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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魏延之死(14)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06月10日13:23:43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发信人: pener (巴孤(来自成电)),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魏延之死(14)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Jun 5 15:35:06 2001)
十四。
夜里。
魏延、马岱等几名前军的将领围坐在篝火旁。
火舌舔着干柴,发出啪啪的声响,向四周喷吐着光和热。但周围的几个人,脸上却
都带着寒气。
"今天虽然击退了赵统的伏兵,我们的损失却也是不小,"魏昌说道:"而且我担心
,经过今天这一战,士兵的逃亡恐怕要更加严重……"
魏延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的脸在火光照耀下一阵明一阵暗,嘴唇咬住,一贯虎
虎生气的眉目也低垂着,仿佛在苦苦思索什么。半晌,魏延长长叹了口气,抬头问
马岱:"瑾之,你看如何?"
马岱也呆了一呆,然后开口,声音里含着掩饰不住的失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今日一战,既未能打垮王平军马,又未能抢占地龙道的山口。南谷口中央那土山是
王平主动退让与我的。估计明日之内,杨威公的大军便将赶到了。那时即便我们占
据险要,这内无粮草,外无城池的,怕也支撑不住很久……"
魏荣看了马岱一眼,欲言又止。
马岱接着道:"因此,文长你不可在此地久留。必须另想办法。"
魏昌抢着说道:"对,父亲应该率领亲卫人马,连夜退往汉中,到那里再聚集部众
,抵抗杨仪。我兄弟二人愿引三千精兵,在此地挡住杨仪!"
"不!"马岱道:"文长,你若是退往汉中,割据国家,朝廷为免内战,必然以圣旨
召唤。你若不从,则是反叛国家,违抗王命,其罪更甚。即是服从,也显得被动。
何况现在倾国兵力,尽在杨仪手中,他要是全力出击,你即便退到汉中,也未必就
能挡住。"
"那按马将军的意思……"魏昌问。
马岱道:"前军交由我们几人掌管,在此地拖住中军。文长你轻骑便装,连夜奔赴
成都,面见圣上,陈明原由,或可得免。"
"什么?"魏昌怒道:"马将军你的意思,是要父亲交出兵权,束手就缚?"
"不是束手就缚。"马岱平静地说:"我前军数千兵卒,是断难与中军数万大军抗衡
的。长此对峙下去,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损害国家元气。且内战一起,难于平息,
两军争端愈发分解不开。则我汉朝基业,岌岌可危。若是文长主动去面见皇上,表
明衷心,一则显示我前军本无反意,平息朝野议论,二来以此姿态公诸于众,中军
众将也不便再下黑手。由此便可消解我汉军内部争斗。料想当今皇上,聪慧圣明,
又素知文长忠勇果烈,必有圣断,也不致委屈了文长。"
"马将军,"魏昌道:"你说父亲留在军中,会引得内战不断,所以当弃了兵马,独
身见皇上。可杨仪这厮阴险狠毒,万一父亲离开军队,被他陷害,该如何是好!
"
马岱道:"伯盛,我关心你父亲,心情不在你下。但现在国家危难,若要说万全之
策,原本是没有的。我劝文长离开本军,去见皇上,不过是省却一场无谓内战,替
国家保存元气罢了。至于文长的安危,自有皇上做主。"
魏延耳边听他们争论,心里自顾盘算着。忽然轻轻吐口气,下了决心。
"不行!"魏荣站起叫道:"父亲不能去成都!外间纷纷传说,讲当今皇上昏庸,父
亲去往成都,万一被奸臣构陷,枉遭冤屈,岂不成了千古之恨?父亲还是速回汉中
为好!"
马岱道:"仲华不可胡说!文长……"
"你们都不用说了。"魏延轻轻摆手:"我不去汉中,亦不去成都。"
魏荣一怔:"那父亲是打算……"
魏延道:"我要留在此处,与杨仪决一死战。"他语气很平和,仿佛在叙说着一件丝
毫不关紧要的小事:"我与杨仪,不共戴天,国家终不可并容我二人,"他的声音有
点沙哑了:"这次争端应是我挑起的。我不该一时意气用事,以至败坏诸葛丞相的
大计。损伤国家元气,终是大过,那便以血洗罪罢。明日一战,我若杀他,则统帅
全军,即刻回师北伐,将功补过。若不成,则当自刎于阵前,以谢丞相在天之灵!
"
"父亲!"魏昌、魏荣失声叫道:"不可……"
魏延摇摇手:"好啦,都去休息。明日还有一番恶战呢……"
将领们都走了,魏延却还坐在火旁。
还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天亮之后,将是一场规模宏大的血战,决定着他的命
运,也许会决定着整个蜀汉朝廷的命运。
魏延忽然产生一种疲倦。和几天前,诸葛亮死那个晚上的感觉极其相同。这样拼死
拼活的撕杀,究竟为的是什么呢?
以前他常用这个问题来问自己。回答是为了兴复汉室,光宗耀祖。那么,今天他的
行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自己究竟是独木擎天的功臣(就象丞相一样),还是扰乱国家的罪人?
也许,功臣也就是罪人,罪人也就是功臣吧。
他忽然摇了摇头,抓起放在身旁的酒壶,把里面的半壶酒一气灌进嘴里。一些酒浆
顺着胡子流到前襟上,他也不管。酒的烈性刺激了他的神经,也把那些没有好处的
胡思乱想冲走了。
他开始仔细考虑明天的战术布置。
能够胜利吗?以七千名前军士兵,对抗中军数万大军,也许会有机会……
毕竟,除了姜维,他以为中军没有人能撼动他。而姜维,应该总还有北伐的想法吧
?他也不希望自相残杀的……
马岱独个儿在山谷边漫步。
远近,前军数千将士围在一 讯 篝火旁露营 不时传来轻轻的议论声。
马岱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泥路凹凸不平,还不时有植物的枝叶被土埋了半截,
绊住步子。四周的山和天空象一口大钟扣在头上。他觉得很压抑。
魏延刚才的话还在耳中回响。看来,这位朋友也开始意识到希望的渺茫了。
"回师北伐,将功补过"?马岱苦笑了一下。魏延难道还有可能杀掉杨仪吗?
今天黄昏时分,又有人乘着夜色逃散。加上白天战斗的损失,现在这里总共只有不
到七千人马了。
从五丈原撤退时已经抛掉了大半的辎重,现在携带的粮食只够支持五天,战具、箭
矢也不齐备。就凭这些,拿什么和中军数万大军抗衡?
白天那惨烈的战斗又映入头脑。蜀汉穷全国之力纠集的兵马,就在这样的血战中一
片又一片消灭在自己人的刀枪下。马岱拼命闭了闭眼睛,低下头。
自己跟着魏延走到这一步,究竟是为什么呢?
马岱走近一推篝火。周围的士兵大都已经睡着,只有三四个人背朝着他,在悄悄地
谈话。
"你说,明天还会这么打么?"
"那是一定呢。今天打这一仗,谁也没占到便宜,明天肯定还打的更凶。"
"今天我们不是赢了么?"
"什么啊,人家是先头部队,才一两千人,后面还有好几万呢……我看悬的……"
"我不想这么打了。"
"自己人打自己人,心里可痛的很哪。"
"干吗要这么自相残杀呢?"
"你没听说吗?中军杨仪大人造反了,魏大人要平叛啊,所以就打起来了。"
"对了,"又一个士兵似乎刚苏醒,迷迷糊糊地问:"有人说诸葛丞相已经去世了,
是真的吗?"
"不会吧,如果是,魏大人该为丞相戴孝才对呀,怎么没对我们说呢?"
"我倒听说,"一个士兵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是我们魏大人违抗丞相爷的军令,
把老人家活活气死了。所以杨大人才带着中军追杀魏大人哪。"
"啊?那不是说魏大人才是造反?"
"胡说什么啊,"第一个士兵怒斥道:"魏大人对国家忠心耿耿,怎么会造反?我可
听说,就是中军杨大人--好象叫杨仪吧,就是他把丞相害死的!"
"那么,丞相爷是真的死了?"一个士兵的声调忽然低沉了。
"不会的,丞相爷是天上星宿下凡,他老人家一定长命百岁……"
马岱转过身。现在流言已经越来越出奇了。但他不想去追究。也许明天之后,一切
就都结束了。
他慢慢走到谷口。外面,黑黝黝的群山间露出深蓝色的天幕。群星点缀其中。夜风
扑面而来。
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郁闷。
"马将军。"背后有人轻声唤道。
马岱转过身来。是占星官赵直。
"赵大人,有什么事吗?"
赵直的脸上带着诡秘的平和:"事情到了这一步,马将军有甚么打算?"
马岱心中一跳:"什么?"
赵直的声调依旧,侃侃道:"明日,杨长史所率大军便要杀至南谷口。魏军师虽然
善于用兵,但以马将军看来,凭前军力量能挡住中军么?"
马岱摇头:"不能。"
赵直:"前军一旦兵败,魏延殒身自是必然,将军难道就不另为自己找条道路?"
马岱的嘴角翘了一下,眼睛直盯着赵直:"赵先生此话,是什么意思?"
赵直坦然一笑:"实不相瞒,我奉诸葛丞相之令,在前军挂职占星,实则是为探明
军心。魏延一心北伐,本为汉室做想,固是忠勇可嘉。但他妄自尊大,竟敢违抗军
令,遂成汉家大患。若不迅速处置,让彼势力蔓延,造成国家动乱,则诸位英烈,
怕也难瞑目九泉。将军是忠良之后,不可与之同流,因此……"
马岱打断他:"我终于明白是谁在散步流言了。"
赵直道:"散步的虽是流言,却不是妄言。现在杨长史、姜征西已经在半途为丞相
发丧,全军将士悲愤异常,决心舍生忘死,一举扑灭叛乱。所谓百人一心,力足断
金,何况十万众乎?就说前军数千儿郎,又有谁个不尊丞相?魏延违背丞相遗命,
一意孤行,为乱军伍,已犯众怒。至于覆灭,迟早之事,负隅顽抗,不过是螳臂当
车耳!"
马岱一边听他说,一边用眼光瞟瞟四周。四周还是一片寂静。
等他说完,马岱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赵先生是教我……"
赵直点点头:"反戈一击,带罪立功。马将军,魏延作乱,于国家是利是害,自也
不必我多说了。马将军追随乱党,未免辱忠良威名。我为马将军建议,明日决战之
时,忽然起兵倒阵,擒杀魏延,击破叛军,平息内乱,则功莫大焉!"
马岱低下头。赵直又道:"马将军,你与魏延的交情,在下也略知一二。为朋友之
计,忠心相随,也是一片赤诚。但世有大是大非,当为社稷而谋,古人大义灭亲,
亲尚可灭,而况朋友?且魏延刚愎自用,兴兵为祸,扰乱国家,自取灭亡,将军又
何必与他陪葬?"
马岱不声不响,只是用拳头轻轻敲着大腿。
赵直加紧道:"马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义当前,将军一定要三思啊。"
马岱猛一抬头:"请问赵先生,你前来游说,是奉谁的命令?是杨威公,还是姜伯
约?"
赵直哈哈一笑:"我十年前受诸葛丞相救命之恩,日后又多蒙教诲,自当为汉室尽
忠。今日说的这席话,纯自肺腑,一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大业,二也是为了全将军的
忠义。将军听我说辞,有理即从,无理即罢,至于我奉谁的命令,又何必多问?"
噌的一声,拔出随身佩剑。剑身在夜色中发出微微毫光。是一把宝剑。
马岱不动声色:"你要作甚?"
赵直退后两步,哈哈一笑:"恐将军不信我话,故一死以表赤诚!"手腕一转,锋利
的剑刃向自己脖子上刎去。
马岱大惊,慌忙抢前去拉,但慢了一步,剑锋己将赵直的脖颈拉出一条大口,鲜血
泉涌而出。马岱急呼:"赵先生!赵先生!"赵直面带微笑,嘴里嘟哝着什么,眼睛
却直盯着马岱。马岱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里露出的,是期盼,还是信任?一会儿,
赵直的手渐渐冰冷下去,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膜。
马岱轻轻放下赵直的尸体。他的衣襟被鲜血染透了一大片,可他仿佛没有感觉,只
是缓缓地踱步。
一阵夜风,马岱张大嘴巴,贪婪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
我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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