便发作

  卫紫衣、唐门、少林寺,这叁大势力,他可不敢惹。
  秦宝宝注意到,柳随云的右手腕上缠了一圈白绫,显是刚才受伤不轻。
  秦宝宝微微一笑,道:「柳随云公子(在心中,他明的可是柳王八蛋) ,你的手
怎麽了?」
  温正豪也注意到他的手,问道:「是啊,你的手怎麽了?」
  柳随云神色镇定,答道:「刚才徒儿在後园练刀,一不小心伤了手腕。」
  秦宝宝冷哼不已,心中道:「当面撒谎,该打屁股!」
  温正豪自然不知内情,关心之情溢於言表,道:「手是练武人的命根子,你以後
可要小心了。」
  柳随云笑答道:「师父的「破云刀」刀法奥妙无双,徒儿初学,不入刀法堂奥,
所以才会伤了手,下次一定小心。」
  温正豪闻言得意一笑,道:「明天我教你行气方法,你就不会误伤自己了。」
  秦宝宝心道:「王八蛋变成小狐狸,老狐狸变成老糊涂,哼,可惜你遇到了我秦
宝宝。」
  计议已定,秦宝宝道:「我正好会医术,我来帮你看一看伤口好不好?」
  刀伤是见血的,被石子击中最多红肿而已,如果白绫一取下,岂不证明柳随云在
说谎?
  温正豪也点头道:「不错,秦老弟是「万邪圣医」秦英之子,想必家传医道颇精
,由他看一看,最好不过。」
  柳随云忙道:「一点皮肉小伤,无妨的,我早已请大夫看过了。」
  秦宝宝正色道:「庸医害人,例子不少,虽是皮肉小伤,若不好好诊视,会出大
毛病的。」
  柳随云不解秦宝宝何以前倨後恭,望了秦宝宝一眼,露出奇怪之神色。
  温王豪不知就里,深以秦宝宝的话为然,他正色道:「秦小弟医术精绝,江湖皆
传,你把伤给他看看啊!」
  秦宝宝心中得意道:「哼,师父有令,看你如何抵赖,你要再赖下去,岂不令人
起疑?」
  柳随云无奈,便解下白绫,伸到秦宝宝的面前,秦宝宝一看,不由大失所望。
  伤口果然是刀作,虽然周围红肿,但别人一定认为是刀伤所致。
  秦宝宝暗自咬了咬牙,心中气道:「小王八蛋果然是只小狐狸,居然自己划了一
个口子蒙骗大家!」
  心中对柳随云更加起疑,可是又不好当面说出,只好道:「伤口无大碍,金创药
也很好。」
  柳随云微微一笑,重新缠上白绫。
  见徒儿无事,温正豪也放心不少,於是吩咐下去道:「备酒,为秦小哥儿洗尘。

  秦宝宝却已在心中盘计,问「它」道:「喂,你说,王八蛋是不是认出了我?」
  「废话,小乞儿和秦宝宝大相径庭,他怎麽可能认出你?」
  「可是他预先制造了伤口,若不是他明知我会来,又怎麽会这样做?」
  「笨蛋,他手腕有伤,不敢给老糊涂看,只好用刀伤搪塞。」
  「不对呀!」
  「有什麽不对?」
  「练武人受点小伤很正常,为何不敢给老糊涂看呢?」
  「无可救药,不理你了。」
  「你说嘛,你说嘛!」
  「好好好,宝宝千万不要撒娇,连大哥都受不了你的撒娇战术,我就更不行了。
  「嘻嘻,你说。」
  「他以前手上的伤是石子所伤,如果给老糊涂看到,一定会问他与何人动手,为
什麽动手,他又怎回答得出?」
  「所以制造刀伤,因为刀伤最好搪塞。」
  「尚可救药。」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哼,问题小子。」
  「说真的,既然刀伤不妨事,为什麽一开始,他却不愿意让我看呢?」
  「哼,连这都不明白,还不是在吊你的胃口。」
  「哈,让我问出来了,他不对我起疑,又怎会认出我?他认出我才会吊我胃口嘛
!」
  「怪事,别人耍了你,你倒开心了。」
  「不管怎麽说,我的推断是正确的,说明他早就认出了我。」
  「认出你只会对你不利,你开心什麽?哼,不和你说了,免得降低我的水准。」
  秦宝宝气鼓鼓地看「它」隐去,一时无可奈何。
  温正豪见他脸上忽喜忽恼,不知是怎麽回事,关心地间道:「秦小哥儿,你怎麽
了?」
  秦宝宝猛然警觉,道:「没事。」
  温正豪见他不说,也就不好探问,此时酒菜已摆上桌,秦宝宝转目一看,见柳随
云不见了,於是问道:「柳公子呢?」
  温正豪自豪之情不可掩饰,微微一笑,道:「他刚刚领悟了一招刀法,到後院演
练去了。」
  秦宝宝小道:「王八蛋,想溜,没门。」
  秦宝宝自信地一笑,道:「温伯伯,我想看柳公子练刀行不行啊?」
  温正豪面露难色道:「『破云刀』乃武林绝学,怎能轻易让外人看呢?」
  秦宝宝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常理,只好使出看家本领,嘟着嘴道:「温伯伯这麽
小气呀,不就是刀法吗?」
  温正豪一想,少林、唐门、卫紫衣,他们的武功秦宝宝可以轻易学到,一辈子也
学不完,实没有必要偷学「破云刀」。
  何况一个孩子又能懂什麽,於是展颜一笑,道:「好好好,我带你去。」
  秦宝宝很开心,他其实并不是想看什麽刀法,他想要练武,少林寺、唐门和卫紫
衣的武功已够他学几辈子的了,他只不过认为只要自己和温正豪在一块,柳随云就会
很不舒服,恐怕是做贼心虚吧,秦宝宝就是要让柳随云坐立不安,也许这样,他才会
露出马脚呢!
  好个秦宝宝,居然懂得用心理战术,倒是不简单。
  出了大厅,穿过堂屋,走过一条游廊,就可以看到後花院了。
  现在正是春天,花院中百花盛开,沁香扑鼻,但这要和子午岭比起来可就差得多
了。
  无心欣赏鲜花,秦宝宝随温正豪来到一片空地,这片空地就是练武场。
  场上的四周排满了兵器架,刀、枪、剑、战、斧、钩、叉,十八般兵器,样样俱
全。
  兵器架上最多的就是刀,有虎头刀、鬼头大刀、九环刀、藏刀、缅刀和东瀛武士
刀等等,真可谓花样繁多了。
  秦宝宝对这些兵器也没有兴趣,子午岭的练武场,兵器都可以堆成山了,这些又
算什麽?
  秦宝宝走到练武场边一看,不由笑了,原来练武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秦宝宝故意皱了皱眉头,道:「温伯伯,柳公子一定上哪儿玩去了,偷懒不练武
。」
  只要是对柳随云不利的话,秦宝宝自然是最乐意说的。
  如今柳随云不在练武场,那他刚才岂非是说谎了,这一下,正好叫温正豪教训教
训他。
  温正豪也颇觉奇怪,皱眉道:
  「随云怎麽不在?那他到哪里去了呢?」
  言语中已隐有一丝怒意,得意的秦宝宝添油加醋,正色道:「这太不像话了,不
务正业,游手好闲。」
  他刚说完,就见柳随云从一个房间走出,身穿钉口子的紧身武士衣,原来他是换
衣服去了。
  秦宝宝暗叫声「讨厌」,柳随云已走到温正豪面前,躬身道:「请师父指教。」
  温正豪微笑点头,心中的不快早已消失,道:「你自练一趟刀来,请秦小哥儿指
教。」
  柳随云瞟了秦宝宝一眼,一副「你这个小不点,还懂得刀法吗?」的神情。
  秦宝宝怒上心头,暗道:
  「今天偏要指点指点你,叫你看看我的本事。」
  秦宝宝本身武功虽不强,但在少林寺中、卫紫衣身边,耳濡目染,武学的道理可
谓满腹经伦,对武功的好坏,也往往能从新奇的角度来评头论足。
  柳随云已以一式「朝天一炷香」起手,功力凝聚,练起刚学的「破云刀」法。
  「破云刀」刀法只有九式,但这九式之中却包含着无数精妙的变化。
  尽管是普普通通的一削、一挑、一旋、一刺,也集速度、力度、变化为一体,秦
宝宝虽然想存心找碴,也找不出毛病来。
  柳随云虽是初学,但架式已摆得像模像样,所欠的,只是火候、功力、方寸而已

  柳随云的确算是一个练武的天才,仅仅一天就将「破云刀」的架式练好。
  温正豪微微点头,面露微笑,初学乍练,就能练到这一步,算是很不简单的了。
  他当然也不会指望秦宝宝有什麽指点,只是出於礼貌,问道:「秦小哥儿,你看
如何?」
  秦宝宝微一昂头,不屑地道:
  「不好。」
  温正豪略感诧异,问道:
  「什麽地方不好?」
  秦宝宝侃侃而谈,道:
  「刀法不错,可惜练刀的人却糟透了,不光谈不上速度、力度,连出手的方法也
是勉强的很,柳少侠的天资恐怕有问题,所以无法把握刀法中的脉络,达不到顺其自
然的境界,而是练得很生硬。」
  秦宝宝一席话,真把温正豪给惊呆了,他没想到秦宝宝居然能说出这一番有根有
据的大道理来。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温正豪对秦宝宝的看法,一下子改变了许
多。
  柳随云却听得恨不得一刀剌了秦宝宝,当着师父的面,居然说自己天资不好,旧
恨且不论,新恨何以堪?


     第二回  机关算尽


  秦宝宝乘势追击,道:「温伯伯,练武是讲究天资的,你怎麽挑来挑去挑到这麽
个徒弟?」
  言下之意,柳随云是笨蛋一个,根本不配练武。
  温正豪眉头微皱,无法说些什麽。
  秦宝宝笑道:「温伯伯,你是不是在心中骂我口无遮拦、狂傲无礼啊?」
  不待温正豪接口,秦宝宝又道:「其实我是一片好心啊,练武人最忌傲慢,所谓
『响鼓要用重锤敲』,柳少侠若是能戒掉傲气,日後方可成为『破云刀』的真正传人
啊!」
  瞧,道理全让他一个人占去了,你还能说什麽?
  温正豪微微一笑,开始欣赏秦宝宝的坦白、聪明,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脑袋,道:
「秦小哥儿人小心大,说话有根有据,真是看不出来噢!」言毕哈哈大笑。
  秦宝宝可不喜欢别人拍他脑袋,这明明是把他当作小孩子嘛,不过温正豪不算坏
人,且饶他一次吧!
  柳随云见师父居然帮着秦宝宝,心中更气,嘴角一撇,已在暗暗地盘算着,正好
,他的刀法使到「破云刀」的第七式「破云穿日」,这一刀就挺刀直刺,使时心中必
须存着一刀出手,绝不收回的念头,这正是「破云刀」中的一式最具威力的进攻刀法
,端的是杀气凌厉,无可阻挡。
  柳随云冷笑一声,手中刀忽地脱手飞去,装作手腕受伤,无力控制刀的样式,那
刀,正疾刺向秦宝宝。
  刀飞脱手,速度极快,刀光一闪,已掠至秦宝宝的胸膛。
  秦宝宝心中大叫道:「王八蛋用诡计害我,秦宝宝要完蛋了。」
  刀在秦宝宝胸前叁寸处忽地停下了,原来温正豪已闪电出手,用叁根指头夹住了
刀身。
  秦宝宝有惊无险,却一点也不感谢温正豪,心道:「温伯伯比大哥差远了,大哥
只要用两根手指就可以夹住,他却要用叁根。」
  若是温正豪知道秦宝宝心中所想,岂不气得当场吐血?
  温正豪脸色一沉,怒道:「随云,怎麽这麽不小心,若非为师出手,岂不就伤了
贵客?」
  诡计失败,柳随云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装得诚惶诚恐的样子,惊慌道:「小徒
因手腕受伤,无力控制刀,所以不幸失手,该死,该死!」
  秦宝宝「哼」了一声,故作叹息道:「用刀的人连刀都拿不稳,真差劲!」
  柳随云敢怒不敢言,温正豪转向秦宝宝,温言道:「秦小哥儿,吓坏了吧?」
  秦宝宝心想这种时候不大贬柳随云一顿更待何时?於是歪着小脑袋,故作不解道
:「好奇怪呀!」
  温正豪闻言一愣,道:「什麽奇怪?」
  秦宝宝道:「柳少侠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肉,怎会控制不住刀呢?莫非他以前还受
过伤?」
  不待温正豪反应过来,又紧接着道:「要不嘛,就是柳少侠见我不顺眼,想教训
教训我,这也不应该啊,他是正道人物,怎麽会这样心胸狭窄呢?」
  这一段话,顿时把温正豪和柳随云说得愣住了。
  表面上,秦宝宝是小人大量,不加计较,暗地里却暗藏讥讽之意。
  听了这种话,别人只能苦笑,毕竟秦宝宝是个小孩子,你又能说他什麽呢?
  温正豪暗自叹了一口气,温正豪觉得秦宝宝这个小祖宗可不是一般小孩,一不小
心就会被他所趁。
  卫紫衣这人,温正豪本不愿得罪,至於少林寺和唐门,更不用说,是得罪不起的
  秦宝宝见温正豪沉吟低语,估计他是有点难堪了,於是马上摆出可爱的笑容,拉
住温正豪的袖子,道:「温伯伯,我的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甜甜地笑着,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早已忘了似的。
  温正豪面对如此可爱的笑容,又怎忍心板着脸?於是也「呵呵呵」笑道:「幸亏
你提醒,否则我还不知我有肚子呢!」
  他心想:「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不管遇到什麽事情,过不了一会而就会忘了。

  殊不知秦宝宝人虽小,在有些方面却比大人还要成熟,至於哄人开心啊什麽的,
更是秦宝宝的拿手好戏。」
  若非如此,子午岭上上下下几千名弟兄又怎会把秦宝宝当宝贝似的。
  走到厅上,酒菜已凉了,温正豪吩咐重换一桌,秦宝宝道:「温伯伯,怎麽不叫
柳少侠来呀?」
  温正豪道:「我怕你不愿见他,所以没让他来。」
  秦宝宝把脸一板,嘟着嘴道:「温伯伯太看不起宝宝了,只有大人大量,就没有
小人大量吗?」
  温正豪哈哈一笑,道:「看来真是我错了,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拍了拍手,道:「叫随云来。」
  柳随云就像一个幽灵一样,一经召唤,就出现在厅中,秦宝宝回身招呼道:「柳
少侠,还不过来吃饭?」
  柳随云不知秦宝宝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惴惴不安地走过来,远离秦宝宝而坐。
  秦宝宝笑嘻嘻地为柳随云倒了一杯酒,眨眨眼睛,道:「柳少侠,酒可以活血,
对武人最有效了。」
  柳随云可不敢喝秦宝宝亲手倒的酒,可是他不喝岂不显得太失礼了吗?
  温正豪也笑呵呵地看着,似对秦宝宝不计前嫌之举表示赞赏。
  柳随云心道:「秦宝宝总不会在酒中下毒的,除了毒酒之外,有什麽不可喝呢?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有问题的是酒
杯。
  手一沾酒杯,顿觉奇痒无比,从手指头一直痒到心里去,柳随云不禁「呀」地一
声跳了起来。
  向秦宝宝怒目而视,柳随云却不便发作,因为在师父面前怎可失了礼仪?
  秦宝宝早已在肚子中笑开了,见柳随云一副敢怒不敢言,想忍又忍不住的样子,
差一站就要笑出弯来。
  这只不过是秦宝宝略施小计而已,谁叫柳随云刚才冒犯他呢?
  柳随云重新坐到椅子上,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抓又不是,搔又不是,叫又不行
,喊也不行,差一点,柳随云就要昏了过去。
  柳随云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温正豪的注意,不解地问道:「随云,你怎麽啦?」
  柳随云咬牙道:「师父,他……」
  他刚说了叁个字,秦宝宝就抢着道:「一定是酒太辣,来,吃菜。」
  不由分说,将一个鱼丸子塞进柳随云口中。
  柳随云不防秦宝宝手快,鱼丸子早从喉咙滑进肚子里,他别想发作,忽地觉得身
上不痒了。
  痒药的解药竟在鱼丸子里,和侠盗方自如学过几手的秦宝宝,手还真不慢。
  为了怕温正豪知道不好交待,秦宝宝才给了解药,否则,非让柳随云痒上二十天
不可。
  身上不痒了,柳随云只好恨恨地看着秦宝宝,恨不得把秦宝宝当鱼丸子一口吞了

  温正豪更觉奇怪,道:「随云,你究竟怎麽了?」
  柳随云忙道:「没什麽,酒太辣了,吃口菜就好了。」
  「噢!」温正豪不再起疑心,专心地为秦宝宝夹菜。
  柳随云冷冷地看着秦宝宝,意思是道:「你等着瞧,我会报复你的。」
  秦宝宝因为妙计得逞,倍觉愉快,扒了几口饭之後,就道:「温伯伯,我想睡觉
了。」
  此时只是黄昏,还不到睡觉的时候,温正豪以为秦宝宝是小孩,玩累了想休息,
於是吩咐道:「来人,带秦小哥儿休息去。」
  秦宝宝临走前看了柳随云一眼,意思是说:「柳王八蛋,有招就使吧,我秦宝宝
正等着你呢!」
  提前睡觉,是秦宝宝想给柳随云准备的时间,他知道柳随云一定想报复自己,这
样就可以趁机揪住柳王八蛋的狐狸尾巴。
  如果他知道柳随云的可怕,会不会还这样做呢?我想他是会的,秦宝宝就是秦宝
宝,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宝宝。
  转眼已是深夜,秦宝宝睡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彷佛是睡着了。
  其实他天生心脏有轻微缺陷,心血不足,一天两天不睡觉可是正常得很。
  知道今夜有人来偷龚,秦宝宝不但不紧张,反而很兴奋,和这一次相比,以前的
小打小闹就一点也不刺激了。
  好个秦宝宝,竟把危险当作儿戏,真不知该说他艺高人胆大呢,还是初生牛犊不
畏虎。
  「梆」敲叁更,已是子夜了,房里房外漆黑一片,万籁俱寂,正是夜行人大肆活
动的好时机。
  忽闻轻微响声,原来,窗纸已被舔破,按着一根管子伸了进来,竹管中冒出缕缕
青烟,很快就弥漫了这个房子。
  这是江湖下九流用的「鸡鸣五鼓返魂香」,中者立昏,不到鹤鸣五更是醒不来的
  看到竹管青烟袅袅,要是别人,早已经破窗而出了,鹤鸣五鼓返魂香可不是好玩
的。
  秦宝宝却安稳得很,看着青烟散开,竟好像没看见似的,仍旧一动也不动。
  对於各种毒药,秦宝宝可在行得很,何况他在少林山上,把少林寺秘宝当糖豆吃
,这点迷香又怎奈何得了他?
  知道窗外人吹完迷香後,一定会进来动手,那时秦宝宝就可以大叫一声,捉个正
着了。
  他的惊叫声必可惊醒温正豪,温正豪一来,下毒的人可就要完蛋了。
  肚子里打好主意,秦宝宝躺在床上安之若素,看着窗户被推开,看着夜行人进到
屋子里来。
  秦宝宝见他不到床边来,深怕一叫之下,夜行人会溜走,所以想等夜行人靠近一
点再叫。
  夜行人却并没有到床边,反而拿起桌上的一个茶壶,忽地撒了一句药粉在里面。
  秦宝宝一见夜行人的举动就明白了。
  被鸡鸣五鼓返魂香迷过的人,醒来之後会口渴得要命,这样,当秦宝宝迫不及待
喝水後,毒药就能发挥作用了,那时,凶手早就逃得远远的,该干什麽就干什麽去了

  这一招好险,秦宝宝暗暗咬牙,若不是他早已有了准备,秦宝宝岂非要变成毒宝
宝了?
  夜行人放完毒药,嘿嘿轻笑一声,翻窗而去。
  一旦夜行人离去,秦宝宝立刻翻身坐起,跃到桌边,拿起茶壶放在鼻端一嗅。
  好厉害的毒药,真是中者立亡,秦宝宝暗暗皱起眉头,忽地想起什麽,也翻身出
窗。
  他并没有急着去追夜行人,因为他早已将一个小小的银钩勾在夜行人的衣服上。
  秦宝宝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他心中的一个难题,这个难题一解开,什麽问题都
可以明白了。
  来到花园的一处小竹林中,秦宝宝蹲下身子,取出金匕首,在地上挖掘。
  好像是在挖宝似的,秦宝宝脸上充满了兴奋之色。
  他在挖什麽呢?原来,此小竹林里刚刚埋着那恶霸的人头。
  咦?秦宝宝要人头干仕麽?
  天知道,古怪的秦宝宝总是做一些古怪的事情。
  人头很快就被挖出来了,秦宝宝闭着眼睛可不敢看,只用金匕首划破了一点皮肉

  将金匕首放在鼻端一闻,秦宝宝什麽都明白了,这恶霸中的毒和刚才夜行人下的
毒可是一模一样的。
  聪明的秦宝宝,很快就理出一条头绪来。
  两次下的毒都是一样,说明柳随云和毒药的拥有者关系极大,或者就是同一个人

  那恶霸保镖众多,在叁天之中,柳随云是下不了手的,他一定是靠人相助。
  那麽,别人助他杀人,只是为了柳随云可以当温正豪的徒弟吗?
  看来答案不会这麽简单的。
  这一次暗害自己的一定是柳随云,他若是正派人物,从哪里来的这种剧毒?
  他投入温正豪门下,又是为了什麽呢?
  虽然这几点都是谜,但秦宝宝却很兴奋,因为他终於证明了一点--柳随云不是
好东西。
  有了这种证明,他就可以放手和柳随云斗了,这可比以前的游戏好玩多了。
  又惊险又刺激,恐怕连大哥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呢?
  下面,该是找寻投毒者了,秦宝宝见手中丝线不再动,说明夜行人已到了地头了

  这也说明,夜行人就在这个院子里,哇,这个发现太令人兴奋了,住在院子里的
坏人除了柳随云还有谁?
  秦宝宝顺着丝线找去,很快就找到了银钩,银钩竟挂在一棵树上,树上还钉着一
张纸,晃亮火摺子一看,纸上分明写着:「小小诡计,岂奈我何!」
  若是平时,秦宝宝见到这些话一定生气得要命,这一次,他却没有生气。
  游戏刚刚开始,马上就结束岂不就不好玩了,好吃的东西要慢慢地吃,好玩的东
西要慢慢地玩啊!
  如果柳随云太笨,一下子就会露出马脚,那秦宝宝岂不又要重新找乐子了。
  唉,不知深浅的秦宝宝,竟把江湖风险当作儿戏,这恐怕太危险了吧!
  站在树枝前发了一会儿呆,秦宝宝准备再回去睡觉,这件事可不能让温正豪知道
,秦宝宝想用自己的能力来揭穿柳随云的面目,探出柳随云的秘密来。
  此时,月挂林梢,院中一片静谧,秦宝宝打了一个呵欠,同自己的房中走去。
  睡在床上,因兴奋过後而带来的疲劳很快就让他沉沉睡去,他知道夜行人不会再
来,因为夜行人想必已知道,秦宝宝虽是个孩子,却很难对付。
  第二天清晨,秦宝宝一醒过来,就看到温正豪站在屋里,慈爱地笑着,秦宝宝一
骨碌爬起来,甜甜地叫道:「温伯伯早。」
  温正豪笑道:「昨夜睡得好不好?住在新地方习惯不习惯?饭菜还吃得下吗?」
  秦宝宝吐吐舌头,道:「温伯伯,你一口气问这麽多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才
好?」
  温正豪被秦宝宝调皮的神情逗笑了,道:「真是个鬼精灵,调皮得很。」
  秦宝宝道:「我还是个小孩子嘛,小孩子若是不调皮,岂非就不可爱了?」
  温正豪大笑,幸亏他不了解秦宝宝的性格,否则一定以为秦宝宝今天很怪。
  秦宝宝最恨的,就是别人以为他小,如今他自认为小,是不想让温正豪插手管这
件事。
  两个人正说着话,柳随云像个鬼影子一样走了进来,温正豪转头见是他,问道:
「随云,你有什麽事?」
  柳随云恭声答道:「到厅上找不到师父,知道师父到这里来,徒儿是特地来请安
的。」
  温正豪挥了挥手,道:「去吧!」
  柳随云答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临走时瞟了秦宝宝一眼,秦宝宝心中不禁一寒。
  秦宝宝骂了一声自己没胆量。穿衣起来,牵着温正豪的手来到大厅中。
  秦宝宝勉强吃了几口甜米粥,又玩花样道:「温伯伯,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温正豪笑呵呵地道:「有什麽要求啊,是不是叫人陪你出去玩一玩?」
  秦宝宝惊讶道:「温伯伯,你怎麽这麽聪明啊!怎麽一猜就猜中了呢?」
  温正豪微笑不语,小道:「小孩子嘛,除了喜欢玩,还能喜欢什麽呢?」
  秦宝宝道:「温伯伯,长沙很大,又是历史名城,你一定没有空了,叫柳少侠陪
我去玩好不好?」
  温正豪笑道:「当然可以,我去叫他来。」
  「不用啦!」秦宝宝早已跑出厅了,远远叫道:「我自己去找他好了。」
  望着秦宝宝纤弱的背影,温正豪摇头不止,心道:「卫紫衣好福气,有这样一个
可爱的弟弟。」
  秦宝宝跑到後院一看,练武场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哼,柳王八蛋一定干坏事去了,待我找到他,看看他究竟在干什麽?」
  一处一处找过,都不见人,他认真思考,柳王八蛋假如干坏事,会到什麽地方去
呢?
  书房!
  对,书房中有许多重要的东西,柳随云假如要偷东西的话,一定是去书房了。
  向一个老仆人打听了书房的路径,秦宝宝蹑手蹑摄脚地向书房走去。
  他的武功不怎麽样,轻功可厉害得很,就算以卫紫衣的耳力,十步之外也未必能
听到秦宝宝的脚步声。
  悄悄躲到书房窗下,将手指沾湿,在窗纸上轻轻戳了一个洞,闪动着一双精灵的
大眼睛向房中看去。
  果不出秦宝宝所料,柳随云正紧张地在书柜上、书桌里找寻什麽,他实在太紧张
,连冷汗都流下来了。
  书桌是上锁的,柳随云却只用一根铁丝就弄开了,看来他的偷术不在方自如之下
  屋里人紧张,屋外人更紧张,秦宝宝秀气的鼻子已然沁满了细小的汗珠。
  秦宝宝心道:「真是笨蛋,怎麽会这麽紧张呢?」这句话可不是骂柳随云,而是
骂自己。
  凝目向屋中看去,柳随云找遍了书房的每个角落,看他失望的样子,估计收获不
大。
  忽地眼前一花,面前失去了柳随云的踪影,按着,秦宝宝感到一把冷森森的刀架
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秦宝宝暗叫糟糕,小脑袋正在思考脱身之计,柳随云已点了秦宝宝的穴道,是哑
穴。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到脖子上,又被点了穴道,就是大人也会惊慌失措的,秦宝
宝却知道,柳随云暂时不会杀了自己,因为要杀一刀就行了,何必点穴。
  柳随云脸色铁青,将秦宝宝挟在肋下,几个闪身,已来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把秦宝宝放在床上,又把窗户关上,拉上  子,屋子里一下暗了起来,只有他
手中的刀在闪闪发光。
  哑穴虽被点,手脚还能动,秦宝宝却知道自己的这一点武功比不上柳随云,索性
一动也不动。
  收起了刀,柳随云忽地笑道:「秦小侠,让你受惊了!」
  这是什麽意思?柳随云怎会说这种话?
  秦宝宝睁着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柳随云。
  柳随云微笑着,他的笑容充满了亲善,一点也没有恶意,他道:「秦小侠,你误
会我了。」他伸手解开了秦宝宝的穴道。
  秦宝宝道:「你怎知我误会了你?」
  柳随云笑道:「在你心中,一定认为我是一个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人。」
  秦宝宝冷哼道:「你不是歹人,又怎会偷偷摸摸到书房中去?又怎会叁番五次来
暗算我?」
  这些可都是事实,所以秦宝宝理直气也壮。
  柳随云轻叹一声,道:「你毕竟是个孩子,不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有些人虽
道貌岸然,却包藏祸心。有些人虽明里穷凶极恶,实际上却有侠义心肠。」
  秦宝宝不得不承认柳随云说得有理,大哥卫紫衣在众人眼里岂非一个凶神,在秦
宝宝眼中,却是最亲善不过了。
  知道柳随云此言必有下文,便不再追究柳随云小看自己是个孩子的事,於是问道
:「你难道不是歹人?」
  「我不是。」柳随云微笑道:「恰恰相反,我是一个专治歹人的人。」
  秦宝宝哼了一声,表示极度的不信。
  柳随云轻轻一笑,复又叹了一口气,忽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却是铜制的一个小
圆牌,柳随云,背後刻着官封的印文。
  秦宝宝认得这是腰牌,是官府的捕快证明身份之物,见了腰牌,秦宝宝不禁道:
  「原来你是捕捕快!」
  「正是。」柳随云小心地藏好腰牌,道:「你总该相信我了吧?秦小侠。」
  秦宝宝心中已有几分相信,但疑问尚多,遂问道:「你为什麽要偷东西?又为什
麽要害我?」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你且不必着急,待我慢慢告诉你。」
  见有故事可听,秦宝宝精神一振,从床上坐起,急声道:「说故事吗?我最爱听
了。」
  柳随云笑道:「我说的可不是故事,而是真事,这事其实并不好听,简单得很。
  「别卖关子好不好?」秦宝宝嘟起可爱的小嘴,连声催促道:「快说,快说!」
  柳随云目中不由有了笑意,缓缓地道:「我是长沙府的捕快,奉命前来调查温正
豪勾结强盗、劫镖、越货、杀人劫物一案。」
  秦宝宝插言道:「温伯伯是大侠,怎会做出那种事情?」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他其实并不愿做,只是他却不得不做,人在江湖身不
由己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对柳随云的话,秦宝宝似乎有一点懂了,却不能完全懂。
  看出秦宝宝脸上的疑问之色,柳随云道:「温正豪素有侠义之名,仗义疏财,专
门为人排忧解难,可是这世上做什麽事都少不了一种东西。」
  秦宝宝道:「银子?」
  「是的。」柳随云叹息道:「他的家资虽然雄厚,但找他的人却多得很,这样下
去不免有点入不敷出,为了保持侠名不坠,他不得不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秦宝宝明白了,问道:「这也不能怪他啊,他毕竟是为了做好事才这样做的嘛!
  柳随云严肃地道:「干一百件好事,如不等於可以做一件坏事,虽然他杀的是不
义之人,取的是不义之财,但人命关天,恶人也有活着的权利,纵是该死的人,温正
豪也没有权利杀人。」
  秦宝宝不屑道:「不义之人,人人可杀,不义之财,人人可取,为何温大侠不能
做?靠官府,什麽事也做不成。」
  柳随云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比你更清楚官府的无能,但法律毕竟是法律,维
护法律,就是维护正义,虽然官府无法管所有的事,但只要遇上,就不能不管。」
  秦宝宝道:「凭你一个人,又能管多少事?」
  柳随云端容道:「凭我一个人,也许什麽事也管不上,但只要我遇上,就一定要
管到底。」
  秦宝宝虽是个孩子,虽不能完全理解柳随云的话,却明白柳随云做的是对的。
  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丝不服,於是问道:「温伯伯所做的事并不太严重,江湖中比
他坏的人多得很,你为何单要找上温伯伯?」
  柳随云道:「温正豪的所为,并不止我刚才所说,如果他仅止於取不义之财、杀
不义之人,那麽,纵有官府严令,我也不会管的,但是,温正豪却做了一件令人无法
忍受的事。」
  「什麽事?」
  「江湖人闯荡江湖,多有隐私,这些隐私一经公开,必可使人身败名裂,死无葬
身之地,温正豪利用侠义身份,千方百计打听到这些隐私,以达到要挟别人,勒索财
物,迫使别人为己所用的目的,这样的人,你说该不该杀?」
  「该杀!」秦宝宝脱口而出,听了这件卑鄙龌龊的事使他满腔怒火,小拳紧握。
  这可太不像话了,要挟别人,那可是最可恶的事情,有本事真刀真枪嘛,何必用
暗刀子。
  大哥曾说过,暗箭伤人,最为江湖同道所不齿,何况这种要挟人的事情!
  秦宝宝情不自禁地脱口道:「这种人要是让大哥知道,一定会一剑刺死这人的。
  柳随云微笑道:「卫紫衣可以这麽做,但我却不行,没有证据,我不能捕人,更
不能杀人。」
  秦宝宝道:「你刚才在书房,就是为了找证据?」
  柳随云失望地点点头,道:「可是温正豪并没有把证据留在书房中。」
  秦宝宝道:「你要找的证据是什麽?」
  柳随云道:「就是那本记着各人隐私的帐册,他将所有知道的隐私都写在这本帐
册上。」
  秦宝宝点点头,表示懂了。
  柳随云道:「你还有什麽不懂的?」
  秦宝宝道:「那个恶霸是不是有人帮你杀的?下毒害我的人,一定不是你吧?」
  柳随云道:「那恶霸是我的一个同伴帮我买通恶霸的姬妾,以毒杀之,因为温正
豪给我的时间太少,我只能这样做,你让知道,时间一过,他就无法收我为徒了。」
  秦宝宝道:「你来当他的徒弟,就是为了调查他?」
  柳随云道:「是的,为了引起他的欣赏,使他收我为徒,我才会尽力完成那叁件
事。」
  他忽地又问道,「你怎麽知道那个夜行人不是我?」
  秦宝宝笑道:「气味不同嘛!」
  「气味?」
  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连这都不懂,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味道,我的鼻子可
灵啦!可以分辨出毒药的细小气味差别,人的味道,自然辨得出来啦!」
  说到得意事,秦宝宝自然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的。
  忽地想起了什麽,秦宝宝反问道:「柳捕快,你是怎麽认出小乞儿就是秦宝宝的
?」
  柳随云笑道:「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改变,但身型、气质,甚至一些习惯性的动作
是改变不了的。」
  秦宝宝悻悻然地道:「我有什麽习惯性的动作?」
  柳随云笑道:「你那调皮的笑容,可是别人学不来的,这简直就是你的标志。」
  秦宝宝揉揉鼻子,发誓似地道:「那我以後再也不笑了,免得给人认出。」
  柳随云笑道:「那就更不行了,一天到晚板着个死人面孔吗?秦宝宝可是想学欧
阳不群?」
  干嘛要掩饰呢?秦宝宝就是秦宝宝,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秦宝宝,想通这点,秦
宝宝才不会不笑呢,他的笑容好可爱,柳随云的心中不由一动。
  见柳随云盯着自己看,秦宝宝又来气了,嗔道:「贼眼溜溜,看什麽看?」
  柳随云苦苦一笑,发现秦宝宝真难伺候,於是转过脸去,不再看秦宝宝。
秦宝宝更生气了,道:「男子汉大丈夫,叫你不看就不看,真是软骨头!」
  柳随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又不好,不看又不好,那该怎麽做才好呢?他苦涩
地一笑,道:「秦宝宝,你真像个女人,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好。」
  这句话可能触动了秦宝宝的心事,她本是女儿身,只因十几年来习惯做男人,对
做女人,始终无法接受。
  女人究竟在男人心中是什麽样的形象?秦宝宝很想知道,这样,才可以决定做不
做女人。
  於是他问道:「柳捕快,女人究竟是什麽?你为什麽说我像女人呢?」
  柳随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逼我可说不准,有时候女人好得要命,有时候
又刁钻得要命,喜欢吃醋,喜欢斗口,喜欢没事找事,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喜欢折磨
别人,喜欢发号施令,喜欢搬弄是非,喜欢金钱、珠宝,喜欢和人作对。」
  他一口气说下来,秦宝宝可听怕了,女人原来是个大怪物,秦宝宝可不愿做怪物
  他惊诧地摇摇头,道:「女人怎麽全身都是毛病,难道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好处当然也有。」柳随云笑道:「并且好处不少,比缺点还多。」
  秦宝宝道:「那你说说看。」
  柳随云怪异地一笑,道:「你小小年纪,怎麽问起女人来了?」
  「你说说看嘛!」秦宝宝开始撒娇,他知道这个方法一向有效,谁也抗拒不了。
  果然,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真拿你没办法,我好像根本无法拒绝你的请求
。」
  秦宝宝的请求当然令人无法拒绝,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那你说。」
  柳随云道:「女人有时候很可爱,能帮人解忧,能使人开心,能使人认识到世界
的美丽,能使人年轻,能使人不再孤独寂寞,能使人心情安宁平静,能使人忘掉名利
、  杀、有仁慈。」
  秦宝宝更加拿不定主意了,女人原来又是一副灵丹妙药,这可怎麽办?做男人,
还是做女人呢?
  这可难倒了秦宝宝。
  他脸上带有沉思,慎重地问柳随云道:「如果你可以选择,你愿做男人还是做女
人呢?」
  柳随云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有趣,性别是可以选择的吗?该是男人,就该当男
人,该是女人,就该当女人。」
  秦宝宝摇摇头,决定把这令人头痛的问题放到一边,重新转入正题,道:「柳捕
快,你几次要杀我,当然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坏你的事,只是这一次你为什麽不杀我呢
?」
  柳随云面有歉疚之色,羞愧地道:「我以前认为,你是一个不知深浅的劣童,为
了大事,只好向你动手,可是我後来发现,你很聪明、很懂事,不是一般的孩子,我
想,如果我把原因告诉你,你不但会谅解我,还会帮我的。」
  秦宝宝兴奋不已,帮捕快破案子,那可是太好玩了,这个游戏,秦宝宝岂能放过

  秦宝宝迫不及待地道:「我能帮你什麽呢?」
  柳随云得意她笑了一笑,道:「你可以帮我拿到帐册,温正豪一定将帐册藏到卧
室中,自己天天可以看到的地方,而这件事,我办起来很难,你却可以利用你是孩子
的优势拿到帐册。」
  秦宝宝第一次为自己年纪小而开心,喜不自禁地跳下床来,兴冲冲地就往外走。
  柳随云一把将他拉住,道:「这样去,帐册不仅拿不到,你的小命反而会去了。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你别小看我好不好?我知道做大事要沉稳、心细,我一出
房,就不会这样了嘛!」
  柳随云笑着点点头,道:「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小孩,我才会告诉你真相,既然告
诉你,我自然会相信你的。」
  秦宝宝道:「你告诉我,那本帐册是什麽样子的?我才好找啊!」
  柳随云笑道:「果然没让我失望,居然想到这一点。」
  随即敛住笑容,道:「那帐册和普通的书没有两样,只是,不管你翻遍任何角落
,都找不到一个字。」
  秦宝宝奇怪道:「怎麽会是无字书呢?」
  柳随云道:「帐册上的东西很重要,温正豪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书上无字,
但只要用一种特殊药水一擦,字就出来了。」
  「这可太好玩了。」秦宝宝喜滋滋地道:「这可比以前的游戏有趣多了。」
  他忽地一把拉住柳随云道:「跟我走。」
  柳随云微惊道:「去哪里?」
  秦宝宝眨眨眼睛,笑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因为我本来是来叫你陪我出去玩
的。」
  柳随云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一定好好陪你玩一玩,让他玩个够再说。」
  秦宝宝真的玩够了,从外面回来,他就像散了架似的,眼睛半闭半睁,似乎随时
都可以睡着似的。
  胡乱吃了几口饭,秦宝宝到温正豪的卧室里,强打精神和温正豪说了几句话,不
一会儿,就歪在温正豪的床上睡着了。
  温正豪只好为秦宝宝盖上了一层薄被,自己呢?只好到书房睡觉去了。
  温正豪一走,秦宝宝就睁开了眼睛,大眼睛闪闪发光,哪像玩累的样子?
  这当然是秦宝宝的妙计,利用自己是小孩身份,骗取信任,睡到温正豪的卧室里
  薄被一掀,秦宝宝开始行动,在子午岭上,秦宝宝最拿手的,就是寻宝,这一下
,可以大大地施展一下了。
  床上床下、桌里桌外,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被秦宝宝翻过了,可是他并没有什麽收
获。
  坐在床上仔细地想,帐册会藏在哪里呢?
  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到墙边,仔细地敲起来,若是声音
空洞,自然是里面有洞,有洞就可以藏东西了。
  他的想法是不错,只是,这一下可把他给累坏了,卧室可不小,何况除了墙面还
有地面呢!
  不知不觉地,窗外传来了第一声鸡叫,这下可不妙,时间看来不够了。
  咬咬牙,再努一把力,好不容易把墙面地面全检查完,鸡已叫了叁遍了。
  可是,秦宝宝仍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一向自认聪明无双的秦宝宝第
一次失去了主意。
  可恶的老狐狸,会把东西藏在什麽地方呢?
  时间已经不多了,每天鸡叫叁遍,温正豪总是会起床的,他一起床,肯定会到卧
室来看看秦宝宝睡得怎麽样,假慈假悲地关心一下。
  自从知道温正豪的真面目後,秦宝宝马上把温正豪定为天下最大的坏蛋。
  气归气,恼归恼,脑袋可不能闲着,秦宝宝的脑袋,可不是吃饭用的。
  借着微弱的曙光,秦宝宝仔细观察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设想假如自己藏东西,
会藏在什麽地方呢?
  当秦宝宝把眼光注意到一件挂在墙上的东西时,眼睛不由一亮,兴奋得差一点要
叫出来。
  他看到的是一幅画,屋子里挂有四幅画,东西会不会藏到画轴中去呢?
  假如把画轴抽空,将帐册卷起,就可以放进去了。
  哇,这可是只有天才才会想到的主意,也是只有天才才会注意到的。
  小小天才秦宝宝一跃而起,扑向画轴,他用学自侠盗方自如的手法,妓活地取下
画轴,他仔细检查起来。
  果然是在这里了,秦宝宝已觉察出第二幅昼轴有异,正准备取出,忽听到外面有
声音传来。
  「老爷早。」
  「早。」
  第一句话是仆人说的,第二句话可是温正豪说的。
  秦宝宝再想找出帐册,已是来不及了,怅然松手,秦宝宝一付功亏一篑,好不痛
心的样子,无奈之下,急忙回到床上,刚拉好薄被,温正豪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拉拉宝宝盖的薄被,又将秦宝宝来不及放入被中的两只胳膊
放入被中。
  秦宝宝在被中偷偷地骂道:「假仁假义,道貌岸然!」
  温正豪可听不到,他做完了该做的事,怜惜地看着秦宝宝,然後推门走出。
  秦宝宝听着他的脚步走远,立刻翻身坐起,迅速取下画轴,画轴之中,果然有一
本无字之书。
  将书揣入怀中,又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本无字书卷入画轴,将画轴插好、放正,得
意地点点头,忽然,门被推开,温正豪正站在门口。

              ※    ※    ※
              
  「好险!」柳随云听完秦宝宝的叙述,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
  秦宝宝得意地道:「若不是我随机应变,马脚可要揭穿了。」
  柳随云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真的懂得鉴赏古画?」
  秦宝宝不屑地一昂头道:「连大哥都来求我的画,我怎会不懂画,我若不懂,温
正豪这个老狐狸怎能被我骗过?」
  柳随云欣赏地笑了笑,道:「可是,你是怎麽解释你为什麽会站在画边的呢?」
  「这还不简单。」秦宝宝道:「当时天已亮,已可以看清画了,对一个爱画的人
来说,清晨站在一幅好画前欣赏画,难道很奇怪吗?」
  「不奇怪。」柳随云大笑道:「一点都不奇怪。」
  柳随云笑声一顿,又道:「那麽帐册呢?你取到没有?」
  「取到了:」看着柳随云兴奋的样子,秦宝宝一摊手,道:「不过我把它藏起来
了。」
  柳随云皱了皱眉头,道:「你为什麽要把它藏起来?」
  秦宝宝看着柳随云,一副「你这个人笨得不可救药的样子」,道:「你真笨呀,
温正豪虽然打消了疑心,但毕竟有些不放心,我走後,他一定会检查,一检查,岂不
就明白了!」
  柳随云大惊道:「那可怎麽办?」
  秦宝宝笃定地一笑,道:「在没有从我身上搜到帐册前,他不敢把我怎麽样的,
你忘了我的背景?」
  柳随云笑了,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下,温正豪绝不敢得罪武林叁大势力的。
  何况一个小孩子偷这种东西,至多只算是胡闹而已,你能把他怎麽样?
  秦宝宝坐在床边,望着满桌的糕点,取了一块玫瑰糕,只咬了一口,就又说道:
「温正豪知道东西没了後,一定会注意到我,如果我不立刻藏起来而交给你,你我可
就栽了。」
  柳随云点了点头,道:「他一定不会放任何人出去,因为他知道东西一定在院中
。」
  秦宝宝道:「在东西没被找到前,他一定不敢声张,声张出去,对他可不利。」
  柳随云微笑道:「温正豪自然不愿让别人知道他有一本无耻至极的帐册。」
  秦宝宝道:「他现在怀疑我,而不怀疑你,你只要到我告诉你的地方一找,岂不
就可以找到了?」
  柳随云搓手道:「可是我找到并没有用,因为我根本就无法走出这院子。」
  秦宝宝笑道:「真笨,你怎麽光想你自己,你不是还有一个同夥吗?你把书交给
他不就行了。」
  柳随云笑道:「秦宝宝呀秦宝宝,你可真是个天才,你怎麽会是小孩呢?」
  秦宝宝正色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难道连这句话都没有听说过吗
?」
  柳随云一阵大笑,望秦宝宝一本正经的样子,禁不住道:「真是对……对不起,
说真的,你要是捧上捕快这碗饭,我们可要通通失业了。」
  秦宝宝认真地点点头,道:「这就是我一直不愿当捕快的原因。」
  柳随云可不能再笑了,再笑腰就要直不起来了。
  秦宝宝看着柳随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麽笑,摇了摇头,问道:「别笑了,想想
正经事了,你想想看,你该怎麽通知你的同夥来呢?」
  柳随云笑道:「你我都无法出去,你想想看,我们该怎样通知?」
  秦宝宝心道:「这是给我出难题了,不就是猜谜吗?哼,我最拿手了,可不能让
你小看了。」
  秦宝宝仔细地想了一想,道:「你我都不能出去,可是这大院中,有一个人是可
以出去的。」
  「谁?」
  「当然是厨师罗!」秦宝宝道:「谁都要吃饭、吃菜,温正豪也一样,所以厨师
自然是可以出去了。」
  柳随云赞许地点点头,道:「那麽,你想想看,我怎样利用厨师和同夥联系?」
  秦宝宝笑道:「你可以叫厨师为你买叁种特殊的菜,你的同夥自然曾往附近,你
们之间,自然早已有了约定,他一看到你叫厨师买的菜,就知道该怎麽做了。」
  柳随云不得不叹服地拼命点头,叹道:「就好像你亲眼见到一样,全让他猜中了
。」
  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没什麽啦,这些事情只要好好想想,就会明白的。」
  秦宝宝其实并不想谦虚,但谦虚的样子总是要摆一摆的。
  秦宝宝很好奇地眨眨眼睛,问道:「柳捕快,你准备叫厨师买什麽菜来通知同夥
?」
  柳随云道:「为了联系,来之前我们制定了许多应急方案,利用厨师进行联系是
其中的一种,我们制定了以几种菜作为传递某一个消息的计划,比如:一斤肉加上两
棵白菜、四个鸡蛋,就是表示:四更,两棵树下,留守。」
  秦宝宝拍手笑道:「这可大好玩了,西院边真的有两棵树,你们制定这种方法一
定费了不少脑筋。」
  柳随云点头道:「为了避免误解,在传递消息时,我总选择这大院中没人爱吃的
菜。」
  秦宝宝道:「这院中有叁十七人,每一个人的饮食习惯你们都了解吗?」
  柳随云笑道:「这不难了解,只要花些工夫,仔细观察厨师的菜篮,就可知道这
府中人喜欢吃什麽,和从来不吃什麽了。」
  秦宝宝兴奋地搓搓手,喜道:「那太好了,你快去通知厨师,不然厨师就出去了
。」
  柳随云点点头,飞身出了房间,秦宝宝忽地好似想起了什麽,也急匆匆地向外走
去。
  到了大厅,大厅上空无一人,秦宝宝并没有等多久,温正豪就来了,他的身後跟
着柳随云。秦宝宝看了柳随云一眼,柳随云对他笑了笑,说明消息已传了出去。
  温正豪的脸色很难看,无论谁去了关系自家性命的东西,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他张了几次嘴,似乎想说些什麽,但最终什麽也没有说。
  秦宝宝在心里偷偷地笑开了,温正豪虽然是老狐狸,可是拿他这个小狐狸却没有
办法。
  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怎敢得罪秦宝宝身後的叁大势力?
  温正豪苦涩地笑了一笑,道:「秦小哥儿,你且在府上住着,这几天我有事出去
一下。」
  他身後的柳随云露出奇怪的神色,秦宝宝却抢着道:「温伯伯一定是想偷偷地出
去玩吧?好吧,我来看家。」
  温正豪愣愣地望着秦宝宝,似乎想从秦宝宝的脸上看出什麽。
  但秦宝宝一副天真烂漫、纯洁无瑕的神态,任谁也看不出他心怀鬼胎。
  温正豪转身面对柳随云,严厉地道:「随云,好好看家,我没回来前,不许离开
。」
  柳随云喏喏以应,称是不已。
  中午时分,温正豪收拾了一个包袱离去。
  送温正豪出门,柳随云和秦宝宝回到屋里,柳随云劈头问道:「他为什麽在此时
走?」
  正因为知道秦宝宝聪明至极,没有不明白的事,所以遇到难题,问秦宝宝已成习
惯。
  秦宝宝撇撇小嘴,不屑地道:「老狐狸在耍花招,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柳随云道:「他在耍什麽花招?」
  秦宝宝道:「他知道他一走,我们就会行动,这样他就可以在暗中监视了,这是
其一;再者,他出门後,可以暗地潜回,监视我的行动,就算逼问於我,或者杀了我
,他也没有责任。」
  柳随云点点头,道:「不错,人们都知道他已离去,杀你的人当然不是他。」
  柳随云面露担忧之色,道:「那我们怎麽办?」
  秦宝宝道:「按照原计划行事,只不过,你的同夥需作出牺牲。」
  柳随云道:「怎麽讲?」
  秦宝宝道:「你将一本假帐册交於同夥,温正豪必尾追你的同夥而去,这样,你
就携带真帐册离去,这个主意好不好?」
  柳随云拍手叫道:「好一个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当然是好主意,除了我以外,谁能想得出。」
  柳随云呵呵笑着,似不以秦宝宝的不谦虚为然,但他不得不承认,秦宝宝是个天
才。
  第一次在江湖上正式闯荡,秦宝宝就发现了自己的天才,自豪的同时,还兼有对
卫紫衣大哥的挑战。
  不是吗?没有大哥,我照样有用。
  谈谈说说,已到了晚上,知道成功在此一举,秦宝宝自然兴奋不已,还带着些许
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做大事,秦宝宝总有些忐忑不安。
  是夜,月明星稀。
  有风吹过,是温柔的春风,花园中,众花争艳,暗吐芬芳,月影横斜,好一个春
花月夜。
  一个黑影在西院中一闪,闪到了两棵树间,不用说,这个人是柳随云的捕快同夥
,在此等候消息。
  柳随云劲装紧裹,随着秦宝宝先到一丛牡丹花下。
  为了避人耳目,方便行事,秦宝宝换去一身月白衣裳,穿了一件蓝色丝袍。
  他可不愿穿黑色或灰色的夜行衣,那可多难看,秦宝宝虽自许是个男子,但爱美
是女孩的天性,不时地就会流露出来。
  从牡丹花下掘出帐册,柳随云立刻揣入怀中,又将一本假帐册取出,拿在手中。
  秦宝宝道:「东西既已取到,我们快点去西院吧,免得让你的同夥等急了。」
  柳随云点了点头,施展起轻功,衣袂声响中,两个人来到後院。
  柳随云惊讶地发现秦宝宝的轻功并不弱於自己,他对秦宝宝的看法又改变了不少
,看来秦宝宝不仅智谋过人,武功上也有过人之处。

              ※    ※    ※

  西院。
  柳随云端立树下,轻轻地拍了一掌,树上,也立刻有人轻拍一掌作为回应。
  柳随云喜道:「来了?」
  树上人道:「来了。」
  柳随云道:「东西已到手了。」
  树上人道:「恭喜随云兄得立大功。」
  柳随云得意地一笑,将手中帐册向上一抛,一只手从树丛中伸出,接住帐册。
  柳随云道:「速去复命!」
  树上人道:
  「这是当然!」
  但见树枝一动,一条黑影已越墙而去。
  秦宝宝轻声笑道:「大功告成了,只要温正豪一跟踪他,事情就结束了。」
  柳随云紧锁双眉,纵身上了树,他的轻功很好,上树时声息皆无,树枝不动。
  展目向院外一望,果见一条黑影掠去,仔细看那个人的背影,正是温正豪无疑。
  一回身,见秦宝宝不知何时也上了树,正靠在他身边,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
,目中充满了兴奋之色。
  大计得逞,焉能不兴奋?
  柳随云道: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快点走!」
  秦宝宝点点头,两个人从树上飞跃而下,落到院外,一出院,就分别展开轻功,
同黑夜中掠去。
  行进间,秦宝宝忽地叹了一口气,柳随云一愣,道:「你为什麽叹息?」
  秦宝宝道:
  「我的这个计策虽然不错,但你那个同伴却作了牺牲品。」
  一丝冷酷的笑容出现在柳随云脸上,他淡淡地道:「做大事,岂能没有一点牺牲
。」
  秦宝宝道:「可是你的同夥若被捉住,供出一切,那麽,你我岂不也糟了?」
  「不会的。」柳随云坚定地道:「他受过特别的训练,任何严刑都不可能使其开
口。」
  秦宝宝道:「可是如果他发现帐册是假的,知道你骗了他,还能不供出你吗?」
  柳随云冷冷地道:
  「就算是那样,他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秦宝宝打了一个寒噤,「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原来并不只是传说而已。
  两个人来到一条河边,河内岸上泊着一只小船,小船上有一个人正在向他们招手

  柳随云喜道:「这是接应我们的人来了,只要一上了船,我们就安全了。」
  秦宝宝忽然道:「那你还不检查一下帐册?如果帐册不对,上船也没用。」
  柳随云点了点头,取出帐册,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将瓷瓶中的一种液体涂在纸上

  果然,纸上隐隐显出字来,虽然是夜晚,但就着月光,还是可以看清这正是自己
想要的东西。
  仔细收好帐册,将秦宝宝纤腰一搂,飞身上了船,人一上去,船即开橹,竹篙一
点,船便离开了河岸。
  禁不住心中的喜悦,柳随云不由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秦宝宝破了皱眉头,道:「柳捕快,就算成功了,也没有必要这麽兴奋嘛,多没
有风度。」
  柳随云却大笑不止,忽地声音一寒,对秦宝宝冷冷地道:「秦宝宝,你错了!」
  秦宝宝一脸茫然之色,道:
  「什麽我错了?」
  柳随云淡淡地道:「你错在以为我是捕快,错在居然真的相信了我编的故事。」
  秦宝宝似乎是惊呆了,茫然道:
  「你在说什麽?」
  柳随云得意地道:「你以为温正豪真的有什麽帐册吗?不是的,你帮我偷的那个
东西,实际上是刀谱。」
  「刀谱?」
  「不错,正是温正豪毕生心血灌注的『破云刀』刀谱。」
  秦宝宝不解地道:「你不是他的唯一传人吗?你就是不偷,他也会传给你的呀!

  柳随云笑道:
  「那要等多少年?十年、八年?我怎有耐心等那麽久。」
  秦宝宝叹道:「原来你不是捕快,而是个贼!」
  他忽地又嘻嘻笑道:「可是你也看错了,你如果以为秦宝宝这麽容易受人利用,
那你就是个大笨蛋!」
  柳随云耸然一惊,随即冷冷地道:「你就算知道我不是捕快又有什麽用?反正刀
谱已在我手中,我已看过了,是真的。」
  秦宝宝道:「刀谱在你手中,难道我就不能抢过来吗?」
  柳随云哈哈大笑道:「凭你?真是笑话,我一只手就能将你杀死。」
  「是吗?你为什麽不试一试呢?」
  说话之人,竟是在一边撑船的人。


       第叁回  百变天人


  柳随云转目一看,失声道:「你是谁?你一定不是我们的人。」
  撑船人笑道:「我是你们的人,其实算起来,我还算是你们的祖宗呢?」
  柳随云勃然大怒,道:「你敢骂人?」
  秦宝宝笑道:「他不是在骂人,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是你的祖宗,因为他就是
侠盗方自如。」
  侠盗方自如是江湖上顶尖儿的偷儿,当然是天下所有偷儿的祖宗了。
  柳随云又惊又怒,反手持刀,挥出,刀光又急又快,急削方自如的双足。
  船身本来就小,方自如实无躲闪的馀地,如果不得不跃起,则正中了柳随云的圈
套。
  须知人若在半空,变化必少,下盘皆无,柳随云若出第二刀,方自如就万万躲不
过了。
  秦宝宝正为方自如担心,忽见刀光如长虹般射出,「波」的一声,落到水中。
  柳随云抚着断腕,嘶声叫道:「这是什麽功夫?」
  「偷东西的功夫。」方自如悠然道:「遇到偷儿祖宗,你怎能不防备他的手?」
  原来,就在刚才的电光石火间,方自如的两根手指已知闪电般拂过柳随云执刀的
手腕。
  刀飞,腕断,柳随云已面如死灰。
  失去了刀、伤了手,柳随云在方自如面前,已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有任人
宰割的份了。
  方自如为了防止意外,点了柳随云的七处大穴,当然,哑穴是不会点的,因为秦
宝宝一定有话要问他。
  秦宝宝悠然一笑,道:「柳王八蛋,你还有什麽话要说?」
  柳随云就像被抽了骨头的癞皮狗,瘫坐在船头,愣愣地看着秦宝宝,就像在看着
一个怪物。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到一个小孩子手中,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麽呢?只是,
心中的疑问却不能不问。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什麽时候认定我不是捕快的?」
  秦宝宝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说的话谁都相信?你以为我真是个孩子,真是
好笑啊!」
  柳随云道:「难道我说的话有破绽?」
  秦宝宝冷笑道:「破绽倒是没有,只是我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你。」
  柳随云嘶声道:「为什麽?」
  秦宝宝道:「首先,我大哥早已说过温伯伯是好人,我难道不相信大哥,倒相信
你的鬼话?」
  柳随云道:「可是你大哥远在子午岭,和温正豪并没有深交,他怎麽了解温正豪
?」
  秦宝宝道:「这话自然也对,所以听了你的话後,我当时的确有些怀疑温伯伯了
。」
  「後来呢?」
  「後来我睡到温伯伯的房间,发现他居然留我一个人在屋里,我想他如果真的有
不可告人的帐册,怎会放心我一个人在房里。」
  柳随云道:「他以为你是个孩子,当然不会怀疑。」
  秦宝宝道:「如果你有这样一本帐册,而我在你屋里,你会放心吗?」
  柳随云哑然。
  秦宝宝摇摇头,像是看不起柳随云似的,接着道:「心怀鬼胎的人,总是疑神疑
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孩子生性好动,若他真有帐册,不会也在房中另安一张
床睡吗?」
  不得不承认秦宝宝说得有理,柳随云已无言。
  秦宝宝继续道:「再者,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还是要找一找,正在这时,温正
豪来了,他见我在画前,自然要问,凭他的江湖经验,我知道说假话也没有用,於是
坦言相告,然後,才知道你是在撒谎。」
  柳随云叹息道:「原来你和温正豪串通好的。」
  秦宝宝笑了笑,并不因柳随云的无礼而生气,狗若咬你一口,你会去咬狗吗?
  秦宝宝淡淡一笑,道:「刚才是你问我,现在则该由我来问你了。」
  方自如微笑点头,宝宝果然长大了,虽然笑起来还是个孩子,但思想已经成熟了

  看来江湖虽然险恶,却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波诡云谲的江湖,可以使人成熟、
懂事。
  以前出於对秦宝宝的爱护,不愿让江湖中丑恶的东西沾染到他,现在看来,秦宝
宝已具有分辨是非的判断能力,相信以他的智力、天才,和一颗赤子之心,不会受到
丑恶东西的影响。
  想到这里的时候,方自如准备回去後,将这些想法和卫紫衣交流一下,相信卫紫
衣一定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的。
  方自如收回思绪,饶有兴趣地看着秦宝宝认真的样子,很想贪图一下秦宝宝的审
问术。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你拜温伯伯为师,自然不会是为了学武功的,因为你在
他身边学习,要比偷刀谱自己学好得多,那麽你偷刀谱是为了什麽?」
  柳随云惊讶秦宝宝的思虑缜密,叹道:「看来什麽也瞒不过你,不过,至於偷刀
谱的目的,你最好不要花时间问我,因为我是肯定不会说的。」
  秦宝宝道:「你的来历、身份,死也不会对我说,是吗?」
  柳随云淡淡地道:「当然。」
  秦宝宝好心地劝道:「你还是说了吧,若由阴大执法来问你,你不说也要说了。

  阴大执法就是阴离魂,是「金龙社」的刑堂大执法,他的手段江湖人自然是听说
过的。
  有人说:「宁见卫紫衣,不见阴离魂。」
  因为卫紫衣至多杀了你而已,而在阴离魂手中则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虽然认定柳随云是个坏蛋,但秦宝宝并不愿让他受苦,毕竟在和柳随云相处时,
曾有过一段融洽的时间。
  秦宝宝无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昔日杀手宋嫂虽负刺杀卫紫衣之罪,最後,还不
是在秦宝宝的请求下放她一条生路了吗?
  柳随云不为所动,他好像早已料到这一切,他淡淡地道:「阴离魂纵是个阎王,
也不能让我开口,你若不信,不妨试一试。」
  秦宝宝心中一阵恼怒,真是顽固不化的东西,紧咬牙关为哪般?难道真的是敬酒
不吃想吃罚酒吗?
  一直默然的方自如此时开口道:「宝宝,我们该回去了,你大哥正等着你呢!」
  秦宝宝喜极,差一点要从船上跳下去,喜笑颜开地道:「大哥真的来了吗?」
  方自如笑道:「骗别人可以,又怎敢骗你,你的手段,我可领教得大多了。」
  秦宝宝得意地笑了笑,道:「大哥怎麽这麽快就来了,子午岭离这里不近呀!」
  方自如叹道:「卫紫衣对你的关怀你不清楚吗?你不在岭上,他怎放心得下,虽
有我保护你,他还是来了,唉,真不知你有什麽好,让人这麽关心你。」
  秦宝宝嘻嘻笑道:「因为我可爱嘛!」
  望着这个看上去很可爱其实却很可怕的秦宝宝,方自如不禁笑道:「你别得意太
早,大哥一来,少不得要治你一个不安份之罪。」
  秦宝宝委屈地道:「这一次我并没有惹祸,反而做了件好事,大哥凭什麽罚我?

  方自如笑道:「你这麽久不回去,说明你心中没有他,你大哥岂能不生气?」
  秦宝宝拉着方自如的手,连声哀求道:「方大侠,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吧,大哥是
你的朋友,他一定会听你的。」
  谁可以受得了秦宝宝的哀求?方自如的心早就软了,迭声道:「你放心吧,我一
定会帮你说好话的。」
  秦宝宝认真地道:「可不要骗我呀!」
  方自如笑道:「不骗你,其实你就算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
  困居一边的柳随云心中一阵迷茫,秦宝宝怎麽看都是一个小孩子,自己怎会栽到
他手中呢?
  早已听说过秦宝宝的名字,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在叁大势力保护下不知深浅的稚童
,见他的样子,也是如此,为何却有那麽高明的计策、演戏天才呢?
  柳随云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他忽地想起江湖中的一句俗语:「女人、老人、
僧侣、小孩都是江湖中最难缠的人物。」这些人既敢闯江湖,就一定有过人的本领。
  看来老话都是有道理的,柳随云後悔自己小看了人。
  轻视对手就等於自杀,这个道理真是对极了。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转目望向河岸。
  河岸,明月在天,清风穿林,河水悠悠,似在低低地吟唱。

              ※    ※    ※

  一看到秦宝宝,卫紫衣就从心里开心,一看到秦宝宝可爱的笑容,卫紫衣又怎能
不笑?
  宝宝终於长大了,已不再是一个只会胡闹的稚童,秦宝宝的这个变化,卫紫衣感
到很欣慰。
  但同时,一丝失落感又涌上了他心头,宝宝一长大,是不是还会再像以前那样依
赖自己,自己会不会失去秦宝宝呢?
  他无法想像失去秦宝宝後该怎样生活,卫紫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却笑道:
「宝宝,这件事你干得当真漂亮。」
  听到卫紫衣的夸赞,秦宝宝可比得到什麽都开心。
  和卫紫衣一道来的席如秀自然不放过这大拍特拍的机会,抢着道:「我早已说过
,我们的秦宝宝要嘛不闯江湖,一入江湖就会干出大事来。」
  秦宝宝嘻嘻笑道:「席领主,你以为你大拍我的马屁,我就会饶了你吗?哼,作
梦!」
  席如秀只有苦笑,自己实不知秦宝宝为何那麽看得起自己,总是和自己作对,见
到别人,秦宝宝有时还不怎麽样,可是一见到自己,总是要和自己作对。
  苦笑之馀,他真不知该大哭叁声,还是该大笑叁声才好。
  卫紫衣轻叱道:「宝宝,不可对席领主无礼。」
  见卫紫衣只是形式上叱责,秦宝宝当然不会理会,拉着席如秀的衣袖,笑道:「
席领主,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对不对?席领主最喜欢我了,无论我说什麽都不会怪
我的,对不对?」
  在秦宝宝一双闪动着精灵古怪神色的眼睛注视下,席如秀哪敢说半个不字,赶紧
喏喏连声,道:「对,对对。」
  看到秦宝宝还和以前一样顽皮,卫紫衣反而觉得很开心,宝宝还是没有变,秦宝
宝就是秦宝宝,永远是调皮可爱的代名词。
  他们这是在温正豪的府邸,温正豪正设宴招待卫紫衣和席如秀、方自如。
  有秦宝宝和席如秀在场时,别人为了独善其身,自是不敢插嘴。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阴大执法怎麽还没有来,莫非对手很硬?」
  席如秀道:「大当家放心,老阴的手段你还不了解吗?在他手下,谁敢不开口?
  方自如却道:「这一次却不一定,因为柳随云和他的同夥都不是普通人。」
  正在这时,阴离魂沉着脸走了进来,他本就是一副阴沉古板的阎王面孔,这一次
更阴沉得可怕。
  一看到这张脸,席如秀就明白阴离魂遇到了「钉子」,便不失时机地,讥笑道:
「看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吃阴大执法的那一套,也有骨头硬的。」
  阴离魂不理席如秀,径直走到卫紫衣面前,沉声道:「大当家,有一点麻烦。」
  「哦?」卫紫衣扬起了眉毛,阴离魂追随他多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忧愁,看来
对手还真不简单。
  阴离魂皱了皱眉头,道:「他俩好像受过一种特殊的训练,无论多重的刑,他们
都可以忍受。」
  席如秀「哼」了一声,道:「自己没本事却不敢承认,我不信世上有可以忍受得
住酷刑的人。」
  阴离魂淡淡地看了席如秀一眼,冷冷地道:「如果一个人可以随时昏过去,那麽
一切酷刑带来的痛苦他们都感受不到,这样,一切酷刑也变得毫无用处了。」
  卫紫次微感惊异地道:「你是说你一用刑,他们就会莫名其妙地昏过去?」
  阴离魂沉声道:「是的。」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沉吟道:「这两个人不简单,看来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用特
别的方法。」
  正在这时,一个「金龙社」的弟兄急匆匆走进大厅,他的神情虽然着急,但脚步
并不显得慌乱。
  这人正是阴离魂手下的儿郎,阴离魂见他走来,立刻问道:「出了什麽事?」
  紫衣儿郎道:「柳随云的同夥死了。」
  众人大惊,席如秀第一个道:「是不是因为用刑过度而使他死亡的?」
  紫衣儿郎摇了摇头,道:「我们根本就没有用刑,因为,一见到刑具他就昏了过
去。」
  阴离魂道:「说说看,那人是怎麽死的?」
  紫衣儿郎道:「是被窗外飞来的一支暗器钉死,杀人手法极为可怕,绝非一般人
可以施出。」
  卫紫衣道:「有没有兄弟受伤?」
  「没有。」
  卫紫衣好像放下心中一块石头,命令道:「除秦宝宝之外,其他人随我来。」
  温正豪心中暗暗敬佩,遇事不乱,先关心手下人生死,这样的人,怎能不成就一
番大事业?
  秦宝宝虽然很想去,但知道卫紫衣的脾气,便不再说什麽,再说,他也不愿意看
到死人。
一行人急匆匆地走出大厅,来到後院的一间柴房,这个柴房临时成了刑堂。
  卫紫衣一步跨入柴房,就看到了一根青翠的竹子,上面还带着枝叶。
  竹子深深地钉入那人的咽喉,将那人钉在地上。
  好霸道的手劲,若非杀人经验极丰,功力极高的人断难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阴离魂站在  体前,问手下人道:「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一人道:「遵照大执法的吩咐,我们没有再用刑,便集中在门口、窗口警戒,可
是,这根竹子在对面的小竹林忽地飞出,擦过我的肩膀,射入屋中。」
  阴离魂道:「竹子擦臂而过,竟无法将它击落?」
  这人道:「竹子的速度太快,我根本就无法及时反应,竹子的力道极强,我的肩
膀已被擦破。」
  卫紫衣缓缓地道:「竹子飞出後,你们是不是有人追出?」
  这人道:「是的。」
  卫紫衣眉头一皱,身子忽在屋里消失,刹那间,已穿过竹林,飞出院墙。
  他的动作极快,别人纵想跟上,也是来不及。
  温正豪道:「卫大当家这是干什麽?」
  阴离魂道:「追敌!救命!」
  温正豪奇怪地道:「追敌?救命?」
  席如秀不待阴离魂说话,已抢着道:「凶手武功如此之高,追踪的弟兄必有危险
,大当家一为追敌,二为救命。」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只是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    ※    ※

  的确已经来不及了,卫紫衣很快的就在离温府一里地之处发现了叁具死  。
  这叁个人正是刑堂的弟兄。
  「金龙社」的刑堂负责追踪、缉拿、审讯,刑堂中的人都是「金龙社」的精英,
这些人若在江湖上可算是一把好手。
  卫紫衣仔细查看着叁个人的伤口,叁个人都是死於一片竹叶。
  一片小小的竹叶竟然能够杀人?
  卫紫衣不禁握紧了双拳,凶手竟已是个飞花摘叶便可杀人的高手,这麽强大的敌
人,卫紫衣还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无论遇到多麽棘手的事,卫紫衣都可以保持镇定,这一次,他的手心也沁
出了汗。
  秦宝宝可真会惹祸,竟为卫紫衣惹上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微一停顿间,方自如已追了上来,他是侠盗,轻功极佳,来得果然不慢。
  接着,席如秀胖大的身躯已可见到,两个人一前一後飞掠到卫紫衣面前,见到卫
紫衣凝重的神情,都吃了一惊。
  当他们看到死  咽喉上的竹叶时,不由也愣住了。
  有风吹过,竹叶化为粉末,一丝丝随风逝去,因为竹叶上灌注的内力也摧毁了竹
叶本身。
  望着这种现象,叁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良久,席如秀才苦笑道:「秦宝宝的确
很会惹祸。」
  卫紫衣寒声道:「本来我并不想追查下去,可是他竟然杀了我的人,我岂能善罢
甘休。」
  席如秀脸色也很凝重,沉声道:「这也许是「金龙社上建社以来所遇到的最可怕
的对手,可是既然他已来了,『金龙社』岂能含糊?」
  卫紫衣赞许地点点头,道:「我们必须快点回去,老阴一个人未必抵抗得住。」
  知道卫紫衣是关心秦宝宝的安危,席如秀点点头,叁个人向温府掠去。
  来到温府,卫紫衣首先冲进了大厅,见秦宝宝一个人正在垒酒杯玩,才放心地吁
了一口气。
  和自己的生死相比,秦宝宝的安危要重要得多,只要能见到秦宝宝安然无恙,卫
紫衣什麽也不怕了。
  见卫紫衣匆匆赶来,秦宝宝嘻嘻扑过来,一下子扑到卫紫衣的身上,道:「大哥
回来了,正好陪我玩。」
  卫紫衣温言道:「宝宝,以後大哥恐怕没有时间陪你玩了,你也不可以单独出去
了。」
  秦宝宝何等机灵,一听大哥话中有话,於是道:「这一次是不是很麻烦?」
  卫紫衣不想吓坏秦宝宝,只是笑道:「有大哥在会有什麽麻烦,宝宝还不相信大
哥吗?」
  秦宝宝道:「宝宝当然相信大哥,只是大哥刚才的神情好紧张,说明麻烦很大。

  卫紫衣轻轻笑着,道:「好一个宝宝,竟学会了察颜观色,真比包青天还厉害。

  秦宝宝笑道:「我不是包青天,是秦青天,大哥嘛,是王朝,席领主是马汉,阴
大执法就是赵虎了,展大领主算是张龙好了,张领主该干什麽呢?」
  苦苦想着,不知该给张子丹安排个什麽官职。
  经秦宝宝这麽一闹,卫紫衣心情轻松了许多,握着秦宝宝温暖的小手,身上也似
乎充满了力气。
  秦宝宝柔声道:「大哥,不要再瞒我了,宝宝已经长大,可以为大哥分忧了,大
哥要是再不告诉我真相,就说明大哥看不起宝宝。」
  听着宝宝的真切关怀,卫紫衣心中充满了温馨,展颜一笑,道:「大哥怎敢看不
起宝宝,看不起宝宝岂不等於看不起大哥自己了吗?」
  秦宝宝好高舆,大哥把自己和宝宝当成了一个人,那麽卫紫衣和秦宝宝岂非永远
分不开了?
  将小脸偎在卫紫衣的肩头,秦宝宝道:「大哥,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
  绕来绕去,还是为了得知真相,卫紫衣苦笑一声,真拿秦宝宝没办法。
  松开秦宝宝,卫紫衣端容道:「刚才死了叁位弟兄,是被人用竹叶杀死的。」
  「飞花摘叶?」秦宝宝惊讶道:「这种功夫大和尚叔叔才会用的啊!」
  卫紫衣心中一亮,道:「你见悟心大师用过飞花摘叶这种功夫吗?」
  秦宝宝道:「在少林寺时,悟心大师就住在我的隔壁,每一次他练功,都让我在
一边陪着。」
  卫紫衣笑道:「原来你竟有资格做少林方丈的护法。」
  秦宝宝不好意思地道:「大和尚叔叔是怕我乱跑闯祸,所以在练功时总要盯着我
。」
  卫紫衣笑道:「那你一定有在悟心大师练功时捣蛋的记录。」
  「唉,什麽事都瞒不了大哥。」秦宝宝不高兴地道:「大哥就爱揭宝宝的短。」
  卫紫衣笑了笑,示意秦宝宝说下去。
  秦宝宝清了清嗓子,道:「大和尚叔叔的功夫好高,有一次,就用一片槐树叶击
碎了一块花岗石。」
  卫紫衣点点头,秦宝宝继续道:「我当时很好奇,也觉得好玩,就缠着大和尚叔
叔教我这种用树叶打碎石子的武功。」
  卫紫衣不由心道:「秦宝宝若练成这一种武功,天下岂不大乱?」
  见卫紫衣目中有笑意,秦宝宝嘟着嘴道:「不来了!不来了,大哥一定在心中编
排宝宝了。」
  卫紫衣笑道:「看来我也是什麽事都瞒不了宝宝,好,你接着说,我认真听就是
。」
  好不容易有一次让大哥洗耳恭听的机会,秦宝宝自然很高兴,继续道:「大和尚
叔叔说,飞花摘叶是武功的最高境界,天下之大,连他加起来,也不过叁个人会而已
。」
  「叁个人?」
  「一个是大和尚叔叔,一个是『百变天人』蝶飘香,一个则是大和尚叔叔的师弟
悟智大师。」
  卫紫衣耳中倾听,心中已在盘算,悟心大师的话绝不会错,那麽自己的对手就一
定是「百变天人」蝶飘香或悟智大师了,於是他忙问道:「悟智大师在不在少林寺?

  秦宝宝道:「悟智大师喜欢云游天下,一年之中,倒有十个月不在少林寺,只是 
他一回来之後,就把自己关在禅房中练功,少林寺中也很少有人接近他。」  
  卫紫衣心中已有了主意,道:「宝宝一定听大哥的话,大哥到哪里,宝宝就跟到
哪里。」
  「咬呀,宝宝这下子岂不成了跟屁虫了。」随着笑声,席如秀从大厅外走进来。
  刚才见卫紫衣和秦宝宝说话,不好打扰,所以到此时,席如秀才走了进来。
  因为心中开心,秦宝宝无意理会席如秀的讥讽,只是嘻嘻笑道:「跟屁虫就跟屁
虫,反正只要能和大哥在一起,你们说什麽,我都不在乎。」
  见席如秀走进来,卫紫衣问道:「死难兄弟的  体处理好了没有?」
  席如秀恭声道:「回复大当家,  体已经装进棺材,已运往子午岭了。」
  卫紫衣道:「依照老规矩,死者家属领抚恤金一千两银子,从厚安葬。」
  席如秀道:「不需大当家吩咐,属下知道。」
  卫紫衣点头道:「刚才宝宝的话,想必你已听到,将悟心大师请到子午岭来。」
  席如秀道:「大当家是想请悟心大师从伤口上认出凶手是谁吗?」
  卫紫衣点点头,道:「也许悟心大师可以看出,也许他也看不出,不管怎麽说,
他一定可以提出可供参考的意见。」
  席如秀道:「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动身回子午岭了?」
  「是的。」卫紫衣道:「一定要注意保护柳随云,绝不能让他死去。」

                ※    ※    ※

  子午岭,「黑云楼」。
  卫紫衣脸色凝重,等待着面前的悟心大师开口说话。
    体放在屋里,悟心大师已看了许久。
  卫紫衣静静地等着,其他的人也在一边肃立不语。
  子午岭上的重要人物,现在已齐聚在这里。
  大领主展熹、二领主张子丹、叁领主席如秀、刑堂大执法阴离魂,当然,秦宝宝
是少不了的。
  知道这一次祸惹得不小,秦宝宝的面色也很紧张,要让他过意不去的是,子午岭
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责怪秦宝宝,因为怕秦宝宝有心理压力,大家对秦宝宝反而更加
亲密了。
  卫紫衣不止一次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金龙社』正愁没有对手呢!」
  大哥的话,让秦宝宝舒心了许多,出於关心,这一次,他是死缠硬磨地来到黑云
楼的。
  大厅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悟心大师的目光终於离开  体,缓缓地道:「死者不仅喉骨碎裂,并且肺经已断
,说明凶手用的武功走的是阴柔一路。」
  卫紫衣道:「大师已可判断出凶手是谁了吗?」
  悟心大师道:「师弟悟智的武功也是阴柔一路,因为他本是半路出家,出家前是
名震关外的独行大盗。」
  所谓「一入佛门万事休」,一个人既已出家,别人也就会原谅他的过去。
  卫紫衣默然不语,悟心大师叹道:「悟智这段时间不在少林寺,所以这件事他是
脱不了嫌疑的。」
  毕竟是武林第一寺少林寺的方丈,无论做什麽事,都是秉公而论,让人从心里佩
服。
  卫紫衣道:「悟智大师的武功虽是阴柔一路,但并不表示他是杀人凶手,『百变
天人』蝶飘香的武功也是属於阴柔的功夫。」
  秦宝宝插言道:「我看那个蝶飘香最有嫌疑,一听名字,就觉得怪里怪气的不是
好东西。」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屋中紧张的气氛也冲淡了许多。
  悟心大师笑道:「宝宝,你不知道,蝶飘香二十年前就离开中原,驾舟人海,据
说去寻海外神仙去了。」
  秦宝宝道:「出去了,还可以再回来,海外根本就没有仙人,谁知道是真是假,
也许还是个幌子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的话不是没有几分道理,蝶飘香此人介乎正邪之间,行事飘
忽,江湖中人知道他底细的人极少,『金龙社』的档案中也没有这人的记录,至於他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内情。」
  悟心大师道:「少年时我云游天下,曾和蝶飘香见过一面,那时,他不过是个十
五六岁的少年,他的年纪虽小,武功却极高,老衲亲眼所见,共有叁个雄霸一方的人
物败在他手上。」
  卫紫衣道:「蝶飘香为何与那些人争斗?」
  悟心大师道:「详情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他好像是偷了别人重要的东西。」
  秦宝宝道:「那这一次也一定是他了,年纪已大,贼性不改,居然还想伦别人东
西。」
  卫紫衣心中暗笑,若是方自如在场,听到这番话不知作何感想。
  秦宝宝一瞥见卫紫衣脸上的笑意,便嘻嘻笑道:「大哥不要瞎猜,方大侠在这里
,我才不会说呢!」
  席如秀笑道:「想不到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善解人意,真是瞧不出你啊!」
  秦宝宝送给席如秀一个白眼,催促悟心大师道:「大和尚叔叔,你再说下去啊!

  悟心大师慈祥地一笑,道:「那时我血气方刚,虽入佛门,但却做不到四大皆空
,见那少年武功高强,忍不住上前和他相斗。」
  秦宝宝忍不住插嘴道:「大和尚叔叔一定胜了。」
  悟心大师笑道:「我和那少年相拆百馀招,才勉强击中他一掌,实在是侥幸胜他
。」
  卫紫衣道:「大师只见过他一面,并且当时他只是少年,又怎知他此时的武功已
经到了飞花摘叶的境地?」
  毕竟是「金龙社」的大当家,心思缜密,非常人所及。
  悟心大师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我当时已知他叫蝶飘香,那次相斗之後,蝶飘
香的名声在外面越来越响,但二十年前,却忽然不再听到他的事迹,只在一年前,老
衲有事路过洛阳,在路途中遇到一次袭击,老衲闪过之後,才发现身後的一棵树上钉
上了竹叶,竹叶深达一寸,恰好组成一个『蝶』字。」
  悟心大师叹息着摇摇头,道:「这时我才知蝶飘香已经出山,而且他的武功已到
了飞花摘叶的境界。」
  秦宝宝道:「洛阳路上的袭击,一定是蝶飘香来报一掌之仇,只是大和尚叔叔,
蝶飘香一击之後,为何一年多不再来找你了呢?」
  悟心微笑不语。
  卫紫衣却笑道:「宝宝,你的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
  秦宝宝喜道:「大哥快说!」
  卫紫衣道:「洛阳路上的袭击不成,蝶飘香已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悟心大师,因
为蝶飘香在暗处,悟心大师在明处,连偷袭都无法得手,何况正面冲突?」
  秦宝宝道:「如此说来,这一次偷刀谱的主谋一定是蝶飘香了。」
  卫紫衣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秦宝宝,笑着问道:「你为什麽这麽肯定呢?」
  秦宝宝道:「蝶飘香自知武功不如大和尚叔叔,以他的阅历,自然明白依照普通
的武功修习方法永远也赶不上大和尚叔叔,所以他找到一种特别的武功修练方法。」
  席如秀好奇地问道:「什麽方法呢?」
  秦宝宝一撇小嘴,道:「偷学武功、偷刀谱。」
  席如秀不解地道:「偷刀谱?」
  秦宝宝道:「各派的武功各有所长,如果蝶飘香多偷几本刀谱,从许多刀谱中,
就不难总结出一套集武功之大成的刀法,如果他练成了,岂不是天下第一?」
  秦宝宝的话令众人齐为震惊,众人想不到,秦宝宝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缜密的思考
,就是大人,也想不到这麽深远的。
  卫紫表又惊又喜,不禁握住秦宝宝的小手,喜道:「宝宝,你真聪明,你怎麽会
想得到这麽深远?」
  见大哥夸赞,秦宝宝禁不住得意至极,头脑更加灵活,接言道:「如我所料不差
,不久之後,江湖中丢失刀谱、剑谱等等武功秘笈的消息就会陆续传来。」
  即刻席如秀兴冲冲地出了黑云楼,口中道:「我去查查看,近日有没有丢失武功
秘笈的消息。」
  不一会儿,席如秀飞奔回来,大喜道:「宝宝一定是神童下凡,全让他猜中了。

  他手中拿着一本资料,一边念一边走着,道:「江南陈涤尘、江西马飞龙、陕西
路小川,都在近日丢失家传武功秘岌,偷盗的人至今不知下落。」
  众人骇然,江南坷涤尘、江西马飞龙、陕西路小川都是名人,他们的一身武功,
并不亚於温正豪
  大家不由看着秦宝宝,心中皆惊喜莫名。
  秦宝宝反而有点叫好意思,躲在卫紫衣身後,嗔道:「大家真讨厌,这样贼眼溜
溜地看着我干嘛,都不许看。」
  众人连忙收回目光,席如秀第一个笑道:「子午岭上出了神仙,以後有什麽事,
  只要找秦小仙算上一卦就成了。」
  秦宝宝嘻嘻笑着,道:「那好啊,我就给你算上一卦,看你一生中一共有多少个
女人。」
  众人哈哈大笑,女人本就是席如秀的弱点,想起席如秀以前因为女人而吃的苦头
,众人岂能不笑?
  席如秀在满堂哄笑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卫紫衣笑着摆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卫紫衣回身刚要叱责宝宝,秦宝宝多乖巧
,早已主动认错道:「对不起大哥、席领主,我又犯了不敬尊长之罪。」
  见到秦宝宝可爱的笑容,席如秀早已把刚才的窘迫忘得一乾二净,卫紫衣也只好
笑笑,不再说什麽。
  悟心大师道:「宝宝分析得很有道理,蝶飘香野心不小,老衲须作准备才是。」
  秦宝宝道:「大和尚叔叔,你不用害怕,有我来保护你呢!」
  若是在以前,别人自然认为这是孩子话,但现在,大家对秦宝宝已是刮目相看,
不再小看他了。
  卫紫衣笑道:「宝宝无礼,悟心大师何等武功,又怎需要你的保护?」
  秦宝宝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蝶飘香的目标一定不止大和尚叔叔一个
人。」
  秦宝宝又发惊人之论,众人不禁侧目。
  秦宝宝道:「收集天下武功秘笈,是多麽大的手笔,凭蝶飘香一个人又怎能做到
这一点?柳随云是他的手下,武功且不论,单论心智便是一流,蝶飘香网罗这些党羽
,又怎麽会是想报大和尚叔叔一掌之仇那麽简单。」
  娓娓说来,掷地有声,席如秀不禁道:「宝宝,那你说蝶飘香意欲何为?」
  秦宝宝道:「无论他做什麽,都一定是不利於天下武林的大事,「金龙社」为武
林大帮,蝶飘香自然不会放过,我想,以蝶飘香的为人、武功,绝不会满足於当武功
第一人。」
  席如秀道:「那他想做什麽呢?」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秦宝宝,很希望知道这颗天下无双的小脑袋瓜在想什麽。
  秦宝宝悠然地一笑,道:「蝶飘香也许是想当武林第一人,也就是说,他想称霸
江湖。」
  席如秀冷笑道:「称霸江湖,简直是在作梦。」
  卫紫衣沉吟道:「宝宝的话颇有道理,蝶飘香恃武凌人,必有所为,他若坐大,
天下必不宁,「金龙社]绝不能让他坐大。」
  无论任何人想称霸天下,『金龙社』都会是首要目标,卫紫衣身为『金龙社』大
当家,岂能不防?
  卫紫衣脸上泛着金童般的笑容,对身边的阴离魂道:「审问柳随云可有收获?」
  阴离魂惭愧道:「那小子狡猾得很,对他的突发昏倒之症,倘无法可解。」
  卫紫衣道:「大执法不必内疚,我想,这件事应该有了更好的处理方法。」
  阴离魂道:「大当家的意思是……」
  卫紫衣淡淡地一笑,道:「既然杀之不可,留之无用,不如就放了他。」
  「放了他?」席如秀第一个不服气,道:「柳随云是宝宝好不容易设计捉到的,
这麽轻易就放了。」
  他转向秦宝宝,想从秦宝宝这里得到支持。
  不想秦宝宝笑嘻嘻地道:「我也同意大哥的意见?还是放了柳随云的好。」
  席如秀简直都被弄糊涂了,卫紫衣和秦宝宝是不是吃错了药,否则怎会这麽糊涂

  大领主展熹微微一笑,道:「不错,放了他最好,这也许是唯一的方法。」
  张子丹居然也表示同意,道:「嗯,不放柳随云,事情恐怕难有进展。」
  席如秀更加糊涂,看来不仅卫紫衣和秦宝宝吃错了药,连大领主展熹和二领主张
子丹也同时吃错了药。
  席如秀满怀狐疑地问阴离魂,道:「老阴,你是什麽意见,你该不会也吃错了药
吧?」
  阴离魂沉声道:「既然要放,就要制订一个严密的计划,让柳随云察觉不出我们
在故意放他。」
  席如秀忍不住叫道:「老阴,你有毛病啊,放就放罗,还制定什麽计划,你不怕
『金龙社』会受天下人的耻笑?」
  众人微笑不语,秦宝宝哪能放过席如秀,笑道:「叁领主原来不是一头银狐狸,
而是一头大笨熊,连这麽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卫紫衣微笑解释道:「放是一种策略,目的在於追踪柳随云,找到他的老巢,找
到蝶飘香。」
  席如秀大悟,拍着脑袋,骂道:「该死,该死一宝宝说得对,我不是银狐狸,而
是大笨熊。」
  卫紫衣笑道:「席领主只是一时想不到而已,你若真是大笨熊,又怎能当上叁领
主?」
  秦宝宝笑道:「叁领主,看来你应该由席夫人多教训教训,换换脑子了,你要是
不好意思,我向她说去。」
  席如秀大急,知道秦宝宝一向说到做到,连忙摆手,道:「小祖宗,小神仙,你
就饶了我吧!」
  秦宝宝看他着急的样子,忍住笑,道:「嗯,看你诚心悔过,且饶你这一次。」
  席如秀拍拍胸口道:「谢天谢地,谢谢秦小神仙。」
  众人大笑不已。
  卫紫衣也在笑,身为首领,他的头脑时刻都不能闲着,转瞬之间,他已想好如何
放人才不会引起怀疑,以及追踪柳随云的人选等问题。
  侠盗方自如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的轻功绝佳,胆大心细,遇事沉着,武功一流

  柳随云是个工於心计,城府很深的人,但方自如是个老江湖一定可以对付得了柳
随云的。其次,「金龙社」中负责追缉、刺探情报的人才很多,可以随时随地帮助方
自如。
  作为大当家,每一次处理事情的时候,他只要想一想主要的方法和手段,至於细
节问题,则由手下人自己掌握,他的手下人都是各有专长,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卫紫
衣还强。
  无论是哪一个帮会,都必须兼容并收,才可以保持帮会的稳定和繁荣,卫紫衣深
深懂得这一点,所以他从不事必亲躬,他只要掌握大方向和进行管理就行了。
  没有人是万能的,卫紫衣也一样。
  等众人的笑声稍停,卫紫衣已计划好了该做的,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一静,
清了清喉咙,朗声道:
  「关於放人事宜,由阴大执法负责,你从死牢中提一些犯人,命令他们看守柳随
云,你必须告诉他们的是,这是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不愿意,绝不勉强。」
  秦宝宝道:「为什麽要叫犯了死罪的人看守柳随云呢?」
  卫紫衣道:「犯了死罪的人难免一死,若由他们来看守柳随云,是最好不过,须
知柳随云破狱而出後,以他的武功和为人,必定会伤人甚至杀人,犯了死罪的人本就
是该死,死在柳随云手上和在我们手上都是一样的。」
  悟心大师点头,深以卫紫衣的主意为然,死罪难饶,不如戴罪立功,而无罪的人
让他们去死,就太不人道了。
  众人都没有异议,唯独秦宝宝叫道:「大哥,这样不好。」
  卫紫衣知道秦宝宝必有些疑问,道:「宝宝,你认为大哥这样做有什麽不对吗?

  秦宝宝抗议道:「犯了死罪的人也是人,你让他们看守柳随云,心理上的压力有
多大!死就死罗,为什麽还要让他们忍受死亡的折磨呢?」
  对秦宝宝刁钻古怪,众人早已不以为忤,只是,若要回答好秦宝宝的这个问题,
倒要费一番思量。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若想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最好让犯了死罪的人来回答。

  他将秦宝宝的小手牵住,道:「跟我来。」
  秦宝宝跟着卫紫衣下了黑云楼,来到了「金龙社」的刑堂。
  对刑堂,秦宝宝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这个刑堂他太熟悉了,因为以前为了宋嫂之
事,他曾在这里的十号牢房住过叁天。
  这一次,卫紫衣带着秦宝宝来到了死牢。看守死牢的人恭声问过,遂打开了铁门

  铁  从门上「哗啦啦」扯下来,秦宝宝步入了这间阴森森的,比地狱还要可怕的
地方,地狱里住着的是死鬼,这里可是住着活儿的。
  一道长长的走廊计有十丈多长,走廊约两边是两排牢房。
  牢房上的铁栏  粗如儿臂,牢中所坐所卧的犯人一个个都面如死灰,脸上早已失
去对生活的希望。
  这里面的人全部破衣烂衫,头上的头发乱如野草,一个个都像地狱里的恶鬼。
  秦宝宝见他们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呆滞和绝望,同情心不禁油然而生,虽知这些
人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心里还是不愿他们受苦。
  他忽地看到有一间小小的牢房只关了一个人,相貌极其威猛,但身上的重镣已使
他不得不蜷缩在屋角。
  真是太不像话,秦宝宝有些愤愤然,关在牢房已经够可怜,如今却加上重镣,该
有多痛苦啊,大哥的心肠未免太硬了。
  对秦宝宝的了解莫若卫紫衣了,看着秦宝宝不平的眼神,卫紫衣已知道他丰富的
同情心又开始泛滥,微微笑了笑。卫紫衣走近这间牢房,他的到来,已惊动了牢房内
的汉子。
  从他眼中射出不羁的眼神,秦宝宝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卫紫衣的目光却更锐利,带着高贵而不可侵犯的气质,牢中的汉子不禁低下了头

  衔紫衣冷然问道:「你犯了什麽罪?」
  汉子不耐烦地道:「刺杀大领主,虐待自己的兄弟。」
  卫紫衣道:「你可知我为何给你特别的待遇,为你加上「金龙社」的软金锁  ?

  汉子「哈哈」笑道:「若非如此,这些铁栏  哪禁得住我一扳,若非有这个累赘
在身,我早已破狱而出了。
  卫紫衣问汉子的话就是为了打消秦宝宝的同情心,秦宝宝知道自己错了,不好意
思地低下头。
  卫紫衣不再理那汉子,带着秦宝宝走向另一间牢房,这间牢房很大,关着七、八
个人。
  卫紫衣刚站在牢房前,一个精瘦的汉子就走到铁栏  前,恭声叫道:「大当家。

  卫紫衣道:「你是不是叫魏得禄?」
  这人道:「大当家没记错。」
  卫紫衣道:「我还记得,你是因为贪污公款,後因  密,一共杀了叁人,逃亡漠
北的。」
  魏得禄垂下了头,羞愧满面地道:「小人一时糊涂,做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事,请
大当家给斩了吧!」
  卫紫衣道:「你已知罪?」
  魏得禄道:「小的罪该万死!」
  卫紫衣道:「如果我让你选择叁个月後死,或者明天死,你会选择哪一种?」
  魏得禄惨然道:「既然罪该万死,自然是死得早些好,也免得受这牢狱之苦。」
  他苦笑着,又道:「自从进入此牢後,知道已无生望,无一日不想着死亡的事情
,如果再让我待下去,我一定会发疯的,咳,不如一刀下去,死了算了。」
  卫紫衣转身看着秦宝宝,秦宝宝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宝宝间魏得禄道:「如果让你去执行一项任务,这项任务九死一生,但尚有希
望,你愿意去做吗?」
  魏得禄当即跪下,哀求道:「如果大当家和宝少爷能让我执行这项任务,魏得禄
没齿不忘大恩大德。」
  秦宝宝看着卫紫衣,目中充满了钦佩的神情,毕竟是大哥,比我更懂得人们的心
理,我秦宝宝班门弄斧,真是不好意思。
  带着秦宝宝离开,见阴离魂已在牢房门口等候,卫紫衣吩咐道:「魏得禄可用,
再挑几个像他这样的人就行了。」
  阴离魂道:「属下明白。」
  卫紫衣不再多说,对阴离魂的办事能力,他一向极为放心,若非如此,又怎会让
他执掌握有生杀大权的刑堂执法?
  回到黑云楼时,卫紫衣见众人已散去,便吩咐仆人准备了饭菜,因为几个领主这
几日各有任务,不便邀他们共餐,於是吃饭的只有卫紫衣和秦宝宝了。
  劝秦宝宝吃饭一向是卫紫衣最头疼的事情,哪一次不是好话说尽,才使秦宝宝吃
上几口。
  正在斟酌劝饭的辞令,却见秦宝宝手执筷子,不用吩咐,就大吃起来,自己吃不
算,还频频向卫紫衣碗中夹菜。
  卫紫衣大感奇怪,不要说他,「金龙社」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奇怪的,秦宝宝一
向把零食当饭吃,把饭当零食吃,今天怎麽全调过来了?
  因为心中沉思,所以忘了用饭。
  秦宝宝道:「大哥,怎麽不吃饭呢?不吃饭,又怎有力气办事?」
  卫紫衣真有一些哭笑不得,今天真的是全倒过来了,秦宝宝居然向自己劝食。
  目中笑意盈然,秦宝宝早已看出,奇怪地道:「大哥今天怎麽了,怎麽一味地看
着宝宝?」
  卫紫衣笑道:「你明明是秦宝宝,怎麽又不像呢?秦宝宝居然会不用人劝而吃饭
,真是奇怪。」
  秦宝宝不好意思起来,道:「人总会变的,我现在已知道,要想长得壮,就要多
吃饭。」
  卫紫衣笑道:「这就是你吃饭的理由?」
  秦宝宝奇怪道:「不吃饭会很瘦,会没有力气,也会饿死的,这有什麽奇怪的呀
?」他望着卫紫衣,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卫紫衣不禁大笑,道:「不错,不错,看来我真是多此一问了。」
  秦宝宝奇怪地看了卫紫衣一眼,低头吃饭,其实在他心里早就已笑开了。
  既然不吃不行,不如自己吃,再说,秦宝宝经柳随云之事後,明白武功的重要性
,不吃饭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怎能习武呢?
  望着秦宝宝狼吞虎  的样子,卫紫衣反而有一些担心,禁不住道:「宝宝小心点
,别呛着了。」
  秦宝宝指着卫紫衣大笑道:「大哥真奇怪,不吃要劝,吃吧,又要担心,那宝宝
该怎麽做?」
  卫紫衣不禁莞尔一笑。
  宝宝终於大了,终於不再要大哥烦神了,只是,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宝宝不懂事时,总希望他尽快长大,如今他真的长大了,却又患得患失,卫紫衣
苦笑,人为什麽总是很矛盾呢?
  这时,阴离魂走上楼来,一眼看见秦宝宝吃饭的样子,不禁担心道:「宝少爷,
吃慢点。」
  秦宝宝笑道:「瞧,又来了一个。」
  阴离魂正感不解,卫紫衣已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阴离魂难得一见的笑容终於在
脸上出现。
  阴离魂欣慰地笑道:「宝宝终於长大了。」
  卫紫衣道:「阴大执法,事情办妥了吗?」
  阴离魂笑容一敛道:「依大当家的意思」我又挑了叁个人和魏得禄一起做为柳随
云的看守。」
  卫紫衣道:「放人措施定出来了吗?」
  阴离魂道:「柳随云是一个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人,所以我准备给他一点点机会
,相信已足够。」
  卫紫衣点点头,道:「不错,机会给得太多,反而引起他的怀疑,这件事的原则
就是千万则让他起疑。」
  阴离魂道:「关於细节……」
  卫紫衣挥了挥手,笑道:「你不必说,难道我还不相信你吗?」
  阴离魂的面容没有什麽变化,但秦宝宝已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心中的感动。
  又有什麽事情能比卫紫衣的信任更让人感动的呢?
  卫紫衣沉吟片刻,吩咐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山下守卫的弟兄,柳随云只有
靠自己的实力闯下山去,才不会令他起疑。」
  阴离魂道:「可是,柳随云能闯下山吗?」
  卫紫衣笑道:「你只要减少一些兄弟守卫,柳随云不就可以闯下山去了吗?」
  秦宝宝放下筷子,道:「大哥,柳随云在闯山的时候,不会出手伤人吗?」
  卫紫衣道:「柳随云深知闯山是宜快不宜慢,他绝对知道,一旦和人缠斗,就必
无生机,所以,他一定只会利用自己的轻功的,守卫的弟兄武功尚可自保,轻功则不
如柳随云,何况守卫人减少,也无法进行围剿战术。」
  卫紫衣的分析无疑极有道理,秦宝宝的小脑袋直点,又埋头吃他的饭去了。
  阴离魂道:「只希望柳随云的轻功不会令人失望。」
  卫紫衣微笑道:「不会的。」
     

       第四回    义丐失踪


  柳随云被关在八号牢房,这是一间和其他牢房独自分开的牢房,把柳随云关在这
里,是为了提牢的方便,最起码柳随云是这样想的。
  牢房的窗口很小,人的身躯根本无法钻出,柳随云唯一的指望,就是牢门。
  牢门用铁板做成,柳随云自认没有破门而出的功力,他只希望看守疏忽一点,在
开门的一刹那间冲出去。
  不过白天显然没有这种可能,因为阴离魂总是伴随着牢门的打开而出现在柳随云
的面前。
  阴离魂的脸很可怕,但柳随云并不在乎,他知道阴离魂对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好几次,柳随云都可以从阴离魂的眼中看到一丝焦急和无奈之色。
  柳随云自然觉得很得意。
  看来主人真是个天才,居然能发明出随时昏过去来对付酷刑的方法,柳随云极庆
幸自己掌握了这个方法,而且用得很好。
  虽然并不担心酷刑的痛苦,但死亡的阴影还是随时笼罩着柳随云,所以只要有机
会,柳随云一定会逃出去。
  不要太多的机会,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
  柳随云躺在乾草堆上,望着小窗口上的天空渐渐变暗。
  先是蓝色,然後是灰色,渐渐地又变成了黑色,无数颗耀眼的星星镶嵌在夜幕上
,黑夜终於来临了。
  夜色,是逃跑的最好掩护,柳随云指望今夜会出现机会,那麽,明天他就会穿着
乾乾净净的衣服,到最漂亮的酒楼,吃最好的酒菜。
  一想起美味可口的酒菜,柳随云就想起今天中午和傍晚的牢饭。
  牢饭虽然只吃过两次,柳随云却绝对不想再吃第叁次。
  柳随云躺在草堆上,心中虽然焦急如焚,但却只好等待,他要等到夜已深人已静
,人们都已睡熟的时候。
  柳随云准备在四更逃亡,四更时,一夜即将过去,守卫的人也开始疲倦,而换班
的人正好还没有来。
  这种时刻,无疑是最佳的逃跑时刻。
  门外一共有四个守卫,看起来武功并不弱,但不知怎麽,精神好像不太好。
  柳随云心想,这些人长年累月看守犯人,精神上一定早已疲倦,再加上子午岭上
从没有出现过犯人逃跑的事情,这些人一定有一些麻木了。
  柳随云认为这是最正确的解释,一定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
  对於自己的聪明和天才,柳随云一向很自信。不是吗?只用了叁年时间,他就从
一个穷得要饿死的叫花子而变成主人身边的红人。
  窗外已打四更,柳随云精神一振,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立刻按照算计好的,捂着
肚子痛哼起来。
  一开始,他的呻吟声并没有引起看守的注意,谁会在乎一个犯人的痛苦呢?
  柳随云又把呻吟加大了一点,这一次装得更像,任何人都可以从他的呻吟声中感
到他此时的痛苦。
  看守们终於有了反应,一人道:「犯人恐怕生病了,我们该不该去看一看?」
  另一个道:「马上就要接班了,如果他在我们这一班出了事,恐怕不好交待。」
  一人道:「还是看一看吧,犯人也是人,别让天下人说「金龙社」不讲仁义。」
  「哗啦」一声门锁想必已打开,铁门仅露出一条缝,一个看守的头伸进来,出声
问道:「小子,怎麽了?」
  柳随云哼道:「肚子痛,好像是因为吃了不乾净的食物的缘故。」
  看守骂道:「你这小子倒娇贵得很,吃些脏东西就抗不住了?」
  骂骂咧咧的,铁门已打开一半,一个精瘦的看守走了进来,手中拿的是一碗开水

  见铁门已足够一个人出入,柳随云哪能错过机会,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雷射而
出,从看守的身边堪堪挤出铁门。
  看守大惊,双手猛地抓住柳随云的肩头。
  柳随云身子不停,右足反弹踢出,正是一式「倒踢紫金冠。」
  看守中脚,「咬呀」一声,倒在地上,柳随云已借右足反弹之力,冲出了牢门。
  立刻有一把单刀、一柄剑、一  花枪向柳随云袭来。
  柳随云见刀心喜,侧身避过花枪刺身,膝盖一出「足已弹起,踢在持剑人的手腕
上,剑飞出!几乎在同时,柳随云展开双手入白刃功夫,於刀光中插入左手,一搭持
刀人的手腕,一拧、一带,单刀已在手中。
  不等第二次攻击展开,柳随云已一式「平沙落雁」轻功飞起,足尖着地处,人已
在叁丈开外。
  更不停留,身子如飞鸟掠林,投入茫茫夜色中,此时身後呼声已起。
  刚冲到半山腰,但闻铜哨声响,面前呼啦啦出现了一群人。
  虽有单刀在手,柳随云却不敢正面冲突,知道自己若稍一停留,就再也走不了了
  丹田运气,足尖用力,身子已从众人头顶飞过,不想一人也冲天而起,欲截住柳
随云的身形。
  这些守山的弟兄不知当家的计划,自然竭力挡住。
  见空中多了一人,柳随云吃了一惊,手中单刀立即劈面砍去。
  那人手中乃是一把鬼头大刀,乃身沉重,半空中难以用招,只好双手平举,接了
一刀。
「当」的一声,两刀相触,冒出一串火花,柳随云已借单刀之力,轻轻巧巧地从
那人头顶翻过。
  身子刚一落地,便感到身後凉风袭袭,反手一刀,挡开袭来的兵器,身子已箭一
般飞出。
  吸取这一次的教训,不敢在平地奔驰,所幸山上多树,树高且密,从树上走,无
疑是一条捷径。
  这个方法果然不错,柳随云已接连闯了六道埋伏。
  其实,若不是阴离魂将护山的精干人马调开,柳随云纵有通天本领,地无法通过
这些埋伏。
  也许连第一道埋伏都无法通过。
  远远已可看到山脚,柳随云振奋起精神,在一棵树上掠出,飞到另一棵树上。
  奈何山脚树木稀疏,柳随云不得不从树上跃下,站到了平地上,身子刚一落地,
就被一群人围住。
  数了一数,有十人之多,看了一看,从各人奔跑的姿势看,武功并不弱。
  行百里半九十,柳随云暗暗提醒自己,前面六关已过,千万则栽在最後一关上。
  暴喝声中,竟有四五人飞起,四五件兵器已挡住了柳随云的出路。
  柳随云一刀砍去,砍在一  铁枪上,身子就势後翻,只好又回到原地。
  柳随云暗道:「一关更比一关强,看来「金龙社」果真不凡,中间五次若是不从
树上过,一定讨不了好处。」
  对手强劲,柳随云暗暗着急,硬着头皮,柳随云冲进了人群。
  他的武功已算是一流好手,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但十个
人加起来,就非柳随云能敌了。
  担心身後有追兵,柳随云已如疯魔一般挥动单刀,但对手彷佛极富有经验,只用
游斗战术,既不近柳随云的身,又不让他乘机溜走。
  柳随云越打越没信心,一个不察,单刀被对方磕飞,肩膀也多了一道血口。
  伤口虽然不大,但却很痛,柳随云知道,自己若再战下去,定无活路。
  正在这时,岭上铜锣急响,震得天外皆闻,铜锣声甚为急促,岭上似乎发生了什
麽紧急的事情。
  一个领头人回头一看,道:「不好,岭上起了大火,莫非有大敌入侵?」
  只见岭上有人大叫道:「「金龙社」全体兄弟立刻到岭上御敌,後小有大敌入侵
。」
  领头人皱眉道:「回山!」
  十个人立刻弃了柳随云飞奔上山,有大敌入侵,自然无法理会柳随云了。
  见十个人离去,柳随云长吁了一口气,这一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还真得感激那些入侵後山的人,否则,柳随云岂有命在?
  清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让晨风吹一吹脸面,柳随云得意地笑了笑,随即飞奔下
山。

              ※    ※    ※

  望着大院空地上烧尽的草堆,卫紫衣面露微笑。
  秦宝宝偎在他的怀中,笑着道:「大哥,我的这个主意好不好?」
  卫紫衣笑道:「若非这堆火,守山的兄弟一定不会来,柳随云又怎能逃得出?」
  转眸一笑,又道:「宝宝,柳随云是你捉来的,大哥却把他放了,你怪不怪我?

  秦宝宝道:「不怪才怪。」
  卫紫衣一惊,问道:「哦?」
  秦宝宝笑道:「大哥还是看不起宝宝,总以为宝宝长不大,分不清轻重缓急,只
知任性胡闹。」
  卫紫衣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众人见秦宝宝说得这麽有趣,也齐声笑了起来。
  席如秀呵呵笑道:「现在我才算服了宝少爷,神机妙算,比我们大人还强。」
  秦宝宝嘻嘻笑道:「席领主,你到现在才服我,说明你以前瞧不起我,对不对?

  望着秦宝宝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席如秀一阵心慌,忙摆手道:「没这个意思,没
这个意思。」
  秦宝宝步步紧逼,道:「既然没这个意思,为何要说这种话?哼哼,一定是欺负
我人小听不懂你话中有话的讥讽之意。」
  面对刁钻古怪,专会钻别人空子的秦宝宝,席如秀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哎,为什麽自己每一次拍马屁都拍不到正点子上呢?
  无奈之下,只好用眼色向卫紫衣求救。
  卫紫衣轻叱道:「宝宝,不得对席领主无礼!」
  秦宝宝吐了一下舌头,同席如秀做了一个鬼脸,躲到卫紫衣身後去了。
  大领主展熹道:「大当家,方大侠已经开始追踪,又有十一名专长追踪的兄弟分
头追去。」
  卫紫衣道:「注意保持联络,这一次行动不比往常,我建议用信鸽联系。」
  展熹道:「我已吩咐下去,叫鸽笼的人挑了五对黑鸽。」
  卫紫衣点点头,向二领主张子丹,道:「子丹,立刻着手挑选、训练一批精干人
马,人数不多於二百人,找到蝶飘香後,一定难免会有一场恶战。」
  张子丹道:「事情宜早不宜迟,我马上就着手办理。」
  张子丹虽不爱说话,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他办起事来,总是又稳又快。
  卫紫衣又道:「大领主,从今天起,岭上要严加守卫,提防蝶飘香偷袭子午岭。

  展熹迭声称是,立刻也去布防。
  卫紫衣分派已毕,正准备带秦宝宝离去。
  席如秀忍不住道:「大当家,你好像把我给忘了。」
  卫紫衣笑道:「若是找到蝶飘香,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去吗?」
  席如秀大喜,随卫紫衣出征,可是最开心的事,又刺激,又有趣,并且非常安全

  卫紫衣几乎已是无敌的。
  如果他知道几天後发生的事,他是否还能够笑得出来呢?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
现在笑得很开心。
  回到黑云楼,秦宝宝不禁打了一个呵欠,毕竟是孩子,昨夜闹了一夜,现在自然
困了。
  卫紫衣关心地道:「宝宝,你先去睡一会儿,昨天夜里,你可一点没睡。」
  秦宝宝道:「那我就在大哥的床上躺一会吧!」
  卫紫衣道:「大哥马上还有许多事要做,会影响你的睡眠,你不如回去自己院里
睡。」
  秦宝宝道:「一有公事,就忘了宝宝,宝宝在大哥眼里还没有公事重要吗?」
  卫紫衣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宝宝,你该理解大哥的苦衷,大哥身为首领
,启能只为一人着想?」
  知道卫紫衣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秦宝宝不好再说什麽,只好下了黑云楼,回到自
己的小王国。
  见秦宝宝离去,卫紫衣忽然怅然若失,凭私心而论,他愿意天天陪着秦宝宝。
  对秦宝宝究竟是一种什麽感情,卫紫衣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兄长之情?或是男女
之情?
  唉,也许两者都有吧!
  不禁想起初见秦宝宝时,秦宝宝的那份专注和执着,他居然一眼就认定自己是他
的大哥。
  这莫非就是缘分吧!
  叹了一口气,摆脱了秦宝宝的影子,卫紫衣拿起桌上的一本帐册,打起精神看了
起来。

              ※    ※    ※

  秦宝宝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小棒头的伺候下上床睡觉,本以为自己应该很困的,
却怎麽也睡不着。
  很奇怪,睡意跑到哪里去了?反正也睡不着觉,看着倚在床头打瞌睡的小棒头,
秦宝宝恶作剧的老毛病又犯了。
  悄悄地从床上爬过去,准备吓小棒头一跳,忽见小棒头的嘴角出现甜甜的笑。
  哇,连作梦都笑出来,一定是在做美梦吧!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梦到马泰了。
  小棒头忽地睁开眼睛,见秦宝宝的脸凑近面前,不禁吓了一大跳,拍了拍胸口,
道:「宝少爷,你吓死我了!」
  秦宝宝不怀好意地道:「小棒头,你从实招来,刚才作梦是不是梦到马泰了?」
  一副大法官的样子,倒装得是模是样。
  一朵红云飞上小棒头的脸颊,小棒头慌忙道:「宝少爷不要瞎说,我刚才没作梦
啊!」
  秦宝宝一叉腰,道:「还敢不承认,那麽刚才是谁在口中念叨马泰的名字?」
  小棒头惊得一掩嘴,羞道:「我真的叫他名字啦?不对呀,梦里我没说话呀!」
  秦宝宝大笑,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口中笑道:「招出来了,招出来了,果
然梦到马泰了,果然梦到马泰了!」
  小棒头这才明白上了秦宝宝的当,羞得双手捂嘴,嗔道:「宝少爷欺负人,真坏
!」
  秦宝宝翻身坐起,忽地正色道:「小棒头,我怎麽这几天没见到马泰,难道他不
在岭上?」
  小棒头放下捂嘴的手,道:「马泰和战平去了京城,是去处理一场赌馆纠纷。」
  秦宝宝促狭道:「哇,怎麽知道得这麽详细呀?一定是偷偷打听过了吧?」
  小棒头又羞又恼,叫道:「不来了,不来了,宝少爷尽欺负人,不和宝少爷说话
了。」
  闹了一会,秦宝宝也有一些累了,重新盖好被子,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一丝甜甜
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莫非,他梦到了大哥卫紫衣?

              ※    ※    ※

  卫紫衣望着桌上的一封信,脸色有说不出的凝重。
  信纸摊在桌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方自如在金陵城失踪,死七人,失踪叁人
。」  
  这封信的字迹很潦草,显然是写信人没有充分的时间,信後的签名,正是随方自
如出去的十一位弟兄之一。
  若不遇到紧急的事情,信绝不会如此潦草,这说明了写信人的命运已是难测。
  最可能的结果是,写信人已死。
  桌边的人脸色都很凝重,大家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连方自如都已失踪,事情该是如何的棘手。
  每一个人都看过了这封信,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话,连最喜欢说话的席如秀也闭上
了嘴巴。
  卫紫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对手比我想像的还要可怕。」
  卫紫衣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多年来,「金龙社」已没有遇到如此强大的敌
人,也许我们已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到突发事件时,就无法保持应有的镇定了。」
  的确,「金龙社」的对头固然不少,但真正强大的敌人却没有一个,「金龙社」
的弟兄也大多存在着谁敢动「金龙社」的想法,这种想法无疑是很危险的。
  卫紫衣的话彷佛在众人心中敲响了警钟,大领主展熹首先道:「依我看,这件事
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弟兄们懒散惯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进行整顿。」
  卫紫衣则说得更严重一点,道:「事实上,如果「金龙社」再平静几年,猝遇像
现在这种突然之变,难免要彻底崩溃,幸运的是,这件事来得早了几年。」
  席如秀道:「大当家,今日之「金龙社」已非昔日之「金龙社」,眼下的这点冲
击足可以经受得起。」
  卫紫衣叹道:「你也犯了和我一样轻敌的毛病,席领主不应该不知道轻敌的危险
。」
  席如秀笑道:「我并不是轻敌,而是对「金龙社」充满信心,信心,难道不是一
个帮会之所以存在的重要条件之一吗?」
  一旦眼前没有了秦宝宝,席如秀的思维就异常活跃,不过,他的话并不是没有道
理,无论是帮会还是个人,信心都是取胜的关键,几乎可以这麽说,信心就是成功的
一半。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席领主,我们俩谈的,是两个不同的问题,信心,固然
绝不可无,但轻敌之心却绝不可有。」
  卫紫衣顿了顿,环视身边生死与共的兄弟,缓缓道:「所以,在不知对手虚实之
时,我们绝不可以出击,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侦缉工作仍须进行。」
  张子丹道:「连方大侠都下落不明,那麽,一般的人物根本无法探知敌情,所以
,在人选上一定要注意选择。」
  张子丹不喜说话,如果他开口说话,就一定是经过极为慎重的考虑的,对於他的
意见,卫紫衣一向百分之百的采纳。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子丹说得有理,所以这一次我决定自己走一趟。」
  席如秀摇摇头,道:「大变将至,大当家却远赴险地,这叫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卫紫衣笑道:「我记得席领主刚才说到信心的问题,我对我自己充满信心,难道
大家对我没有信心吗?」
  众人一起笑了,虽然卫紫衣亲自赴险,颇令人担心,但若是连卫紫衣都去不得,
别人就更去不得了。
  卫紫衣见大家都无异议,便道:「展领主和张领主在家镇守,阴大执法负责派人
和我联络。」
  卫紫衣看着席如秀,微笑道:「席领主既然担心我孤身犯险,陪我一同去如何?

  席如秀大喜,别人都去不得,他却去得,这怎麽不让他心花怒放,於是笑道:「
敢不从命。」
  卫紫衣笑了笑,道:「出事地点是在金陵城,看来我们只有去金陵才能得到消息
。」
  席如秀皱了皱眉,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卫紫衣也叹道:「秦宝宝。」
  席如秀道:「是的。」
  秦宝宝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他若知道卫紫衣前去金陵,就一定会闹着要同去的

  他的理由也一定很充足,他一定会说担心卫紫衣的安全,他去,是为了保护卫紫
衣的。
  但如果你不让他去,说他此去只会带来麻烦,秦宝宝就一定会给你扣上一个「小
看人」的帽子。
  沉吟半晌,卫紫衣道:「这件事绝不能让他知道,我们要秘密离开「金龙社」。


              ※    ※    ※

  一觉醒来,秦宝宝立刻换上衣服,直奔黑云楼,现在已是清晨,他是想和大哥共
进早餐。
  昨夜做了一个美梦,这使得秦宝宝的心情很愉快,一路上,遇到每一个人都和气
得很。
  他既没有恶作剧,也没有和人斗口,亲亲热热地招呼着,就来到了黑云楼。
  每天早晨这个时刻,卫紫衣总是会坐在桌前等候秦宝宝的,可是今天,桌子上虽
有饭菜,但却没有了卫紫衣。
  秦宝宝小道:「大哥一定睡懒觉了,想必昨天大辛苦,所以今晨起不来了。」
  想到把大哥从床上揪起,叫他一声懒鬼该是多好玩的事,秦宝宝脸上立即充满了
笑意。
  走进卧室,秦宝宝一下子迷糊了,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是大哥昨夜根本没有睡
在这里,还是早已起床办事去了?
  忽地一抬头发现墙上挂的一件紫色披风不见了,若非出门,大哥绝不会带披风的

  好个坏大哥,自己一个人悄悄溜出去玩了,却把宝宝一个人丢在家中,真自私。
  秦宝宝怏怏不乐地离开黑云楼,连小棒头的招呼声也没有听到,心里只想着大哥
会去哪里?
  小棒头见秦宝宝一脸呆呆的样子,以为又犯了老毛病,只好一个人走了。
  秦宝宝在岭上逛来进去,忽地想到了席如秀,席领主一定知道大哥出去的事,若
问他,他不敢不说。
  席如秀住在岭上面西的一个小院里,秦宝宝走进小院时,席夫人正在窗前绣花。
  一见秦宝宝,席夫人就像捡了一个金元宝似的开心,她并无子息,心里早已几千
次把秦宝宝当作自己的儿子、女儿了。
  秦宝贾一进院子,就甜甜地叫道:「席夫人好。」
  席夫人今年叁十馀岁,相貌端庄淑怡,从外表上,绝对想不到她会对自己的丈夫
那麽凶。事实上,除了对席如秀外,席夫人对每一个人都很和气。
  她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早把秦宝宝拉入屋中,不消片刻,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
样的糕点、蜜饯。
  席夫人的手艺可谓天下无双,秦宝宝最爱吃她做的东西,往常,总是嘴里塞着,
手里捧着,口袋里装着,像似恨不得把整个席家全搬回自己屋里才好。
  不过,今天秦宝宝却没有吃点心的心情,胡乱吃了几块松子糖,便问道:「席夫
人,席领主在家吗?」
  席夫人一边绣花,一边回答秦宝宝的话,道:「昨天半夜就和大当家下山去了,
好像有什麽紧急的事。」
  席夫人虽然对丈夫管得很严,但她毕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对丈夫的做事一向不
加盘问。
  秦宝宝问道:「席领主和大哥到哪里去了,为什麽半夜就急着走?」
  席夫人道:「不知道,反正风风火火的,好像火烧眉毛似的,连酒都没有喝。」
  问不出名堂,秦宝宝再也待不下去,略坐了坐,就怏怏不乐地走出席家小院。
  一路上好没心思,只在口中嘀嘀咕咕的,反正肯定是骂卫紫衣太自私,偷跑出去
之类的话。
  每逢这种时候,那个不识趣的「它」总会出来捣乱。
  「喂,呆子,在想什麽呢?」
  「去去去,没工夫搭理你。」
  「呵,脾气不小,遇到什麽难题了,何不请教我?」
  「你什麽都不懂,尽会捣乱,你还是睡你的觉去吧!」
  「昨夜都睡够了,今天精神好,正好和你聊聊。」
  「睡够了就打扰主人,真讨厌。」
  「不打扰你打扰谁啊,谁让我在你的身体里呢!」
  「你真能帮我解决问题?」
  「说吧,我可是个天才。」
  「我问你,大哥昨天夜里和席领主下山,是为了什麽事?」
  「当然是很紧急的事。」
  「废话,不紧急干嘛半夜下山?」
  「我还没说完呢,你大哥身为一社之主,半夜下山,一定是因为一件紧急得不得
了的大事。」
  「说下去。」
  「你想想看,最近有什麽大事令你大哥烦神?」
  「你是说蝶飘香?」
  「除了这个老魔头还有谁?你大哥一定是因为怕你知道死缠着要去,才半夜下山
的嘛!」
  「那麽大哥会去哪里呢?」
  「你不知道?」
  「知道干嘛问你?」
  「说你是呆子吧,你还不服气,这一次联络的方法是用鸽子,你问问养鸽子的人
不就得了。」
  「哇,你真聪明,我记得你以前很笨的。」
  「哼,以前是因为你太笨,懒得理你,现在见你开窍了,才帮你的嘛!」
  兴冲冲的,秦宝宝直奔鸽笼而去。
  对於鸽子,秦宝宝一向很感兴趣,所以对这里也很熟悉。
  鸽笼很大,里面分成许多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有一只鸽子。
  这些鸽子比别的鸽子体型要大,样子要凶猛得多,因为为了保证消息的安全到达
,避免猛禽的袭击,「金龙社」养的都是一种性情凶猛,飞行速度极快,颇有自卫能
力的鸽子。
  见秦宝宝走来,养鸽人并不以为异,因为秦宝宝常来这里,还会帮忙  水添食。
  养鸽人笑道:「宝少爷,今天要和哪一只鸽子玩啊?」
  秦宝宝甜甜地笑道:「大叔,我想看一看昨天那只刚飞回来的黑鸽。」
  养鸽人道:「这只鸽子很累,而且受了伤,你还是另找一只鸽子玩吧!」
  秦宝宝道:「它从哪里飞回来的?怎麽受的伤?」
  养鸽人道:「从南面,从它  饿的程度看,估计是从金陵一带飞回来的。」
  秦宝宝心中一喜,这下可知道大哥上哪玩去了,见鸽子腹部有一处划伤,显然不
是猛禽所伤,而应该是一种暗器或羽箭。
  看来大哥办的事一定很危险,因为鸽子都受了伤,养鸽人一定处境危险,那麽,
大哥所面临的敌人也一定很可怕。
  秦宝宝灵机一动,问道:「大叔,这只鸽子受了这麽重的伤还能飞回来,真不简
单。」
  养鸽人道:「鸽子是被一种暗器所伤,鸽子在飞行中,暗器从下面击来,而这只
鸽子正振翅上飞,所以被击中腹部。」
  养鸽人怜惜地看着鸽子,道:「这只鸽子飞行速度极快,动作极灵活,能用暗器
将其击伤,说明那人颇不简单。」
  秦宝宝静静地听着,已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
  第一,大哥和席领主去了金陵。第二,大哥面临的对手很可怕。
  有了这两个结论,秦宝宝如果再不下山,他就不是秦宝宝了。
  回到自己小小的快乐王国,秦宝宝悄悄地收拾了一下行装,然後等着夜晚的来临
。等到了晚上,他再偷偷地溜到了黑云楼,从秘道里下了子午岭。

              ※    ※    ※

  卫紫衣和席如秀正晓行夜宿,赶往金陵城。
  一路上,卫紫衣愁眉不展,不时地长吁短叹。
  席如秀问道:「大当家,你是担心方大侠的生死安危吗?」
  卫紫衣道:「方自如武功绝非泛泛,轻功极好,能将他制服的人应该没有,何况
,他如果真的出事了,担心又有什麽用?如果没出事,又何必担心。」
  席如秀笑道:「那大当家又是为了什麽叹息?」
  「秦宝宝。」
  「秦宝宝?」席如秀笑道:「你为他担心什麽?他在岭上可安全得很。」
  卫紫衣皱眉道:「我有预感,他会跟来的。」
  席如秀摇摇头,道:「贾少爷并不是真的会算命,他绝不会知道我们的去向。」
  「不一定。」卫紫衣道:「他有办法知道,以他的聪明,一定有法子知道。」
  忽地笑了笑,又道:「既然他一定会跟来,我又何必担心呢?他的武功虽然不好
,却未必是我们的累赘。」
  席如秀笑道:「不错,宝少爷极聪明,是个闯江湖的天才,也许他还可以帮我们
的忙呢?」
  忽地,他又奇道:「宝少爷用什麽方法才能知道我们的去向呢?」
  「我也想不通。」卫紫衣笑道:「我虽然很了解他,但我毕竟不是秦宝宝。」
  席如秀道:「看来这个谜团只能由宝少爷亲自来为我们解开了。」
  卫紫衣叹息不语。

              ※    ※    ※

  金陵。
  金陵本是古城,远至汉魏,孙权就曾建都於此,几代兴衰,几世沧桑,古老的金
陵,已阅历沉浮。
  金陵之美,不止山水,不止名胜,十里秦淮,烟波脂粉,来金陵的人岂能不到秦
淮河上泛舟?
  秦宝宝就坐在昼舫上,像模像样地听歌观景,若不是年纪小些,倒还真是个翩翩
少年。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丝竹悦耳,歌声更佳。
  这是条大船,客人当然不止秦宝宝一个,只是,这船上的客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端坐在船头,别人唱歌他念经,一个和尚,哪里不能念经
,为何要花钱上这种香艳之所?
  秦宝宝认为这个和尚不是有毛病就是吃错药了,否则,就是六根不净,修行不到
家。
  船头上坐着和尚,船尾却坐着两个道士,两个道士的年纪都已不小,头发也已花
白,道袍也很陈旧,一看就知道是从一个香火不盛的道观里出来的。
  穷道士也舍得花钱乘画舫?这就使得秦宝宝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
  船尾的两个道士也和船头的那个和尚一样,端然打坐,口中念念有词,花钱上这
里念经,真是一对神经病。
  比较正常的是舱中所生的四个人,这四个人都穿着很华丽的衣服,都戴着价值不
菲的墨玉戒指。
  只是,他们好像也没有心思听歌,好似一个个都很紧张,紧张得随时随地都可以
从船上跳下水去。
  船上的客人好像都没有心思听歌,秦宝宝本就不是来听歌,而是来学大人的,何
况现在他又看到这七个看上去都不太正常的人,自然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七个人身上。
  他的眼角从船头的和尚身上,转到舱中的四个人身上,又转到船尾的两个道士身
上,转来转去,无一刻停顿。
  他发现,只要他一看到舱中的这四个人身上,这四个人就紧张得要命,连眼睛也
不敢抬了。
  饶有兴趣的,秦宝宝索性把目光集中在这四个人身上,看他们会有什麽反应。
  四个人中,有一个个子最高,看起来也不太紧张的人忽地抬起头来,盯着秦宝宝
,怒道:「要动手就动手,贼眼溜溜地看什麽?」
  秦宝宝一下子燃起怒火,长这麽大以来,还从没有人这样对他无礼过。
  秦宝宝冷冷地道:「臭小子敢骂小爷!」
  大个子怒道:「要杀就杀,要打就打,老子可不愿受这种鸟气!」
  旁边的人连忙拉了他一下,大汉高声道:「了不起是个死,有什麽好怕的。」
  经他这一吼,歌声立刻停了,唱歌的歌女和伴奏的乐师齐都色变,一起躲到底舱
去了。
  这只船很大,有上下两层,秦宝宝他们是在上层。
  歌女和琴师一走,楼上便只剩下八个人。
  秦宝宝刚才为大个子的话生气,现在,却对大个子话中的意思感到奇怪起来。
  怪怪的,大个子他们好像很怕我似的,我是一个小孩,他们为什麽怕我呢?
  当他看到船头、船尾的一个和尚、两个道士,正用充满杀机的目光盯着那四个人
时,秦宝宝才明白,这大个子一夥原来是怕和尚和道士,而不是怕自己。
  可能四个人是把自己也当作和尚、道士一夥的了。
  看来这四个人与和尚、道士有仇,今天的见面,很可能也不是巧合,嗯,马上一
定会打起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别人遇到打架的事,早已躲得远远的,但好奇心、贪玩心很重的秦宝宝,可不愿
放过任何一个看热闹的机会。
  船头的和尚身子忽然一动,就站到秦宝宝的面前,合十道:「敢问小施主,可是
香主派来的?」
  香主?莫非是一个江湖帮会,莫非是前来寻仇的?
  不过,秦宝宝既然想看下去,自然不能说实话,否则别人岂不下逐客令了?
  含糊地应答过,秦宝宝又为刚才和尚称他小施主而生气,道:「大和尚,你以为
我很小吗?」
  和尚笑道:「小施主高寿?」
  秦宝宝一只手比了个六字,一只手比了个一字,和尚笑道:「原来小施主今年十
六。」
  秦宝宝叫道:「我都六十一啦!」
  和尚大惊,不光和尚,连两个道士、四个富商模样的人,都一齐大吃一惊。
  他们看秦宝宝连十六岁都不像,又怎麽可能六十一呢?
  见众人诧异的眼神,秦宝宝偷偷地笑着,但为了谎话的可信性,板着脸又道:「
你们不信?」
  和尚笑笑,道:「老衲着实无法相信。」
  因为他已把秦宝宝看成是自己的人,所以态度较和气,比较有耐心了。
  秦宝宝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凡夫俗子,果然不懂仙家妙术,难道你们没听说
过?内力练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保持容颜不变吗?」
  为了谎话增加可信性,秦宝宝继续道:「我在十四岁时,因为一日练功不慎走火
入魔,结果使身材无法长高,到了今天,我仍是几十年前的样子。」
  秦宝宝虽在胡扯,但听的人却都信了,因为武林之中,的确有过相貌如童子,但
年纪已是老头的人物。
  这当然需要极为精湛的内功才行,可是秦宝宝的样子,像一个内功高手吗?
  和尚在心中认为很像,内功练到最高境界,就会返  归真,劲气内敛,看上去就
和常人无异。
  和尚已非常敬畏,面前的这个长得像孩子的老头,内功已练到最高境界,想他武
功也一定高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人,香主派他来做什麽呢?
  和尚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前辈,与香主是何称呼?」
  秦宝宝小道:「这个香主是帮会头头,至多和大哥一个辈份,瞧这和尚年纪不小
,却对这香主如此尊敬,想必香主的年纪不小,马马虎虎,就当香主的师兄吧!」
  於是咳了一声,沉声道:「老夫是他师兄。」
  和尚惊讶道:「香主今年七十有馀,而前辈不过六十一岁,怎可当香主的师兄?

  秦宝宝一听,暗叫糟糕,占人便宜露出马脚来了,这和尚开始起疑,怎麽办?
  灵机一动,秦宝宝装作不耐烦地道:「蠢材,真是蠢材,入门先者为大,难道你
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和尚一想,这个规矩倒是有的,武林各派规矩不一,有论年龄的,也有论入门先
後的。
  其实这和尚年纪不小,阅历颇丰,人世不笨,只因他一开始就认定秦宝宝是自己
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一步步相信秦宝宝的鬼话。
  这也怪他知道得太多,别人奇怪的事他却不以为异,这才上了秦宝宝的当。
  看来知道太多也会害人。
  秦宝宝编了一大堆谎话,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乒乒乓乓」地打起来,现在话说
了这麽多,架还没打,不禁有些着急,道:「你们该干什麽就干什麽吧!」
  和尚见秦宝宝这个香主师兄生气,吓得一头冷汗,连声道:「属下这就动手。」
  坐在船尾的两个穷老道,也慌忙站了起来,「唰」的一声,齐齐抽出腰间的长剑

  秦宝宝见他们被骇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因为怕香主的缘故,这香主这麽凶,一定
不是好东西,不知不觉地,他已开始同情起那四个脸上齐露惊慌之色的人来。
  此时,和尚已抽出戒刀,刀光一闪,向刚才那个出口骂秦宝宝的大个子砍去。
  他显然是想一刀了结大个子,以博取香主师兄秦宝宝的欢心。
  那大个子早有准备,双手早套上了一双铁手,两只铁手一并,来夹和尚的刀。
  此时,其馀叁个人跳起来,分别和两个道士战在一起。
  那和尚的武功极为高强,劈面一刀,乃是虚招,见铁手来夹,早已手腕一沉刀身
下落,竟挑向大个子的胯下。
  大个子冷笑一声,铁手加速下压,竟饮用铁手之威击断戒刀。
  和尚存心在秦宝宝面前卖弄,手中戒刀忽地从大个子脖间穿过,又从大个子背後
飞回,刀柄在大个子的肩头显露出来。
  这一招匪夷所思,刀上的力道运用得极为巧妙,和尚的左手已闪电般伸出接住刀
柄,沉腕疾削。
  这一刀出手极快,大个子已是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秦宝宝不由把眼睛一闭,他喜欢热闹,可不喜欢见血。
  可是和尚在挥刀时眼角瞥了一眼秦宝宝,想从秦宝宝脸上看到一点赞许之色,却
恰巧见到秦宝宝闭眼。
  他会错了意,以为秦宝宝不屑一顿,认定这招不好,和尚不由一阵心慌,握刀的
手略缓了一缓。
  大个子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铁手微抬,「当」的一声,已接住了和尚的戒刀。
  这一接已用全力,戒刀差一点脱手而飞。
  和尚大惭,不敢看秦宝宝的脸色,急敛心神,戒刀急撤,又闪电般剌出。
  这一招,可谓和尚一身武功的精粹,人个子已绝对无法逃得了这一刀了。
  「哧」的一声,刀身正从肋下刺入,大个子闷哼一声,仰天倒下。
  和两个道士相斗的叁个人境况也很糟糕,一个人在肺部受伤,一个人右腿中剑,
另一个人则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秦宝宝岂能见死不救,大叫一声:「慢!」
  和尚收刀,道士收剑,叁个人一起跳开,站到秦宝宝身边。
  秦宝宝小道:「一时冲动叫他们住手,可得想一个很好的理由搪塞一下。」
  於是冷冷哼了一声,问和尚道:「人死了一无用处,他们既已无还手之力,又何
必杀之而後快?」
  和尚嗫嚅道:「香主吩咐过,这四个人杀无赦。」
  秦宝宝知道想要救人,就必须知道这四个人犯了何罪,他是不会问和尚的,免得
露了马脚。
  於是决定采用旁敲侧击战术,见大个子虽受刀伤但不至於死,於是装作冷冷地道
:「你可知罪吗?」
  大个子显然是一条硬汉子,虽受重伤,怒气仍在,但见他勃然怒道:「咱们「长
江四义」吃的是辛苦饭,挣的是玩命钱,关你们屁事,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平白地霸
占长江水道,倒说我们无理。」
  秦宝宝一听之下,已经明白了大概。
  「长江四义」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大哥讲故事时,曾提到他们。
  他知道「长江四义」算是江盗,但只劫官府、奸商,不劫平民百姓,在长江边上
很有威望。
  那个坏东西香主一定是为霸占长江水道,才和「长江四义」发生冲突。
  这种江湖的纠纷,秦宝宝本懒得过问,但今天为了把戏演下去,只好当一次大法
官了。
  秦宝宝皱了皱眉,道:「明明有罪却不认错,看来是非杀不可的了。」
  和尚和道士立刻亮出兵器,就想冲上去,秦宝宝却又道:「慢来!」
  和尚和道士连忙住手,静听秦宝宝示下。
  装作沉吟片刻,秦宝宝道:「杀了他们,恐怕不妥。」
  和尚恭声道:「前辈,有什麽不妥?」
  秦宝宝怒道:「蠢材,长江水道不止他们四个江盗,我们把他们一杀,那些人岂
不逃走,待局势平静,他们岂不会暗中破坏?」
  和尚急道:「可是香主的意思……」
  秦宝宝怒道:「香主是我的师弟,连他都不敢不听我的话,你好大的胆子!」
  和尚骇极,浑身如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秦宝宝不想装得过火,复又冷笑道:「不杀他们是现在,不是将来,这段时间仔
细搜捕,再捉几个江盗来一齐开刀,所谓不杀则已,一杀惊人,叫那些江盗们不敢再
轻举妄动。」
  一个和尚、两个道士齐声道:「前辈所见极是。」
  踌躇了半晌,和尚道:「只是,他们这四个人该怎麽处理?」
  秦宝宝道:「这由我来办好了,我找你们是另有事情,不知你们是否有能力办好
?」
  他来金陵就是为了找大哥卫紫衣,只是找了好几天也不见大哥和席领主的影子,
想必是大哥他们不愿招人耳目,找个地方躲起来暗中调查了。
  正好手头有叁个听差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和尚、道士见秦宝宝有吩咐,连忙齐声道:「前辈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尽力办好
。」
  秦宝宝也拿腔拿调一番,道:「你们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是,我的事你们恐怕办
不好,这件事关系重大,办不好,恐怕会影响全局。」
  听见任务如此重要,和尚不由心中不安,深恐万一办不好,招惹杀身之祸。
  但又一想,事情重大,若是办得好,岂不重重有赏?
  两个道士也是一样的心思,叁人同时道:「前辈尽管吩咐,属下等纵是肝脑涂地
也万死不辞。」
  叁个年纪可当自己爷爷的人居然口口声声叫自己前辈,秦宝宝心里的那股得意劲
就别提了。
  秦宝宝咳了一声,勉强道:「既然你们忠心耿耿,那我就成全你们一次吧。」
  和尚道:「前辈大恩,我等铭记五内。」
  秦宝宝心中哼道:「这和尚专会拍马屁,又不守清规,大开杀戒,以後非好好教
训不可,且看这次任务完成得怎麽样,若是办不好,哼哼,有你受的。」
  秦宝宝点了点小脑袋,沉声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帮我找两个人,这两个人对
本帮关系重大,若是找不到,就会影响本帮下一次的行动,听明白了吗?」
  和尚、道士连连点头,道:「明白了。」
  秦宝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现在你们叁个去帮我找这两个对本帮极为重要的
人。」
一听是找人,和尚乐了,得意道:「找人我们可是最拿手了,这「长江四义」藏
得何等秘密,到最後还不是被我们找到了吗?」
  两个道士也是喜气洋洋,认为这个任务太简单了。
  秦宝宝心中暗笑,心道:「这才好,有你们帮忙,我就不用跑腿了。」
  他忽地又想到,这叁个人都不是好东西,何不趁机叫大哥将他们修理一顿,大哥
和席领主武功高强,这和尚、道士一定认栽。」
  想到这里,便将卫紫衣和席领主的相貌仔细形容了一番,最後补充道:「找到他
们後,请他们到「六和居」来,老夫在那里等着,不过,千万不要伤害他们,如果他
们不愿来,就强迫他们来。」
  和尚笑道:「是不是不能伤他们一根毫毛,却要把他们请到「六和居」?」
  秦宝宝道:「对。」
  和尚道:「如果他们不来呢?」
  秦宝宝一瞪眼睛,道:「废话,见你们鬼头鬼脑的样子,他们自然不相信你们,
但你们练武功是干什麽用的?他们不来,你们不会想办法吗?」
  和尚、道士见香主师兄发火,不敢再说什麽,望了望「长江四义」,和尚问道:
「我们现在就去?」
  秦宝宝挥了挥手,道:「去吧,明天黄昏找不到人就别回来见我。」
  他知道戏演得一长,就会露出马脚,不赶快打发走他们,只怕要露出马脚了。
  和尚合十为礼,一躬身,忽地向後弹出,身子直落水中,临走时放下船上的一块
木板,木板丢在水中,足尖正点在木板上,借这一点之力,人已上了岸。
  这和尚邀宠心切,临走时还卖弄了一番轻功。
  两个道士哪甘落後,并没有丢下木板,而是双双伸出手来牵住,同时跃离甲板。
  眼看将近岸边时,两个道士的身子已经往下沉,忽见一道士伸手一挥,另一个道
士已借这一挥之力被抛上岸边,那道士飞起时双手又一带,两个道士便同时跃上岸。
  真是好轻功,分明是武当绝技「梯云纵」的活学活用,秦宝宝见他们轻功这麽高
明,心里非常开心,哇,大哥和席领主这一回可有乐子了,不会嫌寂寞了。
  为大哥找了叁个强劲的对手,心里颇觉得意,一扭头,见「长江四义」正疼得直
哼哼,连忙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就想为大个子治伤。
  大个子哪里会认为秦宝宝是好心一片,以为这药定是什麽毒药呢,奈何身子转动
不灵,只有破口大骂,道:「老妖怪,有本事就给个痛快,别用毒药害人。」
  秦宝宝嘻嘻直笑,道:「我的外号又多了一个,并且远比以前别致多了。」
  他又对大个子笑道:「你怕我下毒啊,嘻嘻,我偏偏要给你下。」不由分说地将
金创药抹在伤口上。
  大个子咬着牙,正准备忍受剧痛,不想刚才火辣辣的伤口忽地不痛了,而且还有
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直透到心里。
  他有经验,知道这是非常好的金创药,心里不由奇怪,不再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秦
宝宝了。
  秦宝宝不理他,在他身前身後的伤口都抹上药,这才把药瓶丢给大个子,道:「
我累了,你自己用吧,治好了伤,就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别再被抓住喔。」
  大个子惊疑不定地接过药瓶,一时间,分不清秦宝宝是友是敌,只好看着秦宝宝
不说话。
  秦宝宝见大个子不是骂人就是装哑巴,深觉不好玩,反正兴致已尽,已不想再待
下去,於是他便从怀里取出银钩蚕丝,随手一抛,将银钩抛出,钩在岸边的一棵树上
,轻轻一带,身体已离开了船身,轻轻落在岸上。
  大个子痴痴地望着秦宝宝的绝顶轻功,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秦宝宝离了河岸,径直向「六和居」走去,一边走,一边偷笑,演戏可真好玩。
  他走在人群中,人们不由啧啧称奇,谁家这麽有福气,生出这麽个玉人似的孩子
来!
  对众人惊奇的目光秦宝宝早就习惯了,反正看又看不去一块肉,索性就大大方方
地给人看。
  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他就到了「六和居」。
  「六和居」是夫子庙最大的茶楼,装饰就不用说了,茶点味道 好。
  秦宝宝不喜欢喝茶,可是对点心大感兴奋,什麽千层糕啦!鸭血汤啦、汤圆啦,
简直不够他吃。
  他一高兴,就会把所有的点心都点了一份,至於吃多少呢,那就不用提了,反正
每样点心咬上一口,其他的只好搁在那儿了。
  一到楼上,秦宝宝就感到楼上的所有人都在注意自己,小脑袋晃了两晃,忽地又
想起个点子来。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啪」的一声,丢在桌上,这个举动立惊四座,谁见
了黄澄澄的黄金不眼红?
  我们的秦宝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好恨啊,好恨!」
  一边喝茶的茶客中,有四五个武林人物,其中一个佩刀的大汉问道:「小朋友,
恨什麽啊?」
  他是吃饱了喝够了,闲着无聊,见秦宝宝怪异的举动,於是有此一问。
  见有人上钩,又是个江湖人,正合心意,秦宝宝於是一指金叶子,问道:「这是
什麽?」
  佩刀大汉笑道:「当然是黄金。」
  秦宝宝道:「黄金算不算好东西?」
  佩刀大汉笑道:「当然是好东西,是最好的东西,又可以买衣服、买酒,甚至还
可以买女人。」
  秦宝宝暗暗点头,小道:「嗯,又不是一个好东西,又是酒,又是女人的,正好
是合适的人选。」
  当下一抹鼻子,秦宝贺装出痛苦的样子,嘤咛道:「可是,就是这些好东西害得
我家破人亡、兄弟离散。」
  佩刀大汉虽好酒好女人,但这是江湖人的本色,其实心地也不算太坏,侠义之心
还是有的。
  当下一拍桌子,道:「小朋友,不要哭,有什麽苦衷尽管对我说,在下「霸王刀
」周通为你报仇。」
  秦宝宝止住悲声,眨了眨乾巴巴的眼睛,问道:「你真的能帮助我?」
  「霸王刀」周通一拍胸膛,道:「不管是什麽样的恶人,周通上前就是一刀。」
  秦宝贺叹了一口气,一副轻视的样子,道:「哎,算了,你恐怕是口头说说而已
,心里哪肯帮我,我和你萍水相逢,你又何必为我和人拼命呢?」
  说罢,又掩起脸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通是个急脾气,见面前这个小孩不相信自己,若是个大人,早就劈面一刀,面
对小孩,却又不好发作。
  他一见秦宝宝哭得伤心,更是心烦,胸中一口气没法出,「砰」的一声,一拳把
桌角打碎。
  秦宝宝闻声一惊,抬头一看,道:「这桌角怎麽碎了?」
  周通被他问得不好意思,讷讷地道:「是我打的。」
  秦宝宝奇怪道:「好端端的,为什麽要打桌子,桌子碍你什麽事了吗?」
  一席话把大汉说得笑又不是,哭又不是,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秦宝宝又问了一句道:「真的是你打的?」
  周通大声道:「是又怎样?」
  刁钻古怪的秦宝宝,把他问得无言以对,说这几个字时,已憋了一肚子气。
  秦宝宝却很开心地笑道:「这桃木桌子这麽硬,却被你一拳打碎,你的功夫可真
不赖。」
  周通一肚子气马上又化为洋洋得意,笑容满面地吹嘘道:「牛皮不是吹的,别说
这桌子,就连叁块大青石垒起来,我一掌也能把它们击碎。」
  秦宝宝啧喷称赞道:「真是好功夫,瞧你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二
了。」
  周通是江湖人,知道这顶大帽子烫头,若传了出去,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须知江湖人最重虚名,别说你自称天下第一,就算你自称金陵第一,别人听了也
会不服气。
  用通慌忙挥手,急道:「可别瞎说,传了出去,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秦宝宝点头道:「好,我不说了,不过,你的武功真的还可以,若是帮我的忙,
估计没有问题。」
  把金叶子一堆,道:「如果你能帮我找到两个人,这些东西就全归你。」
  周通见了金子,早已动心,舔了舔舌头,问道:「找两个人?什麽人?」
  原来秦宝宝担心和尚、道士武功厉害,还想为大哥卫紫衣找两个帮手,所以用计
钓周通上钩。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又编起故事来,道:「哎,一言难尽,我本来有美好的家庭
,父母、姐妹一大堆,虽然太热闹,但日子过得也蛮开心的。」
  这句话不免触动心事,想起自己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唯有大哥卫紫
衣对自己极好,但自己总是个孤儿,想起来,不由眼圈一红,更增加故事效果。
  秦宝宝很感伤地又道:「可是因为家里太富不免遭人眼红,有一个和尚、两个道
士趁夜洗劫全家,家人皆被杀害,若不是我由一个老家人掩护,如今哪有命在。」
  说罢,用力一摆头,愤怒道:「那和尚、道士害我全家,奈何我人小力单,报仇
无望,我曾发誓,若有人为我报仇,便把所有的家财献出。」
  周通听着听着,一方面深为同情,一方面颇为秦宝宝的决心感动,另一方面更为
金子动心。
  当下一抱拳,道:「小朋友,你若信得过我,周通和我的兄弟一定为你报仇。」
  他瞟了一眼金叶子,又道:「至於酬劳,分文不要,行侠仗义乃江湖人本份。」
  漂亮话他自然会说,见秦宝宝孤身一人,金子肯定赖不掉,又行了侠,又得了金
子,岂不两全其美?
  秦宝宝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好像恨不得要跪下来似的。
  周围众人见一个孩子如此义举,怎不感动?立时又走过来几个真正行侠仗义,不
要金子的好汉。
  秦宝宝见计策顺利,心中好不得意,於是便将和尚、道士的相貌形容一番,然後
又叔叔伯伯地甜甜地叫了一气。
  周通见人一多,金子恐怕不够分,深恐别人先报了仇得了金子,连忙走出「六和
居」,一路上,见到和尚、道士就拼命地瞅,恨不得所有的和尚、道士都变成秦宝宝
所说的那样子。
      

        第五回   鸣玉坊遇险


  且不管一群人纷纷嚷嚷地满城找和尚 道士,再说卫紫衣,自从到了金陵城,就
找了一间小客栈住下。
  深知此行艰难,住下後,他和席如秀 到一处叫「来不得」的酒楼。
  这是「金龙社」在金陵的一个秘密据点,因为金陵偏离总社较远,无力顾及,所
以只设一个据点,而没有建立分舵。
  金陵的首领姓王,叫王临空,善用飞索、铁锤,这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兵器,到
了他的手上,却成为杀人的利器。
  表面上,王临空是「来不得」的老板,手上十个夥计中,只有五个是「金龙社」
的人。
  见到大当家到来,王临空自然喜出望外,将卫紫衣和席如秀领到秘室,又吩咐准
备了极为可口的酒菜。
  喝了一杯酒,吃了一点菜,卫紫衣问道:「王首领,本社有十一名弟兄,连同侠
盗方自如皆在金陵失踪,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王临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关於这件事,我为了一份报告送往总社,大当
家想必没有见到。」
  卫紫衣道:「我一接到金陵失事的消息,就立刻下了子午岭,你的报告我没有见
到。」
  「这就难怪了!」王临空道:「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个弟兄在临死
前来到我这里,我从而得知了这一切。」
  卫紫衣道:「你说。」
  王临空道:「方大侠跟踪柳随云来到这里,忽地在一间妓院中失踪,也就是说,
柳随云自进了妓院後,就再也没有出来。」
  卫紫衣皱眉道:「所以方自如也进了那间妓院,想一探虚实?」
  王临空道:「不只是方大侠,有七位兄弟也化装成嫖客一同进了那家妓院。」
  卫紫衣道:「另外四位兄弟呢?」
  王临空道:「另外四位则化装成各式小贩,在门口守候,可是他们从清晨等到深
夜,也没见八个人出来,到了午夜,为了避免怀疑,他们不得不撤离,在回客栈的路
上,却遇到了截杀,一名弟兄在同伴掩护下,得空放出笼子里的鸽子,他在放鸽子时
,其他的叁人已死。」
  卫紫衣深深地震惊了,虽然王临空只是寥寥数语,但当时战况的惨烈已可想而知

  王临空也在深深地叹息,道:「那名兄弟见其他人死去,遂拼命杀出,想尽方法
摆脱追杀,到了我这里。」
  席如秀道:「那间妓院叫什麽名字,在哪里?」
  王临空道:「秦淮河边,妓院如林,但最有名的一处却是「鸣玉坊」。」
  席如秀曾到过金陵,自然也知道「鸣玉坊」的名字,闻言微微一笑,道:「大当
家,看来我们要去「鸣玉坊」一趟了。」
  王临空连忙制止,道:「「鸣玉坊」中,已损失八个人,望大当家叁思。」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方大侠虽在那里失踪,但我去并没有关系。」
  王临空道:「为什麽?」
  席如秀接口道:「方自如他们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他在跟踪柳随云时必为对头所
察,故而失手,而我们来这里并无任何人知道,除非「鸣玉坊」不做生意,否则,我
和大当家去,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王临空笑道:「「鸣玉坊」日收斗金,怎舍得不做生意。」

              ※    ※    ※

  从「来不得」走出来,席如秀忽地想起一件事,问王临空道:「王老板,你这里
为何叫「来不得」?」
  王临空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古里古怪?」
  席如秀笑道:「这个名字是古里古怪,我若不感到奇怪就不会问你了。」
  王临空道:「连你都奇怪,别人自然也一样,一奇怪,就想来看一看,看了之後
,才发现这里其实还不错,是可以来得的,这样,本店的生意不就好起来了吗?」
  席如秀和卫紫衣不由相视一笑,看来这个王首领对做生意是很有一套的。
  谈谈笑笑,正准备离开,忽听有人叫道:「前面那个穿紫衣的和那个胖子,快
我站住!」
  卫紫衣微微一惊,停下了脚步,初到金陵,对手就知道了吗?那这对手也实在太
可怕了。
  卫紫衣先用目光示意王临空进去,因为他不想让金陵的这个点有所暴露。
  王临空会意地离去。
  卫紫衣缓缓转身,凝目一看,只见从巷口里走出叁个人来,一个和尚和两个道士
  叁个人的年纪都已不小,和尚发眉皆白,倒也宝相庄离,两个道士虽着一身破袍
,但目中却精光外露。
  一瞥之间,卫紫衣已明白对手的武功非同泛泛,轻轻吸了一口气,劲力已布满全
身。
  席如秀仍是笑嘻嘻的,无论对付任何对手,他总是保持笑容,因为笑容会使对手
松懈。
  如果他知道叁个武功很高的对手竟是秦宝宝唆使而来,不知还会笑否?
  和尚和道士都是一副喜气洋洋之色,他们皆庆幸运气不错,不到一天时间就找到
了香主师兄交代要找的人。
  因不知卫紫衣、席如秀和香主师兄是什麽关系,灵敏的和尚不敢造次,走到卫紫
衣面前,合十为礼,道:「施主留步,老衲奉敝上之命,特来相邀施主去一趟「六和
居」。」
  卫紫衣眉头紧皱,心中沉思道:「我来金陵,真的已透露风声?难道「金龙社]
出了叛徒?或是我行路时露了踪迹?」
  想了一想,认为绝不可能,首先,知道他来金陵消息的人,只有大领主、二领主
和阴大执法,这叁个人绝对可以信任。其次,他在途中,不曾下马车一步,对手纵有
通天本领,岂能得知?
  卫紫衣百思而不得其解,淡淡地问和尚道:「请问大师,贵上是何许人,找在下
有何事?」
  和尚道:「敝上何人,恕老衲不能说,至於何事,老衲却真的不知道。」
  卫紫衣皱了皱眉,道:「那可就麻烦了。」
  和尚道:「麻烦什麽?」
  卫紫衣道:「大师什麽皆不肯说,而大师和在下又素不相识,试问,你愿意和一
个来历不明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吗?」
  和尚一想也对,人家和自己不认识,自己又什麽也不知道,香主的名字自不能说
,香主师兄的名字更不知道,对方得不到明白的回答,哪能和自己去?
  和尚不由踌躇起来,香主师兄吩咐的任务不能完成,回去怎好交代?对方又不肯
去,看来只能动武了。
  虽然香主师兄规定,不能伤害对方,但见对方一个是文文弱弱的书生,一个是行
动不便的大胖子,以自己这方的实力,岂不手到擒来?
  当下便哈哈一笑,道:「施主既不愿意跟老衲去,老衲只好对施主不恭了。」
  笑了一笑,双手从僧袍中伸出,使出擒拿手,欲将卫紫衣一举制住。
  他的擒拿手是天山的叁十六路小擒拿,是名闻天下的武林绝艺,但在卫紫衣眼里
,这又算什麽?
  金童般的笑容浮起在脸上,手腕一沉一翻,竟反拿和尚的双手。
  和尚微感诧异,觉得卫紫衣武功之好出乎意料,当下用心施展,一刹那间,已和
卫紫衣对了叁招。
  那边,两个道士已和席如秀动起手来了,为了避免伤人,他们没用腰间长剑,而
是施展双手和席如秀对打。
  席如秀号称「银狐狸」,身法何等灵活机变,穿梭往来於两个道士间,两个道士
连他的衣角也沾不到。
  因为不知对方底细,卫紫衣不便动用自己的招牌银剑,见和尚武功不弱,一时技
痒,当下施展平时所创的武功,和和尚的叁十六路小擒拿对起招来。
  斗了片刻,和尚已开始焦急起来,他渐渐觉得,对手的武功高深莫测。
  无论自己如何施展精妙的功夫,对手部可以轻描淡写地用自己从没有见过的招式
化解。
  恪於成命,不敢用戒刀,可是仅凭双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拿对方不住的,看来
重赏肯定泡汤,自己能不能脱身,还是个问题。
  其实,若不是卫紫衣不愿当街杀人,招人耳目,那和尚此时哪有命在?他只希望
对手知趣一点,主动退出才是上策。
  他又怎知和尚此时是骑虎难下,心中纵有一千一万个念头想逃走,却不得不硬着
头皮再战。
  席如秀觉得这场架打得真有趣,双方都是利刃在身,却都没有拿出来使用,只是
一味地张牙舞爪。
  自己这一方不用兵器是自然的,可是对方有刀剑不用,苦苦  拼又是为了哪般?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大喝道:「在这里,原来老秃驴和老杂毛又想害人!」
  当街一名大汉手执钢刀,怒气冲冲地向和尚头上劈落,和尚闻声躲闪,见是个不
相识的大汉,自然奇怪,怒道:「兀那汉子,砍我做什麽?」
  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霸王刀」周通,听了秦宝宝的诉苦,为秦宝宝报仇来了
。」
  卫紫衣皱皱眉头,退在一边,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见哗啦啪冲来一群江湖人
物,将和尚和道士围成一圈,反而将卫紫衣和席如秀挤到一边去了。
  一群人围住和尚、道士,口中骂道:「贼秃,老杂毛,居然敢伤天害理,劫人钱
财,杀人毁家,看打!」
  卫紫衣轻轻拉了一下席如秀的衣襟,道:「我们走!」
  但见半空中兵器乱舞,各种各样的兵器,齐向一个和尚、两个道士身上劈落。
  席如秀道:「到哪里去?」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我已明白这是怎麽回事了,我们来金陵的事,还有一个
人知道。」
  席如秀惊讶道:「宝少爷?」
  卫紫衣苦笑道:「除了他还有谁?」
  「天哪!」席如秀以手拍额,道:「这个小祖宗从哪里找来这麽多人,又是和尚
,又是道士,又有什麽杀人劫物的事。」
  卫紫衣苦苦地一笑,道:「这小家伙想找我们,於是想起来这种方法。」
  席如秀笑道:「这种乱哄哄的方法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我只是不明白,
他是怎麽令这些人为他做事的,而且又这麽复杂?」
  卫紫衣禁不住愉快地笑道:「这小家伙本事有多大,如今连我也不知道了。」
  席如秀笑道:「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个小祖宗?」
  卫紫衣道:「「六和居」。」

              ※    ※    ※

  六和居。
  制造了一场混乱械斗的秦宝宝,此时正有滋有味地靠在窗口,观赏楼下的风景。
  他此时心中并没有恶作剧过後那种惯常的兴奋,他怀疑和尚、道士的办事能力,
很怕和尚、道士会在找到大哥前,被周通那一帮人活活地打死。
  怪只怪自己画蛇添足,只凭一时兴起,如果真的因此见不到大哥,那可糟糕了。
  胡思乱想着,忽地一眼看到楼下走来两个人,不是卫紫衣和席领主又是谁?
  秦宝宝开心极了,用手一搭窗子,身体平平跃出窗外,在空中张开双手,大叫道
:「大哥,我在这里。」
  卫紫衣早已看见,笑吟吟地张开双臂,腾身飞起,在空中将秦宝宝抱入怀中,再
轻轻落地呢。
  秦宝宝才不愿落地,这麽长时间没见到大哥,哪能不好好地抱一抱。
  卫紫衣怕引人注意,轻声道:「宝宝下来,这里不是子午岭,别人会觉得奇怪的
。」
  秦宝宝无奈地从卫紫衣怀中溜下地,紧紧抓住卫紫衣的手,嗔道:「大哥真讨厌
,和席领主半夜下岭,把宝宝一个留在家里。」
  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卫紫衣先不回答秦宝宝的话,而是迅速带秦宝宝回到了自己
的客栈。
  客栈中,秦宝宝一时也忘了责问大哥,只是抱在卫紫衣身上,赖着不肯下来。
  卫紫衣见他千里迢迢来找自己,心中早已一万个不忍,此时此刻,真是半句重话
也不愿讲。
  宝宝的这份深情,怎不令人感动?
  一向不知自己会流泪的卫紫衣,望着秦宝宝开心的笑容,竟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

  勉强笑着,想找些令秦宝宝开心的话,便问道:「宝宝告诉我,那些和尚、道士
、武林人,是不是你的杰作?」
  「咯咯咯……」秦宝宝见大哥提到得意事,笑容如绽开的春花,神气地一昂头,
道:「大哥,宝宝的本事不小吧!」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这倒是事实,除了宝少爷,谁有这麽大的本事?」
  马屁拍过之後,席如秀有些担心,这一次会有什麽马脚被小祖宗找到?
  秦宝宝这一次倒很可爱,一点也没找席如秀的麻烦,笑嘻嘻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一遍。
  秦宝宝的话却令卫紫衣产生沉思,席如秀也好像从秦宝宝的话中听出了什麽。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哥的赞许,秦宝宝以为自己又惹祸了,轻声道:「大哥
,宝宝有什麽错你就说出来嘛,宝宝听了一定改正。」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宝宝,你认为那个和尚和两个道士是干什麽的?」
  秦宝宝想了一想,道;「他们是什麽香主的人,香主不是一个帮会的头目吗?」
  卫紫衣道:「长江上有势力的帮会是「凤尾派」,而「凤尾派」只有舵主,却没
有香主这种称呼。」
  席如秀道:「那和尚和道士的武功不弱,这样的武功在「凤尾帮」地位一定很重
要,可是他们却是一个香主的属下,说明这叁个人绝不是「凤尾帮」的。」
  卫紫衣点了点头,问秦宝宝道:「宝宝,你在船上时,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些什麽
?」
  秦宝宝道:「他们口中的那个香主已七十有馀,可是那个香主的来历他们似乎不
了解,否则,我这个冒牌师兄怎能做得成功?」
  卫紫衣分析道:「七十馀岁?且来历不明?若是一个久已存在的帮会,一个首领
的来历怎会不明,若是一个老帮会,怎会现在才想起要抢长江的地盘?」
  席如秀道:「大当家认为这个帮会刚刚成立?」
  卫紫衣道:「那和尚和道士武功不弱,无论在哪个帮会,地位都不会低,无论哪
个帮会的重要人物,我们都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事实上这叁个人对我们来说很陌生,
所以,他们所在的帮会一定是新成立的。」
  席如秀道:「一个新成立的帮会,却来抢长江地盘,动这麽大的手脚,他们的实
力一定极为可观。」
  秦宝宝忽地大叫道:「大哥,席领主,你们看那个香主会不会和老魔头蝶飘香有
关?」
  卫紫衣一愣,道:「你为什麽这麽认为,是一种预感呢?还是一种推测?」
  「两者都有。」秦宝宝认真地道:「首先,「香主」这个称呼会不会是蝶飘香这
个名字中的「香」字,再加上尊称而组成的呢?」
  席如秀点头道:「宝少爷的推测极有道理,如果「香主」是蝶飘香,一切疑问都
可以解释了。」
  秦宝宝道:「对呀,蝶老头今年差不多七十了吧,他二十年不出江湖,对他的底
细,别人自然不知,他显然拥有庞大势力,想霸占长江水道就不算奇怪了。」
  卫紫衣笑道:「不错,不错,真的不错,这样解释,的确什麽都说得通了。」
  秦宝宝道:「还有呢!」
  「还有?」席如秀假装惊讶。
  秦宝宝道:「那和尚和道士很强却没有名气,自然是蝶飘香这种人才能收罗的,
再说,和尚他们对「香主」极怕,如果那个「香主」的武功不是极高,自然没有人会
怕。」
  这个分析也很有道理,卫紫衣对秦宝宝的聪明大感欣慰,笑呵呵地拍了拍秦宝宝
的小脸蛋,道:「宝宝又发挥了小神仙的本事,再过几年,大哥就要退休罗。」
  席如秀也凑趣道:「大当家在幕後,小当家在幕前,我们「金龙社」就可以成为
首领最年轻的帮会了。」
  秦宝宝眼珠一转,目光盯在席如秀身上,缓缓地道:「席领主,我差一点忘了问
你一件事。」
  「什麽事?」席如秀一阵心慌,秦宝宝的目光使他心惊。
  秦宝宝愤愤地问道:「席领主,半夜溜下岭去,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
  席如秀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不是我,我可是清白得很啊!」
  秦宝宝道:「反正你有份,哼哼,等回去後我一定到席夫人面前告你一状。」
  席如秀呆住了,想起马上就要到「鸣玉坊」一事,回去之後,又怎向太座解释清
楚?
  秦宝宝和卫紫衣不禁大笑,席如秀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卫紫衣笑了一笑之後,对席如秀道:「席领主,我们该去「鸣玉坊」了。」
  秦宝宝大叫道:「大哥,你要去逛妓院呀,宝宝不让你去,大哥不许去。」
  卫紫衣笑道:「大哥是什麽样的人,宝宝还不清楚吗?大哥去「鸣玉坊」,是因
为方自如大侠和七名弟兄在那里失踪的,你说,大哥该不该去?」
  秦宝宝道:「那就更不该去了,连方大侠都在那里失踪,说明那里非常危险,宝
宝怎麽能放心让大哥去?」
  卫紫衣笑道:「宝宝的关心,大哥心领了,可是这「鸣玉坊」,我是非去不可的
。」
  秦宝宝知道大哥的话向来是不容改变的,其实,他之所以这样胡闹,是因为他也
想跟着去,他并不懂妓院是怎麽回事,出於好奇,他很想去看一看。
  所以他道:「大哥要去也可以,只是必须答应宝宝的一个条件。」
  卫紫衣立刻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妓院那种藏污纳垢之地,岂能让秦宝宝去。
  秦宝宝正如一张白纸,卫紫衣不愿让他沾染到世间的丑恶。
  卫紫衣坚定地摇摇头,严肃道:「不是大哥不好说话,宝宝这个要求,大哥绝不
能答应,你好好地在这儿睡觉,如果大哥明天早晨还不回来,你就立刻回子午岭。」
  秦宝宝老大的不愿意,但见卫紫衣严肃的表情,知道事情不可挽回,无奈地嘟着
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卫紫衣笑着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脑袋,笑道:「宝宝好好看着家,如果事情顺利,
大哥和席领主很快就会回来的。」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鸣玉坊」是龙潭虎穴,能不能平安出来,他也没有把握

  秦宝宝索性不说话,其实他心里早有盘算,大哥不许去,难道不可以偷着去吗?
等大哥和席领主一出门,在後面跟踪就是了。
  小主意虽然已打好,但在大哥面前却要装出非常生气的样子,免得大哥起疑。
  见秦宝宝一直不说话,卫紫衣以为他又赌气了,小孩子家的赌气不必放在心上,
於是和席如秀打扮成富商模样,在黄昏的时候离开客栈,前往「鸣玉坊」。
  「鸣玉坊」的外表并不气派,只有敞开的朱门边挂着两个龙凤灯笼,几个穿红着
绿的庸俗脂粉正依在门前,和过往的行人打情骂俏。在夜色的遮盖下,她们面上的疲
倦和苍老已经察觉不到,只有脸上浓浓的春意在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卫紫衣和席如秀昂首阔步,走进了这家金陵第一的欢场。
  令他们惊讶的是,进屋後,只是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间巨大
的屋子。
  屋门敞开,明亮的灯光倾泻在院中,屋里端坐着一个徐娘半老的鸨婆。
  走入巨屋,却见里面有十几个小门,小门内时时传来浪声荡语,丝竹管弦,原来
,这无限的春色尽在门中了。
  鸨母笑容满面地迎土来,问道:「两位官人,是喝茶,听曲,还是销魂?」
  席如秀深谙此道,知道喝茶便是一两个平庸脂粉相伴饮茶,中间可以言挑,却不
可动手动脚,这是妓院中的最低消费。
  而转曲则档次高一些,是以叁、四个姿容绝佳的,琴艺高超的女子,奏起销魂之
音,兼以投怀送抱。
  销魂则是最高一层的享受了,院中的姑娘,你可以任意挑选,无论你叫她做什麽
事,她都不会拒绝,当然,想得到这种享受的唯一条件,就是你的银子。
  卫紫衣有的是银子,但是,他来此不是为了嫖妓,而是来探听消息,只挑一个女
子,说话行事要方便许多。
  他并不愿为如何挑选的事费神,便笑呵呵道:「秀大爷,你可是此道高手,卫某
听你吩咐就是。」
  席如秀苦笑,真不知大当家是挖苦还是褒扬,无奈地笑着,对鸨婆道:「银子不
用担心,只选你们这里最红的姑娘来陪我们就是了。」
  鸨婆笑道:「如果此时我们这儿的红姑娘尚独守空闺,那就称不上红姑娘了。」
  席如秀笑道:「既然你们这已没有好货色,那我们只好另外寻一家了。」
  他说完这话拉起卫紫衣就走,席如秀深知,鸨婆一定会赶过来挽留他们的。
  不想鸨婆居然微笑道:「两位客官慢走,恕老身不送。」
  这一招出乎席如秀的意料之外,天下居然有把客人往外赶的妓院,只是此时既已
做出走的样子,就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了。
  出了「鸣玉坊」,卫紫衣笑道:「莫非这也是妓院的规定之一吗?」
  席如秀苦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鸣玉坊」真是与众不同。」
  这时,两个人是站在「鸣玉坊」的对面一个巷口里说话。卫紫衣皱着眉头,道:
「依我看,老鸨这一招只是冲着我们而来的,莫非她已察觉出我们的来意,从而婉辞
拒绝我们?」
  席如秀点了点头,道:「这大有可能,现在并不是妓院生意最好的时候,何况以
「鸣玉坊」这样的大妓院,里头的姑娘一定很多,不应该有拒绝我们的道理。」
  「这样也好。」卫紫衣道:「其实既然她已看出我们的来意,明查肯定毫无结果
,只有暗访一途了。」
  席如秀沉思着,道:「她觉察出我们的来意,莫非她已知道我们是谁?」
  「这很有可能,经宝宝这一闹,他们的眼线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到来,纵不明白
我们的底细,但对我们已有提防之心了。」卫紫衣说这番话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席如秀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不管怎麽说,这「鸣玉坊」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卫紫衣点了点头,两个人来到巷子的深处,脱下华服,露出里面的紧身夜行衣。
  装束停当,两个人相视一笑,身子晃动,已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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