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iop (职业高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妙手天骄2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Jun  6 00:20:18 1999), 转信

   
  第一回  缓兵大计 

    秦宝宝等卫紫衣和席如秀一走,就大摇大摆地出了客栈,直往「鸣玉坊」走去。
    当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街道时,忽见对面房上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手,他定睛一看,
不由喜出望外,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侠盗方自如。
    秦宝宝兴奋地扑上去,方自如已从屋顶上轻轻跃落,站在秦宝宝面前,含笑道:
   「小鬼头,你怎麽来了?」
    秦宝宝笑道:「你别问我是怎麽来的,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麽脱身的?」
    方自如笑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大当家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秦宝宝道:「大哥和席领主到「鸣玉坊」去了,方大侠,你快说说你的故事。」
    他知道方自如必有一段惊险有趣的经历,是以非缠着方自如说故事不可了。
    方自如却没有理会秦宝宝,自语道:「他们原来去了「鸣玉坊」,这下可最好不
过了。」
    秦宝宝听他的口气,忽觉不对,仔细看了方自如几眼,忽地叫道:「你不是方大
侠。」
    可是,他现在认出已经晚了,「方自如」早已捉住他的手腕,顺势点了他的「睡
穴」。
    秦宝宝昏过去前,只听到方自如得意的笑声。
        
           ※         ※       ※ 
           
    卫紫衣和席领主双双来到院中。
    卫紫衣道:「此院极大,你我不如分头行事,叁更後,在门外会合,若有急变,
长啸发号。」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放心。」
    两人便分头行事。
    且说卫紫衣,施展起绝妙无双的轻功,在屋檐间穿梭,但是,找遍了所有房间,
并没有找到他认为重要的东西。
    忽见一处房间灯光刚刚燃起,从里面隐隐传来了话语声,说话的声音中并没有女
人,而是叁、四个男人在一起说话,这在妓院中可谓罕有之事。
    卫紫衣立刻扑了过去,用一式「飞鸟穿林」来到屋前,复变成「平沙落雁」落在
地上,悄然无声。
  只听屋里有人道:「卫紫衣若不是个笨蛋,现在也该到这里了。」此人声音沙哑
    另一个人笑道:「我劝卫紫衣最好不要来,否则,他就再也回不了子午岭了。」
此人声音粗豪。
    沙哑声音道:「卫紫衣的『幽冥大九式』乃天下绝技,我们绝不能小看他。」
    粗豪声音道:「李兄莫忘了,江先生的「鬼竹刀」岂非正是「幽冥大九式」的对
手?」
    屋外是卫紫衣皱眉不已,这「鬼竹刀」他是听说过的,但仅仅是听说而已,这麽
多年来,从未听到有人会用。
    据说「鬼竹刀」乃东瀛秘术,削竹为刀,化气为鬼,别说对敌,光听名字就有一
些鬼气。
    至於江先生又是什麽人,卫紫衣也从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有一个姓江的用刀高手可
与自己相较。
    沉思间,已听沙哑声音笑道:「不错,不错,「幽冥大九式」和「鬼竹刀」相逢
,一定是场好戏,何况还有肖兄的「五毒斯魂枪」和在下的暗器。」
    看来这两个人都不是江先生,屋里莫非还有第叁个人?
    沙哑声又叹道:「卫紫衣,我劝你最好不要来。」
    忽听一低沉的声音道:「卫紫衣,你既然来了,为何还不敢进来呢?」
    卫紫衣冷笑一声,道:「阁下一定是「鬼竹刀」江先生了,江先生有邀,卫某敢
不从命。」
    卫紫衣大踏步上前,推开了门,屋里的灯光一下倾泻而来,卫紫衣右手拥着剑柄
,站在了门口。
    他忽地一下惊呆了,原来屋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刚才谈笑正欢的叁个人竟一下
子不见了。
    更令卫紫衣惊讶的是,这个屋子已积满了灰尘,但桌上地下都没有一点有人来过
的样子,只有油灯是新的,昏黄的灯光,彷佛就像黄泉路上的指路灯。
    卫紫衣身经百战,历练极多,可是,他却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怪事。
    刚才屋里明明有人说话,为何进来後却不见人影?难道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
    卫紫衣虽然从不信鬼神,但面前之事若不用鬼来解释,又该做何种理论?
    胆大心细的卫紫衣,第一次觉得手心有了寒意,这是一种自然的心理,是人类对
未可预卜的事情的恐惧。
    此时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屋子,於是他立刻飘身而出,离开了房间

    忽然间,又有笑声传来,却是刚才粗豪的嗓音:「卫紫衣,你的剑纵可以杀人,
却杀不了鬼的!」
    沙哑声音道:「卫紫衣,你的剑下不知造成多少鬼魂,难道你不怕鬼来索命吗?

    黑漆漆的夜,森寒的声音,胆子若是小一点的人,早已当场昏倒。
    卫紫衣霍然回首,却见对面竹林中,影影绰绰有叁个黑影,忽地有一道惨碧色的
光芒闪起,映亮了那叁个人的脸。
    僵木的表情,惨碧色的脸庞,卫紫衣心里「咯瞪」一下,全身打了个寒喋。
    「呛」的一声,他已抽出了腰间的银剑,细细的银剑,就如一条宛然游动的毒蛇

    不管这世上有没有鬼,鬼也是怕恶人的,卫紫衣仗剑冲入了对面的竹林。
    剑光如流水,「波」的一声,已刺入了那个人的咽喉,剑已洞穿那固人的咽喉,
可是那人并没有倒下。
    另听惨厉的笑声传来:「卫紫衣,人纵怕你,鬼却不怕你,你是杀不死鬼的。」
    剑尚在他的咽喉中,那人竟已合手扑到,双手竟抓向卫紫衣的咽喉,一股腥臭之
气扑面而来,正是死人身上的  臭。
    卫紫衣心中大骇,急撤银剑,挥剑削向那人的双手,「卡嚓」一声,那人的双手
已被削去,可是并没有血流出。
    卫紫衣绝不相信世上有鬼,可是对手若是人,又怎会咽喉中剑而不倒下,双手齐
断而不流血?
    这些疑问差一点令他丧失战斗的勇气,不过卫紫衣毕竟是卫紫衣,对手纵然是鬼
,他也不怕,只是和鬼缠斗,分明是不明智之举,於是他银剑舞动护身,身体已倒射
飞出竹林。
    等他再回眸看向竹林时,竹林中的叁个人影已不见了。
    站在当地,卫紫衣已免得脊背上沁出细小的汗珠,他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极
度的恐惧和震惊,已令他无法平静。
    正在这时,一把青色的刀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後的房间里剌出,刺向卫紫衣的背脊
,而一  红缨如血,枪头如墨的短枪,则从竹林中飞出,电刺卫紫衣的心脏。
    卫紫衣忽地明白,刚才的鬼局只是一个圈套,目的是令卫紫衣心浮气躁,无法镇
静。
    高手相争,岂容心乱?所以,当卫紫衣震惊难平时,致命的杀招已来到。
    後有刀,前有枪,无论卫紫衣是前进还是後退,都是不明智的,何况他此刻心已
乱,又怎能对付如此可怕的杀招?
    出於本能和求生的欲望,卫紫衣脱身跃起,这是对付此时这种局面的最好方法,
卫紫衣毕竟身经百战,已具备了摆脱危险的本领。
    可是刀枪虽已落空,但卫紫衣忽地发现,自己已无法回到地面,就是落地,也将
会变成一具死  。
    这不仅仅是因为地上盘旋飞舞的刀枪,而是当卫紫衣飞跃起时,无数枚细小的暗
器正向他袭来。
    身在半空的卫紫衣,绝不可能避开这些暗器。暗器有快有慢,快的直打卫紫衣的
身体,慢的封住了卫紫衣的退路,卫紫衣纵可以躲过击向自己身体的暗器,也无法在
身子下沉时,不被那些速度较慢,却恰好赶上的暗器击中。
    看来,用暗器的人已是绝顶高手,纵是唐门的暗器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看来,卫紫衣是死走了。

              ※    ※    ※

    席如秀的处境并不比卫紫衣好,不过,他最起码一时死不掉,可以说他比卫紫衣
的境遇稍好一点。
    现在他正被一张大网缠住,高吊在屋梁上。
    用网缠住它的人,此时就坐在他的下面,一共是四个人,都是女人,可以想像的
,这四个女人的姿容皆不俗。
    卫紫衣以前曾笑着说:「席领主,天下的男人你是不怕的,但女人就难说了,总
有一天你会栽在女人手里。」
    当时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席如秀也在笑,他认为这是一句比较有趣的笑话,是
卫紫衣幽默感的一种表现。
    不幸的是,这句话竟已成为事实,勒进肉里的网线和身上的酸痛,都无时无刻不
在证明这一点。
    说起来,这个经过连席如秀自己都不好启齿。
    他在巡查中,来到了一个水池,水池中水波荡漾,因为有四个绝色佳人正在洗澡

    席如秀虽然对女人兴趣不低,但任务在身,只好装作没看见,准备悄悄地离去。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那四个女人正在谈话,并且谈的内
容是席如秀极想听的。
    她们在谈一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八个人失踪的事情,中间不止一次提到方自如
的名字。
    席如秀当然不走了,而是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
不费工夫,他和大当家极欲知道的事情,竟在此地得以实现了。
    他藏身的地方离水池不近,且四个女人是在悄声地谈笑,为了听得清楚一点,席
如秀只好又找了一个离水池较近的藏身之处。
    在移动位置时,他的轻功使他在行动中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也认为四个女人绝不
会知道他的到来。
    现在他终於可以听清楚谈话了,可是那四个女人忽然换了话题,开始谈论起关於
男人的事情来。
    若在平时,席如秀很想和她们喝着酒、听着曲,大谈男人的是非短长,可是在此
时,他却恨不能把她们一个个从水池中揪出,用刀子逼着她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又等了一会,希望话题可以回到失踪事件上,可是话题在不断地改变,从男人
谈到衣服,谈到首饰,最後竟扯到生孩子的问题上。
    席如秀有些着急了,若这样下去,就是等到天明,也不可能回到老话题上,迫於
无奈,席如秀准备采用极端的方法,也就是说,他准备用刀子逼迫她们说实话。
    女人在不穿衣服时是比较胆小、害羞,从而也比较容易说实话的。
    於是席如秀无声无息地飞了过去,真的取出一把刀,架在池中一个女人的脖子上

    正在洗澡的女人忽地见到一个拿着明晃晃大刀的男人,那份惊慌是不用提了。
    为了壁免这四个女人惊叫,席如秀在一出现时,就用四颗石子击中四个女人的哑
穴,然後将刀子架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又解开她的「哑穴」。
    这些事情做起来很烦,但却是必行的步骤,老於江湖的席如秀,做起事来总是有
条不紊的。
    在刀子的逼迫下,那个唯一被解开哑穴的女人说道:「你是谁?想干什麽?」
    她目中惊慌失措的神情令席如秀打消了「她们或许有武功」的疑问,故作森然地
笑道:「我想问你几句话,你必须老实回答,否则……」
    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这个动作却起了相反的效果,女人不仅没说话,反而昏
了过去。
    这个结果令席如秀哭笑不得,他只好又把刀子架在一个年纪较大,看起来也比较
有胆量的女人脖子上。
    他又重复了刚才说的话,解开了那个女人的哑穴。
    那女人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能不能把刀子拿开,你不怕我也会昏倒吗?」
    席如秀想不到这种时候,这个女人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这说明她的胆子的确不小
,何况,他也不愿意用刀子来对付一个浑身上下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的女人。
    收回刀子,这女人道:「好,我说。」
    她并不是用嘴说,而是用手说,她忽地从水中拉起一张网,罩向席如秀。
    除了她,那个昏倒在池边的女人,那两个被点中哑穴的女人,分别拉住网的一角
,光着身子从水中跳出,用网网住了席如秀。
    席如秀很想躲闪,可是那个网太大,且四个女人的步法极为精妙,再加上四具绝
色生香的  体,令一个正常的男人想得多了一点,手脚也就慢了一点。
    於是,席如秀现在就被网缠起,吊在了屋顶上,那四个女人已穿上衣服,正在他
的下面像一群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似的,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这一次,她们谈论的,竟
是方自如等八个人的问题。
    到这种时候才说又有什麽用呢?席如秀苦苦地笑着,觉得自己实在大差劲了。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因为他明白,卫紫衣一定会来救他的,虽然他也明白这个
希望很渺茫。
    对手一定准备了极为可怕的陷阱等着卫紫衣,席如秀现在只希望,卫紫衣的武功
真的像他所想像的那样好。

              ※    ※    ※

    有月升起,如水。
    卫紫衣并没有死。站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面前叁个人,卫紫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
笑。
    面前的叁个并不像鬼,一点也不像。用枪的人是一个身高八尺,蓝缎衣着身的虬
髯大汉,一  五尺长的短枪,枪头竟有一尺长,卫紫衣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姓肖,正是江湖上用枪的叁十二名高手之一,「五毒断魂枪」肖亚飞。
    他的枪法且不论,他的枪头淬有五毒,五毒者,乃「毒蛛、毒蚁、毒蛇、毒蜈蚣
、毒  子」也。
    枪头上的毒别说利入身体中,就是略微沾一点在皮肤上,毒气就立刻会进入身体
中。
    这样的武器,已算是杀人的利器了。
    另一个人是五短身材,身体虽然瘦小,但一身黑袍却非常宽大,不用问便知,袍
中所藏必是暗器。
    江湖上的暗器高手前十名中,有七个人是唐门的,另外叁个则是其他人。
    这个瘦小的汉子,正是那叁人之一,暗器功夫仅排在唐门掌门唐竹之下的「飞天
蝠王」李心月。
    关於他的暗器,卫紫衣刚刚才领教,结论是:非常可怕。
    第叁个人,穿着一件灰袍,连脸上的皮肤也似灰色的,一双眼睛却是苍白色,他
的手奇长奇瘦,就像乾枯的树枝一样,手中正拿着一把叁尺长的刀。
  竹刀。
    刀是用青色的竹子削成,刀身有叁指宽,只在临近刀尖处,才有一个新月般的弧
度。
    这个人莫非就是「鬼竹刀」江先生?
    卫紫衣从这些人的眼上一扫过,看到叁个人同时露出迷茫不解之色。
    ||他们对卫紫衣居然还活着,甚感不解。
    江先生忽然道:「卫大当家,原来你并没有心乱?」
    卫紫衣冷然道:「你以为你们的鬼局能骗得了在下?」
    江先生面无表情,木然道:「你已看出了破绽?」
    卫紫衣淡淡地道:「屋中有声不见人,只因为你们是躲在屋中的地道里,利用装
置将声音传到屋里的,至於竹林中的叁个鬼,却不过是叁个橡皮人而已,橡皮人身中
设有机关,故而能动。」
    江先生道:「你是怎麽看出这些的?」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那个屋子里都是灰尘,只有油灯是新的,试问,如是有
人从外面进入屋中放灯,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不在地上留下脚印。」
    江先生道:「难道你不可以认为这是鬼所为的吗?」
    卫紫衣不屑地一笑,道:「做人必须有坚定的信念,世上绝没有鬼,鬼事皆为人
为,不管你制造何种假象,都无法吓倒我。」
    江先生道:「那你又怎知竹林中是橡皮人?」
    卫紫衣冷冷地笑着道:「剑刺上东西,手上就有感觉,木是木的感觉,皮肉是皮
肉的感觉,我一剑刺出後,就感觉到是橡皮人,因为这样的诡计,我遇上不止一次。

    江先生默然。
    李心月道:「卫紫衣,你刚才拔剑击落暗器,且将地上的江先生和肖兄逼开的
招,是否是「幽冥大九式」?」
    「正是。」卫紫衣脸上露出金童般的微笑,道:「那是「幽冥大九式」中最有效
的一招,」
    肖亚飞道:「是「地狱使者」?」
    「正是。」
    肖亚飞喃喃地说:「据说「地狱使者」一出,再无生路,今日我侥幸不死,可谓
大幸。」
    他喃喃说着,身子竟转过去,准备走了。
    李心月叫道:「肖兄,你怎麽就走了?」
    肖亚飞道:「我们叁个人在猝不及防间同时出手,都未能要了他的性命,现在他
已全身准备,又怎有机会可趁?」
    李心月被他说得一愣,良久才道:「不错,不错,还是走的好,一走百了。」
    他刚说完,却见江先生和肖亚飞已走远了,他大呼一声,亦飞掠过去。
    卫紫衣看着他们离去,却没有去追赶,他也没有把握将这叁个人杀死。
    何况他现在很担心席如秀,自己已遭到伏击,说明对方早已有准备,席如秀现在
一定是凶多吉少。
    曾和席如秀约定,遇到急变,以长啸为号,可是卫紫衣并没有听到席如秀的啸声

    莫非对手在刹那间将席如秀制住,而席如秀竟连呼喊的能力也没有了?
    对别人的安危,卫紫衣一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更何况席如秀是自己亲如
手足的兄弟。
    所谓关心则乱,卫紫衣愈想心愈乱,银剑收起,身子已隐入夜幕之中。

                ※    ※    ※
  
    被吊在房梁上,且又大头朝下,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席如秀不知道自己要忍受到
何时?
    底下四个女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似乎准备一直说到天亮似的。
    叁个女人就是一台戏,再加上一个女人,那还了得,席如秀初时还强打着精神听
着,用不了多久就开始头痛了。
    不过,他现在终於知道,方自如并没有死,而是被捉住後又溜走了。
    这个消息令席如秀长吁了一口气,但是,他很快地就为自己的命运痛苦起来。
    自己会不会也有方自如那样的好运呢?
    现在他被困粽子似地困住,而缠住他的网,又是用天蚕丝编成的。
    他当然可以很轻易地挣断绳索,却无法挣脱网。
    四个女人还在不停地说着,席如秀本就心烦,哪里还受得了这些唠叨,不由大喝
一声:
    「别吵了!」
    四个女人果然住了嘴,一起抬头看着席如秀,好像从没有见过他一样。
    席如秀笑了笑,道:「四位姑娘,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做一些该做的事,比如
睡觉什麽的。」
    一个女人笑道:「你刚才不是想和我们说话,而且还用刀子逼我们说话的吗?现
在怎麽又不让我们说了?」
    席如秀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那女人不解地道:「为什麽刚才我们可以说话,但是现在却不可以说话呢?」
    她就是刚才那个一见刀子就昏倒的女人,从她脸上看,好天真,好无邪,令人怎
麽也想不到,她会用骗人的手段制住有「银狐」之称的席如秀。
    席如秀现在已被这个问题问得哭笑不得,这麽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又怎会用出那
麽复杂的诡计?
    他摇了摇头,准备换一种说法,用商量的语气道:「你们真的不愿意不说话?」
    女人笑道:「我们可以闭嘴,不过,除非……」
    她故意不说完,而用挑逗的眼神看着席如秀。
    席如秀暗骂一声:「狐狸精!」却故意叹道:「除非什麽?」
    女人笑道:「除非你再像刚才那样,用刀子逼住我们,那样,我们只好闭嘴。」
    席如秀笑道:「好!」
    忽地,他的身子竟从屋顶上落下来,并且,紧困着他身体的网竟然散开了。
    散开的网无巧不巧,恰恰好好罩在四个女人的身上,网并不算太大,所以只能罩
住四个人的上半身。
    因此席如秀便伸出手指,立刻点住了这四个女人身上的较为重要的穴道。
    席如秀从空中轻轻地落下,拍了拍手,整理一下衣服,笑吟吟地道:
    「现在我并不想拿刀子逼住你们,不过现在你们真的已说不出话来了。」
    四个女人自然很诧异,她们怎麽地想不透,席如秀是怎麽从网中挣脱的?
    他明明已被困得严严实实,并且又被缠住,而网上的绳扣编得十分巧妙,天下会
解开这种结的不应该有第五个人的。
    席如秀得意地笑着,现在看上去真像一只狐狸,他道:
   「困我的绳索,是很容易挣断的,你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太相信那个绳扣了,这
种绳扣并不稀奇,我倒背着手都可以解开。」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另听有人笑道:「不想席领主还有这门绝技,改日我一定好好请教。」
    不用说,说话的人正是卫紫衣,他早已悄然地立在窗前,似乎立了很久,他的脸
上充满欣慰的笑容,能看到自己的属下平安脱险,他的确很高兴。
    席如秀看到卫紫衣出现,脸上已有些不自然起来,刚才自己被吊在屋顶上的狼狈
样,一定被卫紫衣看在眼中了,幸亏秦宝宝没有来,否则岂不惨乎?
    想起秦宝宝,席如秀道:「大当家,我们该回去了,方大侠已脱身,我们没有必
要再待在这里,何况,宝少爷也一定等急了。」
    卫紫衣点点头,道:「方兄既已脱身,迟早会和我们联络的。」
    他想起秦宝宝,此时一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便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回
身便准备走了。
    席如秀忽地指着四个女人道:「大当家,这四个大美人该如何处理?」
    卫紫衣笑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将她们带回「子午岭」,也许席夫人不会吃醋
的。」
    席如秀听了这话,立刻掉头就走,连看也不敢看那四个女人一眼了,打死他也不
敢那样做的。
    两个人闪出屋外,飞身上屋,几个起落,已出了「鸣玉坊」。
    此时,正好梆敲叁更,回到客栈,他们立刻发现秦宝宝已不在客栈中。
    初时,他们并没有在意,因为秦宝宝顽皮成性,绝不会乖乖地待在客栈中的,可
是当街紫衣发现桌上的一张纸条时,脸色不由变了。
    那是一张二指宽的纸条,纸上写道:「秦宝宝已在我手。」落款是香主。
    席如秀大惊失色,道:「宝少爷给他们掳去了,这……这可怎麽办才好?」
    卫紫衣的心情怎能不紧张?他和秦宝宝之间的感情,别人又如何了解清楚?
    他在内心里深深地叹息:「宝宝,宝宝,你什麽时候才能让大哥放心啊?」
    卫紫衣内心虽极不平静,表面却镇静若泰,淡淡地道:「如果他们用这种方法来
要挟我,他们就错了。」
    的确,这种事情卫紫衣遇到不止一次,虽然每一次都凶险万分,但每一次都有惊
无险,因为他知道,对手既然想用秦宝宝要挟,那秦宝宝暂时不会有危险。
    也就是说,如果卫紫衣不冒然行动,秦宝宝就安全得很。
    席如秀毕竟也是老江湖了,激动过後,他很快也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道:「
看来我们必须待下去了,他们一定会和我们谈条件的。」
    卫紫衣点点头,坚定地道:「无论他们提出什麽条件,我们都绝不答应。」
    身为「金龙社」的魁首,他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能为一己之私而断送「金龙
社上的前程。
    席如秀担心地问道:「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那宝少爷岂不危险?」
    卫紫衣冷冷地道:「是秦宝宝一人的性命重要,还是「金龙社」数万名弟兄的性
命重要?」
    席如秀无言以对,只有长长地叹息,他很庆幸自己不是卫紫衣,不会有这种内心
的煎熬,他也实在很同情卫紫衣身为领袖的痛苦,可是,他又能说什麽呢?

              ※    ※    ※

    秦宝宝这小家伙现在在干什麽?
    他现在可舒服得很,住在一间香喷喷的房子里,睡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旁边还有
四个丫鬟伺候着,他现在的待遇,就和以前在子午岭差不多。
    那个假方自如,其实就是柳随云,不过这几天柳随云并没有来见他,事实上,从
没有任何人来问过他任何事。
    他早已对这种囚禁生活习惯了,反正最後还不是好好地出去,有大哥在,这些人
还能咋样?
    对神通广大的大哥,秦宝宝可是信心十足。
    这天早晨,秦宝宝梳洗完毕,无聊之馀,走到窗前观景,他被明令限制禁止出屋
,在屋里,他想干什麽就干什麽。
    他已看出,伺候他的四个丫鬟都是身怀武功,对付秦宝宝,一个人就已足够,何
况现在是四个人步步跟着他,他就是再想耍滑头,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就算他侥幸逃脱四名丫鬟的掌握,出屋後,就无法再行半步了,他知道院里院外
处处都有机关暗器,他曾亲眼看见一位仆人因走路不慎误中机关而被射成刺  。
    对机关消息之学,秦宝宝本有机会涉猎,但他小小年纪,哪有心思学这些烦之又
烦的东西。
    书到用时方恨少,秦宝宝真後悔自己当初若是学一点点,凭他的聪明,不就可以
脱离眼前的囚笼了吗?」
    院子很大,种了许多艳丽珍奇的花草,这些美丽的花草间,可是危机四伏。
    秦宝宝喜欢坐在窗前,看院子里的风景,他的兴趣并不在花草上,而是在花草的
机关上,他本认为,只要自己多看几个人从院中走过,岂不就可以发现安全的路径了
吗?
    後来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四个丫鬟有时有事要出去,可是她们每一次走的路都不
一样,昨天可以走的路,今天就不能走了。
    原来地上的机关也是千变万化,随时都可以改变的,至於改变的程序,也只有内
部人知道。
    秦宝宝明白自己无法得知这个程序,所以他只是看了几天就有些灰心了。
    现在唯一能令他坐在窗前赏景的原因,是因为院子里经常有些人走动,他看这些
人,总比看房中的四个丫鬟有趣一点。
    这天早晨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端个椅子坐在窗前,不停地往口里塞零食。
    抓他来的人对他还真不错,居然没有抹杀他对零食的爱好。
    无聊地望着院子,无味地吃着,秦宝宝忽地发现,花园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佝偻
着身子的老人。
    老人的年纪估计有六十,一副山羊胡子白多黑少,两只耳朵奇大,几可垂至肩上
,真可谓大耳如轮了。
    秦宝宝见这人生得这麽有趣,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却见那老人身後跟着一个老和尚,正是那天在船上误认为秦宝宝是香主师兄的那
个和尚。
    和尚对老人似乎很尊敬,不时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那老人是第一次来这
里,和尚想必在指点路径。
    两个人在花丛中缓缓地走着,走到一座精致的小楼前。
    秦宝宝不知道那楼上住着何方神圣,反正每天都有许多人到小楼中去,这些人进
楼前,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出楼後,就像捡了条命那样高兴。
    经过初步估计,秦宝宝认为那楼中住着的,一定是正主见,老魔头蝶飘香。
    和尚和老人在楼前站了半刻,老人就独自进去了。
    过了很久,才见老人喜气洋洋地从楼中出来,那脸上的神情,就好像久久不第的
秀才一朝中了状元似的。
    那和尚看上去也很开心,不住地呵呵笑着,估计是在说道喜之类的话。
    秦宝宝本来对老人并不盛兴趣,後来却见他们向自己走了过来。
    那老人一指秦宝宝,道:「就是这小子?」
    和尚恨恨地道:「就是他,上一次戏弄得老衲好苦。」
    那老人漠然地看着秦宝宝,就好像在看着一截木头似的。
    秦宝宝讨厌他的表情,早已扭过脸去,可是他又不甘心认输,於是反而扭过头去
,死死地盯着老人看。
    忽然之间,只听和尚说道:「噫,奇怪,我的戒刀怎麽不见了呢?」
    那老人淡淡地道:「莫非是丢在花丛中了?」
    和尚大摇其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刚才它还在我袖中呢!」
    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忽地又叫了起来,道:「奇怪,奇怪,它又回来了。」
    老人淡淡地道:「也许刀根本没丢,大师太大惊小怪了。」
    这一番话,令秦宝宝眼睛一亮,他忽地明白,那佝偻老人是何许人了。
    一定是侠盗方自如,否则,谁有这样神奇的妙手空空本领?
    莫非刚才他是为了向宝宝暗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举动的?
    想到这里,秦宝宝不禁抬头,看了佝偻老人一眼,这一次,他终於发现老人的眼
神正是他熟悉的,不是方自如又是谁呢?
    真不明白,方自如又是怎麽混进来的?

              ※    ※    ※

    客栈。
    卫紫衣面有忧色,道:「不知方兄是否已混进了蝶飘香的老巢?」
    席如秀笑道:「方大侠易容术天下无双,而且他冒充的人又是一个不常在江湖上
露面的魔头。」
    卫紫衣道:「「大耳老人」虽说久不现於江湖,但他若万一出现,方兄岂不糟糕
?」
    席如秀笑道:「那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先找到「大耳老人」,想个法子让他不再露
面。」
    卫紫衣微笑道:「最安全的方法只有一种。」
    他皱着眉头,又道:「可是,「大耳老人」久不现於江湖,该到哪里寻找?」
    席如秀笑道:「也许方大侠这几天就可以将宝少爷救出,大当家又何必担心把戏
揭穿?」
    卫紫衣道:「你说的只是也许,若方兄不幸失手,恐怕就再也不能像在「鸣玉坊
」中那样轻易脱身了。」
    席如秀道:「大领主和阴大执法明天就可以带人赶到,事情若是不顺,力拼也可
以取胜。」
    卫紫衣道:「金陵城乃蝶飘香的总部,党羽众多,且他的手下又是高手如云,我
们这边却只有你、我、大领主、阴大执法可挡一面,其他人虽勇,却未必是蝶飘香座下
高手的对手。」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金龙社」闯荡天下,比蝶
飘香更厉害的人物,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卫紫衣叹道:「席领主,须知任何事情都要从最壤的角度考虑,才不至於有太多
失望,无论对手是强是弱,我们都要把他当作最强劲的对手来看待,这样方可万全。」
    席如秀默思良久,不禁叹道:「大当家毕竟是大当家,考虑得总比我们周全。」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自秦宝宝被抓去後,至今没有人和我联络,他们一定是
想先令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调兵遣将,一举将我们歼灭掉。」
    席如秀皱眉道:「他们可以动,我们却投鼠忌器,这些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卫紫衣沉吟半刻,道:「现在只希望方兄能顺利得手,我们方能行动。」
    席如秀长叹道:「方大侠呀,方大侠,「金龙社」的胜败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    ※    ※

    秦宝宝自从知道方自如来到後,心中自是开心,但表面上却平静得很,小小年纪
就有这种涵养,倒还当真不简单。
    草草地吃过饭,早早地上床睡觉,是想睡个好觉,晚上就有精神闹了。
    可惜,这一个晚上他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并且让他失望的是,方自如今夜没有
来。
    秦宝宝估计,方自如是想将这里的地形环境摸熟悉了再动手,秦宝宝想通了这一
点,就安心等候了。
    闲着无聊,秦宝宝只好和「它」说话了:
    「喂,陪我聊聊,我现在好闷。」
    「你是活该,不听大哥的劝告,偏偏要跑出来。」
    「哼,少来教训我,我做什麽事跟你有什麽关系?」
    「废话,若是你死了,我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好啊,你竟敢讵咒主人死。」
    「谊咒也没有用啊,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像你这种小坏蛋,一时是死不了
的。」
    「不理你了,哼!」
    「喂,小家伙!」
    …… 
    「别拿架子嘛!」
    ……
    「你想不想知道方大侠为什麽直到现在还不来救你?」
    「你知道吗?吹牛!」
    「不知道可以猜嘛!」
    「你是怎麽猜的?」
    「不告诉你。」
    「少神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你也知道?吹牛!」
    「算了吧,我来告诉你:第一,方大侠尚不熟悉这里的机关,自然不能来救我。
第二,他一定是假冒别人的名头而来,刚来的人,总要经过考验,不考验一下,老魔头
怎会对他放心?」
    「嘻,秦宝宝,你可真聪明。」
    「那还用说,反正比你聪明多了。」
    「呀,不好,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柳随云,秦宝宝一见柳随云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盘算着,准备给柳随
云一点苦头吃。
    柳随云今天打扮得很体面,穿了一件价值不菲的丝质长袍,他长得本就不丑,这
身衣服一穿,倒还真像个人样。
    小小秦宝宝心中已盘算好了害人的计策,脸上笑嘻嘻地道:「柳捕快,是哪阵歪
风把你吹来了?」
    柳随云故作大度地一笑,道:「秦宝宝,想不到你现在还这麽神气,如果你知道
大祸临头,不知你是否还能神气得起来?」
    秦宝宝冷笑道:「大祸临头的恐怕是你们才对,想吓唬我,没那麽容易。」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斗口是无用的,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有关你死期的消
息。」
    秦宝宝的心里「咯磴」一下,口中却淡淡地道:「原来你们到现在才想杀死我啊
,我都等不及了。」
    柳随云奇怪地看着秦宝宝,道:「倒看不出你不怕死。」
    他又冷冷地道:「唐门、少林、金龙社都是你们将要攻击的对象,你们又怎会怕
他们,所以我的死你们是可以承受後果的。」
    柳随云笑道:「你实在太聪明,说实话,我们并不想杀你,只是你若不死,卫紫
衣又怎会心乱?他的心不乱,我们又怎有把握将他制住?」
    秦宝宝心想:「好可怕的计策,想起以前自己也曾被抓,对方以假死之计骗过卫
紫衣,卫紫衣好不心痛,自己若死,大哥在悲痛交加之馀,自然会心神恍惚了。」
    在蝶飘香这样的对手面前,一点疏忽都会致命的。
    秦宝宝忽地道:「你们将我杀死,其实对你们并没有好处。」
    柳随云笑道:「哦?」
    秦宝宝道:「我死後大哥固然心痛,但大哥不是一般人,他会很快地将悲痛化为
力量,你该知道,人在痛苦时往往可以激发潜力的。」
    柳随云拍了拍手,以示对秦宝宝的喝彩,笑道:「小小年纪,就可以了解人性,
当真不简单,不过,我们至多将你重伤而已。」
    他又微笑着道:「一方面,你大哥见你重伤自然心痛,另一方面,见你没死自然
不敢轻举妄动,你说这个方法好不好?」
    秦宝宝简直要大骂柳随云的祖宗十八代了,这麽可怕的计策,不是人可以想出来
的。
    柳随云得意地一笑,道:「我来这里,就是带你走的,你最好不要反抗,你那两
下子可不是我的对手。」
    秦宝宝眼角忽地瞥见窗外有一条人影一闪,於是嘻笑道:「谁说你武功好,我偏
要和你试试。」
    柳随云也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来,来,来,亮出你的招
来。」
    秦宝宝虽然被擒,但身上东西并未少,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别人不会把他放在心
上的。
    握了握拳头,金匕首还在,秦宝宝大叫一声,和身向柳随云扑了上去,手中匕首
在一刹那间剌出了十八招。
    卫紫衣曾对秦宝宝道:「招式的主要目的是迷惑敌人,当对手忙於对付你的招式
时,你的杀招就可以用了。」
    十八道金光组成了一片光幕,将柳随云罩住,其实,秦宝宝的杀招却在右脚上。
在子午岭上,秦宝宝特地做了一双「鞋中剑」。
    右手匕首剌出,脚尖已抬起,踢向柳随云的膝盖。
    秦宝宝的招式固然不错,但他的速度却称不上快,所以柳随云一开始并没有动,
他想等到秦宝宝招式用完时再出手攻击。
    金匕首已刺到,而秦宝宝脚下的短剑也「哧」地弹射出来,这时,秦宝宝已无法
变招了。
    柳随云冷笑一声,忽地抬腿伸手,欲将鞋中剑踏到足下,再将金匕首夺过来。
    他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速度也不慢,可是他刚刚出招就觉得手臂和大腿膝盖
一麻,这样,他身子的动作就略微地停了一下,这一停顿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秦宝宝的金匕首变招刺入了柳随云的咽喉,而同时鞋中短剑也刺入了他的膝盖。
    柳随云瞪大了眼睛,目中充满了惊讶和不信,秦宝宝被他的神情吓得退了一步。
    柳随云咽喉中「咯咯」作响,身体软软垂下,终於倒地。
    四个丫鬟本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们本以为柳随云对付秦宝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想事情的变化出乎她们意料之外,一个心细的丫鬟立刻看出不妙,飞身从窗户
中跳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忽地看到一只手掌横扫向她咽喉,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咽喉便
直往手掌上撞去,一撞之後,她立刻就昏了过去。
    正是因为秦宝宝知道方自如在外面,所以才敢和柳随云动手的,结果一出手就伤
了两个,他的心里委实高兴,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一个丫鬟抽刀出鞘,疾削秦宝宝的
咽喉。
    秦宝宝向後退,不想身後也有两把出鞘的利刃抵在自己的後心之上。
    方自如正从窗中跃进,一见这种情景,心中大惊,前扑的身形立刻定住了。
    一把刀横在秦宝宝的咽喉上,另两名丫鬟已从秦宝宝的身後走出,走到方自如面
前。她们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行事乾脆俐落,果断至极。
    一名丫鬟持刀厉声对方自如道:「不管你是什麽人,立刻退出去,否则,秦宝宝
的小命就会断送在你的手上。」
    方自如大是为难,不禁抬头去看秦宝宝,却见小家伙一副嘻皮笑脸的神情,目中
尽是精灵古怪之色。
    方自如暗暗寻思着,心道:「秦宝宝一定有脱身之计,我不如退出,缓上一缓就
是。」
    当下身子一动,笔直地从窗中飞了出去。
    见方自如出屋,叁个丫鬟都似吁了一口气,执刀逼住秦宝宝的丫鬟,忽地觉得身
上痒了起来。
    一开始是从腿上开始的,她不禁伸手抓了一抓,这一抓不要紧,一直痒到肉里,
手上也奇痒起来。
    禁不住地又狠命搔抓,不想越抓痒得越厉害,到最後竟连骨头里都开始痒了起来

    她简直恨不得用刀将身上的肉一块块割去,这份折磨令她实在无法忍受,执刀的
手再也把握不住,「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两名丫鬟闻声急转,立见秦宝宝脱了控制,想也不想,手中的刀齐逼向秦宝宝

    这一次,方自如又怎能让她们得逞?虽然从屋外到秦宝宝处有一丈距离,但这一
丈距离对方自如来说,简直等於没有距离。
    闪电掠入,身子从两个丫鬟中间挤进,伸出双手,在两个丫鬟执刀的手上一托。
    两把刀立刻激射而出,飞入了屋顶,方自如的手收回时,已顺势点了两名丫鬟腰
部的穴道。
    大功告成,秦宝宝洋洋得意地走到两名丫鬟面前,道:「你们还神气不神气?」
    两名被制的丫鬟怒视他一眼,因哑穴被点,所以说不出话来。
    至於那位身上忽然痒起来的丫鬟,自然是受了秦宝宝痒痒药的暗算,此时已蜷缩
在地上,呻吟不已,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烂了。
    方自如上前一步,道:「宝少爷,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方大哥出去吧!」
    秦宝宝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出去。」
    方自如大奇,道:「你又犯了什麽脾气,这里可凶险得很,多待一会就多一份危
险。」
    秦宝宝笑嘻嘻道:「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方自如道:「为什麽?」
    秦宝宝道:「我可是蝶瓢香的重要犯人,而你却是初来乍到,蝶老魔还不相信你
,你又怎能轻易地接近我呢?」
    方自如大惊,深以其言为然,自己过来时,的确没有人来盘问,试问秦宝宝这样
重要的犯人,又怎会只有四名丫鬟看守?
    等他冲到窗前,果见门口已站了一排不下二十名的劲装武士,武士们的手中都执
着拉开的弓箭。
    「崩」的一声,一支羽箭离弦而出,却不是射向方自如,而是射向天空。
    天空中正有一只苍鹰盘旋,那支羽箭冲天而上,正射在苍鹰的咽喉之上。
    苍鹰扑腾几下便坠了下来,正跌在方自如的面前。
    方自如耸然一惊,不想这执弓的武士竟有射雕的本领。
    这时,又从武士们的身後转出一个和尚、两个道士,和一个手执青竹削成竹刀的
老人。
    方自如纵有把握躲过二十支羽箭,却绝对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
    他回头又见到秦宝宝顽皮的笑容,这种笑容显示他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觉得很好
玩似的。
    方自如不禁问了一句:「宝少爷,到这种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秦宝宝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本来是我一个人坐牢,现在却有人来陪
我,我当然很开心啦!」
    这就是秦宝宝。

              ※    ※    ※

    卫紫衣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摊开的包袱,包袱中是一只臭烘烘的鞋子。
    这只鞋子大多是做小偷的人所穿的。
    卫紫衣认出,这是方自如的鞋子。
    一个人做事失败,可称之为「失手」,也可称为「失足」,方自如这一次是「失
鞋」。
    卫紫衣眉头紧皱,神情极为凝重,不想连方自如都已失手就擒,这可怎麽办?
    屋子里还有叁个人:大领主展熹、叁领主席如秀和阴离魂大执法。
    叁个人都一起定定地看着这只鞋子,好像这只臭烘烘的鞋子会长出香喷喷的花来

    叁个人六只眼睛又同时从鞋子上移开,盯在卫紫衣的脸上。
    卫紫衣忽道:「是谁把鞋子送来的?」
    席如秀道:「是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可是她看上去武功并不弱。」
    卫紫衣道:「有没有派人跟踪她?」
    席如秀尚未说话,展熹道:「没有派人跟踪,马泰和战平本来想去的,可是我制
止了他们。」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问展熹为什麽这样做,展熹已解释道:「我发现那女
子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诱饵,希望我们跟踪她。」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说完这五个字以後,他就不说话了,不知是不愿说话,还是不知该说些什麽。
    处事一向是果断乾脆,一向极有主意的卫紫衣,好像忽然失去了智慧。
    方自如的失败对他的打击这麽大吗?
    席如秀看了看卫紫衣,又看了看展熹和阴离魂,舔了舔嘴唇,道:「我想……」
    卫紫衣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我们什麽都别想,我们只能做一件事。」
    席如秀道:「什麽事。」
    卫紫衣道:「等着蝶瓢香来谈条件。」
    席如秀忽地觉得一向主宰别人命运的卫紫衣忽然间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这个变化令他沮丧万分,「金龙社」何曾遇到过这种挫折?席如秀不由叹了一口
气。

              ※    ※    ※

    院中花香依旧。
    院子很大,无论站在哪一处,都很难看清院中全貌。
    除非更上一层楼。
    这院中只有一个楼,楼小巧而精致,每天清晨院中花香最浓时,一个老人总会出
现在朱栏之上。
    这个老人身穿雪白的丝袍,有一双削瘦纤长的手,这只手虽然久已忘了拿刀,却
没忘记杀人。
    老人的面容高贵而清雅,像一个隐居深山,志行高洁的隐士,更像不食人间烟火
的老神仙。
    他在笑的时候,就像春风在吹,他在发怒的时候,没有人不感到脊背生出的寒意

    幸亏这几天来,老人的心情很愉快,所以脸上也总是充满春风般的笑容。
    站在朱栏没,俯首望着花院,老人又一次笑了起来。
    一个宫装丽人在他身後柔声道:「香主,你这几天好像非常开心?」
    老人回身笑道:「你知道卫紫衣这个人吗?」
    宫装丽人笑道:「莫非是「金龙社」的魁首,「金童阎罗」卫紫衣吗?」
    老人道:「正是他。」
    宫装丽人道:「听说卫紫衣年岁不过叁十,武功已是绝顶高手,手下猛将如云,
辖数万之众。」
    老人道:「这样的人算不算是个英雄?」
    宫装丽人笑道:「这样的人若不是英雄,那天下的英雄就寥寥无几了。」
    老人笑道:「你知道什麽才叫英雄吗?」
    宫装丽人道:「成则为王败则为贼,只有胜利的人才可称之为英雄。」

    「此言极是。」老人笑道:「卫紫衣以前固然算是个英雄,可惜他却遇到了我。

    宫装丽人笑道:「可惜呀,可惜!」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受用,她虽在笑着说,可是话中却包含着
真正的叹息。
    她在叹息,为什麽卫紫衣偏偏遇上这个老人呢?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蝶飘香。
    蝶飘香道:「卫紫衣的爱弟秦宝宝和至交好友方自如已落我手,我想卫紫衣此时
已落困境。」
    宫装丽人道:「两人之失,又怎会令卫紫衣为难?」
    蝶飘香道:「你莫忘了,卫紫衣是英雄,大同小异的是枭雄,英雄气短,儿女情
长,所谓英雄都是重情义的人,枭雄则不然,为了达到目的,枭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英雄却绝对不会的。」
    宫装丽人道:「香主,你是愿做英雄呢,还是愿做枭雄?」
    蝶飘香微笑道:「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做英雄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做枭雄
却不必!」
    宫装丽人道:「你是说卫紫衣最终失败,是因为他是个英雄而不是枭雄?」
    蝶飘香道:「是的。」
    宫装丽人道:「关於秦宝宝和方自如,你准备怎麽处理呢?」
    蝶飘香道:「卫紫衣挟众而来,其势锐不可挡,我捉住秦宝宝和方自如的目的,
就是让他不敢动,这样时间一长,他的锐气必被焦虑所替代,那时就是我反击的时刻
了。」
    宫装丽人笑道:「此之谓「缓兵之计」。」
    蝶飘香道:「正是。」
    宫装丽人叹道:「想不到武林争斗也是要讲究兵法的。」
    蝶飘香道:「武林争斗,也是一种「争」,只要是「争」,都必须用到兵法。」
    宫装丽人叹息着,道:「那麽香主和卫紫衣所争的,又是一些什麽呢?」
    蝶飘香道:「「金龙社」是武林中的大势力,但仅仅是武林的一部分而已,「金
龙社」如果失败,并不会影响整个武林的实力,我与卫紫衣所争,不过是个「势」字
而已。」
    宫装丽人道:「势?」
    「是的。」蝶飘香道:「「金龙社」若败,武林中人士气必挫,而我挟胜利之势
,取天下武林如探囊之物耳。」
    宫装丽人点头道:「我听说古之为战,非无力战也,乃不敢战也,虽兵微将寡,
但若存必胜之心,可胜无斗志之百万众也。」
    蝶飘香笑道:「此之谓然也,如果我的部下虽素质超群,但因未尝胜果,故有忐
忑之意,若「金龙社」败之,那麽我的人信心倍增,必可轻取天下。」
    宫装丽人笑道:「所以对卫紫衣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蝶飘香肃然道:「绝对是。」
    沉默了半晌,宫装丽人道:「香主,你估计卫紫衣会采取什麽行动?」
    蝶飘香道:「方自如的失败,使卫紫衣不敢再冒险,可是,如果我现在和他谈条
件,他却一定不会答应。」
    宫装丽人道:「为什麽?」
    蝶飘香道:「卫紫衣毕竟是「金龙社」数万之众的魁首,他绝不可能为了两个人
而损害「金龙社」的利益。」
    宫装丽人道:「那麽,秦宝宝和方自如岂非已没有利用的价值?」
    蝶飘香摇摇头,道:「毕竟卫紫衣还是个英雄,只要我不去动他,他也绝不会轻
举妄动而伤害到秦宝宝和方自如的,情义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宫装丽人叹道:「卫紫衣现在的处境真是进退两难。」
    蝶飘香笑道:「他既不甘心走,留下又无益,卫紫衣现在的确很为难。」
    宫装丽人重复刚才的问题,道:「那麽,香主究竟想怎麽办?」
    蝶飘香道:「我想除掉卫紫衣。」
    宫装丽人道:「计将安出?」
    蝶飘香道:「卫紫衣现在的心情一定颇为焦躁,所以,只要我以谈判为名,激卫
紫衣单独前往,卫紫衣一定会答应的。」
    宫装丽人摇头,小心地道:「香主,卫紫衣身为「金龙社」魁首,不应该这样不
小心吧!」
    她虽然认为蝶飘香的计策值得推敲,但却不敢说明,自然只能小心地提出自己的
看法。
    蝶飘香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该知道,卫紫衣和秦宝宝情义特殊,只
要以秦宝宝为饵,那麽不管多大的风险,卫紫衣都会冒一冒的。」
    他笑着又道:「若以「金龙社」的利益和秦宝宝相较,卫紫衣一定会选择前者,
但若以他自己和秦宝宝的安危相较,那他却只会选择後者,这就是卫紫衣。」
    宫装丽人叹息道:「看来天下最了解卫紫衣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香主。」
    蝶飘香淡淡地道:「因为他是我的对手,不了解对手就等於自杀,现在我对卫紫
衣已了如指掌,而卫紫衣对我却丝毫不了解,所以这一战尚末开始,卫紫衣已注定要
失败。」
    他忽地笑了一笑,用商量的口气对宫装丽人道:
    「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几样菜,你该知道,除了你的菜,其他人做的菜,我
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宫装丽人粲然一笑道:「好的。」

              ※    ※    ※
 
    一个白衣人走在金陵城最大的一条街道上,街道约两边是普通的民房,可是白衣
人知道,随便自己走入哪一条巷道,都可以遇到一些北方人    「金龙社」的弟兄。
    卫紫衣已化整为零,以各种身份混於人群中间,平静的时刻,你无法认出他们,
一旦事急,这些人就会无处不在了。
    率众远离巢穴,赴此作战,大规模的集结太惊世骇俗,化整为零则是最好的掩护
方法。
    白衣人知道,「金龙社」是庞大的组织,成分极杂,几乎汇集了叁教九流,这些
人都是本行的好手,他们干起本行来,甚至比真正的生意人还要出色。
    白衣人看到了一个「金龙社」的人,这是一个卖大鸭梨的小贩。
    当然,从外表看,这个小贩毫无破绽,白衣人之所以认定小贩是金龙社的人,只
因为白衣人对这条街道很熟悉,这街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见过,对每一个人的来历,
也调查得很清楚。
    最重要的是,这副挑子是以前卖水果的王老汉的,这样看来,现在这名小贩的身
份已不用猜想了。
    径直走过去,白衣人面上浮现骄傲的面容,走到摊前,他取过一个梨子放在手中
把玩。小贩笑道:「客官,买几个梨吧,又香又甜的大鸭梨,包你吃了还想吃。」
    白衣人笑了笑,道:「我可以买下你所有的梨,但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一个人。」
    小贩神色不变,依旧笑道:「见一个人?见什麽人?」
    白衣人暗暗点头,钦佩小贩态度之从容,看来「金龙社」果非泛泛,卫紫衣的手
下人都是不可低估的。
    白衣人的微笑泛起在嘴角,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必演戏,请你带我去
见卫紫衣,我有要事找他。」
    小贩静静地注视着白衣人,缓缓地点头,微笑道:「阁下请随我来。」
    白衣人跟着小贩走过了叁条街道,来到一处低矮的民房前。
    白衣人不敢相信卫紫衣曾往这里,却见小贩走进去後,便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身材相貌很普通,身穿一件海青色长袍,足下穿着一双福字履,就像一个
商人。
    商人向白衣人点点头,道:「阁下要见卫大当家?」
    白衣人点了点头,道:「是的。」
    商人打量了白衣人一眼,冷然道:「卫大当家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见的,你有什
麽理由见他?」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我的理由只有叁个字。」
    「哦?」
    「秦宝宝!」
    白衣人於是立刻就见到了卫紫衣。
    他被带入一座巨大的宅院,白衣人很惊讶卫紫衣会住在这里,因为这里本是一间
王府。
    卫紫衣有何通天手段,竟能住进王府?
    幸亏卫紫衣很快就和他见面,并且回答了他的问题,卫紫衣道:「这很简单,这
是由於金钱的关系,世上不喜欢金钱的人很少,王爷也一样的。」
    然後,卫紫衣马上将话题引到正题土来,他道:「你来,想说些什麽?」
    由於几天来心情的焦躁,卫紫汞的精神看上去并不太好,白衣人现在终於知道香
主的高明,多关秦宝宝几天再谈条件,会让对手在心理上难以承受。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卫大当家,我来是想说一句话    我们可以放了秦宝宝
和方自如。」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冷然道:「希望你们的条件不至於大苛刻,事实上,我不喜
欢和任何人谈任何条件。」
    白衣人笑道:「我也不喜欢谈条件,和对手的谈判往往会令人头痛。」
    他微笑着又道:「所以这一次我们想无条件放了秦宝宝。」
    卫紫衣不由十分惊异,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白衣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白衣人已
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衣人笑了笑,道:「卫大当家一定奇怪我们太大方了,其实,香主和卫大当家
素无恩仇,根本就不必兵戎相见的,释放秦宝宝和方自如,算是表明我们的一种态度
好了。」
    卫紫衣淡淡地道:「你们的香主能明白这点那就再好不过,秦宝宝和方自如如果
放回,「金龙社」就会离开金陵的。」
    白衣人道:「卫大当家真是个爽快的人,小弟索性也爽快一次,请卫大当家明天
黄昏时分在「鸣玉坊」中接人。」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只能我一个人去?」
    白衣人笑道:「香主知道大当家是个英雄,所以到时必在「鸣玉坊」相候,双雄
相会,岂容闲人打扰?」
    卫紫衣静静他望着白衣人,缓缓地道:「告诉你们的香主,卫紫衣明日黄昏一定
拜访。」
    白衣人长身而立,走到门边,又回头叮嘱道:「切记,切记,单人前往方不为失
信,若多一人,生意就谈不成了。」
    卫紫衣冷冷地道:「卫紫衣的话难道不值得信任吗?」
    白衣人微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随即一揖离开。
    白衣人一走,从内屋走出了展熹、席如秀、阴离魂。
    席如秀早已边走边叫道:「大当家,你一个人怎能涉险?大当家的这个决定似乎
太草率了吧?」
    展熹也道:「大当家,这件事不应该答应的。」
    卫紫衣转向阴离魂,道:「阴大执法,你的意思呢?」
    阴离魂道:「依属下想,蝶飘香一定将「鸣玉坊」怖成龙潭虎穴,专等大当家落
网,并且宝少爷和方兄明天未必曾往鸣玉坊内。」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不错,秦宝宝和方兄明天绝不会在「鸣玉坊」的,他们
只不过引我入坊而已。」
    席如秀道:「大当家既然都知道,又何必答应他?」
    卫紫衣道:「蝶飘香知道我一听到秦宝宝的下落就一定会冒险前往的,他也断定
我绝不会带第二个人,所以,明天之约,是为擒我之计,而非真心放人。」
    大家都不再说话,都知道卫紫衣必有下文。
    卫紫衣道:「既然他断定我只会一个人去,那麽他的布防只是针对我一个人而设
的,如果我把你们都带去,那将如何?」
    席如秀拍掌笑道:「那「鸣玉坊」一定会被夷为平地的。」
    展熹担心道:「那宝少爷和方兄岂不危险?」
    卫紫衣叹道:「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在「鸣玉坊」的话,那他们生机渺茫,不过
,蝶飘香认定我不敢冒险,如果我真的冒一次险,也许反而可以救出秦宝宝。」
    席如秀不解地道:「这是什麽道理?」
    卫紫衣道:「蝶飘香知道我和秦宝宝关系极深,以为我会冒险行事,以为我为了
宝宝一人就会畏缩不前,如果我不采取行动,那麽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但如果我趁
明日之机突发进攻,也许反而会有奇效的。」
    席如秀道:「你是认为宝少爷和方兄不在「鸣玉坊」?」
    卫紫衣道:「应该不在。」
    席如秀道:「如果他们在呢?」
    卫紫衣叹道:「在下怎能为秦宝宝一人而丧失一个进攻蝶飘香最好的机会?何况
,我们分两路走,一路进攻「鸣玉坊」,一路去那个花园救秦宝宝。」
    席如秀道:「宝少爷会在那里吗?」
    卫紫衣噢道:「希望如此。」
    展熹叹道:「这是一场赌博了,赌的是蝶飘香的性格,赌本却是两条命。」
    席如秀大叫道:「我绝不同意这场赌博。」
    卫紫衣道:「说出你的理由。」
    席如秀道:「我们怎能用宝少爷的生命做赌注,万一宝少爷就在「鸣玉坊」内,
那宝少爷岂不丧命?」
    蝶飘香在非常时刻,自然会有非常手段的。
    卫紫衣道:「宝宝的性命固然重要,但「金龙社」的安危更重要,明天是一个机
会,错过这个良机,「金龙社」将会很危险。」
    他继续道:「现在我们远离子午岭,供给已发生困难,如果不速战速决,拖下去
会很危险的。」
    席如秀道:「我们可以退。」
    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说法,因为秦宝宝和方自如还在蝶飘香手
中。再说,在退却时,一定会遇到蝶飘香的狙击,那後果将不堪设想。
  卫紫衣冷然道:「就这麽决定了,由席领主和展领主率领二百人进攻花园,一方
面毁了他们的老巢,另一方面救出秦宝宝,我和阴执法则前去赴明日之约。」
  阴离魂道:「我认为我们的人现在就要到「鸣玉坊」外埋伏起来,如果明天再去
,一定会打草惊蛇。」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鸣玉坊」中一定集聚了蝶飘香的大部分实力,所以我
们必须以一百五十名好手埋伏,叫他们以现在的身份向「鸣玉坊」处集结。」
  席如秀虽然内心颇不同意卫紫衣的命令,但大当家毕竟是大当家,席如秀从不会
推翻卫紫衣的成命的。
  叁个人都离开了房子,各自去做准备工作,卫紫衣坐在屋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命令有可能失去秦宝宝,但秦宝宝固然重要,「金龙社
」更重要。
  他在心中喃喃念道:「宝宝,宝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可以体谅大哥的苦
衷的。」
  他不禁想起秦宝宝可爱的笑容和在子午岭上跟秦宝宝相处的日日夜夜……
  卫紫衣绝不是个无情的人,为了秦宝宝,他绝对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是,他也绝不会用「金龙社」的前途来换取秦宝宝    他没有这个权力。

              ※    ※    ※

  长夜漫漫。
  卫紫衣一夜无眠。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厌倦了,厌倦了江湖的仇杀
,厌倦了勾心斗角。
  他甚至有了归隐的念头,想悠然林下,与世无争,吟诗作画,该是怎样的一种快
乐。
  可是,沉重的责任感又让他回到了现实,「金龙社」数万弟兄还必须生存下去,
卫紫衣没有权力将他们丢下。
    辗转反侧,卫紫衣去留两难。
    他苦苦地笑着,心中认定这也许就是命。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每一个人都在接受命运的安排,无力抗拒,无力
躲避。
    暂且接受这种现实吧,当「金龙社」已成长壮大不再迫切需要他时,他一定会激
流勇退的。
    他又想起了秦宝宝,又怎能让他不想起秦宝宝?
    这个可爱的、顽皮的、绝世无双的顽童,已在卫紫衣心中占据了极大的空间,每
次「金龙社」和秦宝宝之间作选择时,卫紫衣都有一种心被撕裂的感觉。
    选择!
    所谓的人生,是不是就是不断的选择?每个人的面前都有许多路,却只有一条路
是对的。
    宝宝,宝宝,你不会怪大哥无情无义吧?你不会的,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时光在慢慢地流逝,终於熬到了清晨。
    无眠的夜并没有令卫紫衣疲倦,他是一个超人,时时都有充沛的精力。
    走出卧室,已看到他叁个生死与共的弟兄默然站在厅前,谁都明白这一天意味着
什麽。
    对「金龙社」的魁首卫紫衣来说,这一天意味着「金龙社」是否能够继续存在下
去。
    对秦宝宝的大哥卫紫衣来说,这一天则意味着秦宝宝是否还能够活下去。
    无论是哪一种,都令卫紫衣有种肩不胜荷的感觉,这一次,我对了吗?卫紫衣不
止一次地问自己。
    席如秀沉默良久,道:「准备工作已经预备好了,现在只等黄昏的来临了。」
    黄昏,多麽不吉祥的字眼。
    日将西沉的黄昏,风寒露重的黄昏,无限萧瑟的黄昏,穷途末路般感觉的黄昏。
    黄昏总使人感到生之无奈,死之趋然。
    黄昏,为什麽所有不幸的事都发生在黄昏?
    卫紫衣走到窗前,推窗望夫,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但不久之後就会是黄昏
了。
    时光匆匆,为什麽时间总是这麽短暂?

              ※    ※    ※

    黄昏。
    席如秀和展熹默然地出发了,临行前,卫紫衣叮嘱道:「若在花园中没有遇到强
有力的抵抗,那就意味着蝶飘香的实力全在「鸣玉坊」。」
    但展熹和席如秀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想着:「不得到秦宝宝不在花园的根据,绝不
离开花园。」
    很快他们就到了花园。
    这是一个很巨大的花园,从外表看,虽然没有如林的楼宇,但自有一种泱泱气势

    花园门紧闭,这个现象令席如秀心中一喜,若中门大开,那就不妙了。
    展熹一挥手,二百儿郎从各个角落中冲出,将偌大个花园包围了起来。
    席如秀取出刀,第一个冲向大门。
    大门用铜皮包里,高有一丈二,门上的铜环足以套住人的大腿,席如秀的刀已插
入门缝中,运力划下,里面的门闩已断,大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人群一拥而入。
    立即,园中有了反应,无数片刀光从花丛中跃起,很快冲到了人群面前。
    展熹对席如秀道:「席领主,你率人去找秦宝宝和方兄,这些人我来对付。」
    席如秀点点头,立刻带人向里冲去。
    抵抗是极为顽强的,蝶飘香的手下虽不及「金龙社」弟兄身经百战,但他们本身
的武功却非同泛泛。
    一片刀光向席如秀卷来,席如秀闪身,挥刀,一上手就用了绝招,但出乎他意料
的是,对手竟能接下他一刀,而且展开了反击。
    席如秀没料想蝶飘香的手下武功竟如此强劲,当下挥刀急削,在叁招後,才取了
那人性命。
    他不愿恋战,肥大的身躯飞鸟投林,已冲过了堵截,但他回头望去却发现跟着他
的人已被拦截住。
    想也不想,席如秀电射而进,飞向花园深处,他足尖刚一沾地,就感到脚下一空

    不好,中了机关。
    思想哪有行动快,席如秀手中刀拂上花枝,竟将身子抬起,复又落於平地。
    这时,地上已露出了一个大洞。
    席如秀望着面前的花丛,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机关在等着自己。
    这一次侥幸得脱,下一次呢?
    席如秀并没有停留,劲力布满全身,身体毫不停顿,又射向了花丛之中。
    当他走了十几丈之後,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再遇到机关的袭击了。
    这是怎麽回事?难道这花丛中没有别的机关吗?这个问题只是一闪而过,席如秀
很快就到达了花园最里面的房间门口。
    又有兵器袭来,是一对判官笔、两柄长剑和一根狼牙棒。
    狼牙棒招猛力沉,长剑速度很快,而判官笔的出手部位,也十分刁钻古怪。
    这叁种兵器中的任何一种,都可以很轻易地击倒敌人。
    但席如秀并没有被击倒,他在兵器中灵活地穿行,在兵器狭小的空闲游刃有馀。
    他肥大的身材竟然毫不影响他的灵活,闪过了叁次进攻後,席如秀已摸清了对手
武功的特点,於是他举起了刀。
    第一刀从狼牙棒的棒身上削下,削断了持棒人的五根手指,同时又踢飞了一柄长
剑。
    第二刀削去了用判官笔人的脑袋,同时又用对拳打陷了手中无棒的狼牙棒主人的
胸口。
    第叁刀下去,将一名执剑人连剑带人劈为两半。
    於是,现在已剩下两个人了,席如秀和那个手中剑被击飞的执剑人。
    刀光一闪,席如秀的刀已逼住了那人的咽喉,厉声道:「秦宝宝在哪里?」
    那人虽被刀锋逼喉,却傲然道:「要动手且动手,我绝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席如秀一咬牙,道:「好,你狠!」
    刀光一闪,那人的一只耳朵已被削去,那人痛极惨呼,却咬紧牙关不吐一字。
    席如秀心中大急,叫道:「好,我将你身上的零件一个个削去,看你能支持到什
麽时候。」
    那人惨笑道:「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忽见他面色一黑,人已倒下,一丝黑
血从他嘴角流出。
    他竟是宁愿服毒也不说出一字。
    席如秀大叫道:「好,好,好,你狠,我倒要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和
你一样狠。」
    说话间,已有十馀人向他扑来,席如秀大叫一声,冲进了人群。
    刀光闪处,必有血溅起,席如秀运力挥刀,以一人之力,独战十几种兵器。
    激战中,他身上已负伤,不过每一次他都能及时顺着兵器进攻的方向退开,所以
伤并不重。
    但身上的血无疑激发了他的斗志,「银狐」已变成「血老虎」。
    人头、断肢不断地飞向半空,鲜血如旗花般闪耀,又如涌泉般地喷出。
    血溅到了地上,也溅到了席如秀的身上,到最後,席如秀已变成了一个血人,已
分不出他身上的血迹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人一个个倒下,但席如秀身上的伤也更重了,它的大腿受伤最重,那是被一把锯
齿刀划开的一个五寸多长的口子。
    大腿负伤,身体已不够灵活,席如秀傲立当场,指东打西,刀法不乱。
    渐渐的,只剩下叁个对手了。
    这叁个人无疑是最强劲的对手,席如秀深吸一口气,先飞指点住了腿上的穴道,
避免流血过多。
    在他自疗的时候,叁个人已冲进他的刀圈,一把锯齿刀、一双铁锤、一根软索,
各以不同的招式、不同的角度袭向席如秀。
    席如秀侧身躲过双锤的进攻,忽地将手中刀在锯齿刀上一拨,那锯齿刀立刻锯开
了使锤大汉的咽喉。
    鲜血狂涌而出,大汉仆地,那使锯齿刀的人因误伤同伴,手中刀已缓了一缓。
    这种机会席如秀怎会放过,他他一低头,使软索从头顶上卷过,忽地向後踢腿,
正踢在使软索人的小腹上。
    那人被这一脚踢起,撞倒了一面墙壁,又撞倒了屋子里的一张檀木桌子。
    那人显见是不能活了。
    这时,使锯齿刀的人已反应过来,飞刀直取席如旁的咽喉。
    席如秀大笑,横刀一挡,运上十二成内力,「当」的一声,那锯齿刀寸寸碎裂,
只剩下一个刀把。
    不让那人反应过来,席如秀的刀已刺入了那人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巴里。
    席如秀并没有用力,而是只将刀放进他的嘴巴里而已,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
对手自杀。
    有了前车之鉴,席如秀不得不防。
    只听得那人的牙齿不停地叩击刀身,那是一种因极度的恐惧而产生的战栗。
    看来这是一个胆子不大的人,胆子小的人没有勇气自杀。
    席如秀喝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人的声音因刀在口中而很不清楚,不过他说的确是「想活」这两个字。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
    「想活就好办。」
    当即抽刀,又道:
    「秦宝宝被关在哪里?」
    那人颤声道:「秦宝宝本是关在一个厢房里的,後来因方自如被擒,就和方自如
一样被关进了水牢。」
    席如秀听得目  欲裂,秦宝宝那样娇嫩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水牢的折磨?
    他心中不由五内俱焚,恨不得一步跨入水牢,救出秦宝宝。
    忽地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席如秀喝问道:「秦宝宝现在是不是还在水牢中。

    那人道:「叁天前我去过一次,那时是在的,但现在我就不清楚了。」
    席如秀心中疑团不解,心下更急,探手捉住那人胳膊,厉声道:「带我去水牢。

    那人无奈,遂带着席如秀穿屋越脊,直奔水牢。
    为了避免缠斗,席如秀便施展轻功,只在屋背上越,那些人纵然上得屋顶,席如
秀已去得远了。
    那人道:
    「水牢前有两大高手看守,一个是李心月,暗器无双,另一个是一位无名白衣人
,他的武功简直可怕极了,据说是香主的一个徒弟。」
    席如秀很感谢这个人的合作,一刀之仇也不计较了,眼见水牢在望,席如秀道:
「你且去逃生,若是不想活的话,那就还跟着蝶飘香这个老魔头。」
    那人惨然道:
    「在下已无法回去交代,当然只好逃生,只希望这一次你们能胜。」
    若是蝶飘香胜了,他是死定了。
    席如秀笑道: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败的。」
    那人苦苦一笑,飞身离去,席如秀挥刀护身,轻轻落在水牢前。
    水牢前,空寂无人。
    席如秀心中不禁一阵发毛,这里无人看守,莫非那水牢已经成为一座空牢?
    越想越怕,飞刀砍断牢门上的锁  ,席如秀撞开大门,同里面一望    
    他立刻觉得全身已冰凉。
    水牢中,空无一人,只有死寂的臭水,不波不浪。
    席如秀心中呼喊道:
    「秦宝宝,你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在鸣玉坊中吗?」
    「大当家,你料事如神,可是这一次你错了,这个错误再也无法弥补了。」
    席如秀恨不得马上就大哭一场,顿时潸然泪下,铁打的汉子竟流出了眼泪。
    宝少爷,席领主一定为你报仇!
    转身出了水牢,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席如秀双目如赤,大叫一声,冲向了任何一
个胆敢拦路的人。


         第二回  画像风波
    卫紫衣正在激战。
    这是他平生以来最艰苦的一场战斗,他的对手是叁个人。
    「鬼竹刀」江先生和两个白衣人。
    竹刀绝不亚於钢刀,卫紫衣认为,江先生是他平生仅遇的用刀高手。
    那两个白衣人武功路子相同,同样地奇招迭出,同样地身如鬼魅。
    卫紫衣苦战之馀,已看到周围的弟兄纷纷倒下,阴离魂的处境也颇为险恶。
    他们并没有冲进「鸣玉坊」,战到此刻,他们竟连「鸣玉坊」大门都没有进入。
    江先生的竹刀化为无数青影,两个白衣人更如附骨之蛆,卫紫衣连换了七种身法
都不能将他们摆脱。
    心中牵挂着秦宝宝的安危,卫紫衣心急如焚,手中银剑幻为万点寒光。
    知道不用绝艺是无法摆脱困境了,卫紫衣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已使出「地
狱使者」    「幽冥大九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
    自出道以来,卫紫衣只要用出这一招,就一定可以挽回劣势,从没失手过。
    这一次呢?
    这一次没有效果,因为卫紫衣的银剑已被一根铁杖架住,手执铁杖的人,是一个
白衣老者。
    卫紫衣脱口而出,道:「从没有人接下我这一招,阁下是第一个,那麽阁下一定
是蝶飘香了。」
    白衣老人脸上露出极为自负的笑容,傲然道:「老夫正是蝶飘香!」
    他一出现,江先生和两个白衣人立刻退开,他们知道,蝶飘香出手,绝不靠人相
助。
    卫紫衣森然道:「蝶飘香,我希望你不会卑鄙到伤害一个孩子,否则,你一定会
後悔的。」
    蝶飘香哈哈大笑道:「对我来说,天底下没有「卑鄙」二字,只要达到目的,何
事不可为?」
    卫紫衣冷冷地道:「我知道和你说这种问题已无用,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想激怒蝶飘香。
    不想蝶飘香却哈哈大笑道:「卫紫衣,你纵然看不起我,我却认为你是一个英雄
,一个真正的英雄,我本以为今天你只会一个人前来的。」
    卫紫衣淡淡地道:「纵是英雄,也不会作无谓的牺牲,我的生命本就不属於我这
个人,我绝不会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蝶飘香道:「这句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我会认为他是一个胆小鬼,可是你却不
同了,你不是胆小鬼,而是以大义为重,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个英雄。」
    卫紫衣道:「现在我希望你对我说一句实话,你并没有对秦宝宝和方自如下毒手
,对不对?」
    蝶飘香笑道:「如果我杀了他们呢?」
    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愿以一命换你一命。」
    蝶飘香笑道:「如果我没有杀他们呢?」
    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也自然不会放过你。」
    蝶飘香笑道:「原来杀与不杀,结果都是一样,那我们又何必饶舌呢?」
    卫紫衣手一摆,道:「请!」
    蝶飘香淡淡地道:「我七岁学艺,十七岁闯荡江湖,身经数百战,今年已七十了
。」
    卫紫衣静静地听着。
    蝶飘香道:「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可堪匹敌的对手,可堪为之奋斗的目
标,如今我已找到了。」
    卫紫衣道:「既然这样,那你死亦无憾了!」
    蝶飘香狂笑道:「不错,不错,老夫死亦无憾,可惜死的绝不是我。」
    卫紫衣冷冷地道:「那也未必!」
    两个人忽地同时跃起,一道白影,一道紫影,在半空相遇,「叮」的一声,两道
人影乍合即分。
    蝶飘香落到地上时,胸前的白衣已出现血痕,细细的血痕已沁出了鲜血。
    卫紫衣呢?
    卫紫衣受的伤更重,蝶飘香铁杖上的劲力,已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阵发甜

    那是一口鲜血,如果这口鲜血吐出,那卫紫衣必然精力尽失,气散劲消了。
    卫紫衣强自将鲜血逼回腹中,淡淡地道:「原来阁下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蝶飘香愣愣地望着胸前的血痕和坦然自若的卫紫衣,心中已极度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受伤,而对手居然无事。
    其实卫紫衣受的伤比他重得多,如果他再出手,卫紫衣不会支持多久的。
    可是蝶飘香不敢。
    他是一个枭雄,深以保全自己为最高准则,他绝不会和人拼命,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绝不会做。
    既不能出手,便只好走了,蝶飘香脑子转得极快,长笑声中,人已不见。
    蝶飘香一去,他的手下自然全无斗志,「金龙社」儿郎奋起杀敌,已冲进了「鸣
玉坊」大门中。
    兵败如山倒!
    望着手下人的节节进逼,说明胜利已在望,卫紫衣轻吁了一口气,无力地倒在地
上……

              ※    ※    ※

    当卫紫衣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他睁开眼睛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
胜了吗?」
    席如秀如血人一般站在床前,缓缓地道:「这一战我们胜了,又胜了,但是……

    他下面的话已被哽咽代替。
    卫紫衣心脏忽地收缩,好像有人对他的心脏猛击一拳似的,他轻轻地道:「宝宝
有没有找到?」
    展熹、阴离魂和席如秀都难过地低下了头。
    胜利了,但又得到了什麽?
    卫紫衣缓缓地从床上站起,无言地推开众人,走到窗前。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喂,大夥儿在发什麽呆呀!」
    卫紫衣循声望去,见一个小孩从门外跑进来,那不是秦宝宝又是谁呢?
    极度的悲哀,立刻变成极度的惊喜,宝宝还活着,秦宝宝居然还活着!
    这一定是梦吧?
    怎麽会是梦呢?那握住自己的小手是那麽温暖,这一切,怎麽可能是梦呢?
    真的是秦宝宝,秦宝宝真的回来了。
    静默的屋里一下子爆出了一阵欢呼,每个人都用力叫着「宝少爷」,「秦宝宝」
,「鬼灵精」……
    秦宝宝的心思可全在卫紫衣身上,他摇着卫紫衣的手,柔声道:「大哥,怎麽不
说话呀,是不是又生宝宝的气了?」
    就算有一百个该生气的理由,但秦宝宝的一句话、一个笑,就足以抵消了。
    卫紫衣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微笑,道:「宝宝,快告诉大哥,你是怎麽逃出来的
?」
    席如秀哈哈笑着,刚才的悲哀和现在身上的伤痛,早就忘得一乾二净了。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秦少爷,快说说你的故事,一定很好玩,对不对?」
    秦宝宝看看席如秀,笑道:「席领主,你这个样子好威风,今天你一定杀了不少
坏人吧?」
    席如秀心情愉快极了,大笑道:「那还用说,席某人向来都是很勇敢的。」
    忽地捂住了嘴,觉得犯了大错    自己这番自我吹捧的话,岂不被秦宝宝抓住把
柄了?
    秦宝宝却「呀」地一声,叫道:「席领主,你受了伤啦?让我看一看。」
    不由分说,取出药瓶,细心地为席如秀治伤。
    席如秀心中不禁一阵激动,辛苦万分为哪般?秦宝宝的举动,不正是最好的报答
吗?
    治伤毕,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问秦宝宝的经历。
    秦宝宝得意地道:「很简单啦,我用痒痒药擦在看守的手上,看守就只好放我出
来了,加上方大侠熟知路径,很容易地我们就溜出了花园。」
    众人愕然,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麽容易。
    事实上,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看上去极难的事其实很简单,反之亦然。
    秦宝宝於是绘声绘影地讲起他的故事来,如何接近看守,如何用药,如何逃走,
以及如何破坏了花园中的机关。
    席如秀惊讶道:「宝少爷,原来那些机关是你破坏的?」
    秦宝宝道:「当然了,方大侠知道机关所在,我当然不会再让它们害人了。」
    席如秀笑道:「如此说来,宝少爷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否则,那些机关可够头
疼的。」
    秦宝宝说故事时,是坐在卫紫衣怀中,他现在恨不得贴在大哥身上才好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方大侠呢?」
    秦宝宝道:「方大侠去追江老鬼了,因为江老鬼曾用计捉住了方大侠。」
    卫紫衣道:「「鬼竹刀」武功不弱,但方自如足可对付,何况吃过一次亏後,方
兄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秦宝宝又道:「大哥,真对不起噢,贾宝这一次又不乖,又惹大哥烦了。」
    「唉!」卫紫衣假装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何时,宝宝才不会让我烦神?」
    「永远会让大哥烦神的。」秦宝宝笑道:「大哥不为我烦神,做人还有什麽乐趣
?」
    众人哄然大笑。
    卫紫衣不禁也笑道:「原来大哥做人的乐趣就是天天为你操心烦神呀!」
    秦宝宝调皮地一笑道:「当然了,谁叫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呢?」
    众人又大笑,卫紫衣不由连连摇头。

              ※    ※    ※

  子午岭。
    庆功宴。
    卫紫衣首先站起,春风满面地道:「大夥儿且乾了这杯,以示庆贺。」
    秦宝宝像模像样地举杯,道:「大夥儿乾不乾我不管,我可是要喝的。」
    袍袖一扬,再放下时,酒杯已是空的。
    众人惊讶万分,秦宝宝什麽时候学会喝酒啦?
    席如秀饶有兴趣,笑呵呵地道:「宝少爷原来也会喝酒呀,真是士别叁日,须刮
目相看了。」
    秦宝宝一撇小嘴,道:「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宝宝我酒量大着呢!」
    马泰笑呵呵地道:「宝少爷,陪我喝一杯好不好?我喝一大碗,你喝一小碗。」
    秦宝宝傲气地一昂头,道:「又和席领主一样,小看人,你用大碗,我也用大碗
。」
    席如秀可是最爱凑热闹,闻言大叫道:「取大碗来,给宝少爷斟一大碗。」
    卫紫衣笑呵呵地看着,居然没有制止。
    大碗取来,斟满酒,秦宝宝一端碗,道:「马泰,乾!」
    一扬头,一挥袖,酒已乾了。
    马泰不自禁地放下酒碗,简直惊呆了,那麽多酒喝下去,大人也会脸红,秦宝宝
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秦宝宝一指马泰道:「不许赖,喝下去!」
    马泰一仰脖,喝乾酒,道:「再来!」
    秦宝宝嘻嘻笑道:「再来就再来!」
    卫紫衣居然煽风点火,笑道:「宝宝人小,他喝一碗,马泰该喝两碗才对。」
    席如秀道:「大当家这麽说,一方面是太不公平,另一方面是太看不起宝少爷了
。」
    卫紫衣只好笑笑,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工夫,马泰和秦宝宝已连乾叁碗,马泰早已是脸红脖子粗,秦宝宝居然
还面不改色。
    众人越看越奇,席如秀更是大惊小怪,道:「怪呀,神童又变成酒童了。」
    忽见小棒头走来,急急对马泰道:「马泰,别和宝少爷喝,他把酒都倒在袖中的
竹管子里了。」
    众人哗然,席如秀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宝少爷,原来在耍赖皮呀!」
    秦宝宝毫不害羞,理直气壮地道:「喝酒哪有不赖皮的,赖皮到看不出来,也算
真本事啊!」
    伸手一掏,一根竹管从袖中取出,解外衣,吓!原来腰上绑着个大酒壶呢!
    经秦宝宝这一闹,大家的情绪更加活跃,秦宝宝爬到卫紫衣的腿上,道:「大哥
,我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了。」
    回头一看小棒头,两个手指在脸上一刮,道:「羞羞羞,帮马泰不帮我。」
    小棒头红云满颊,早就羞得跑开了。
    卫紫衣笑道:「宝宝,过来吃一点菜。」
    秦宝宝笑道:「大哥不要逼人家嘛,被逼着吃东西对身体没有好处的。」
    卫紫衣一刮秦宝宝的小鼻子,道:「真是歪理一大堆,吃了东西才会长壮,哪有
吃东西反而对身体有害的。」
    「当然啦」!秦宝宝道:「吃多了东西会涨肚子,对身体怎麽可能好呢?」
    卫紫衣笑道:「吃多了自然不好,但你根本就没吃一点东西,根本谈不上涨肚子
了。」
    秦宝宝道:「谁说我没吃,刚才在席夫人那里吃了好多点心、蜜饯呢!」
    卫紫衣无可奈何地道:「又把零食当饭吃,这个坏毛病什麽时候才能改掉?」
    「这可不肯怪我呀!」秦宝宝一拉席如秀,道:「要怪只能怪席领主。」
    席如秀一听大奇,道:「你爱吃零食跟我又有什麽关系?宝少爷,你好好说说这
个道理。」
    卫紫衣也奇怪道:「对呀,你爱吃零食是你自己的事,怎怪得了席领主呢?」
    秦宝宝道:「如果席夫人不会做蜜饯,我怎麽会吃呢?如果席夫人不是席领主的
夫人,又怎会住在子午岭呢?所以呀,有了席领主,才有席夫人,有了席夫人,才会
有爱吃零食的秦宝宝,这样说来,不怪席领主又怪谁呢?」
    哇,原来是这麽一个歪理啊!
    席如秀好像抓住了什麽把柄似的,兴奋地道:「宝少爷说得好,我马上把这番话
告诉太座,哼哼,以後零食就别想吃了。」
    秦宝宝不慌不忙地道:「席领主要想说就去呀,不知席夫人是认为你造谣呢?还
是会怪我?」
    想都不用想,席夫人最疼秦宝宝,一定是相信秦宝宝的话了,席如秀若去打小报
告,一定挨训。
    唉,席如秀  气了,反正他拿秦宝宝就是没办法。
    秦宝宝笑嘻嘻地对卫紫衣道:「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卫紫衣笑道:「你吃零食的毛病早已有了,没有席夫人你还是照吃不误,好了,
少耍滑头,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反正今天一定要吃点菜。」
    秦宝宝叫道:「大哥太霸道,为什麽不去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都叫我吃我
就吃,如果大家不赞同大哥虐待儿童,那大哥可不能犯众怒噢!」
    不待卫紫衣说话,第一个他就问席如秀,道:「席领主,你说该不该吃?」
    他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着席如秀,席如秀只好道:「这个嘛,吃过了点心就不
用吃菜了。」
    秦宝宝大感得意,一个个问去,大家自然是「明哲保身,但求无过」谁愿得罪可
怕的琴宝宝呢?
    见大家都倾向自己,秦宝宝乐坏了,喜不自禁地道:「大哥,这下可没说的了吧
!」
    卫紫衣笑道:「这一顿就饶了你啦!」
    秦宝宝大喜,道:「大哥真好。」
    不想卫紫衣很快就加上一句,道:
    「从现在起,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这样你就吃不到点心了,到了晚上,你就
给我乖乖地吃上两大碗饭,不许耍赖。」
    秦宝宝大急,道:「大哥坏,大哥阴险狡诈,大哥欺负人嘛!」
    见秦宝宝气急败坏的样子,众人皆哈哈大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宝宝,一遇到卫紫衣,可就像席如秀遇到秦宝宝一样了。
    席如秀最爱看到秦宝宝受窘,得意之馀连喝了几杯酒。
    不想秦宝宝看了冷冷地道:「席领主,你幸灾乐祸是不是?」
    席如秀慌道:「没有,没有,我很同情宝少爷的,只是,我也无能为力啊!」
    秦宝宝道:「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不出叁天,我一定让你    撑肚皮的滋味。
    席如秀大惊,哀求道:「宝少爷,饶了我吧,我的肚皮可是一撑就破的。」
    众人见席如秀的样子好玩,不由又大笑起来,秦宝宝不禁也「扑哧」一声笑了。
    这个庆功宴好不热闹,大家尽兴而散。

            ※    ※   ※
 
庆功宴後,子午岭上又恢复了平静。
    经过蝶飘香的事情,卫紫衣对秦宝宝看得更严了 因为蝶飘香并没有死,他的实
力尚存,「金龙社」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秦宝宝也明白大哥的苦心,再说这一趟也玩够了 就在子午岭上待几天吧,至於
什麽时候静极思动,那就是以後的事了。
    快过端午节了,子午岭上的弟兄一个个喜气洋洋 准备了不少粽叶、糯米、红枣
之类的东西,以备包粽子之用。
    秦宝宝包粽子的手艺不行,吃粽子的水准更不行 他的特长就是玩。玩什麽呢?
    放风筝!
    这一天,秦宝宝见小棒头红晕满面地从外面进来 手里拿着一个大风筝,风筝上
画着金龙彩凤,好不漂亮。
    秦宝宝见状心喜,道:「小棒头,从哪儿弄来的风筝,真是好漂亮啊!」
    小棒头红着脸道:「是马泰送的!」
    「啊哈!」秦宝宝乐坏了:「原来是马泰送的,马泰这个大老粗居然会做风筝,
真是稀奇!」
    小棒头见秦宝宝攻击心上人,立刻反驳道:「马泰并不笨啊,他会做许多东西呢
!」
    秦宝宝笑道:「原来你们女孩子这麽好哄,一个风筝就把你们的心骗去了。」
    他忘了自己也是女儿身。
    小棒头本想说:「你不也是女孩吗?」但一想秦宝宝最忌讳这点,也就隐忍着不
说,只是愤愤地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见小棒头没词了,笑道:「别像木头桩子似地站在这儿了,我们放风筝去
。」
    子午岭上的风很大,本来风筝是很容易放起来的,但秦宝宝和小棒头都不精於此
道,放了半天,风筝也飞不上天。
    秦宝宝嘟着嘴道:「这风筝做得不好,别人一放就上去了,我们怎麽放不上去呢
?」
    小棒头笑道:「宝少爷,你放过风筝没有?」
    秦宝宝以前住在少林寺,少林寺的和尚们什麽都会,就是不会玩,放风筝就更别
提了。
    秦宝宝可不会说自己不会,他道:「风筝谁没放过?只是马泰太笨,所以他做的
风筝也是笨笨的。」
    小棒头心中笑秦宝宝嘴硬,也不说破,口中道:「宝少爷,我们换一个玩法好了
。」
    秦宝宝正玩得开心,何况风筝还没有上天,哪里肯甘心,於是道:「这风筝是马
泰做的,让他来放放,他如果也放不起来,那就证明他手笨心也笨啦!」
    小棒头喜道:「好啊,那就让马泰来试试。」
    马泰一来,小棒头立刻喜上眉梢,眸中的笑意一直绽到脸上,秦宝宝不由大悟。
    就像女孩子似的,马泰傻笑着走了过来,红着脸道:「宝少爷,我来放吧!」
    他促狭地笑着,对小棒头大挤眼睛。
    小棒头做贼心虚,连忙垂下了头。
    秦宝宝对马泰道:「马泰,你好狡猾呀!」
    马泰红着脸不说话,只是嘿嘿笑着,手中不停,龙凤大风筝已飞上了天空。
    「放上去了!放上去了!」小棒头拍手欢呼。
    秦宝宝可是很识趣的,於是偷偷地溜了,一直溜到卫紫衣那儿。
    卫紫衣正在屋里查看案卷,见秦宝宝来,放下手中案卷,笑道:「宝宝来得正好
,大哥有些倦了,宝宝陪大哥说话好不好?」
    秦宝宝道:「正因为知道大哥倦了宝宝才来的呀,大哥你说宝宝好不好?」说完
,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卫紫衣被逗乐了,笑道:「这几天你倒是乖得很,只是乖得让我心中不安。」
    秦宝宝叫道:「大哥一定认为宝宝是大坏蛋了,应该天天捣蛋是不是?」
    卫紫衣笑道:「宝宝若不捣蛋就不是宝宝了,你不是大坏蛋,是小坏蛋总可以了
吧!」
    秦宝宝撇嘴道:「小坏蛋就小坏蛋吧,反正只要大哥喜欢我就行了。」
    卫紫衣情不自禁地将秦宝宝抱上膝盖道:「这世上大哥一个亲人也没有,宝宝是
大哥唯一的亲人,你说,大哥怎能不喜欢你呢?」
    秦宝宝依偎在卫紫衣怀中,道:「现在是喜欢的,以後呢,等我长大以後大哥会
不会喜欢我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越大就越漂亮,也一定越乖巧,你说,大哥怎会不喜欢宝宝
呢?」
    秦宝宝忽道:「大哥,我问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准备回答,可不许含糊其词。」
    卫紫衣笑道:「好。」
    秦宝宝道:「大哥既然答应了就不许耍赖。」
    卫紫衣不知秦宝宝搞什麽玄虚,笑道:「大哥是「金龙社」的大当家,怎会耍赖
呢?」
    「那好,我问你……」秦宝宝极其认真地道:「大哥,你是喜欢我男装呢,还是
女装?」
    这个问题秦宝宝问过许多次了,但每一次卫紫衣都是含糊其词,这一次卫紫衣说
过不耍赖的。
    卫紫衣认真地想了想,道:「宝宝已经长大,该恢复女儿身了,这就是大哥的回
答了。」
    秦宝宝问道:「大哥喜欢我恢复女儿身?」
    卫紫衣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大哥不就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啦?」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宝宝是什麽样子,大哥都喜欢,只是我更喜欢宝
宝正常起来。」
    秦宝宾气鼓鼓道:「那我现在就不正常啦?」
    卫紫衣无言以对,聪明无比的秦宝宝,为什麽一遇到这个问题就糊涂了呢?
    宝宝快要十五岁了,已到了少女的年纪,卫紫衣一直希望秦宝宝在十五岁前恢复
女儿身。
    他知道秦宝宝经常在屋里扮作女儿装,只是穿了几百次,一次也不敢走出去。
    有什麽方法能让秦宝宝接受现实呢?
    秦宝宝离开後,卫紫衣信步来到席如秀家,席如秀正在大座的督促下奋笔疾书呢

    一见大当家到来,两口子一起迎了出来,席如秀笑道:「大当家,又遇到难题了
,是不是关於宝少爷的?」
    卫紫衣笑道:「除了这个小家伙,谁还会惹我烦神。」
    席夫人白了席如秀一眼,道:「大当家来了,也不请他到屋里坐,我以前是怎麽
教你的?」
    席如秀连连称是,连忙把卫紫衣引到屋里。
    卫紫衣笑道:「大嫂不用忙了,我正好有问题要向大嫂请教呢!」
    席夫人道:「瞧大当家说的,有事就大家一块商量罗,说什麽请教不请教的。」
    卫紫衣笑道:「大嫂是女人中的女人,应该有方法让宝宝意识到自己是女儿身的
。大嫂有没有方法?」
    席夫人沉吟道:「宝少爷幼居少林,意识不到性别问题,到了子午岭之後才面对
了现实,可是在她的潜意识中,一直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男孩子的。」
    卫紫衣叹道:「是的,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所以一直转不过弯来!」
    席夫人道:「要想改变她,和风细雨的方法是不行的,必须加大药力才行。」
    卫紫衣大喜,道:「计将安出?」
    席夫人笑道:「宝少爷对大当家的感情是很深的,他绝不愿失去大当家。」
    卫紫衣的脸不禁红了一红。
    席夫人笑道:「大当家不要害羞,这是事实。」
    顿了顿,她又道:「正因为宝少爷不愿意失去大当家,所以如果遇到一件令宝少
爷意识到不变成女孩就将失去大当家时,宝少爷自然就会变成宝小姐了。」
    卫紫衣道:「怎麽让宝宝意识到呢?」
    席夫人微笑道:「很简单,如果大当家爱上一个女人,那麽宝少爷一定会着急,
一定会改变的。」
    席如秀大喜,拍手叫道:
    「好计,好计,宝少爷聪明绝顶,也难逃夫人手掌。」
    席夫人白了席如秀一眼,道:「少拍马屁!」
    席如秀不以为然,仍是笑吟吟的,只是马屁是不敢拍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这个方法有点不妥。」
    席如秀道:「有何不妥?」
    卫紫衣道:「我爱上一个女人之後,宝宝自然会改变,但是那个女人岂不受到了
伤害?」
    席夫人笑道:「我可没说让你真爱上呀,你只要装出一副心有所属的样子就行,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麽女人呀!」
    席如秀大叫道:「哎呀呀,夫人一定是诸葛孔明再世,席如秀大不如也!」
    席夫人又狠狠瞪了席如秀一眼,道:「如果是你,恐怕就会真的找个女人来假戏
真做了。」
    女人就是女人,总是忘不了吃醋的。
    席如秀苦笑不已,道:
    「岂敢,岂敢!」
    席夫人道:「做都做过了,还有什麽不敢的?」
    卫紫衣当此时刻,也只好拿话岔开,叁个人又聊了片刻,卫紫衣告辞回去。
    第二天一早,席如秀就按照太座的吩咐,送了一幅画像给卫紫衣。
    卫紫衣展画而视,只见画中一个美人,红衫翠袖,桃面樱唇,眉宇间自有一种风
流之态,真是「比花解语,比玉生香」。
    卫紫衣笑道:「画得不错,可是席大嫂手笔?」
    席如秀笑道:「这是她一年前去京城进香,偶於香堂见此女人,当时惊为天人,
遂把她画下了。」
    卫紫衣笑道:「原来还真有其人,席大嫂的画一定是夸张了,世上哪有这麽美的
女人。」
    席如秀笑道:「据太座说,这幅画不及原人的十分之一,那女子的风姿画是画不
出来的。」
    卫紫衣道:「大嫂送我这幅画是什麽意思?」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莫非忘了昨日的话了?宝少爷的易弁而钗,可就在这幅画
上了。」
    他笑着又道:「大当家想想,宝少爷若是看了这幅画,一定明白,自然而然的,
她就会改变装束,来和画上的女人竞争了。」
    卫紫衣笑道:「是不是还要向她透露,画上的女人真有其人,且有人向我提亲?

    席如秀笑道:「这是当然,必须让宝少爷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威胁。」
    卫紫衣笑了笑,道:「那就试试看吧!」
    两个人正说着,秦宝宝已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卫紫衣故意装作慌忙的样子将画卷起,放入抽屉。
    秦宝宝眼尖,早已一眼看到,立刻叫道:
    「大哥,是什麽好东西,我全看见了。」
    卫紫衣笑道:「没有什麽,只是一些公文档案。」
    席如秀道:「大当家,我该走了。」
    说罢,慌慌忙他地往外走,走时还故意看了秦宝宝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他们的这番作为,就是要引起秦宝宝的疑心。
    秦宝宝果然开始起疑了,大哥和席领主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这可不对劲,那抽
屉里放的一定是好东西。
    眼光向抽屉一溜,卫紫衣已拉着秦宝宝道:
    「宝宝,来陪大哥吃早饭。」
    秦宝宝道:「大哥如果不告诉我刚才你们在看什麽东西,我就不吃饭。」
    「没什麽呀!」卫紫衣心中暗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只是一些文件。

    「别骗我了!」秦宝宝气鼓鼓地道:「一看见我就慌忙藏起,又怎麽可能是文件
呢?再说,我刚才明明看见是一张大纸,好像是一幅画像,快拿出来!」
    卫紫衣装作无奈的样子,坦白道:「的确是一幅画像。」
    秦宝宝警惕心可是非常高的,立刻道:「是什麽画像,一定是一个女人的。」
    她抢过去,一把拉开抽屉,取出画像一看,不由变色 气愤愤地把画像往桌上一
掼,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卫紫衣看他气愤愤的样子,说明第一步计划已实现了。
    秦宝宝走在路上,的确气坏了,这时候,「它」又溜了出来打趣道:
    「喂,怎麽啦?」
    「你说气人不气人,大哥居然私藏女人画像,还当作宝贝似的,不给我看。」
    「这有什麽奇怪,你大哥是个大人了,藏一幅女人画像是很正常的事呀!」
    「还正常呢,这一定是大哥的心上人了,臭大哥,还说这一辈子不结婚呢!」
    「他藏着画像,并不表明画像上的人是他心上人呀,再说,就算他不想结婚别人
又不知道,自然会给他提亲的。」
    「提亲人是谁?是席领主?」
    「我看也像。」
    「席领主太可恶,居然给大哥提亲。」
    「这下你可糟了。」
    「我怎麽糟了?」
    「画像上的女人那麽美,大当家未必不会动心,也许他会改变主意结婚的,他一
结婚,秦宝宝可就成了秦可怜了。」
    「呜……呜……你说我该怎麽办?大哥一结婚,会不会不要我了?」
    「我看难说。」
    「呜……呜…呜……」
    「别哭呀!」
    「我不哭能干什麽?」
    「没骨气的丫头片子,一遇到事就没主意了。」
    「我不理你了,你坏,大哥也坏,大家都坏透了,我要回少林寺去。」
    主意一打定,抹乾了脸上的眼泪,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在了床上,不停地
抽泣着。
    小棒头好奇,走进来问道:「少爷,怎麽啦?」
    她最怕宝少爷伤心的样子。
    秦宝宝不理她,只是一味地哭着。
    她的心中难受极了,觉得好凄凉、好孤独。
    大哥爱上了别的女人,再也不要我了,大家对我都是虚情假意,我留在子午岭还
有什麽意思?
    越想越气,越想越悲伤,哭得更厉害了。
    小棒头可吓坏了,飞跑出去,想去告诉卫紫衣,不想出门时,差一点撞在一个人
的身上。
    小棒头看见那人紫色的衣衫,知道是卫紫衣,她对卫紫衣打从心里害怕,一见到
他,话也说不出来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慌什麽?」
    小棒头道:「他……他……哭得好伤心。」
    卫紫衣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棒头连忙退开了。
    卫紫衣走进房间,立在门口,见秦宝宝整个身子趴在床上,肩膀不停地抽动,哭
得很伤心。
    卫紫衣有一些後悔了,干嘛操之过急呢?他本该想到,宝宝会受不了的。
    後悔之馀,看秦宝宝伤心的样子,又有一些心痛,宝宝毕竟还是个孩子,绝不会
想到男女之情方面去的,她一定是认为大哥不要她了,所以才会这麽伤心。
    宝宝一生孤苦,父母早丧,好不容易遇到大哥,已作终生之想,宝宝是敏感的,
极易受到伤害,凡事都爱走偏激,唉,我怎会想到用这样一个笨方法。
    卫紫衣心中深深地叹息,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秦宝宝从床上抬起头来,无神的目光望着卫紫衣,眼神好凄凉,好无助。
    卫紫衣的心阵阵刺痛,现在後悔已是来不及了,怎麽做才能令宝宝受伤的心得到
抚慰呢?
    秦宝宝漠然地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忽地感到了一阵惊慌,他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面对宝宝此刻的眼神

    卫紫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作笑颜,道:「宝宝,你怎麽了?」
    秦宝宝尚末开口,泪水已夺眶而出,他泣不成声地道:「大哥,你真的不要我啦
?你爱上画上那个女人了。」
    此时的卫紫衣,哪里还顾得上什麽计策的实行,只求把事情说清楚,以得到宝宝
的谅解。
    於是他说道:「那仅只是一幅画而已,很普通的,宝宝不要想歪了。」
    秦宝宝冷冷地道:「又在骗我。」
    卫紫衣於是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後说道:「你看,这只是一个玩
笑而已。」
    秦宝宝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不大容易出来了,她冷冷地
道:「大哥真是越来越会编故事了,说得就像真的一样,可是,既然这只是一个玩笑
,为什麽我进屋时,你和席领主那样地惊慌失措?」
    卫紫衣道:「那只是增加事情的可信性。」
    秦宝宝叫道:「你不用再说了,反正我都明白了。」
    她取了一个包袱,把一些衣服装进去。
    卫紫衣道:「这是干什麽?」
    秦宝宝头也不抬,道:「这里不要我,总有地方要我,我回少林寺去。」
    卫紫衣大慌,道:「宝宝不要当真,这真的是一个玩笑,大哥怎会骗你。」
    秦宝宝惨然道:「大哥对我的好处,宝宝永远记得,大哥是个大人,有结婚生子
的权利,宝宝无权干涉,我以前真是大傻,以为真的有人会一辈子不结婚。」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一边收拾着包袱,一边无声地低泣,卫紫衣心急如焚,几乎要叫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宝宝竟真的会走,真的不要他了。
    宝宝刚才的那番话,分明就是离别的话了。
    看来小家伙真的钻进了牛角尖了,卫紫衣默默无语,静静地看着秦宝宝收拾好一
个小包袱。
    卫紫衣鼻头酸酸的,柔声道:「真的要走?」
    秦宝宝倔强地一昂头,坚定地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可是,不争气的泪水总是止不住往下掉。
    卫紫衣恨不得将宝宝抱在怀中,柔声地抚慰,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现在这样做的话
,秦宝宝一定认为他是假仁假义。
    卫紫衣怜惜地叹了一口气,失去了主意,无论多棘手的事情,他都可以轻易解决
,可是一遇上秦宝宝的事情,卫紫衣的心就乱了。
    宝宝是个倔强的孩子,想起以前,就因为一个杀手宋嫂而和卫紫衣大闹  扭。
    别看她年纪小,可是一旦她认准了一件事,那是十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秦宝宝此时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这个「走」的决心可下得不容易。
    只是,内心早把卫紫衣当作自己最亲的人,如今卫紫衣「背叛」了她,叫她又怎
不伤心?
    很愿意相信大哥说的只是一个玩笑,可是,刚才席领主和大哥慌张的样子确是她
亲眼所见。
    一个玩笑值得这麽紧张吗?
    秦宝宝最不愿做的,就是靠别人施舍可怜生活,她有时很骄傲,但大多时候都是
很自卑的,她无法明白大哥对自己的好是真心还是可怜。
    童年虽然很幸福,但毕竟丧失了双亲。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不是总是自卑的?
    别人认为秦宝宝可爱的地方,秦宝宝自己却不觉得,她一直认为,她没有什麽好
处让大哥喜欢。
    一味地闯祸、惹麻烦,大哥会喜欢这样一个弟弟吗?
    一时之间,又想起了许多,大哥不总是希望自己乖些吗?那麽不乖的秦宝宝一定
是惹大哥讨厌的。
    她实在太聪明,聪明的人总是想得很多、很偏激的。
    望着秦宝宝坚定的面容,卫紫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仔细地想一想,让秦宝宝离开,未必是件坏事,现在她很冲动,等她过一段时间
後,自然就会平静下来,那时再对她解释,想必也可以听得下去了。
    卫紫衣做如此想法,实在是极不得已,在他心中,自然是希望秦宝宝不要离开的
,可是小家伙既已犯了牛劲,又能怎麽办呢?
    秦宝宝其实是一直在注意卫紫衣,她如果看到卫紫衣脸上有挽留的神情,也许就
不会走了。
    可是她失望了,卫紫衣很平静,好像他认为秦宝宝的走并不是至关重要的。
    泪水又一次涌出,秦宝宝「哇」的一声冲出了房间。
    迎面正遇上席如秀,他是听了小棒头的话,赶紧过来,准备解释清楚的。
    原来以为,秦宝宝会因此事而改变装束,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孩。可是没想到……
    他已明白,这件事情有一个大漏洞,忘了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女孩子在遇到情敌的时候,是有两种选择的,一种是竞争,另一种是退出。
    倔强、聪明,外表很骄傲,内心却很自卑的秦宝宝,自然会选择後者的。
    何况,秦宝宝现在还不懂男女之情,卫紫衣身边多一个女人对她来说,是一种地
位的剥夺。
    她想不到,也做不出竞争的事情来。
    席如秀已不止一次骂自己是猪脑袋,所以他一听说宝宝出现异常,就马上跑了过
来。
    他跑进院子时,正遇上秦宝宝,更遇上秦宝宝那双闪动着绝望、悲愤和怨恨的目
光。
    席如秀明白,宝宝现在一定是恨透了自己,现在自己的话,只会添乱。
    秦宝宝现在连大哥卫紫衣的话都不相信了,还会相信我这个席领主吗?
    无言地退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秦宝宝离去,席如秀一下子变成了泥雕木塑了。
    卫紫衣出现在门口,望着席如秀,他的神情很难过,难过得席如秀看了都恨不得
大哭一场。
    席如秀深深地叹息着,道:「宝少爷要去哪里?」
    「少林寺。」卫紫衣声音很低沉:「无论我怎样解释,她都不听我的了。」
    席如秀急得直搓手,道:「这可怎麽办?这可怎麽办?」
    卫紫衣叹息着,道:「她走了也好。」
    席如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圆了眼睛大声说道:「大当家,你在说什麽?

    卫紫衣缓缓地道:「她现在一时转不过弯来,只有等她平静了才能听得进解释的
。」
    席如秀吁了一口气,道:「这倒也是,我刚才还以为你已不想要宝少爷了呢!」
    望着秦宝宝走的方向,卫紫衣轻声道:「没有宝宝,我能开心吗?」
    如果秦宝宝听了这句话,也许她马上就会扑进卫紫衣的怀中,可是秦宝宝是听不
到的。
    秦宝宝正飞奔下山,守由的弟兄见他满脸泪痕,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时之间
都忘了阻拦。
    终於有一名头目拦住了秦宝宝,这名头目想起了大当家的命令来了。
    秦宝宝见有人拦住了去路,大声道:「你们想干什麽?宝宝我是没人要的乞丐,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宝少爷吗?」
    头目陪笑道:「大当家说过,没有得到命令,是不许宝少爷下山的,属下是「金
龙社」的人,必须恪尽职守。」
    秦宝宝叫道:「大当家是你们的,可不是我的,现在我和「金龙社」一点关系也
没有,为什麽不放我走?」
    卫紫衣恰恰赶到,恰恰听到了这句绝情的话,他的心就像被针刺了一样难受。
    虽明知这只是秦宝宝气头上的话,可是,谁听了这种话会不难过呢?
    秦宝宝和头目大声争吵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她是想用这样痛快的方式来抒
发心中的悲愤。
    她明知卫紫衣就在身後,却一直没有回头去看一眼,深怕看一眼之後,就下不了
下山的决心。
    其实她的内心中,多希望卫紫衣不让他下山。
    可是卫紫衣自有卫紫衣的想法,他无法地摇了摇头,示意头目放秦宝宝下山。
    秦宝宝毫不停留地冲了下去,心中的悲愤已到了极点。
    好绝情的大哥,真的不要我了,我秦宝宝绝不是受人施舍的可怜虫。
    怀着天底下最悲伤的心情,秦宝宝冲下了子午岭。

              ※    ※    ※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走来了一名小乞儿。
    虽然蓬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衫并不能掩盖他的风采,可是他的目中已如一潭死水
了,好像对任何事情都已看透,好像对这个世界已失去了所有的热情。
    身上的灰尘说明他已走了许多路,吃了许多苦,他就像一个看透性情的愤世者,
对所有的苦难已不在乎。
    是不是因为他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愤,所以对肉体的痛苦已感觉不到?
    不用说,他就是一气之下冲下了子午岭的秦宝宝了。
    一时的冲动和偏激,使他作出了回少林寺的决定。
    临行仓促,忘了带银两,他身上的小包袱中的衣服早已换成了碎银,碎银又变成
了食物,食物却早已吃完了。
    正是五月,阳光火辣辣的,晒得人昏昏欲睡,秦宝宝似乎已忘了身上被阳光晒得
烫烫的皮肤,他只是一味地朝前走去。
    体质本就虚弱的他,能走到这里已是一个奇迹了。
    长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到达洛阳城,即使到了洛阳城又有什麽用呢?他身上一
个铜子也没有,他只能要饭了。
    本来做小乞丐是秦宝宝最感兴奋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终於  到了饿肚子而不得不
当乞儿的辛酸。
    早已不止一次有了回头的想法,并不是他吃不了苦,而是总想起卫紫衣对自己的
种种好处,子午岭上的快乐时光。
    就算饿得再厉害,秦宝宝也舍不得卖掉脖子上的金  子,那可是大哥送的。
    就算大哥再无情,秦宝宝也不会无义,他是一个痴心人,绝不会失去金  子    
这是美好时光的见证。
    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但并不是洛阳,秦宝宝走到小镇时,已是中午开饭的时候

    家家户户饭菜的香气,令秦宝宝更觉  饿难忍。
    走到一家店  前,秦宝宝望着刚出笼的新鲜馒头,饿得直往肚子里  口水。
    几次鼓起了勇气想讨一个馒头,但话到嘴边又  了下去。一惯锦衣玉食的秦宝宝
,怎开得了这个口?
    掌柜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一脸和气的样子,他看到秦宝宝盯着馒头直吞口水
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一个馒头递到秦宝宝的手中,慈爱地道:「饿坏了吧
?吃吧!」
    秦宝宝接过馒头,连谢谢也忘了说,就狼吞虎  地大吃起来。
    以前总是被大哥好说歹说才勉强吃一点东西,今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食
物的香甜。
    一辆乌篷马车正从街上过,马车在店门口停下,从车中婷婷走下来一个绝代丽人

    看到她的容貌,每一个人都不禁觉得眼睛一亮,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那女郎秀眉微皱,匆匆走进了店  ,吩咐道:「掌柜的,给我准备一桌好菜。」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听起来有说不出的舒服,大热天听到这种声音,真比喝一大
碗冰水还惬意。
    秦宝宝吃了几口馒头,肚子里好受了一些,於是抬起头来看了女郎一眼。
    这一看他立刻惊呆了。
    面前的这个女郎,不正是卫紫衣画上的女人吗?
    一股无名火起,秦宝宝不禁更加悲苦,大哥呀大哥,口口声声说是开玩笑,现在
大哥若来了,看他怎麽说?
    悲愤、难过,几乎就要把秦宝宝摧毁,他忽地觉得一阵头昏目眩,便倒在了地上

    店  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那女郎也连忙走了过来,不顾秦宝宝身上的航脏,将他
抱到桌子上。
    掌柜道:「刚才做吃了几口馒头,不会是饿昏过去的,也许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
。」
    女郎点点头,伸出手贴在秦宝宝的丹田处,将一丝真气透到秦宝宝的体内。
    这女郎竟可以用内功疗伤,看来武功不弱。
    秦宝宝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看到一张充满关切之情的玉容花貌,这张脸蛋虽然
漂亮,但对秦宝宝来说,可不外於魔鬼。
    他忽地起身,落在地上,对女人怨声道:「你想干什麽?干嘛碰我?」
    对秦宝宝的不领人情,大家都颇觉诧异,那女郎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掌柜道:「这位小哥,刚才你昏了过去,多亏这位小姐救了你,你本该感激她才
对。」
    他以为秦宝宝不知实情。
    秦宝宝冷冷地道:「我死了大不了  狗,和她又有什麽关系!」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天底下竟有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大家都觉得秦宝宝小小年
纪,居然脾气这麽古怪。
    一个胖公子愤愤道:「早知如此,倒不如将他  狗算了。」
    一瘦书生也连声称是。
    忽听「啪啪」两声,胖公子、瘦书生的脸上早就各吃了一个耳光,耳光打得很重
,两个人的脸上立刻就有指印隆起。
    打人者正是秦宝宝,他心中的一股怨气正无处发  ,早就想找碴了,胖公子和瘦
书生正好做了牺牲品。
    秦宝宝打人的身法、手法极为乾净俐落,女人一见之下,不由「咦」了一声。
    被打的人已在那边咆哮起来,两个人双双抢出,一个挥拳,一个踢腿,同时击向
秦宝宝。
    这两个显然没有练过武功,秦宝宝冷冷看着,一动也不动。
    胖公子和瘦书生的拳头已快要攻到……
    忽地,两个人拳法一变,「呼」的一声,从秦宝宝身边滑过,两个人的拳法竟从
狗屁不通变成了极为高明的拳法。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个人的拳头,竟是攻向那个女郎。
    众人大惊,秦宝宝也大感奇怪,这屋子里唯一不感到奇怪的,就是那个女郎了。
    她好像早已料到,回身一退,顺势抽出腰间的宝剑,剑光如电,削向攻过来的双
拳、一腿。
    胖公子和瘦书生同时收拳、回腿,「呛    」,齐声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胖公子手中是一对哦嵋刺,瘦书生手里是一把纯钢打造的铁扇子。
    女郎已仗剑冲了上来,叁个人「兵兵兵兵」地打了起来。

        第叁回  梅冰艳

    屋里的众人先是惊诧,继而恐慌,到最後一个个掉头就跑,生怕惹祸上身。
    掌柜的全身直发抖,因店是他的,他怎能轻易离开?只好远远地站在屋角看着。
    秦宝宝自然不想走,不过,他可不是留下来看热闹的,而是想弄清楚这是怎麽回
事?这叁个人莫非有仇?
    在一对哦嵋刺和一把铁扇子的进攻下,女郎的宝剑已是守多攻少而渐落下风了。
    胖公子边打边叫道:「梅冰艳,快把东西交出来就饶你性命。」
    女郎怒道:「东西本是我爹的,凭什麽要交给你们,你们这群强盗,做尽了伤天
害理的事情,又要强抢豪夺。」
    她一开口说话,真气稍散,手中剑缓了一缓,肩膀就被铁扇子锋锐的边缘划了一
道口子。
    她的武功根本就不如对方,这时一旦受伤,更加支持不了多久。
    那边的秦宝宝一见女郎受伤,高兴得差一点叫出声来。
    不过,他很快就责备起自己来。
    这个女人不论好坏,总是大哥的心上人,她若有个闪失,大哥一定曾伤心的,看
在大哥的面上,还是救他一次吧!
    心里想着,手便伸进袖中,可是手指一触到金匕首又缩了回来。
    他心想:「这个女人害得我好苦,大哥就是因为她不再要我了,她死了最好,我
才不救呢!」
    胖公子和瘦书生见女郎受伤,攻势更急,铁扇子收合进退,招招都是杀着,已迫
着女郎退到了屋角。
    峨嵋刺专找偏峰,上下盘旋,破空声不绝於耳,只要女郎一无退路,立刻便会被
穿心而过。
    此刻的秦宝宝真的是极感矛盾,不救吧,於心不忍,救吧,心有不甘。
    正在两难间,那女郎已贴到了墙上,手中剑正好被铁扇子引到外围。
    胖公子的哦嵋刺立刻中宫直入,刺入女郎的心脏。
    由不得秦宝宝再犹豫不决,袖中的金匕首已脱袖飞出,直打胖公子的後心。
    经过蝶飘香一事後,秦宝宝意识到武功的重要性,回到子午岭,着实下了一番功
夫,这匕首脱手的一招,正是卫紫衣所传的救命绝招「金龙出海」。
    闻得身後风声,胖公子急忙回刺,「叮」的一声,拨开了秦宝宝的金匕首。
    他这一缓,女郎已回剑盘旋,「卡嚓」一声,削去了胖公子的大好头颅。
    瘦书生见同伴忽然掉了脑袋,不由大吃一惊。
    高手相斗,连眨眼都是不允许的,哪容吃惊,只闻「哧」的一声,女郎的剑已透
心而入。
    两具  体分别倒下,女郎柱剑而立,倚在墙边喘了一口气,冲着秦宝宝感激地一
笑,道:「谢谢你。」
    秦宝宝冷冷地道:「刚才你救我一次,现在我还你一次,我们两不相欠。」
    他走过来拾起匕首,藏入袖中,再也不看女郎一眼,转身走出了店  大门。
    女郎收剑回鞘,急忙追了出去,拉住秦宝宝的袖子道:「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梅冰艳。」
    秦宝宝厌恶地看了女郎一眼,眼睛又死死地盯着女郎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女郎接
触到他的目光,如被蛇咬,连忙放了手。
    秦宝宝淡淡地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两不相欠,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干嘛要告
诉你我的名字!」
    对秦宝宝的古怪态度,梅冰艳大感奇怪,被秦宝宝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愣愣
地看着秦宝宝绝尘而去。
    女郎望着秦宝宝的背影,喃喃地说:「真是个小怪物。」
    忽觉眼前一花,秦宝宝又冲了回来,怒气冲天,哼哼道:「你骂谁是小怪物?」
    梅冰艳不想刚才说的话竟被秦宝宝听见,人家救了她,自己本不该骂他的,心中
有愧,脸不由红了,只得讷讷道:「我……我……」
    秦宝宝怒道:「我什麽我,救了你还骂人,真不懂规矩,真不明白,大哥怎会喜
欢你?」
    梅冰艳被他骂得一愣,小道:「这小孩在说什麽?大哥喜欢我,这是怎麽回事?

    她虽然对秦宝宝感激,但女孩子毕竟面薄,早被秦宝宝骂得满脸通红,尤其最後
一句,莫名其妙的,肯定不是好话,心中怒气也渐渐升起,遂怒道:
    「小兄弟,你固然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你不该骂我,我不和你计较就是。」
    秦宝宝见梅冰艳居然敢教训自己,心中更怒,大声道:「你计较又怎麽样,想打
架是不是?」
    对秦宝宝的不可理喻,梅冰艳无可奈何,心想此人真是个怪物,纠缠下去没有好
处,何况此人救了自己,总不能拔剑相向,更何况此地刚死了人,已是是非之地,不
如早点离开。
    便不再理秦宝宝的怒骂,低着头走上车,扬鞭一挥,马车已隆隆地行驶起来。
    秦宝宝见到对方落荒而走,心中的怨气总算消了一点,愤愤地看着马车离去。
    刚才又打又吵的很是热闹,秦宝宝也暂时忘了悲哀,此时一下子静下来,陡觉天
地萧萧、寂寞凄凉,一时之间,悲从中来,连绵不断。
    他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街上空荡荡没有人影,正是中午到了围桌而食共享天伦
的时候了。
    不由想起在子午岭上,现在正是和大哥在一起,又有几个领主作陪,大家说说笑
笑,好不热闹,还有……
    他不敢再去想昔日旧事,深怕眼泪又会止不住也往下掉。
    正胡思乱想间,忽见前面一辆轻便马车飞驶而来,马车上的人正是梅冰艳。
    她的神情好紧张,在秦宝宝看来,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着的小兔子,不,狐狸精
    马车的後面,果有追兵,那是叁名大汉,一色地身佩腰刀,头扎青巾,叁个人长
得甚是凶恶,一边施展轻功追赶马车,一边口中哇呀乱叫,张牙舞爪的。
    秦宝宝正在观望,马车已冲到面前,梅冰艳却看也不看秦宝宝一眼,她显然是怕
对手知道自己和秦宝宝认识,从而令秦宝宝惹上麻烦。
    秦宝宝可不是这麽想的,他心中怒道:「不像话,刚才救了你,现在又不认识了
,真没教养的。」
    眼前大汉们渐渐迫近,那匹马车上的马虽有四条腿,却比不上大汉的两条腿。
    看样子大汉的轻功颇为高明,想必武功也不弱。
    秦宝宝已懒得管这事,懒洋洋地走在街上,看也不看那叁名大汉一眼。
    他不去惹别人,别人倒偏要惹他,两名大汉仍飞奔去追马车,另一名大汉却停下
脚步,走到秦宝宝面前,寒声道:
    「臭要饭的,刚才是不是你管的闲事,使我的两个同伴遇害?」
    秦宝宝可是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脾气,闻言一昂头,道:「是你家小爷又怎样
?」
    大汉气得哇哇乱叫,道:「果然是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爷的事你也敢管!
」反手拔刀,就向秦宝宝削去。
    秦宝宝见大汉说不了几句话就动手,一定是个动则杀人的家伙,肯定不是好东西

    见刀削来,他忽地身子一晃,围着大汉绕了一圈。
    那大汉见刀落空,正自诧异,忽见眼前多了十几个人,且每一个人都是秦宝宝,
一母同胎十几个兄弟,谁见过?大汉吓得怪叫不已。
    秦宝宝这一招正是「幽魂鬼影」,见大汉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免得意,暂时
忘却心中痛苦,笑嘻嘻道:
    「这一招先吓破你的胆,下一招夺了你的魂!」
    金匕首疾刺而出,那大汉只见十几个金匕首同时袭来,哪里知道该如何防守。
    「哧」的一声,秦宝宝的匕首已刺穿了大汉的咽喉,秦宝宝得意地拔出匕首,看
着大汉软软倒地。
    忽听几个人惊叫道:「不好,这臭要饭的杀了赵大哥!」
    只见五名和死去的大汉同样打扮的人从街角冲了过来,一个人在叫着。
    五个人一到跟前,呼啦啦地就将秦宝宝围在了当中。
    有架可打,有游戏好玩,秦宝宝暂时忘了不快,神气地立在当中,故作惊讶地道
:「你们就五个人呀,不好玩,不好玩,快退回去,多叫几个人来。」
    一人怒道:「臭要饭的,我们五个人足够对付你了!」
    秦宝宝用手指刮着脸,道:「羞羞羞,五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说出来岂不让人
笑话!」
    五个人一时踌躇,倒真不好动手。
    他们不动,秦宝宝可不会闲着,身子已闪电般冲出,匕首划出五式,分击五名大
汉。
    五名大汉急忙身退,可是猝不及防之下,身上或多或少已带了一点记号。
    五名大汉这时已知道,面前的小孩诡计多端,是个标标准准的小魔头,虽然刚才
不防,个个受伤,此时哪还敢不动?五人忙同时取刀,砍向当中的秦宝宝。
    五把刀织成一片刀网,已将秦宝宝围在当中,秦宝宝若不被斩成碎末,那才叫怪

    可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秦宝宝不但没有成为碎末,反而不见了。
    怎麽会不见了呢?
    秦宝宝的轻功绝佳无双,五名大汉织成的刀网,哪里能困得了他?
    身形飘忽不定,潇  自如,在刀网中穿梭自如,飞旋的刀光根本就碰不着他的衣
角。
    五名大汉久攻无效,早已急得心头冒火,手中刀一刀紧似一刀,恨不得立刻将秦
宝宝削成几截。
    秦宝宝自从下山以来,还没有这般痛快过,奔走进退间,似乎心中的一口闷气也
出了不少。
    他并不想杀人,因为他不愿闻到血腥气,所以他倒转刀柄,手握刀尖,在每个人
的後脑勺各自轻轻地敲了一下。
    他敲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玉枕穴」,五个人被敲过之後,地上就躺下了两
双半。
    看着自己的成果,秦宝宝得意极了,立在当场,踱过来踱过去,像将军在巡阅战
场。
    忽转一声掌声响起,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过来,微笑道:
    「小侠好功夫,好功夫!」
    秦宝宝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青衫人洋洋地走了过来,脸上微笑着,双手轻轻击着
掌。
    看他的面容、身材,好像二十七、八岁,可是再一看,好像,又是六十多岁,再
看看,又好像四十岁不到的样子。
    这真是一件奇事,一个人居然有好几种年龄。
    秦宝宝越看越有趣,忍不住笑道:「你今年几岁了?」
    青衫人微笑道:「你这样问就不对了,你应该问我今年几十岁了,对不对?」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那你今年几十岁了?」
    青衫人笑道:「一百岁不到,十岁有馀。」
    秦宝宝刚想发火,忽地笑道:
    「原来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也许还是我的小弟弟呢!」
    青衫人不想卖弄玄虚,结果反而给秦宝宝钻了空子,青衫人闻言竟不生气,反而
笑道:
    「好一副伶牙俐齿,难怪卫紫衣将你当作宝贝供养着。」
    秦宝宝大吃一惊,心想:「我这副样子,他居然还认得我,看来这青衫人不简单
噢!」
    他眼珠子一转,想给青衫人一个难堪,别让他小瞧了自己,於是指着地上倒着的
人,笑问道:「这些脓包可是你的手下?」
    青衫人并没有生气,笑道:「这些人学艺不精,刚入门不久,自非秦少侠对手。
    见青衫人还不生气,秦宝宝又道:「入门不久就可以当作武功不好的藉口了吗?
只要人聪明,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成就的,当然啦,如果师父是个脓包,没有眼光、没
有本事则自当别论。」
    青衫人依旧微笑道:「秦少侠见解极是,这些人的师父的确是脓包,回去找就杀
了他。」
    秦宝宝吃惊道:「你不是他们的师父?」
    「不是……」青衫人道:「我的徒弟虽没有多大出息,但对付你是不用两只手的
。」
    秦宝宝一撇嘴,满脸不信之色,道:「少吹大牛,谁不会吹呀,我的徒弟一根指
头就可以把大象戳死。」
    青衫人不由大笑不止。
    秦宝宝怒道:「笑什麽笑?小心把牙齿笑进肚子里去!」
    青衫人叹息道:「人说秦宝宝是个闯江湖的天才,口才极好,妙计百出,今日一
见,果然如此。」
    秦宝宝好奇,问道:「别人还说我什麽?」
    青衫人道:「还说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深浅,一味地胡吹大气,胡搅蛮缠
。」
    秦宝宝刚要发作,忽地想到,刚才我骂了他半天,他都不生气,他只骂我一句,
我就沉不住气,岂非显得我涵养不够?岂不坏了大哥的名声?
    痴心的宝宝,还是念念不忘卫紫衣的。
    当下嘻嘻一笑,秦宝宝道:「小弟弟阁下,你对我挺感兴趣的嘛,尽打转我的事
,是不是真的想当我弟弟呀?」
    「小弟弟阁下」这个词可是秦宝宝发明的,当真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
    青衫人微笑道:「我如果想杀一个人,一定会把他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你想杀我?」
    青衫人摇了摇头,道:「杀你未免有失我身份,我只不过想杀卫紫衣而已。」
    秦宝宝不禁大怒,这个家伙居然看不起自己,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要杀大哥!
    心中有气,脸上自然就表现出来,他早恨不得一刀将对方身上捅个大洞,可是一
想,对方的武功一定很厉害,打是打不过的,跑是跑不了的,该怎麽办呢?
    古代小说中有「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之说,秦宝宝皱了皱眉头,道:「小弟弟
阁下,你真的要杀我大哥?」
    青衫人点头道:「嗯,卫紫衣是你的大哥,我正要杀他,你反对吗?」
    秦宝宝心道:「废话,我杀你大哥你反对不反对?」
    口中却恨恨地道:「大哥真正该杀,若不是他,我又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青衫人略感奇怪,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恨你的大哥卫紫衣?」
    见对方有点上钩的迹象,秦宝宝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道:
「大哥以前对我是不错的,可是自从他有了一个女人之後,就再也不要我了。」
    虽说是说来骗青衫人的,但此语一出,却触动了心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这
一下更增加了可信性。
    青衫人看到秦宝宝哭得很伤心,绝不似作伪,心中已有些相信秦宝宝和卫紫汞的
确闹了  扭。
    他是一个工於心计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利用秦宝宝诛杀卫紫衣的计策。
    秦宝宝是个孩子,应该不难利用,何况他现在和卫紫衣闹  扭,小孩子性格大多
偏激、冲动、正好可以轻易利用。
    计策已定,青衫人故作同情地叹了一口气,道:「秦少侠,你本是个孤儿,现在
卫紫衣已绝情断义,你准备到哪里去?」
    秦宝宝茫然道:「我又能到哪里去?只有回少林寺去了。」
    青衫人叹道:「一个男人一旦有了女人,连朋友都会出卖,何况义弟,秦少侠真
是好可怜。」
    虽知青衫人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但秦宝宝自下岭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同情的话
,明知是虚情,可是眼圈儿不禁又红了。
    青衫人心中暗笑,秦宝宝看来受的委屈不小,自己正无计去杀卫紫衣,老天送来
这个秦宝宝,岂非是天意?
    他微微一笑,温言道:「秦少侠不必悲哀,天下绝情人不止卫紫衣一个,只是别
人既对你绝情,你就不必有义了。」
    秦宝宝心道:「这是在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了,哼,真是作梦,我和大哥什麽交
情,岂能受你的挑拨!」
    他口中却愤愤道:「不错,别人既对我无情,我就对他不义,只是我一个孩子又
怎能损害得了卫紫衣分毫?」
    青衫人就是要秦贺宝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哈哈大笑道:「秦少侠不必担心,少侠
若想报复,在下鼎力相助。」
    秦宝宝一撇小嘴,一副「你能干什麽」的神气,道:「卫紫衣有「金龙社」撑腰
,你的武功再好,又有什麽用?」
    青衫人微笑道:「这一点不必担心,在下的势力并不小於「金龙社」,何况有你
在场,杀卫紫衣是易如反掌。」
    秦宝宝道:「说来听听。」
    青衫人道:「卫紫衣虽和你绝情,但他并不会怀疑你,如果你接近他,有我暗中
相助,就可以杀了他。」
    秦宝宝道:「我可不想回子午岭,再说,到了岭上也不好动手,你的计策不管用
。」
    「你何必回去……」青衫人道:「卫紫衣已经下山,正往洛阳而来,恐怕是来追
你的。」
    秦宝宝一颗心「突突突」跳个不停,真不知是喜是忧,莫非大哥真的还要我?
    莫非那幅画只是个玩笑,而画上人和梅冰艳容貌相同也只是一个巧合?
    心中忧喜参半,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这时你就算把眼睛贴到他的鼻子上,也看不
到他脸上肌肉有丝毫变化。
    他口中淡淡地道:「卫紫衣真的下岭了吗?」
    「不错!」青衫人道:「本来他今日就可以到这里的,因为我派人阻了他一阻,
所以现在恐怕是在开封。」
    秦宝宝道:「你派人去暗杀他对不对?暗杀没有成功对不对?」
    青衫人叹道:「卫紫衣武功绝顶,江湖经验极丰,一般的暗杀方法对他并不管用
。」
    秦宝宝心中道:「就凭你手下那几个脓包,又岂能伤得了他一根毫毛?」
    心中想着,脸上的喜悦之情不自觉流露出来,毕竟是个孩子,又能有多少城府。
    青衫人不禁大疑,冷冷地道:「听到我们失败的消息,你很开心,是不是?」
    秦宝宝暗叫「槽糕」,刚才一时忘情,露了馅了。
    好一个秦宝宝,竟顺水推舟,依旧笑道:「我只是开心他来了,否则,我还真不
知该去哪里找他呢!」
    青衫人心中一缓,也笑着点头道:「不错,他既下了子午岭,就等於龙离大渊,
虎出山林了,只要他一到这里,就再也别想活了。」
    秦宝宝很想知道青衫人要用什麽诡计,便问道:「小弟弟阁下,你准备怎样暗中
相助?」
    青衫人狡猾地一笑,道:「到时候在下自有妙计,你只要接近他,吸引他的注意
力就行了。」
    秦宝宝道:「我该怎麽做呢?」
    青衫人笑道:「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最好和他吵架、生气,卫紫衣心情震荡之
下,我就有机会了。」
    秦宝宝心道:「真是老奸巨猾,一点也不透风,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是伤不了大哥的,只希望这一次见大哥一面,探采他的真心,如果是宝宝错
了,回岭关石室也愿意。
    青衫人向秦宝宝招了招手,秦宝宝跟着他,走进路边的一座酒楼之中。
    这座楼是全镇的最高建  物,站在楼上,可以看到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青衫人道:「你一定饿了,自己随意要几个菜,钱由我来付就是。」
    秦宝宝心道:「不吃你这个冤大头又吃谁的?」
    他毫不客气地一口气叫了十八个菜,什麽清蒸羊肝啦、红烧黄河鲤鱼啦,几乎这
地方所有的名菜都被他点齐了。
    至於吃多少呢?不用说,每一样动一下,甚至有的菜看也不看一眼,就命令端下
去了。
    见一个小乞儿这麽摆谱,大家都很惊讶,青衫人却不以为异,他知道秦宝宝锦衣
玉食惯了,也许这些菜还不对他的胃口呢!
    再说,他正好趁机向秦宝宝炫耀,好表现自己的财力、实力。
    秦宝宝见他毫不在乎,心中早已把他当作羊牯,已盘算着如何放他一次血。
    他忽地摆手把夥计叫来,道:「你们这儿还有什麽菜?」
    夥计陪笑道:「这里物产不丰,菜肴少有花样,客官点的这些菜,已是小店的全
部了。」
    秦宝宝撇撇嘴,道:「这些菜哪是人吃的,你再去帮我弄几样别致的菜来。」
    夥计心中有气,小道:「这些菜都不是人吃的,那我们天天吃这些菜岂不就不是
人了。」
    换作平时,见一个乞儿如此骄横,他早就大动老拳了,此时见对方有靠山,那青
衫人阴阳怪气的,一定不好惹。
    开店的人见的人多,早已学会随机应变,他当下笑道:「客官尽管吩咐,小店照
做就是。」
    秦宝宝道:「你们这儿牛羊可多?」
    夥计道:「别的不行,牛羊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秦宝宝道:「你能一下子凑齐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吗?」
    夥计吓了一跳,道:「客官,一百头牛、一百只羊,能吃得了吗?」
    秦宝宝一翻眼睛,道:「蠢材,谁说要全吃,我只吃每只牛羊的一点舌尖,抄一
盘「桧牛羊舌」就行了。」
    夥计惊道:「牛羊割了舌尖岂不死了?」
    秦宝宝大怒,一拍桌子,道:「我把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尽数买下,你怕我付不
起银子?」
    他抬起头对青衫人道:「小弟弟阁下,这点银子你有吧?我想应该有的。」
    青衫人刚才话已说出口,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反悔,但是一百头牛、一百只羊
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现在青衫人终於感觉到,这个秦宝宝可不好惹,早知道秦宝宝很难侍候,却不知
竟这麽刁钻。
    骑虎难下的青衫人,无奈地摸出一叠银票,丢在桌子上,道:「银子在这里,尽
管去做就是。」
    考虑到若杀了卫紫衣,成本可以无限赚回,咬一咬牙,也就只好认栽了。
    秦宝宝大喜,伸手取过银票,数一数,看一看,一半揣进口袋里,一半丢给夥计

    青衫人只好装作没看到,那夥计得了银票,自然乐滋滋地办「烩牛羊舌」去了。
    秦宝宝出尽风头,顾盼之间,好不得意。
    众人已在窃窃私语,不知秦宝宝是何方来路。
    不一刻,只听店後一阵牛羊惨叫,百牛百羊已在挨刀了。
    青衫人望着得意洋洋的秦宝宝,忽地觉得後悔极了。

              ※    ※    ※

    卫紫衣此时的确在开封。
    其实秦宝宝一下岭,他立刻就跟下山去,江湖如此险恶,卫紫衣岂能放心秦宝宝
独行。
    他不敢跟得太近,怕精灵古怪的秦宝宝发现,便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到必要时无
须出面。
    不想叁天之後,卫紫衣竟遭到了伏击。
    那是在一家客栈中进行的,七个人,七种不同的打扮,七样不同的兵器。
    那天卫紫衣在客栈歇息,秦宝宝就住在对面一间客栈中。
    中午下楼吃饭时,卫紫衣就感到自己走进了一个杀气密布的埋伏之中。
    门口坐着两个人,一个头发梳得光亮的中年文士,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不偏
不倚地,正坐在门当中,进屋的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出屋的人也只好退回去。
    谁都看出这中年文士绝不好惹。
    他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脸上也光溜溜的,像一个剥了壳的白水煮蛋。
    从这外表看起来,他是一个很注重打扮、很注意仪表的人,可是他的手中却捧着
一个骷髅头。
    骷髅头上血迹斑斑,竟好像是刚从死人身上砍下脑袋,剥去皮肉而成的。
    看到这个东西,胆小的人岂不当场昏倒?这就难怪别人不敢走近他身边了。
    另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他身边,一身惨绿的袍子,连眼睛都是绿的。
    他的样子更吓人,别人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好像也把别人怕他当作一件乐事,所以总喜欢盯着不敢看自己的人看,别人若
露出惊恐之色,他就会哈哈大笑。
    他手中并没有兵器,只是指甲留得很长,指甲的颜色也是绿色,卷曲在指头上,
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弹着指甲,轻轻一弹,指甲就会如剑般直刺,且发出「滋滋」
之声。
    他的指甲,就是他的武器。
    和这两个人相比,屋里的另外五个人要善良一点。
    卫紫衣一下楼,走到屋中间,就有一个人挡住了楼梯口,这人是个秃头,只有在
脑後有一圈稀疏的黄发,头顶上是童山濯濯,「绝顶」倒是真的,聪明不聪明尚未可
知。
    这人的兵器比较正常,是一柄四尺长的长剑,比一般的叁尺龙泉要长上一尺。
    剑长,出鞘很困难,所以秃子早已把剑取在手中,垂在腰间,一动也不动。
    第四个人和第五个人正坐在卫紫汞的左边喝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谈笑自若
,好像根本不是来杀人的。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除了酒菜,还有两个形状奇特的包袱,包袱中不知是什麽东西

    两个人都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一个是灰衫,一个是青衫,衣服上居然还有不少补
丁。
    虽然他们看上去并不像要杀人的样子,但卫紫衣一走到屋里,最先感受到的,就
是他们身上的杀气。
    卫紫衣认为,这两个人才是对方中的主要人物,至於其他人,徒具其形而已。
    卫紫衣淡淡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又转向右边,右边是一老一少两个尼姑。
    老尼姑的年纪不会少於四十,小尼姑的年纪不多於十八,两个人闭目念佛,似已
不在红尘中,更不管杀人事。
    卫紫衣对这两个平淡无奇的尼姑却发生了兴奋,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这两个尼
姑武功不弱,只是卫紫衣一时还无法判定这两个人是敌是友,还是毫无关系。
    大敌当前,分不清敌友是极为危险的,卫紫衣静静地看着老尼姑,忽然笑道:「
在下卫紫衣,见过灭绝师太。」
    老尼姑慢慢睁开眼睛,目中精光一闪即逝,缓缓合十,道:「施主认得老尼?」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华山神尼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四海皆闻,卫某岂能不
识乎?」
    灭绝师太左肩微耸,缓缓道:「佛门中人,降魔卫道乃是天职,卫施主作恶多端
,今日总该有个了断吧?」
    卫紫衣淡淡地道:「卫紫衣平生杀人无数,在一些人眼中,和恶魔并无二致,在
下从不申辩,师太不妨动手。」
    灭绝师太合十念佛,立刻,左边桌上的食客停止了喝酒,各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兵
器,一为雷公  ,一为闪电锥。
    雷公  和闪电锥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用一种,并没有特别用处,但合
并一用,则成为威力极大的利器。
    卫紫衣闻声而动,疾退一步,手中已多了一柄银剑,银剑一弹一圈,竟从肋下疾
刺站在梯口的秃子。
    秃子的手中是一柄四尺长的剑,比卫紫衣的剑要多出一尺有馀,卫紫衣後退之际
,他已抬剑出手。
    当他的剑离卫紫衣背部有七寸距离时,卫紫衣的银剑离他尚有一尺。
    幸亏卫紫衣根本就不想进攻下去,他在出剑之时,身体已前趋一步,竟攻向用闪
电锥的那名灰衣人。
    这正是声东击西之计,在单人对众人的争斗中,这是取胜的不二法门。
    闪电锥长一尺有馀,只有在雷公  的配合下才能发挥巨大作用,闪电锥本身防守
却弱。
    现在闪电锥和雷公  尚未形成合击,这正是进攻的唯一机会。
    可是,他莫非忘了,他这一转身,秃子的长剑和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就会趁
机偷袭吗?
    灭绝师太的身形有如鬼魅,飘飘击出一掌,而秃子的长剑亦已急追而至。
    就算卫紫衣杀了用闪电锥的灰衣人,灭绝师太的手掌和秃子的长剑亦会要了卫紫
衣的命,因为银剑刺入人体後,会被血肉粘住,虽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但对高手来说
,已经足够。
    「哧」的一声,银剑已从用闪电锥的灰衣人身上穿过,剑入体内的同时,卫紫衣
竟随剑而近,贴到灰衣人身上,他这一贴,已令灭绝师太进攻失败。
    秃子长剑较长,在卫紫衣进了两步之後,长剑亦如附骨之蛆,剑尖不离卫紫衣後
心。
    「叮」的一声,卫紫衣竟抬臂将死去而不倒的灰衣人手臂抬起,击开了长剑,本
来不便於防守的闪电锥,就在卫紫衣手中发挥了绝妙的防守作用。
    当然,灰衣人手中的闪电锥因人已死去并无力道,故而仅将剑尖震歪而已,闪电
锥也「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卫紫衣仍紧贴着灰衣人的  体,趁秃子长剑震歪之际,剑从  体中急速脱出,反
攻秃子一剑。
    银剑上尚带血迹,血水「唰」地  出,血水上竟已布上了内家真力,不下於一种
暗器。
    秃子大惊,腾身急退,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饶是如此,银剑上的血点已有数滴
打透了他的衣衫,更有一滴击中了他持剑的肩膀,疼痛之下,长剑差一点脱手而出。
    卫紫衣这一招连削带打,奇招迭出,已是剑法中的绝妙武功。
    这一幕说起来颇为麻烦,其实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在卫紫衣一剑逼退秃子时
,那灰衣人的眼睛尚未闭上。
    真是好快!
    秃子虽退,馀者仍众,卫紫衣银剑上血迹尚未尽消,雷公  已「轰隆」出手。
    雷公  之所以有雷公名,就在於它击出时带动空气,宛若雷声,声势先破敌胆,
再夺敌魂。
    雷公  上多刺且有几个钢环,正是用剑者的克星。
    用剑的人遇到雷公  ,就变成空手无疑。
    雷公  进逼之时,卫紫衣只有跃起,一剑随之飞到了门外。
    门口,坐着手捧血骷髅头的中年文士,和全身皆绿的花白胡子老者。
    他们有什麽特异的武功,卫紫衣可以击退他们吗?
    何谓剑?
    剑者,王者之器也。
    剑术的最高境界是什麽?
    驭剑之术!
    何谓驭剑之术?
    意随剑走,意至剑至,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一剑破空,必有血溅,此之谓驭剑
之术。
    至於伏剑飞身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
    卫紫衣的武功,已到了驭剑的境界。
    当卫紫衣和剑飞至时,中年文士的血骷髅已当即掷出!
    几乎同时,花白胡子的十根指甲已变成十柄小剑,等在卫紫衣身子必经之处。
    可惜卫紫去已练成驭剑之术,这两个人的一番苦心,只好化为虚有了。
    剑先闪动出击,已有血光迸现。
    喉穿,骷髅碎,指甲断,胸洞穿,卫紫衣一剑击去,已破了中年文士和花白胡的
合击。
      体尚未倒下,卫紫衣的人已变成一道紫光,飞出了门外。
    等灭绝师太和秃子等人追到门外时,哪里还有卫紫衣的影子?
    秃子跌足道:「不想竟让他跑了。」
    用雷公  的青衣人冷冷地道:「卫紫衣身经百战,从未有不战而退之事。」
    灭绝师太道:「阿弥陀佛,卫紫衣不会轻易走的。」
    忽听一人笑道:「你们虽是我的对手,却更是我的知己,卫某人尚未将你们赶尽
杀绝,又怎会走呢?」
    众人悚然一惊,齐回头,却见梯上朱栏边正站着一人,面如金童,身着紫衣,不
是卫紫衣又是谁?
    他竟不知何时又回到屋里,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对手身後的楼上了。
    这种事情若非亲眼看见,谁敢相信?
    灭绝师太冷然道:「人常说「金童阎罗」剑法虽利,轻功更佳,果然不假。」
    卫紫衣冷冷地一笑,道:「人也常说卫紫衣除恶务尽,从不给对方活路,也是事
实。」
    秃子一声怪叫,道:「卫紫衣少卖狂,大爷必取你颈上之人头!」
    卫紫衣冷然道:「请!」
    秃子一声大叫,身随剑起,长剑一撩而上,正是一式「举火烧天」。
    秃子身体方跃,卫紫衣也从朱栏边飘出,手中银剑亦击出,但见剑光大盛,剑相
交击,立刻便有惨叫声传来。
    卫紫衣飘然回首,复站在朱栏边,漫空中的血雨却已然飘  而下。
    那秃子的一颗秃头已被剑削去。
    血雨空中  ,杀气满小楼,这是何等凄厉的情景。
    卫紫衣面如寒铁,一字字地道:「我并不知你们为何要杀我,但既然冒犯了我,
就只有死路一条。」
    秃子的惨状,已令馀下的叁个人惊恐莫名,尤其那个小尼姑,更是花容失色,缩
成一团。
    叁个人面面相觑,目中已有退意。
    卫紫衣忽地从楼上飘然而下,轻轻地落在叁个人面前,寒声道:「你们现在才想
到退,不觉得太迟了吗?」
    青衣人一咬牙,一摆手中雷公  ,怒道:「卫紫衣,不要逼人太甚!」
    卫紫衣轩眉一耸,道:「不错,不错,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人乎,阁下不防跳
一跳看看。」
    他不说「试」,而是说「跳」,无疑已将青衣人当作一条狗,青衣人勃然发怒。
    江湖中对卫紫衣的评论就是「不失君子,但杀气过重,未有容过之量。」。
    卫紫衣才不这麽认为,他明白放过一条毒蛇,就等於多害几条人命,斩草除根,
除恶务尽,遇到恶人若容让叁分,岂不是害人害己?
    江湖中的那些所谓仁人君子,未免太迂腐了一点。
    青衣人此时已然动手,灭绝师太深谙卫紫衣性格,当下已展开「达摩神功」,更
是武林绝学。
    出於对新奇武器的好奇,卫紫衣并没有施展杀招,而是展开游斗,他早闻雷公  
大名,此时正好一试。
    雷公  招式繁杂,有推、带、扫、勾、砸、刺、挑、削、挡、粘、点等诸方法,
其中「挡」字诀和「粘」字诀,是专拿对方兵器的。
    雷公  共有叁十叁招,转眼之间,叁十叁招已过,青衣人又重新从头使过。
    卫紫衣对这套  法在一见之後,已经了然於胸,甚至在脑海中又如了几种变化。
    他本是武学奇才,不管多麽繁杂的武功,是一学就会,此时若是让他回去学上一
个月,  法一定比青衣人更佳。
    既然已经学会,缠斗下去又有何意思?
    至於灭绝师太的武功,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清啸一声,卫紫衣的剑法突变,就像一个整天糊涂无用的人,忽地变成了诸葛亮
银剑一挥,已将灭绝师太逼退,再一弹,竟从雷公  上的一个钢环中刺入。
    青衣人大喜,以为雷公  已经奏效,於是一压一带,就欲叫卫紫衣银剑脱手。
    卫紫衣一声长笑,只听得「喀」的一声,钢环已碎,银剑长驱直入,正刺进青衣
人的心脏。
    青衣人弃器大叫,「蹬蹬蹬」连退数步,「哇」的一声,口中的鲜血和心脏的鲜
血同时喷出!
    卫紫衣的银剑在刺破他心脏的同时,内力已震碎了他的肺腑。
    灭绝师太的一式「潜龙出海」,已拍至卫紫衣後腰穴道,却硬生生停顿了。
    卫紫衣剑法之奇之快,实是出人意料,灭绝师太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招式用老,会
有什麽後果。
    那青衣人正是在自以为必胜时而遭惨败,自己有前车之鉴,岂能再试一次。
    卫紫衣缓缓转身,静静地看着灭绝师太,在他犀利的目光逼视下,灭绝师大心中
不由一阵恐慌。
    卫紫衣忽地收剑,将剑收回腰中,倒背着双手,淡淡地道:「我从不杀女人,你
很幸运。」
    若是有别人在场,灭绝师太定不承这个情,但此时同伴已死,只馀小徒,又何必
死要面子而送上一命。
    人生毕竟还美好,生命毕竟可贵,灭绝师太只得说了一句场面话:「你不杀我,
我并不感谢你,以後若有机会,我还会杀你的。」
    卫紫衣微笑道:「可饶一不可饶二,下次遇见,在下不会再留情,至於今天,请
便!」
    他做了一个逐客姿势。
    灭绝师太恨恨地瞪了卫紫衣一眼,带着小徒弟悻悻而去。
    卫紫衣因这一阻,和秦宝宝差了一段路,秦宝宝快到洛阳时,他只到了开封。
    当然,他若是施展轻功,自不会如此,只因在大庭广众之下,实不便惊世骇俗。
    卫紫衣到达开封时,秦宝宝正把那青衫人当作冤大头,正吃着「烩牛羊舌」呢!
    卫紫衣到达开封时已是黄昏,他想先歇息片刻,到了夜里,就可以用轻功赶路,
从而挽回白天失去的时间。
    主意已定,草草吃了一点饭,在一家并不怎麽样的客栈住下,吃完饭後就上了床

    他的所谓休息,并不是躺下睡觉,而是打坐。  
    对他这种内功高手来说,十日不眠不休也不会感到疲劳,所谓休息,只是调整呼
吸,平心静气而已。片寸
    用不了片刻,卫紫衣已入大脑空灵之境,因日间的拼杀而纷乱的气息也渐渐平息
,他已进入神游之界。
    此时,十丈之内的动静,已难逃他的耳朵,佛家所谓的「天耳通」正是如此。
    他听到有人从远处向房间走来,这里是一间平房,房间都在院子里的,来人是从
院外走到院内,且往自己的屋中走来。
    一个人的武功深浅,是可以从脚步声听出来的,轻功再好的人也有脚步声,只不
过声音小点而已。
    来人练过武功,显然不是店小二,来人的脚步声很重,说明武功并不好。
    一个武功并不好的人怎麽敢来惹卫紫衣?
    卫紫衣感到有点奇怪,以至於认为来人并不是来找自己的,可是来人已经在敲门
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手一挥,门闩已自动拉开,这个功夫叫「控鹤术」,非内功
极高之人不能为。
    门打开时,一个白面微须,黄衣圆领的小胡子已走了进来,他进来後,左看看,
右看看,好像很奇怪的样子。
    卫紫衣微怒道:「你在看什麽?」
    小胡子连忙道:「这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而你并没下床,这门是怎麽开的呢?

    卫紫衣微微一笑,随手一挥,那门又「吱呀」而关,门闩也缓缓扣上。
    小胡子大惊失色,道:「控鹤术?」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你的武功虽不高,见识却不少。」
    小胡子更加奇怪,道:「你我并末交手,你又怎知我武功不太高明呢?莫非你会
算命?」
    卫紫衣觉得这个小胡子倒不讨厌,当下微微一笑,道:
    「武功越纯,体内渣质越少,脚步声就越纯,你的脚步声浊而又杂,纵是练武,
也并不高明。」
    小胡子羞愧地叹了一口气,道:
    「大当家说得不错,小人天生愚笨,毫无学武素质,别人只用一天就可以学好的
,我却要花上足足一个月,你说可气不可气?」
    卫紫衣道:「一个人若是笨点,反而是福气,你听过精明过人的人会有善终的吗
?」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血雨江湖,风波不断,一个人纵有天大本领,也难逃命
运的摆弄……」
    小胡子的话触动了心事,卫紫衣不由感慨一番,为何江湖外的人总想入江湖,而
江湖中人却很想退出呢?
    这种事情并不仅限於江湖,婚姻如此,学武如此,世上的事大抵皆如此。
    卫紫衣感慨一番後,开始问道:「你是谁?来找我干什麽?你从哪里来的?」
    小胡子一一答道:「小人赵天龙,从洛阳而来,奉主人之命,特来讲卫大当家前
去一叙。」
    卫紫衣道:「你家主人是谁?」
    赵天龙道:「我家主人乃江湖末流,名字说出来,大当家也未必听过,家主姓贾
,单名一个德字。」
    贾德这个名字,卫紫衣的确没听过,他笑道:「你家主人的名字听起来就像「假
的」一样。」
    赵天龙也笑道:「家主人也一直嫌名字不好,但那是父母所赐,不敢擅改。」
    卫紫衣点点头,道:「你家主人找我有事?」
    赵天龙道:「家主人久闻大当家大名,恨未能见,恰好在洛阳城遇到一个小孩,
名叫秦宝宝……」
    卫紫衣心中大惊,急道:「後来怎样?」
    赵天龙道:「家主人见他衣衫破烂,因  饿而昏倒於路边,於心不忍之下,带回
住所调养,一问之下,方知是卫大当家的弟弟,家主人久闻大当家英名,正恨无缘结
识,遂令小人星夜赶路,欲往子午岭,想告知秦宝宝的消息。」
    卫紫衣道:「你既往子午岭,又怎会往这里找到我?」
    赵天龙道:「那宝少爷说大当家会追来,家主人命我一路查访,不得有失,小人
遇店必问,因从宝少爷口中得知大当家相貌,故而有迹可查,遂来到这里。」
    他的武功虽不好,但口齿伶俐,经他说得清楚,卫紫衣已明白了前因後果,刹时
心中一片惊喜。
    小家伙终於回心转意,特意叫人来找我了,他为什麽不回子午岭呢?嗯,恐怕是
面皮薄,怕回去不好意思,先见了我再说。想到这里,已是喜上眉梢,立刻赏了赵天
龙一片金叶子,赵天龙忙不迭连声道谢。
    卫紫衣此时,已是恨不得一步跨入洛阳城,当下道:「赵兄弟,你赶快去准备马
车,我们连夜赶去。」
    赵天龙答应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已租了一辆马车,卫紫衣上了马车,马车已
向前驶去。赶车的老汉坐在车门外,赵天龙恭恭敬敬地坐在车门口,目不斜视,身子
不动,只是当他偶尔面向窗外时,脸上已有得意之色。

              ※    ※    ※

    秦宝宝吃饱之後,便和青衣人来到一间宅院,宅院里的仆人、丫鬟很多,但一看
就知没有一人是练过武功的。
    秦宝宝问青衫人道:「你就住在这里?」
    青衫人道:「这只是我的一个落脚之处,并不常常来住。」
    秦宝宝道:「这麽说,你还有不少这样的房子罗?」
    青衫人道:「是的。」
    秦宝宝喜道:「如此说来,你是很有钱的了,那麽明天我们再吃「烩牛羊舌」。

    青衫人苦笑道:「你吃上瘾啦?」
    秦宝宝嘻嘻笑道:「那麽贵的东西,当然好吃,最好晚饭再来一盘好不好?」
    青衫人道:「吃不上两天,这里的牛羊就要死光了。」
    秦宝宝道:「割舌不至於死呀,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真是我的小弟弟。」
    青衫人面色不变,暗地却愤愤道:「且让你得意几天,一旦利用你杀了卫紫衣,
你的小命也就到头了。」
    心中想着,脸上却笑吟吟地带秦宝宝来到一间卧室,道:「你今天晚上且在这里
住下好不好?」
    秦宝宝见这房子很漂亮,家俱小巧别致,色调柔和淡雅,地上铺着雪白的波斯地
毯,衬得秦宝宝身上衣衫更是破烂。
    秦宝宝见这屋子好像特意为自己布置似的,不由笑道:「真是好漂亮,我身上这
样能进去吗?」
    青衫人道:「随便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在里面打滚。」
    秦宝宝才不管地毯有多名贵,早一头扑到地毯上,前後翻翻滚滚,好不开心。
    青衫人冷冷地看着,当秦宝宝转头看他时,他又换成了一副笑脸。
    秦宝宝一直在想,他怎样利用我来害我大哥呢?
    对秦宝宝来说,大哥的性命是头等重要,至於自己受的气且放到一边去吧!
    青衫人静静地停了一会,道:「秦少侠有何吩咐,下人会去做的,在下先告辞了
。」
    秦宝宝顺口一句:「小弟弟阁下慢走。」
    青衫人冷笑不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很小,并不是因为房间小,而是因
为东西太多,从而显得很拥挤。

              ※    ※    ※

    墙壁四周,都是一排排的柜子,柜子上全是一个个小抽屉,每个抽屉都编了号码
,注明抽屉中物品的名称。
    青衫人在这些抽屉面前是来走去,脸上阴笑着,低声自语道:「该用哪一种方法
好呢?」
    「用毒药最佳。」一个人推门而入,身上白衣如云。
    青衫人一见此人,立刻一揖到地,诚惶诚恐地道:「不知阁下驾到,有失迎迓,
恕罪恕罪!」
    白衣人笑道:「都是香主的人又何必客气。」
    青衫人道:「香主可好?」
    白衣人笑道:「好。」
    青衫人道:「我正在踌躇,幸亏阁下来了,你刚才说用毒药,又是什麽原因?」
    白衣人道:「秦宝宝和卫紫衣兄弟情深,虽偶有矛盾,但绝不至於到了相互杀害
的地步,也就是说,你就算杀了秦宝宝,秦宝宝也不会帮你杀卫紫衣的。」
    青衫人笑道:「秦宝宝是在诈降,在下已知。」
    白衣人道:「你知道就好。」
    青衫人道:「若是用毒,那该如何用法?卫紫衣何等精明厉害,他若是可用毒杀
,恐怕早已死了。」
    白衣人道:「卫紫衣经验极丰,且天生警惕,用毒药是无法害他的。」
    青衫人道:「那你刚才说用毒,又是何意?」
    白衣人笑道:「你下毒杀卫紫衣,卫紫衣自然会觉察,可是若秦宝宝用毒杀他,
卫紫衣必死。」
    青衫人道:「秦宝宝怎会毒杀卫紫衣?兄弟刚才还提醒我,莫非忘了吗?」
    脸上已有不信之色。
    白衣人笑道:「用毒的方法千变万化,又何必拘泥一种,「隔山打牛」是拳法,
岂不也可以用到毒上?」
    青衫人一片茫然,道:「哦?」
    白衣人道:「你需配出一种毒药,令秦宝宝服後暂时不死,当他和卫紫衣相遇时
,却可以通过手掌相触,而将毒质传到卫紫衣身上,这样卫紫衣岂不就中毒了?」
    青衫人附掌大笑,道:「真是好计策,这个方法当真高明,在下绝对是想不到的
。」
    转念一想,眉头又皱在一起,为难地道:「这种毒药我闻所未闻,仓促之下,恐
怕配不出来。」
    白衣人拍着青衫人肩膀,笑道:「何需你配,香主早已配好,我已带来了。」
    说完取出一个小小瓷瓶,道:
    「这叫做「七日追魂散」,无色无味,不易辨别,非古玉不可测也。用了之後,
前六日一无异状,至第七日,则七窍流血而死。一旦入了人体,就混入血液,还可通
过汗液排出,服用後,可在无声无息中杀人於七日後。你若事先准备解药,自己服了
解药,自是无事的。」
    青衫人称赞不已,大为叹服地道:「这真是旷世无双的奇药,若是多配一点,天
下岂不是我们的?」
    白衣人叹道:「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此药效果极好,可是配制极难,所用的药
材,都是世上奇宝,香主只是恰逢其会,才配制了这麽一小瓶。」
    青衫人叹道:「可惜,可惜。」
    白衣人也叹道:「的确可惜,不过,若用它杀了卫紫衣,那麽纵有万金之贵,也
是值得的了。」
    青衫人道:「这药怎麽用呢?」
    白衣人道:「用酒、水、器物都可以下毒的,方法和其他毒药相同。」
    青衫人道:「秦宝宝极为聪明,且心怀鬼胎,对我们送去的东西,他一定会起疑
心的。」
    白衣人笑道:「幸亏此药可以隔物传毒,你只要在他需用的器物上  上一点,秦
宝宝必会中毒的。」
    青衫人笑道:「如此说来,方法可就太多了,秦宝宝中毒後,明天见卫紫衣时,
就可以帮我们一次忙了。」
    白衣人微笑道:「此之谓一石二鸟之计,用此计,既可杀了秦宝宝,又可杀了卫
紫衣。」
    青衫人大笑道:「卫紫衣一死,那天下岂不是我们的了。」
    白衣人微笑道:「天下迟早都是我们的,我想我们不会等得太久的。」

        第四回   宝宝中毒

    清晨,秦宝宝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青衫人早已站在房里了,另有一名仆
人正在摆早餐,早餐很岂盛,有一碟螺丝转、一碟叁鲜饺、一小碗粳米粥,以及四样
精致小菜,秦宝宝算是被饭菜的香气弄醒的。
    秦宝宝一下床,立刻就上来两名仆妇,为他穿上破鞋,穿上他原来那套乞丐装。
    本来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几套衣服,可是秦宝宝生怕露出了女儿身份,就是不换,
所以他现在仍穿着那套破衣服。
    穿衣毕,一名仆妇便端来银脸盆、毛巾、青盐,侍候秦宝宝洗脸漱口,这种待遇
比在子午岭上还周全。
    秦宝宝自然洋洋地享受着,洗脸漱口完毕,秦宝宝才坐上椅子,那名摆饭的仆人
早已在饭桌上放好一双象牙筷,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等着秦宝宝伸筷夹食了。
    青衫人紧张地看着秦宝宝的右手,当秦宝宝的手快要触及那双象牙筷时,他紧张
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不用说,这双象牙筷上一定沾有那种奇特的毒药了。
    不想秦宝宝快要触及象牙筷时,忽地又缩回手来,反而拿起了桌上的一个银匙。
    他对那些小菜可不盛兴趣,因为他昨天吃得很饱,今天便又犯起挑食的老毛病。
    现在,他除了对那小碗粳米粥感兴趣外,对其他的食物可没什麽心思。
    吃粥,自然是用不着筷子的了,那青衫人在旁边看着只是乾着急,真恨不得拿起
筷子在秦宝宝的粥里搅几下。
    想自然是想,做是做不出来的,因为他知道秦宝宝是有名的鬼精灵,自己稍微做
出一些过火的事,就会令他起疑,他一起疑,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无可奈何地看着秦宝宝吃粥,秦宝宝忽地抬头冲着他一笑,道:「你不吃点吗?

    青衫人勉强笑道:「我吃过了。」
    秦宝宝笑道:「对了,你是不是愿意别人强迫你吃饭,受人强迫的滋味最不好受
了。」
    秦宝宝是把其他人都当成自己了。
    青衫人闻言只好道:「不错,我也不愿意别人强迫我吃饭。」
    秦宝宝点点头,叁口两口地扒完了饭,把碗一推,自始至终,他都没动那双筷子

    他站起身来,对青衫人道:「现在我吃好了,饭後有什麽节目啊?」
    青衫人奇道:「你就吃这麽一点粥就饱了,不吃点菜或是别的吗?」
    秦宝宝拍了拍肚子,道:「今天吃的还算比较多,若在子午岭上,半碗也吃不下
呢!」
    青衫人这才明白秦宝宝为何这样瘦,见秦宝宝不想再吃,青衫人却还是不死心,
道:「那就  一  菜的味道吧,这里厨师烧的菜和子午岭的菜不一样的,不想    鲜
吗?」
    他是死活也要让秦宝宝自己碰一碰那双筷子。
    但秦宝宝已经吃过饭,对饭菜的味道从来就没有兴趣,他可不是美食家,肚子一
饱,就想到外面溜达溜达了。
    秦宝宝一边说:「要吃,中午再说吧,我可要玩去了。」一边已蹦蹦跳跳地跑出
去。
    青衫人眼睁睁地看着秦宝宝跑出去,心里恨不得一把将秦宝宝拉住,把瓷瓶中的
药全倒到秦宝宝的口中去。
    想归想,却不能做,对仆人们吩咐一声:「你们下去,这里不用你们收拾了。」
    仆人们乐得清闲,喜滋滋地走了。
    青衫人站在门口,看到秦宝宝正在花园中捉蝴蝶,心里不禁琢磨开了用什麽方法
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呢?那秦宝宝在花丛中左扑右跳,玩得正开心。
    青衫人想着,若是秦宝宝不幸划破了手,就可以趁治伤之机下毒了。
    可是秦宝宝身有武功,且轻功最好,玩耍中又怎会受伤?青衫人已在後悔,刚才
若是在粥里做文章,也许秦宝宝不会发觉的。
    白衣人说得分明有理,何况刺杀卫紫衣是何等大事,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忽听秦宝宝叫道:「小弟弟阁下,我渴了,你给我端一杯水来好不好?」
    青衫人身份何等高贵,哪曾听得别人对他吆五喝六的,可是此时却不同了,秦宝
宝一声「要水」,对青衫人来说,不亚於玉旨纶音,秦宝宝话音刚落,青衫人早已进
屋里倒水去了。
    找个杯子倒上水,捏住象牙筷头朱受毒药沾到的部分,将筷子在水中搅了一搅。
    果然是无色无味的好毒药,水仍是清澈透明,闻一闻,半点异味也没有。他乐滋
滋地捧着杯子,兴冲冲地出门,走到秦宝宝面前,笑容满面地道:「秦少侠请喝水。

    秦宝宝接过杯子并不急着喝,而是歪着头笑道:「你对我这麽客气,是因为想有
求於我呢,还是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四个字青衫人听得好生刺耳,幸亏他脸上戴着的是那张看不出年龄
来的面具,脸上虽有异常,却是看不出,他只好强作笑颜,道:「我只是想帮你报仇
而已,又怎会有其他念头。」
    秦宝宝道:「你说你会暗中助我,那你究竟用什麽方法呢?现在可、告诉我了吧
?」
    青衫人道:「现在告诉你,恐怕你到时会不自然,还是不知道的好。」
    秦宝宝一扭头,道:「哼,不告诉就不告诉,谁稀罕听。」愤愤地走到一边又玩
去了。
    青衫人心道:「这秦宝宝是在打听我的计策,到时候好对付我了,他小小年纪,
竟已学会演戏,扮一个间谍角色,真是不简单。」
    秦宝宝也在考虑开了:
    「这帮狡猾的家伙到现在还不告诉我行刺方法,真是一群老狐狸,他们当然明白
我不会书大哥的,只不过是假装相信罢了,他们为什麽要这样待我呢?」
    一边想着,一边把杯中的水不知不觉地饮下了。
    青衫人在远处见秦宝宝饮下毒水,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大功终於告成了,回去之
後,香主一定会重重有赏。
    眼看中午将至,估计卫紫衣也已该到了,必须去准备一下,他遂离开了花园,迳
向内厅而去。
    卫紫衣在赵天龙的引路下,来到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厦前,下了马车,早有一人大
笑着迎出来,从脸上看不出他的年龄,只见他身着青衫,脸上盈盈的尽是笑意。
    一见卫紫衣下马车,青衫人已大笑道:「卫大当家如神龙在天,今日终得一见,
贾某幸甚幸甚。」
    卫紫衣也微笑道:「幸蒙贾兄收留舍弟,卫紫衣先行谢过,秦宝宝在哪里?」
    在路上卫紫衣已等得十分着急了,此刻一到地头,第一句话便想见秦宝宝。
    贾德笑道:「大当家对令弟的殷殷之情,好生叫人感动,请大当家随我来,宝少
爷正在花园玩耍,我立刻叫人请他来。」
    卫紫衣已注意到贾德面上的人皮面具,这在江湖中本是常事,也不怀疑,随贾德
来到了大厅。
    大厅布置得颇为华美,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想那贾德必是豪富人家。
    有钱子弟大都是不愿在江湖闯荡的,贾德在江湖中没有名气,也就不奇怪了。
    在客厅落座,贾德早已命人上酒上菜,酒绝对是名酒,菜绝对是好菜。
    可是卫紫衣哪有心思喝酒,端坐在桌前,道:「贾兄是否已叫人请秦宝宝来了?

    贾德大赞道:「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卫大当家果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英雄。」
    当下又道:「在下早已派人去请了,过不了片刻,宝少爷就会来的。」
    卫紫衣虽有些不耐烦,但人家殷勤备至,刻意结纳,自己实不好表现出来,於是
举起面前的酒杯,微笑道:「承蒙贾兄这几日对小弟的照顾,卫紫衣借花献佛,且以
这水酒敬贾兄一杯。」
    贾德慌忙起立,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遂一饮而尽。
    卫紫衣轻呷了一口酒,将杯子放下,猛一回头,却见厅角出现一个小乞儿,那副
悲喜交加的样子,真令人又爱又怜且心痛不已,那不是秦宝宝又是谁?
    禁不住放下杯子,走了过来,却见秦宝宝的眼眶已湿润,不一刻,眼泪使如断了
线的珍珠似地流了下来。
    卫紫衣柔声道:「宝宝,你可好吗?」
    他走过去已准备将秦宝宝拥入怀中,却不料秦宝宝猛然後退,大叫道:「不要碰
我!」
    卫紫衣大骇,连退数步,颤声道:「宝宝,到这时,你还在怨恨我吗?」
    以他的身份,本不便在人前表现如此神态,可是他一见了秦宝宝哪里还顾得了许
多。
    贾德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宝宝,心中颇为着急,可恶的秦小鬼,为什麽不让卫紫衣
碰他?莫非他已知自己身中剧毒?
    秦宝宝的确知道了,那杯水一入咽喉,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可是水已入喉,後悔
已来不及了。
    以他对毒药的知识,立知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尤其是水入肚中後,竟毫无不
快之感,这更令他震惊不已。
    他曾从父亲的医书中得知,无色无味,且无不适之感的毒药,是为毒药中的精品
,中者无救。
    这个发现,令秦宝宝连指尖都变得冰凉,好不容易可以见到大哥了,自己却要死
了,他的手无意中触到了正盛开的鲜花,那花立刻萎缩、凋零。
    这是何等可怕的毒药,秦宝宝又怎能让大哥碰到自己呢?
    卫紫衣哪里知道秦宝宝身受的苦楚,见秦宝宝那种哀怨无助的眼睛,禁不住叹了
一口气,宝宝怨自己何其深,自己这一次,看来真的是伤害到宝宝了。
    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秦宝宝紧紧抱住,可是只要他一动,宝宝就立刻退
去。
    卫紫衣深感震惊,一时之间,已无法可想,他纵是智谋无双,对秦宝宝却无可奈
可。
    那贾德贝事机不妥,已一步步向门口溜去。
    秦宝宝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此时见他想溜,立刻大叫道:「站住!」
    贾德大惊,不及细想,身子倒飞而去!
    秦宝宝大叫道:「大哥截住他,他不是好人。」
    贾德在空中暗自冷笑,心道:「我既先一步逃走,你们哪里能追得上我。」
    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只是未免太自信了,贾德的足尖一触到地面身子又跃
起,想跃上对面的屋脊。
    可是,他冲上屋脊时,差一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去,贾德想也不想,手中剑「呛
  」出手,剑光直取那人的头颅!
    这一剑心到剑发,端的是快速至极,无论何人,也许都无法在这样的剑下逃去。
    可惜那人正是卫紫衣。
    卫紫衣面如寒冰,腰间的银剑崩然弹起,「叮」的一声,已将贾德的剑格住。
    贾德徒觉一阵大力传来,虎口欲裂,手中长剑哪里把持得住,「嗡」的一声弹向
高空,坠入墙下。
    贾德急转身,空中换气,已渐渐地落下地去,可是从卫紫衣剑上传来的力道并没
有消失,他一时站立不稳,「蹬蹬蹬」又退了叁步,方才拿桩站稳。
    此时秦宝宝已叫道:「大哥,他下毒害我,快杀了他为我报仇!」
    秦宝宝的话就像一颗炸弹,「轰」的一声在卫紫衣心中炸开,宝宝已被这贼子所
害,难怪叫我不要碰他。
    贾德虽然很想强自镇定,但额上的冷汗已流了下来,他一抬头,接触到了卫紫衣
的目光,他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卫紫衣的双目已快要喷出火来,金童般的俊面上竟罩上了一层黑云。
    愤怒!卫紫衣已愤怒到了极点!
    贾德强自微笑道:「你杀了我也没用,秦宝宝所中之毒,天下无药可救,七天之
後,他就会气绝身亡。」
    卫紫衣一转目,已见院中涌出了许多人,这些人打扮不一,年纪各异,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竟是这院中的仆人、丫鬟。
    他们的手中都持着刀。
    一群人静静地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卫紫衣,阳光静静地照在他们身上。
    虽然有许多人,但小院忽地像是变成了一座坟墓。
    卫紫衣努力使自己因愤怒而急剧跳动的心平静下来。愤怒,只会带来不必要的疏
忽,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身经百战的卫紫衣,几乎在众人一出现时就冷静下来。
    他从屋脊上轻落下来,落在了人群之中,人群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现在已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群受过极严格训练,极冷静的人。
    这样的人不用说,是非常可怕的,卫紫衣缓缓地在人群中走动,人群也在动,只
是,始终排成一种似乎毫无阵法,却很有规律的阵法。
    这并不是一种阵法,而是一种巧妙的配合而已,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该处在一种
什麽样的位置,才会发挥自己的作用。
    贾德忽地长笑道:「卫紫衣,你若想杀我,就只有先杀了这些人,而我当然是不
会等你来杀我的,我可要走了。」
    他挥了挥袖子,转身就准备走了。
    卫紫衣又怎能放他走,他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要将贾德斩於剑下,於是
他立刻拔地而起,平地一个「仙人提」,竟跃起叁丈多高。
    一跃而能至叁丈的人,武林中除了卫紫衣,绝不会超过四个人。
    卫紫衣在空中若蛟龙,身法不可测度,忽地头下脚上,闪电般的剑光已冰泻而下
,目标正是贾德。
    贾德大惊,不退反进,竟冲入到人群中,他显然知道,一对一,自己绝不是卫紫
衣的对手,而钻入人群则是最好的掩护。
    果然,人群中已布成了刀网,刀网罩住了贾德的全身,卫紫衣若要想杀贾德,就
必须先冲破这个刀网。
    无数把刀织成的刀网,已封住了卫紫衣所有的进攻角度,卫紫衣伸剑在一把刀上
一点,身子又跃起,远远地飘到一片空地。
    人群已涌过来,无数把刀以各种各样的角度,砍向卫紫衣全身各个要害。
    一声长吟,卫紫衣银剑挥出,如手挥五弦,「叮叮叮」之声不绝於耳,卫紫衣已
将袭来的刀尽数荡开。
    那贾德一声长笑,身子扶摇直上,已飘到了屋脊,只要他再一闪,就会闪入屋下
了。
    卫紫衣双目几欲喷火,忽地挥手一掷,手中的银剑立刻电射而出,直取贾德的後
心。
    谁可以形容这一掷的速度?也许世上的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
    剑光只一闪,贾德一声惨叫,已从屋脊上倒栽而下,银剑已透心而入。
    鲜血从贾德的前胸後背如火花般地惊艳激射,在空中形成一片血雾,染红了墙角
的桃花,贾德的  体也仆在了桃花丛中。
    静然    
    飞掠的银剑和如火花般的血雾令小院中静然到了极点,多少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愣
愣地看着这一幕。
    静然之後便是刀声,无数把刀齐齐欣向卫紫衣,卫紫衣陷入了极大的困境。
    因为他手中已无剑。
    卫紫衣自出道以来,遭逢数百战,每一次都可以淡然相对,因为他手中有剑,天
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将卫紫衣的银剑击落。
    这一次却不同了,他手中现已无剑,而他面对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刀手,他们的
本身武功也许并不可怕,但他们配合多年,已相当於一个人。
    手无寸铁的卫紫衣能够对付这样一个「超」人吗?
    卫紫衣不知道。他的身形变成了一片在秋风中飘零的树叶,在刀光中艰难地穿梭

    卫紫衣并不是一个超人,他的武功的确不错,但武功也并不是神话,那种赤手空
拳足以抵挡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刀客的人,武林中从来就没有过,卫紫衣也绝不是。
    挽救自己命运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以轻功突围,另一种则是夺取一件兵器。
    第一种方法显然是不能考虑的,因为卫紫衣绝不会去下秦宝宝一个人而独自突围
    第二种方法却遇到了麻烦,当卫紫衣想去夺下对手中一个人的刀时,便会立刻遭
到四五把刀的进攻,也就是说,卫紫衣夺取一把刀的代价将是身受四、五处刀伤。
    这个买卖一点也不划算,卫紫衣自然是不会做的。
    於是卫紫衣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就是以绝顶的轻功和敏锐的判断力在刀网中穿
行,他无法采取有效的进攻手段,也无法身退,他只能这样在危险中等待机会。
    刀光映亮了半个天空,每一个持刀的人都紧张得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们这些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一向悍不畏死的刀客,在卫紫衣面前不得不绷紧
所有的神经,他们知道,一个哪怕最小的失误都会造成形势上的改变。
    因为任何一个小小的破绽都无法逃脱卫紫衣的眼睛。
    这一战,他们并不比卫紫衣好受。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注意秦宝宝呢?
    这该是他们的一个失误了,秦宝宝又怎能是一个不被重视的人呢?
    秦宝宝本身的武功,因为他身体的缘故,无法成为一个高手,但他的见识、智慧
,又岂是常人可比?
    一看之下,秦宝宝就明白大哥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柄剑,一旦大哥有剑在手,形势
就会大大改观。
    银剑在贾德的身体中,而贾德的  体在墙角的桃花丛中,桃花丛和秦宝宝之间,
就是那激战的人群。
    正因为这个原因,刀客们才会忽略了秦宝宝,因为秦宝宝没有办法穿过人群取出
银剑,交到卫紫衣的手中。
    秦宝宝真的没有方法吗?
    秦宝宝不总是做出一些令人吃惊的事情吗?
    这一次,秦宝宝又一次让人吃了一惊。
    他取剑的方法是他身上的一个小玩意,那只是一个银钩,银钩上系着一根又长、
又细、又韧的银线。
    这个小小的玩意现在可派上了大用场啦!
    秦宝宝抖出银钩,银钩从人群的头顶飞过,巧妙地系在了银剑的剑柄之上。
    见银钩奏效,秦宝宝不由大喜,双手猛地一带,银钩已将银剑带得脱体而出。
    秦宝宝大叫道:「大哥,接剑!」
    银剑被带到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忽地,刀光一闪,一名刀客挥刀斩向那根丝线,丝线应刀而断,但一切已来不及
了。
    卫紫衣大喝一声,身体穿云般跃起,飞向那因丝线被砍断而呼啸下落的银剑!
    半空中的卫紫衣右手一招,那银剑彷佛有了磁力,立刻落入卫紫衣手中。
    卫紫衣手中已有剑。
    银剑一经接手,卫紫衣立刻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幽冥大九式」中最具威力的
一招    「地狱使者」。
    天大本领的人,也绝对无法拒绝地狱的召唤,卫紫衣此招一出,小院顿时变成了
地狱。
    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此时的情形     血肉横飞。
    是的,血肉横飞,无数块细小的肉末沾满了小院的角角落落,人的躯体在卫紫衣
的剑下成了一具具脆弱的泥偶。
    血腥气浓厚而令人作呕,刚才鲜猛生动的人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碎末,你简直无法
找到一具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
    这是何等神奇而可怕的武功!
    满身血污的卫紫衣持剑静立在当场,金童般的俊面仍充满未了的杀气,他抬头看
向秦宝宝。
    秦宝宝忽然倒了下去,他昏了过去,小小的心灵无法承受如此血腥的局面,晕厥
,这种人类自我保护的行为使他立刻避免再受更大的刺激。
    当他醒过来时,秦宝宝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洁净的床上,脸上充满了关切、怜惜、
心痛之情的卫紫衣就站在床边。
    秦宝宝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不要碰我!」
    卫紫衣不禁感到鼻头酸酸的,心中激动难平,宝宝对自己的一片真情真是无可比
拟,卫紫衣不由地柔声道:「宝宝,你不用担心,大哥知道该怎麽做。」
    秦宝宝倚在床上,惨然一笑,道:「大哥,真对不起哦,宝宝要先走一步,等不
了大哥了。」
    看着秦宝宝忧伤的神情,卫紫衣心中一震,道:「难道说这一次中的毒非常厉害
,连宝宝能克百毒的解毒丹也没有用吗?」他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秦宝宝黯然神伤地点了点头,道:
    「我自幼学习医术,对毒药的学问也知道不少,一般的毒药,我的解药丹足以应
付,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虽然我体内有许多珍贵的药汁,但仍无法克制毒性,虽然
我不至於七日而亡,可是最後恐怕还是免不了一死的。」
    语调黯然平静,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所说。卫紫衣对毒药的了解不如秦宝宝,一
听此言,不由黯然无语。
    秦宝宝忽地流下泪来,哽咽道:「大哥,宝宝真不想离开你,也舍不得席领主他
们,呜呜呜,我这麽小,本不该死得嘛,爹不是说,「头发长长,命也长长」吗?我
的长发还是好好的,为什麽却会死呢?」
    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卫紫衣,再也见不到席如秀、小棒头、大和尚叔叔,以及所
有对自己都很好很好的人,秦宝宝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地滑落。
    想着哭着,哭着想着,毕竟是孩子,又怎能接受「死亡」这个残酷的现实?
    秦宝宝的哭泣已令卫紫衣肝肠寸断,悲愤不已,若不是不愿让秦宝宝感到绝望,
他实在地无法保持镇静的态度。
    卫紫衣强颜一笑,道:「宝宝,你总是对大哥这麽没信心,你不信大哥可以救你
吗?」
    其实关於怎样救秦宝宝,卫紫衣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一方面是安慰秦宝宝,另一
方面更是为了安慰自己。
    多大的风险卫紫衣都闯过,这一次也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毒药毕竟不同於其他
的事情,不是光凭武功、经验就可以解决的。
    卫紫衣眉头紧皱着,想试一试内功逼毒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在秦宝宝身上未
必行得通。
    首先秦宝宝心脏有先天缺陷,连练内功都不适宜,也许秦宝宝体内毒质未除,因
心脏受损已毙命。
    再者,秦宝宝体内毒质古怪,逼毒时手掌一经过接触秦宝宝身体,那麽,秦宝宝
毒质未除,逼毒者反而先受其害了。
    若是牺牲自己生命可挽救宝宝,卫紫衣倒宁愿一试,可是事实上牺牲自己也救不
了宝宝的。
    卫紫衣沉吟不语,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是一家客栈,生意并不太好,卫紫衣之
所以往这里,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而较为安静,适合调养。
    见卫紫衣愁眉紧锁,秦宝宝反而安慰起卫紫衣来,他抹乾眼泪,问道:「大哥,
你说宝宝坏不坏?」
    想起秦宝宝古怪刁钻的恶作剧,专惹麻烦的通天本事,以及宝宝种种顽劣的行为
,卫紫衣禁不住展颜一笑,道:「宝宝的确很坏,十足一个小坏蛋。」
    秦宝宝嘻嘻笑着,似乎已忘记了刚才的悲伤,他说:「俗语说「好人不长命,祸
害活千年。」,宝宝既是一个大坏蛋,自然不会轻易死去,大哥又担心什麽?」
    卫紫衣不由莞尔一笑,复又轻轻叹息,如果真如宝宝所说,坏人可以长寿的话,
卫紫衣还真希望秦宝宝是天下最坏的大坏蛋。
    秦宝宝见逗得大哥笑了一笑,赶紧趁胜追击,笑道:「大哥可千万不要皱眉叹气
哦,经常忧愁会老的,大哥素有「金童」之称,可别因为忧愁而变成「小老头阎罗」
呀!」
    卫紫衣听到「小老头阎罗」这麽古怪的名字,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秦宝宝拍手笑道:「大哥终於笑起来耶,本来嘛,生死事小,何必这麽看不开呢
?」
    卫紫衣轻轻叹道:「自己有事却还劝我看开些,宝宝,现在我真猜不透你了。」
    秦宝宝颇为正经地道:「我说的没错,死者死矣,伤心的是末死之人,宝宝希望
大哥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永远没有烦恼才好,所以就算我真的死了,大哥也不要太伤
心,就当作……就当作世上从没有我这个人算了。」
    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了。
    卫紫衣摇头叹息,彷徨无计,若是此时有人说可救宝宝性命,他愿意用自己所有
的一切去交换,甚至於自己的生命。
    秦宝宝哭了一会,又抹乾了泪,笑道,「我可真没有出息,本是劝人的,倒是把
自己劝哭了。」
    他越是这般强作笑颜,卫紫衣心中越是难受,真不知用什麽话来劝慰秦宝宝,忽
听窗外传来了  杀声。
    出於对  杀的一种本能反应,卫紫衣借敏锐的耳力和丰富的经验,立刻听出一共
有五个人在  杀,其中,四个人用的是刀,一个人用的是剑。
    刀声一响,已将剑声压住,看来,这是四个使刀的共同对付一个使剑的局面,听
起来,使剑的人正处於劣势。
    卫紫衣此时心中十分焦躁不安,正不知该如何排遣才好,一听有四对一这种恶劣
行径,不由有了动念。
    他走到窗前,推窗望去,却儿院中有四男一女,正在  杀。
    那女人头发散乱,衣服上尽是泥土和血迹,已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她在跳跃
之际,身法有些呆滞,卫紫衣一眼看出,那女人的左腿已受了伤。
    女人的剑法颇为辛辣,出手皆是拼命的招式,所以,对方虽是四个男人,因无这
种不要命的勇气,故而进攻并不紧迫,这也许是这女人至今末倒的原因。
    不过卫紫衣已看出,那四名刀手之所以一时无功,是因为他们好像并不愿伤那女
子性命,他们在出招之时,也只往非要害之处招呼。
    不过纵是如此,那女人因疲劳过度,看来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以众欺寡本来是江湖大忌,何况又是以男欺女,卫紫衣看得眉头一皱,双手一拍
窗垂,人已飘了出去。
    那四名刀手将女人围在当中,紧一刀慢一刀地周旋,眼看已可将对方制住了。
    正在这时,一条紫色身影抢入阵中,四名刀手齐感手腕一紧,手中刀立刻脱手而
飞,「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四名刀手大惊,皆退了一步,口中呼喝道:「是谁?」
    卫紫衣卓然立在当场,淡然道:「在下卫紫衣。」
    「啊!」四个人齐声惊叫,不由面面相觑,此时,才感到手腕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低头一见,那手腕上已多了一道指头点的紫印。
    那卫紫衣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夺了四人之刀。
    四名刀手面露惊恐之色,一人道:「卫紫衣,算你狠,我们走就是。」
    四个人互丢了一个眼色,皆向後退去。
    那女人在边上喘息已定,见四人欲退,不由急道:「不能放他们走。」
    四个人一听不妙,早分向四个地方逃窜,这样,卫紫衣就无法决定追哪一个了。
    秦宝宝此时也已出现在窗前,他体内虽潜伏毒质,因尚未发作,所以他的行为与
平时无异。
    见一个人从自己面前忽啦啦地冲过,秦宝宝嘻嘻笑道:「跟大哥来这一手,可真
是找错人了。」
    说话间,卫紫衣已冲了过来。
    那人心中大急,足下用力奔出,可是他快,卫紫衣更快,那人忽觉劲风袭背,立
觉腰上一麻,急冲的身体立刻停下,又因为惯性的力量,「扑通」一声仆跌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禁不住扭头看去,只见卫紫衣又将两名同夥点倒,那两人和自己一
样,没能逃脱。
    最後一人见卫紫衣追上其他人,不禁暗喜自己运气好,此时他的身形已冲到大街
上,只要往密如蛛网的小巷一钻,卫紫衣纵有通天本事,也就抓自己不到了。
    可惜他未免低估了卫紫衣的本事,别人万万做不到的事情,卫紫衣却能做到。
    此时那人已奔到一条小巷之中,这条小巷幽长而狭窄,不知有多少分叉,中国城
市的小巷的确是这样,密如蛛网,歧路千条。
    那人的轻功也并不弱,人在巷中一晃,已窜入一条叉道中,侍卫紫衣赶到巷口,
只看到那人的半边身子。
    卫紫衣冷笑一声,忽地飞足踢起一粒石子,那石子疾如闪电般不偏不倚恰巧击中
那人的膝弯「环跳穴」处。
    卫紫衣踢出这粒石子後,便放慢了脚步,他知道,那人绝无法再逃脱了。
    卫紫衣施施然地走过去,那人已倚在墙角呻吟不已,卫紫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将他拎回到小院中。
    那女人正在伸颈张望,见卫紫衣归来,脸上充满了喜悦之色。
    卫紫衣将手中那人丢在地上,径直走到女人面前,淡淡地道:「现在这四个人已
经归你了,你想怎麽处置就怎麽处置吧!」
    女人点了点头,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庞盈盈地尽是笑意,卫紫衣看着这张脸,陡觉
心中一震。
    像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庞,无论任何人见过一面之後就绝不会忘记,卫紫衣惊讶不
已,这不就是席夫人画上的那个女人吗?
    世上居然有这样巧的事情?卫紫衣深感造物主安排命运之神奇了。
    那个女人正是梅冰艳。
    她被人一路追杀,几次侥幸逃脱,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卫紫衣。
    关於卫紫衣的大名,梅冰艳真是闻名久矣,江湖上的多情少女谁不把卫紫衣视为
心中的白马王子?
    这样一个英俊、  脱、有本事、有能力的男子,又怎能够不成为别人钦慕的目标

    望着卫紫衣深沉而明亮的眼眸,梅冰艳的心乱了。
    「他这般望着我,莫不是对我已……」想到这里的时候,梅冰艳一张白净的脸刹
那间变得通红。
    激动、喜悦、羞涩,诸如世上最幸福的几种感觉,一起在梅冰艳的心头交织着。
    她不由垂下了头,柔柔地道:「谢谢你,卫大侠。」
    卫紫衣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麽,其实他已觉察出梅冰艳的异样,这在卫紫衣的
江湖生涯中,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她一定是把我沉思当作别的意思了,卫紫衣在心中笑了一笑,深觉这些江湖女人
未免太多情了。
    忽地,卫紫衣觉得不妙,那一向敏感的秦宝宝就在不远处,他若看到这一幕,又
会如何想?
    卫紫衣暗叫一声「糟糕」,急忙转身向秦宝宝的那个方向望去,这一望之下,他
心中徒然一惊。
    那扇窗前,早不见了秦宝宝的影子。
    卫紫衣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了,匆匆对梅冰艳说了一声「再见」,已飞返回房间。
    他不待推门而入,早已从窗口跃了进去。
    秦宝宝已经不见了!
    屋子里被弄得乱七八槽,显然是秦宝宝心情震荡之时的杰作,最触目惊心的,是
粉壁上几个墨汁淋  的大字:「臭大哥,坏大哥,我再也不愿看到你了!」
    卫紫衣看到这十一个字,几乎要昏过去,这一下,事情可就不好解释了。
    秦宝宝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早认为自己和画上的女子有暧昧关系,如今画上人
成为真人,而刚才的那一幕,一定是被秦贾宝认为是「盈盈一水间,默默两无语」的
最佳注解了。
    卫紫衣又想到,小家伙身中剧毒,至今仍无驱毒良方,如今这一走,那身上的毒
更无法解去,这可如何是好?
    一向镇静自若,处惊不乱的卫紫衣,此时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到处乱转了

    眼下之计,必须先找到秦宝宝,无论他如何怨怼,也须先解了他的毒再说。
    秦宝宝会往哪里去呢?
    少林寺应该是他最佳的选择,他此时心中痛苦至极,应该会找到大和尚叔叔一吐
为快的。
    想到这里时,卫紫衣已镇静下来,悟心大师见识极博,武功亦高,应该有驱毒的
良策,只要秦宝宝到了少林寺,性命应该无虞了。
    若是连悟心大师都救不了秦宝宝,那天下恐怕就无人能够救了。
    此时离少林寺不过两天的路程,离毒药的毒性发作,还有五天时间,秦宝宝也许
可以捡回一条小命了。
    至於今日的误会,以後再慢慢解释不迟。
    卫紫衣毕竟是卫紫衣,纵是在突遭惊变之时,也可以从容不迫地理清思绪,这恐
怕就是「金龙社」至今不倒,且愈见强盛的原因了。
    在床上静坐了片刻,卫紫衣再次站起来时,脸上已恢复了镇静和从容。
    他忽觉眼睛一花,一个翩翩佳人已盈盈而至。
    梅冰艳不知在何时何地换了一件衣服,不仅换了衣服,还擦了粉,抹了口红,头
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谁都知道,女人化起妆来,总是没完没了,天塌下也不管的,可是这个梅冰艳,
化妆的动作真可谓神速了。
    卫紫衣当然不会想这个问题,他只是在奇怪,梅冰艳怎麽走进自己的房间?
    面前的梅冰艳,一身桃红小夹袄,一条碎花石榴扫地裙,加上明眸一对,朱唇一
点,称得上婀婀娜娜风情无限了。
    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简直可以迷倒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
    卫紫衣恰恰是那个可以不被迷倒的百分之一,卫紫衣淡淡地道:「你怎麽来了?

    不知是没听出卫紫衣语中的冷漠意味,还是她认为男人就应该是冷漠淡然才对,
反正梅冰艳还是粲然地笑着,道:「我当然是应该来的,因为你救了我,就算你并不
认为有什麽大不了,可是对我来说,总得来谢你一下。」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动,对方只是一个什麽事都不清楚的局
外人,自己并无理由将心中的怒气发到她身上。
    不过,他不愿意再纠缠下去,摆了摆手,卫紫衣道:「听到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我还有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我应该走了。」
    对一个诚心来感谢自己的女子下逐客令是不礼貌的,所以卫紫衣乾脆给自己下了
一个「逐己令」。
    说到「走」时,卫紫衣果然起身,向梅冰艳一抱拳,已走出了房间,身子在院中
一闪,人已不见。
    梅冰艳望着他的背影,很奇怪地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喃喃地说:「真是一个怪
人。」

              ※    ※    ※

    卫紫衣一出客栈,就向少林寺方向奔去,他既已料定秦宝宝会到少林寺後,心中
安定了不少,於是也不必着急赶路,何况白天施展轻功,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点。
    日色已渐渐是中午了,卫紫衣觉得口乾舌燥,看到路边有一座茶亭,便踱了过去

    茶亭其实只是用四根木头撑起的一张大桌子而已,虽然很简陋,但坐在大亭下,
喝着凉茶,吹着清风,也不失为一件惬意之事。
    茶客们都是赶路的人,无外乎贩夫走卒之流,卫紫衣一走进这些人中间,立刻就
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茶博士是一个面目和蔼的老者,一见卫紫衣,知道不是一般人,早已迎了上来,
口中道:「客官,喝碗茶解解渴吧?」
    北方人喝茶喜欢用碗,且都是大碗,一色的黑瓷大碗。
    茶博士见卫紫衣相貌纤秀,似是南方人士,恐他嫌大碗粗俗,便从箱中取出一个
自用的紫砂小茶壶来,沏上了茶水。
    卫紫衣在一张条凳上坐定,笑道:「老板,因何对在下不公呢?」
    茶博士一愣,随即笑道:「客官恐怕是南方人士,也许喝不惯大碗茶,所以在下
……」
    不待他说完,卫紫衣已笑道:「老板盛情,在下心领,只是,小茶壶哪有大碗茶
爽快。」
    说完,已端起桌上的一碗茶来,大大地喝了一口。
    茶客们本以为卫紫衣身份高贵,不愿和自己同流,如今见卫紫衣如此随便,心中
对卫紫衣已多了一份好感。
    一个清瘦的茶客笑道:「官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卫紫衣笑了笑,道:「在下从京城来,欲往少林寺去。」
    顿了一顿,又含笑道:「在下有事相求,不知阁下可愿相助?」
    那茶客见卫紫衣有求於己,且语气谦恭,竟以「阁下」相称,不由地觉得脸上添
光不少,顾盼之间,已有自得之色,急忙答应道:「官人有话,但讲无妨。」
    卫紫衣於是问道:「阁下可曾见到一个小孩从这里经过?」
    他将秦宝宝的相貌、打扮仔细地说了一番。
    那茶客陪笑道:「小人也是刚刚路过,客人所说的小孩,小的没有看见过。」
    言毕有怏怏之意,似深以不能相助为憾。
    卫紫衣略感失望,取过茶碗浅浅地啜了一口。
    那茶博士忽道:「客官所说的小孩,在下倒曾见过。」
    卫紫衣一喜,道:「哦?」
    茶博士忽地叹了一口气,道:「只是,那小孩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卫紫衣闻言一震,但仍声色不动,淡淡地道:「请说。」
    茶博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上午,我在此刚刚摆下茶摊,就看到一个
相貌如客官说的一般无二的小小少年前来买茶。」
    他咂咂嘴,又道:「若非我亲眼看见,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样漂亮
的小孩。」
    他顿了一顿,又道:「正因为他长得不俗,於是我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之下
,惊讶地发现,这少年眉宇之间似有重忧,彷佛刚刚遭遇了天下最不幸的事情似的。

    卫紫衣心中叹息不已,宝宝到这一地步,岂非都是怪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做得不对
    心中不禁想着,以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宝宝再受委屈了,卫紫衣发誓,他要让
宝宝以後的日子永远过得开心。
    於是他问道:「後来怎麽样了?」
    茶博士道:「後来那少年要了一碗茶,我见他单身行走,且一副疲倦的样子,於
是问他是怎麽回事,结果,我没问几句,他的眼泪就下来了,哭得好伤心。」
    茶博士说着,便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好像自己也受了感动的样子。
    卫紫衣听得一阵心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茶博士对卫紫衣正色道:「你一定是那小孩家的大人了,那样一个可爱、漂亮的
孩子,你们又怎麽忍心给他气受?」
    面对这位好心人的责备,卫紫衣实不知该说些什麽,只好苦苦一笑,端起面前已
凉透了的茶碗喝了一口。
    茶博士犹在叹息不已,旁边的茶客催促道:「快说下去呀,後来又怎样了?」
    茶博士为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道:「就在小孩喝茶的时候,路上忽然驶
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在茶摊前停下,我以为他们是来喝茶的,於是忙泡好了两碗。」
    卫紫衣已听出苗头来了,不由急声问道:「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什麽人?」
    茶博士脸上已有恐惧之色,连声音也走了调:「我一直都无法看清马车上坐的是
什麽人,马车上的人也没有下来过,可是我感觉到,那些人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一个茶客问道:「你为什麽这样认为?」
    茶博士道:「因为他们的鞭子。」
    「鞭子?」
    茶博士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马车一停下,就从车中伸出一支鞭子,若不
是当时的光线好,我几乎认为那是一条长枪,因为那鞭子竟是直的。」
    一茶客听得入神,手中的茶碗「眶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跌得粉碎,他道:「这
怎麽可能,鞭子怎会如长枪一样直,我也是赶车的,又怎会不知道?」
    茶博士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书人,并不指望编故事骗银子,我说的只不
过是实情罢了,那鞭子的确如长枪一样直。」
    众人都看着卫紫衣,他们认为,像卫紫衣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见识一定是很广
的,应该知道事情的真伪。
    卫紫衣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问茶博士道:「那鞭子上灌注了内力,可如
长枪般刺人,那麽,鞭子刺中小孩子了吗?」
    茶博士面露微笑道:「那个小孩可不是个俗人,虽然鞭直如枪,且速度很快,但
还是伤不了他,他只是身子一扭,鞭子就落了空。」
    卫紫衣在心中轻舒一口气,周围的茶客彷佛也放了心似的,纷纷端碗痛饮,不想
茶水早已光了。
    茶博士一一添了水,复又道:「虽然小孩躲过了第一鞭,可是第二鞭又来了,这
第二次却不是刺,那鞭子忽地变成了长蛇,卷向那小孩的两只腿,我当时已被吓得呆
如木鸡,那小孩却好像反而变得开心了,左窜右跳,避开长鞭,口中居然还说「好玩
,好玩」……」
    他说话时模仿着小孩的声音、动作,众人见他说得有趣,脸上不由也泛起了笑容

    卫紫衣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马车上的人无法立时制住秦宝宝,说明功力不算太
高,以秦宝宝的武功、智慧,应该不会有事的。
    此时众人又在催促茶博士说下去,想必那茶博士说得精彩,众人已听得入迷了。
    卫紫衣极想知道结果,刚要说话,茶博士已又道:「那鞭子无论怎样,都奈何不
了那小孩,我真没想到,这小孩如此清瘦,竟会身怀绝艺,真是不简单,不简单。」
    一茶客笑道:「这样的孩子哪里是凡人,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吧!」
    茶博士极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看也像,世上的孩子哪有这般好看的相貌、这
麽大的本事,又怎会在遇到危险时面不改色?又怎敢一个人孤身行走?」
    众人也纷纷附和,一时也忘了注意故事的发展。
    卫紫衣听了好笑,那茶博士已趁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又为众人添了水。
    卫紫衣道:「敢问老板,那小孩後来如何了?」
    茶客纷纷道:「是啊,後来如何了?」
    茶博士道:「那鞭子乱扫一气,扫得尘土飞扬,却是无用,那小孩想必是不想玩
了,居然笑嘻嘻地说了一声:「不和你们玩了,我要回少林寺去了。」说完,他竟一
弯腰,从鞭子底下溜走了。」
    卫紫衣轻轻吁了一口气,算是放了心,於是他向茶博士笑道:「你刚才说那小孩
是凶多吉少,但他不是溜了吗?」
    一茶客插言笑道:「官人莫非忘了,那些歹人是坐着马车的,小孩的腿再快,又
怎及得上马车?何况一个孩子又怎是歹人的对手,就算跑了也可赶上,这岂不是凶多
吉少吗?」
    茶博士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茶客见有人附和,不由有点得意洋洋,将碗中茶饮尽,茶博士忙又添了水。
    卫紫衣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是了解秦宝宝的轻功的,以宝宝的轻功不至於跑
不过马车。
    更何况,这里已是少林寺的地盘,这寺外方圆百里发生的事,少林寺不应该不知
道。
    想到这里,他已放心多了,只是随便问道:「那马车是什麽颜色式样?是用什麽
马拉的?」
    茶博士笑道:「当时我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去注意马车?好像……好像是
一辆乌篷马车,黑漆漆的马车、两匹白马。」
    他本是站在路边,面对着大路,忽地,他的脸色一变,颤声道:「那……那马车
来了!」
    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卫紫衣急忙回头,果见不远处的小道上,一辆鸟篷白马的马
车正飞驶而来,马车後扬起尘土已遮住了天日。
    茶客们纷纷立起,一起抬头远望。
    茶博士颤声道:「怎麽……怎麽又来了?」
    他的声音很近,几乎是对着卫紫衣的耳朵说的,卫紫衣忽觉不对,却发现背心已
遭了重重一击。 
    这一击何等沉重,饶是卫紫衣,也被拍得飞起,在半空中就「哇」的一声,吐出
血来。
    他的身形像纸鸢般轻飘飘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背後传来了茶博士得意的笑声

    不光是茶博士,还有那群「茶客」们。
    茶客们已纷纷抛下了手中的碗,分别从树丛中草堆里取出了刀。
    茶客已变成了刀客。
    刀在正午的艳阳下寒寒发光,映着持刀人一张张得意的脸。
    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个圈套而已,目的只有一个    狙杀卫紫衣。
    卫紫衣已站在地上了,当他的身体刚刚沾到地上时,他的身子就一跃而起。
    刚才那彷佛可以击倒一切的一击,似乎并没有让卫紫衣丧失搏斗的能力。
    卫紫衣,彷佛是击不倒的。
    剑已出鞘,闪动如寒星,灵动如毒蛇的银剑,已紧紧握在卫紫衣的右手。
    笑容在刀客们的脸上僵住了,他们一起看着茶博士,似在责怪他刚才未用全力。
    茶博士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十二成「大摔碑手」居然无法
击倒卫紫衣。
    就算卫紫衣是个铁人,也应该被击倒才对的!
    一丝极为冷酷的笑意出现在卫紫衣的嘴角,他用一种令人听了毛发皆竖的声音道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茶博士不由自主地问道:「什麽事?」
    他无法拒绝回答卫紫衣的问话,因为卫紫衣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令他处於被动的
地位。
    卫紫衣淡淡地笑,道:「你刚才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茶博士的脸上直到这时才挤出勉强的笑意,他似乎认为,不笑一笑
,难以松弛紧张的心情,他道:「我们只想对付你,至於秦宝宝,他对我们的威胁并
不大。」
    卫紫衣点了点头,望着手执短刀已在躁动不安的刀客们,静静地道:「你们为什
麽还不过来呢?想等着我倒下吗?」
    立刻就有人带刀冲了过来,短刀化为旋风,盘旋飞舞,甚至已分不清刀耶,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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