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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魏延之死(11)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06月10日13:22:35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发信人: pener (巴孤(来自成电)),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魏延之死(11)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Jun 5 15:27:47 2001)
十一。
天已是清晨了。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的清新。早起的山鸟仿佛没有被这急匆匆的大
队兵马打搅,还如往常一样远远近近地欢唱着。
蜀汉前军的大旗停在谷口,在晨风中啪啦啦地抖动。
旗下,魏荣立马一块巨石之上,正回头询问一个身材矮小的军官:"赵大人,请问
我军走哪一条路好?"
前军占星官赵直必恭必敬一指右边的路口:"大军要赶回汉中,走褒道最好。"
"好的,"魏荣一挥手:"各营将士,逐次进褒道!"
魏军中军大营。
帅帐之内。
司马懿神色谨然地立在虎案旁。旁边还有几位高级将领。
刚才,接到两处报告,说蜀汉的前军和中军已经分头撤走了。
"都督,这次诸葛亮确是计穷而退,并无引诱之意。请都督下令追杀吧!"夏侯霸双
目圆睁,言 秋 锵。
"仲权啊,"司马懿带着平和的微笑道:"我们与诸葛亮交手也已经有多次了,难道
他的伎俩你还不明白么?他先前屡次令人辱骂挑衅,又送来妇人衣冠与我,无非就
想激我出战罢了。那蜀军勇猛,孔明又擅长兵法,正面交战,我军难有胜算,如若
有失,则国家危急,社稷倾覆,其势甚险。但彼远道而来,粮乏兵疲,我只要坚守
不出,自然足以制之。"
夏侯霸道:"可是如今敌人已经遁逃,若不乘势掩杀,岂不可惜?"
司马懿:"你又怎知道他不是用诡计在诱我?"
夏侯霸道:"昨夜郭淮将军偷袭敌营,被魏延杀得大败。由此推断,今日诸葛亮必
然乘机撤军!"
司马懿两根手指轻轻捏着胡子:"哦……"
褒道北口。
前军的最后一队士兵走过了路口。
过路口之后,再行大约三四里,便是一段长长的栈道。曲折蜿蜒,连接着山川险峻
的蜀地和关中。这是紧要的通道,也是兵家争夺的焦点。多年来,一次又一次的惨
烈血战,就在这长长的栈道两头上演。
魏延站在栈道头上,百感交集。
他已经下令,等全部人马通过之后,就放火烧毁栈道,以防止中军追杀。
蜀军排着密集的队行,长蛇般在曲折的栈道上行进。队伍里不时传来兵器的碰撞声
。有的声音较为低沉,有的清脆悠长,此起彼伏,却更增添了沉闷的气氛。
不少人的兵刃之上,还残留着昨夜与魏军厮杀沾染的血迹。
这八千名精兵,丢弃了几乎全部的辎重,轻装往南。
他们的目的是汉中。大部分的士兵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还不确知诸
葛丞相已经去世。他们只是听自己的将军说,中军发生了叛乱,长史杨仪勾结魏军
谋反,他们是赶回去保卫国家的。
栈道在几千人脚步的踏压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五丈原。
一队队盔甲鲜明的魏军,向前勇猛挺进。一片铁 咨了福 战马的嘶叫和鼻息在队伍
间低低响彻,各色的旗帜在秋风中猎猎抖动。
一面丈余见方的大旗下,司马懿全身披挂,左右是众将护卫,正满怀狐疑地左右打
量。
蜀军营地已经空无一人,但军灶整整齐齐,却显出一种莫名的阴森。
再看四周,还是寂静。两只叫不出名的大鸟噗噜噜拍打着翅膀,从百丈外的山坳里
飞出。
夏侯霸不耐烦了,催促道:"都督,蜀军已经退走了,进军吧?"
司马懿沉吟不语。
刹时,仿佛响应似的,左、中、右三面一下都响起急促的鼓点声。接着,一支人马
从正对着的山谷中杀出来。为首大将:姜维。
司马懿艰难地笑了一笑。
"司马老贼,快来决一死战!"姜维挥动手中的铁枪,拉马在山谷口兜着圈子。他的
将士列成简单的队列,目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司马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尽管他身后带着数万名魏国精兵。
姜维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甚至压过了鼓点,在这集结了数万人却显得一片空旷的山
谷中回荡,听着分外悚人。魏军数万将士鸦雀无声。
"哈哈,司马老贼,有胆量便追来!"姜维挑衅地用枪头朝这边一点,拨过马首,奔
回山谷。身边的蜀军后队改前队,很快退进谷中。当最后一个人消失的时候,三面
的鼓声也骤然停止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阵轻微的骚动在站得一动不动的魏军将士中掀起。随即又归于寂静。片刻,就只
剩下风吹旌旗的猎猎之声。
司马懿左手轻轻捻着胡须,右手无意识地用马鞭一下下磕打着马鞍。脸上的疑惑越
来越重。
魏军众将围在四周,都紧张地注视着他的神情。
司马懿的手放下了。他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微笑。
"诸葛亮诡计多端,这山谷中必有埋伏。我守西线,保全国家平安,不争个人意气
,宁损千得,不增一失!收兵回营!"
夏侯霸有些急了:"都督……"
司马懿坚决地说:"收兵!"
成都。蜀汉帝国的朝堂。
后主刘禅端坐在龙椅之上。他今年二十六岁,中等身材,脑袋圆圆的,多年养尊处
优产生的脂肪在脸上堆积,挤出一双快眯成缝的小眼睛,和一个同样圆乎乎的肉鼻
头。加上身着华贵的皇袍,看上去似乎有些傻呆呆的。但事实上,他心里什么都很
明白。
现在,这个汉朝四百年最后的嗣主就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明显的泪痕,眼睛潮红地
看着面前书案上放的两份奏章。
一份是魏延的,一份是杨仪的。
"相父……相父在五丈原仙逝,魏军师和杨长史一面各自率领部队赶回,一面又相
互攻击,都说对方谋反。二位先生,何以教朕呀!"刘禅哭丧着脸说。
抚军将军蒋琬和侍中董允站在阶下,神色严峻。诸葛丞相北伐之后,国内的大事就
是由他们二人全权负责。他们都能感到自己肩上的重压。
魏延和杨仪的不和,他们都知道的。然而诸葛亮一死,双方竟然这么快就翻脸为敌
,谁也想不到。
而且,蜀汉的全国兵力,现在正掌握在这两个人的手里。
"魏军师说杨长史造反,杨长史又说魏军师造反,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蒋琬的脚在微微战抖。他知道现在的情形,处置稍有不当,很可能会危急到国家的
生存。杨仪和魏延如果真的已经势不两立,那作为成都方面的朝廷,应该如何表态
才能拯救国家呢?
"陛下。"董允走出一步:"臣董允愿以满门良贱,担保杨长史决无二心。"
蒋琬看了他一眼,跟着道:"陛下,臣蒋琬也愿保杨长史。"
刘禅看着他们二人,一下子,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微笑着道:"董先生请继续祥言
。"
董允继续奏道:"丞相逝世,魏延、杨仪分别掌握前军、中军,杨仪素为文吏,中
军之中,有费义及诸将在,以杨仪之力,要说谋反,决无可能。况且杨威公素来随
侍于丞相之侧,参谋军事,态度恭随,于汉室一片忠心,故臣保他必然不反。"
刘禅道:"很好。二位先生都是相父生前看重的贤臣,既然你们担保杨长史,那杨
长史定是忠臣了。那么,"他眨眨眼:"魏延胆大谋反,如何处置是好呢?"
董允低头想了想,又奏道:"至于魏延,违抗军令,扰乱军心,确实是罪不可赦。
只是念其追随先帝、丞相多年,为汉室出过大力,也请陛下降旨安抚,化解争端,
准许其重归行伍,阵前立功。"
刘禅双目微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蒋琬和董允紧张地等待着。片刻,刘禅打了个
哈欠,又摇了摇头,用一种含糊的声音道:"董先生,你告诉朕,若是朕降诏安抚
,可否使魏延释去疑惧,与杨仪消除猜嫌,共兴汉室?"
董允一愣,想了一想,摇头道:"臣以为不能。"
刘禅道:"既然不能,那还是全力安排这头为好。蒋先生,你以为如何?"
蒋琬心头不禁一阵叹息。他知道魏延是蜀汉群臣中北伐最坚决的一个,尽管对魏延
的有些做法难以认同,他还是欣赏魏延的忠勇和刚毅。可是,如果不对魏延进行镇
压,如何平息现在已经发生的这一次内讧呢?这可是蜀汉的几乎全部兵力啊,丞相
辛勤创下的基业,汉室四百年复兴的希望,怎能不放弃一切地去维护呢?而他那多
谋的头脑,更已经敏锐地判断出,如果让魏延的前军回到国内,将给这个本来已经
虚弱的国家带来怎样的灾难!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这是必须避免的。
他上前奏道:"陛下,魏延、杨仪互相攻击,其麾下兵马也必有交锋。魏延之根本
在汉中,若让他回军固守,则于国家甚是不利,故请陛下一面派遣大员,前往汉中
整顿郡县,防止地方骚乱,臣并请亲率成都宿卫兵马向北接应,务必将魏延人马阻
挡于边境之上,以免国内涂炭!"
刘禅点头道:"蒋先生此言甚是。就请先生去调集成都人马,尽快出发,毋令国内
受难!"
蒋琬深深揖道:" 甲 旨!"转身下殿。董允也相随下去了。
刘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倒在龙椅上,让自己疲惫的身心放松一下.又一场麻烦来了
.他也清楚,魏延是不会谋反的.可是杨仪手握重兵,又有诸将支持,不顺着他怎么行
?罢了,要怪,也该怪魏文长太不识好歹,不会做人了。
他其实早就厌倦这些无休无止的国务政事了。按他的头脑,要处理这些事情也许并
不是太难,可是这样忙碌又有什么意义呢?每次当相父向他禀告什么大事时,低头
看着相父额头上的皱纹,他都会觉得老人家真是又可敬又可怜。他呢?他不想当什
么中兴明主,更没有什么光复汉室的雄心壮志。至于北伐,在他看来,纯粹是一个
激励人心的美梦罢了。以小小蜀地,想去打垮占天下大半的魏国,可能吗?相父既
然愿意,就让他去罢。他刘禅可只想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人生。要是有朝一日可以
完全扔开国政,痛痛快快地吃喝玩乐,那该有多妙!好在,有相父在,把一切都安
排的妥妥帖帖的。可是……
想到诸葛亮,刘禅的鼻子又一阵发酸。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慢慢涌出来,涌出来
,最后在脸上汇集成两泓清流。泪光中,他又看到了相父威严而慈祥的面容。那副
神情,似乎永远是那么宽和,永远充满了那么多的忧虑。刘禅哽咽了几声,轻轻地
抽泣起来。相父啊相父,您可知道,您刚抛下我,汉室就出大事了啊!
褒道。
天上淅沥淅沥下着雨。雨点在土地、石板和木面上溅着花,也给整个山间笼罩了一
层层的纱帘。本身就不平整的小路充满了泥泞。士兵们在雨中三步一跌地前进,脚
步声、咒骂声、不时响起的摔倒声和哄笑声与风声雨声混成一片,给惨淡的雨景增
添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活力。少数车辆上覆盖着厚厚的油布,里面是火种和粮食。
魏延没有带雨具,而是一手牵着马,和士兵们一起冒雨徒步前进。雨水打在他的头
上,浇透了头发,又汇成几股从脸上流下,他却丝毫不顾,只是偶尔用手抹去眼睛
前的水。
马岱戴着斗笠,披着油布走在队伍的后面。脑子里充满了迷茫和矛盾。作为朋友和
同僚,他是尊重魏延的。但按他这样的行动,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呢?部队被迫撤回
,北伐的宏图在哪里?向朝廷告发杨仪,又有什么用?毕竟人家确是丞相遗命的代
都督,又手握八万重兵,众将也都帮他,魏延的奏章不过是儿戏罢了。
收到杨仪的密信,他立刻就撕毁了。他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也愿意为魏延的理想出自己的力。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马岱看着灰暗的天,看着那仿佛永远不会停的雨,再看看前面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满
身泥水的士兵,心里泛起一阵火辣辣的难受。他感到自己正在走着一条错误的路,
越滑越远,越陷越深,而周围的一切,正象一张永远冲不破的大网,从四面和头顶
向他紧紧地合围过来,扼住他的呼吸……
天黑了,雨停了。士兵们点起火把,继续前进。成百上千的火把在山道上蜿蜒,仿
佛一条火龙。士兵们的衣服大都被淋透了,寒风一吹,人人瑟瑟发抖。可他们还是
坚定地向南走着,只想走到汉中。至于到了汉中,又会有什么事情等着他们,他们
不知道,也没有精力去关心了。
地龙道上。一堆篝火旁,杨仪、姜维等蜀军大将正对着一张地图指点着。
"南谷口,距离汉中七十里。"杨仪指着地图道:"地龙道和褒道在这里相遇,我们
就预备在此截杀反贼魏延。"
"山道狭窄,哪个能抢先占领谷口,便是得了先机。"王平道:"魏延先于我们出发
,若被他把谷口扼守住,我们虽然兵马众多,也会陷入困境。所以我们应当以一支
精兵轻装快进,抢先占领谷口的平坝,若能如此,则魏延的兵马进退不得,可一战
而擒也。"
"好极。"杨仪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便请讨贼将军赵文全率领五百精兵,轻
装急进,抢到南谷口埋伏;王子均统帅一千四百人马,紧随接应。我和其余诸位将
军共领大队兵马,逐次出谷。王、赵二位将军在前,若能击破叛军,自然甚好。否
则,只要能守住南谷口,待大军赶到,也算一功。"
王平、赵统站起来,拱手道:"遵令。"
杨仪接着说:"诸位,魏延生性凶悍,一意孤行,今日既然已经谋反,若是让他全
军退回国内,必然扰乱国家,如此则我汉室基业,恐将毁于一旦,因此诸位务必戮
力同心,将叛军围歼于南谷口内,以不负朝廷重任,丞相旧恩!想那魏延虽统帅前
部精兵,其死党也不过数百人,只要我万众一心,必能击破乱军,匡扶社稷!"
姜维补充道:"况且费司马督率的后军人马自斜谷大道撤退,虽然费些时日,但只
要赶到,便更不怕魏延了。"
众将纷纷答应。王平悄声对赵统道:"文全,我二人领先头兵马截击魏文长,有一
事你须得在意了。"
赵广满不在乎地笑道:"莫非子均兄要我不伤魏延的性命?"
王平一怔,随即冷冷地道:"不,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留心你自家性命。"
五丈原。
司马懿在晨曦之下,看着空旷的蜀军营地,谓然叹道:"诸葛孔明天下奇才,神机
妙算,我实不及也!"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夏侯霸飞骑赶来,翻身下鞍,脸色铁青地将一纸文书交给司马
懿。
司马懿展开看着,看着,脸上肌肉猛地一抖,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干冷的空
气中回荡:"原来诸葛亮已然去世!数年对峙,互知根底。我惟能预料其生,却不
能预料其死也!"转头下令:"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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