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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魏延之死(15)
发信站: 听涛站 (2001年06月10日13:24:06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发信人: pener (巴孤(来自成电)),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魏延之死(15)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Jun 5 15:37:07 2001)
十五。
清晨。
山间的薄雾往常一样弥散在半空中。然而宁寂却已经消失。
前军将士已经列好了阵型。一队一队的牌刀手、校刀手、长枪手、弓箭手,在旗帜
的指引下,各按方位摆开阵势。骑兵们都直立在战马的左侧,一手握住他们的兵器
。他们的战马也是静静站着,偶尔仰头长嘶一声,或者喷喷鼻息,抖抖鬃毛。东面
山头后面射来的日光穿透薄雾,在他们身边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庄严而带有一丝悲
壮的味道。
前军队伍中间后缩,两翼前突,形成一个半圆的弧环,把地龙道南口附近的一小块
土地圈住。鲜艳的旗帜,从南谷口中央的小丘开始,一直向两边延伸。旗帜下是一
排排的刀枪,在朝阳下闪着耀目的光芒。
魏延和一群将领站在阵势的中间,脸色都不太好。昨天,占星官赵直被人发现死在
谷口,而且看来是自杀。虽然已经下令禁止泄露,但人心还是进一步骚动起来。
魏延依旧戴着他的头盔,穿着他的铠甲。在昨天的战斗中,他的头盔和铠甲上有些
地方的金属片被兵器碰出了缺口,但他拒绝更换。肩上披着一件大红的斗篷。斗篷
上有些黑色的块痕,这是格斗中留下的血迹。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他的神色又渐渐回复到了以往临战前那种自信。眼中充满求胜
的光,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次事关生死的决战,而是一次稳操胜券的游戏。嘴唇
轻轻翕动,嘴角微微上翘,带有一丝轻蔑的表情。他面部的肌肉没有一点恐惧的抽
动,不时察觉不出地点一下头。看到他的样子,部将们多少也增加了一点信心。
"杨仪的脾性,会先派出部队进行试探性冲击。这等军马都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不
强,因此尽力杀伤之后,不妨让他们留在外面,反而阻挡他们自己的路。"魏延对
众将吩咐道:"此后,杨仪便会率领主力冲杀出来。我军定要占据南谷口中间这个
小丘,切不可让他把兵力展开。只要我们能扼守住这个小丘,他便有优势兵力,也
无从发挥,反被我军压制,那时我们再从中突出,便可击破敌军。明白么?"
众将齐声道:"将军高见!"
魏延转身对马岱道:"瑾之,你的本部人马,就不必参加阵前撕杀了。你带他们到
褒口的北面布阵,一则掩护我军侧翼,防止敌人迂回攻上小丘;二则万一战斗不利
,由你控制退路,我们撤往汉中。我前方缠斗再是艰苦,只要没有垮,你便不必妄
动。等敌人兵马多次冲击失利,士气懈怠之时,你再分兵突袭,必可大胜。"
马岱点一点头:"明白了。"
众将各归队列。魏延立马大旗之下,看着对面地龙道的谷口。
很快就要开始了。很快也要结束了,他想。
王平和赵统的一千多人马已经在地龙道口附近的地方摆开了三处阵势,呈"品"字型
牢牢地护住谷口。最近的,距离前军的锋线只有三百步。片刻之后,鼓点开始有节
奏地响起。不紧不慢,似乎是一个无精打采的鼓手在心平气和地完成着工作。可是
紧跟着这种声音,巨大的人马的嘈杂声从谷中传来。嘈杂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很快,一批接一批的军队从地龙道中开出来。每一批到达预定位置,便停下来,列
队,布阵。每个小阵势上,都有这一队的将领的旗号。出来四五队之后,谷口外的
这一处小空地已经满了。
魏延不动声色地数着出谷的蜀军的旗号。
"刘丰云,李易,关索……呵呵,还有糜献这小子。来来来,都来吧……"
"父亲,下令进攻吧。"魏昌走到魏延身边:"只要一个冲锋,便可以打垮他们。"
"不。"魏延微笑着摇摇头:"等着。"
一群秋雁排着人字形划过长空。这是一个晴朗的秋日,天蓝的透明,仿佛一块巨大
的宝石扣在山谷上方。
地龙道口,中军的士兵还在一队接一队地往外开,似乎他们存心想把这里完全塞满
。谷口那一小块地方的士兵密度早已超过了战斗队形的最大限度。人和马彼此拥挤
在一起,队形乱了,连旗帜都有些歪斜了。
"奇怪,杨仪到底想作甚?"魏昌有些疑惑了:"难道他想这样进攻我们?"
前军的左翼锋线起了一阵骚动。有几十个士兵跃跃欲试地向前走出十几步,在一个
副将的呵斥下才又回到自己的队列中。
"伯盛,你速去左翼,约束士卒,不得我的号令,不许妄动。等敌人进攻!"
"是!"魏昌策马下了土坡,向左翼赶去。
"父亲为何不下令抢先进攻?"魏荣问道。
"杨仪的诡计,倒也有些名堂,"魏延笑道:"他先驱出这些二三流部队,引我攻击
,双方阵线一乱,他便好引精兵从中路突破,扩大战场,以便发挥他的兵力。我所
以按兵不动,正为此也。这里地势狭窄,我只要阵型不乱,扼住山口,他纵有十万
大军,又能把我如何?杨仪这厮想算计我,真是不自量力!"他哈哈大笑几声,吩
咐道:"仲华,你也赶去右翼,不得妄动!"
大约有四五千名中军的士兵出了地龙道,第一线开始按照进攻队形集结。其他部队
密密麻麻在后面拥挤着。长矛和旗枪从他们头上冒出来,象一片金属的森林。
鼓点变化了。现在是激扬的牛皮大鼓发出震天的咚咚声。地龙道口令旗飞扬,出谷
的中军士兵呐喊着,向前军的阵线冲锋上来。
一场规模比昨天大好几倍的内战展开了。
魏荣在右翼,死盯着渐渐逼近的中军士兵。
呐喊声越来越大,士兵们像被秋风吹动的大片乌云,黑压压地涌上来。一排又一排
的箭矢从队伍中射出,等飞到前军的阵前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前军士兵们一动不动
。只是从盾牌后面伸出打量的眼光。
一百二十步,一百步,八十步!魏荣大喝一声:"杀!"一队弓箭手从盾牌后面直立
起来,开弓,放箭!一排羽箭飞出,冲锋的中军倒下几个。接着盾牌队分开,间隙
里杀出长枪手和校刀手,迎着截了上去。一阵兵器的碰击,中军士兵哗地向后退去
,阵前,扔下二十多具尸体。
汉军校尉刘丰云和李易从后队赶来,督促士兵们再返冲上去。但他们冲到百步的地
方,再一次被挡住。魏荣亲自提刀出阵,带领一小队骑兵左冲右突。中军士兵在他
们的突击下再也无法保持队形,分成许多股,撤回冲锋前的阵线。
左翼。糜献、欧阳沛和金称三员将领,指挥士兵向前军发动了一波接一波的冲击。
在密集的箭矢射击和如林的刀枪阻击下,他们死伤非常惨重。但依然毫不放松。魏
昌出马了。他径直从中间突出,血光飞洒,转眼间砍倒了糜献的掌旗小校。糜献的
大旗倒下,这一路的中军慌乱了,退潮一般的垮下去,比刚才攻上来速度还快。魏
昌追杀一阵,被敌人的后队挡住,双方又恢复对峙。
魏延站在土山之上,眼睛盯着对面的谷口,只是偶尔用余光瞟一下两翼,时而还轻
蔑地冷笑一声。仿佛对那里传来的喊杀声充耳不闻。广阔的南谷口大半处于前军的
控制下,只是在地龙道出口附近的一小块地方挤满了中军的士兵。在这样的情形下
要想突破是很困难的。前军士兵的个人战斗力比中军这些三流武将统带的二流部队
要强得多,加上占据着有利的地势,基本上没有什么伤亡。
这只是前奏,他想。只要自己两翼的部队不因为冒进而拉开与中路的空挡,杨仪就
无法扩大战场,他的兵力优势也就无从发挥。
天上飘来一阵灰色的云,无边无际,遮住了半个太阳。地上也蒙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就在这时,刚才激扬的大鼓声停了,又是一阵不紧不慢的小鼓声。
进攻的一方已经扔下了不少尸体。鼓点一变,他们开始缓缓后退,并且向两边收缩
。原先就已经拥挤的队伍更加接踵摩肩,而把中间的一块空地让了出来。
魏延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知道,真正的敌人要出现了。
地龙道口又开始有旌旗摇曳。魏延一言不发,将战马一夹,带着数十名亲兵爱将下
了小丘,来到阵前。
刚才的主意忽然改变了。只要杨仪敢露面,他就抢先进攻!他相信,两翼的中军本
来就是乌合之众,且进攻受到挫折,士气已经懈怠。而杨仪亲自统帅的人马刚刚出
谷,立足未稳,只要自己集中全力猛攻中路,杨仪即使不当场被杀被擒,也得立刻
逃走。那样,中军群龙无首,势必大乱。而他们的背后则是狭窄的地龙道。
只要这一战得手,我便可以收编中军士卒,增加几倍的力量,魏延想。他太需要一
场胜利来激励一下摇摇欲坠的军心了。哪怕是对"自己人"的胜利。
道口的约一千名中军士兵列开了阵势。最前面是两队校刀手,排成长长的行列,在
地龙道口又形成一条"人巷"。校刀手之外,是排列整齐的牌刀手和弓箭手,上百名
骑兵以小队护住两翼。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一等一的精兵。
一面红底黑字的"汉"字大旗从地龙道里面向外移动着,旗杆上的流苏在风中摇摆。
簇拥着大旗的,是十多面大大小小的军旗,却没有武将的姓氏。
由于还在中军的阵中移动,魏延看不见跟随大旗出来的主将的面目。凭直觉,他盯
着一顶金色的头盔。
大旗沿着道口两边士兵夹成的人巷向外移动着。护旗的骑兵队出现了,个个人高马
大,盔甲鲜明。手里的长枪大戟整整齐齐,刀刃上闪着寒光。然而魏延并不把他们
放在眼里。
护旗的骑兵队走到最前面,一直出到校刀手的第一线之前,向两边一分。十多面军
旗一对一对往两边摆成旗门。那面"汉"字大旗出现在旗门口。魏延的气息一下紧了
。旗下的大将走上前,露出面来。不是杨仪,却是姜维!
魏延浑身轻轻地战栗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竟会害怕?他重
重闭了一下眼睛,再看对面。没错,正是姜维。姜维浑身披甲,倒提银枪,也正看
着他。不同的是,姜维的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微笑。还是那副平淡、谦逊而自信的
表情。也许即使在生死关头,他也不会露出真正的情绪吧。魏延忽然起了这个古怪
的念头。
整个战场上巨大的嘈杂声忽然从各个方向一起向他压过来,压进他的耳朵,压迫着
他的耳膜和太阳穴,直到钻进他的脑子。他的头一阵剧痛,扭曲的视野里,对面阵
容严整的士兵,如林般耸立的刀枪,还有在风中抖动的旗帜,仿佛都成了虚幻,只
有旗门中间那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将领冷酷的笑容,深深刻在他的眼睛中。
只经过了一瞬间,魏延便恢复过来。在脸上挤一个微笑,他磕磕马肚子,向前走出
几步。
姜维用手轻轻抖一抖缰绳,连人带马,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魏延。还是一副胸
有成竹的眼光。
魏延喝道:"伯约,不干你事,叫杨仪出来!"声音有些沙哑。
姜维摇摇头:"文长,你违抗丞相遗命,兴兵作乱,我身为汉臣,自当竭力平息,
以安社稷黎民。又怎能说不干我事呢?"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我姜维身为汉臣,为
朝廷尽力,蹈死不顾,正是理固宜然。若是如你魏文长这般因私废公,为害国家,
又如何有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诸葛丞相!"
仿佛清风刮过稀疏的树林,身边的士卒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伴着悉悉梭梭的耳语
。魏延甚至能"看出"一些士兵脸上的狐疑。如果不迅速开战,军队会垮掉的。他下
意识地提起了凤嘴刀,同时再一次扫视对面的阵势。姜维的用兵是决不能小看的。
然而他却看到一样可怕的东西。这是一座木制的塔架,每个高约一丈,外面包裹着
厚厚的铁皮,里面横贯着精巧而又坚固的机关、齿轮,还有最坚韧的牛筋制成的弦
。正面是一个两尺见方的大孔,连接着下面的一条深槽。洞口,伸出一根根特制的
巨大的箭矢,密密麻麻,让人心惊。这东西装在巨大的木轮车上,正一辆接一辆从
中军队伍的深处推出来,又一辆接一辆沿阵前排开。一共十二辆,每两辆间距离四
五十步,分列在大旗的两边。
诸葛连弩!
又名神机弩,诸葛连弩是蜀汉将士们的称呼。诸葛丞相于建兴七年制造的利器,一
发十矢,射力强劲。魏延仅仅见过一次使用,那是在建兴九年木门道一战。当时发
射开来,千百支特制的利箭如霹雳横空穿行,呼啸声压住了两军的呐喊,片刻之间
,便把被堵在木门道中的魏国名将张颌等数百骑尽数射死。那不是一场战斗,而是
一场屠杀。自那以后,诸葛连弩在蜀军中也成了神秘的力量象征。
今天这强悍的利器竟被用来对付自己的弟兄!魏延的头嗡地炸了,身子也在马鞍上
轻轻摇晃了一下。他明白这一战自己输了。中军的将士完全把他当成了敌人,甚至
比魏军还可恶的叛贼。但他不甘心。
于是他大吼一声:"杀!"将枣红马一夹,风驰电掣向对阵冲过去。
前军的将士本来处于一种猜疑和恐慌的感染中,现在被主将的行动所激励,也紧随
着向前发动了进攻。前军的战鼓没命地锤击着,仿佛鼓手想这样驱散笼罩在队伍中
的愁绪。鼓声在整个南谷口中回响。片刻之间,数千人马的呐喊声几乎同时响起,
像夏日的闷雷,滚动着,翻腾着,与鼓声汇响成一片。从左翼,到中间,再到右翼
,前军将士全线突进,人和马的脚步在整个阵线上掀起了一道巨大的 就恋脑不。
越来越宽,越来越高。圆弧正中的前端,是一匹骠悍的枣红骏马,还有马上的猛将
--魏延。他的大旗紧随其后,被疾驰时带出的劲风刮得翩然抖动。
姜维面部肌肉稍稍缩了一下,把手一挥:"连弩发射!"没有一丝的犹豫。
连弩机发出轻微的吱嘎、嘣的震动。机关和连杆运行、转动,吞进一把一把特制的
箭矢,再喷吐出来。一发十矢。强劲的弩箭如同一群变异的猛禽,疾扑向迎面而来
的蜀军。仿佛一阵猛烈的秋风掠过,转眼之间,前军的士兵已经倒下二十多人。大
多数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被刺穿了胸腹,或者被切掉了头部。还有一支箭竟洞
穿了两名士兵,把他们 卫味 在一起,倒在地上做徒劳的最后挣扎,仿佛一头垂死
的怪兽。
的怪兽。
稍近,连弩机之间的盾牌队散开,大批的弓箭手从后面涌出来,乱箭齐发,冲在前
面的士卒又倒下一片。一些受伤的人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没有人敢停下
来帮助他们。
魏延狂吼道:"全力前进!后退一步就完了!"话音刚落,紧跟在身后的掌旗小校惨
叫一声,身中两箭从马上倒栽下来。魏延猛勒住马,回手一抓,把大旗抓在自己手
中,接着又狠狠地一踢马腹。枣红马长嘶一声,放开前冲。迎面的弓箭像雨点一样
招呼上来,都被魏延挥舞大旗,卷在一边。当前的中军弓箭手们脸色木然,机械地
放着箭,可是魏延却象一个刀枪不入的铁人,一直冲到了他们面前。他把大旗向身
后一抛,同时大刀已劈在指挥弓箭队的一个小头目身上。血光一闪,那人没来得及
出声,头颅便连同头盔裂成了两片。魏延杀性大起,凤嘴刀舞得如车轮一般,身边
一丈之内的弓箭手,被他砍得死的死散的散。身后也有一些前军的骑兵相随杀入敌
阵。魏延的大旗由另一名小校接过。
数十步外的一名副将令旗一挥,弓箭手纷纷向后退去,前面又杀出一群牌刀手和长
枪手,将魏延和他的部队团团围住。仿佛一块石头扔在水塘中间,两军交接的中部
掀起了激战的漩涡。旋涡迅速扩展开来,转眼间,整个阵线全都被卷了进去。魏延
带领的步骑兵只有数百名,但这是一支强悍的力量。急促的砍杀中,挡在他们面前
的中军士兵不断倒下,尸体象一捆捆的稻草散落。魏延一马当先,硬生生在大群敌
兵中闯开了一条血路,又反身杀回阵中。他的宝刀到处,没有人敢阻挡,少数阻挡
的都丧生在他的刀下。仿佛用刀劈水一般,当他的马头一过,两边和后面的中军士
兵又潮水般地合拢上来。魏延的士兵跟在主将的后面,与四面包围的敌人搏斗。经
过昨天的血战,他们已经不存在任何幻想了,也许曾经是自己的弟兄,但现在只能
是你死我活!
就在魏延率领少数精兵向中路突击的时候,魏昌、魏荣和其他几名前军的将领,正
带着大队兵马向谷中的中军发动全线进攻,紧紧地压迫他们。中军的士兵总数虽然
比前军多数倍,但大都被堵在地龙道里面,在谷口狭小的地方,真正能发挥的兵力
并不多,反而被压的步步后退。
左翼,魏昌率领的两千多名士兵正以泰山压顶之势猛攻对方,而糜献、欧阳沛等人
尽管从兵力上略多于前军,但队伍混乱,损伤很大。几员将领身先士卒,拼命抵挡
,才勉强保持了阵面的完整。
右翼,魏荣的两千兵马也是转守为攻,分成几支向着中军的左边队伍猛冲。与他们
面对的中军士兵有三千多人,但真正对敌的不多,在凌厉的攻击下也是捉襟见肘。
一会儿工夫,魏荣亲率的百余名骑兵在弓箭队的掩护下,从正面突破了敌人的防线
,中军的左翼第一线顿时乱做一团,部分士兵丢盔弃甲向后奔逃,刘丰云急忙带着
一队亲兵赶来,这才稳住阵脚,把七零八落的队伍重新纠集在一起。
……魏延大吼一声,拉转马头,又向刚刚突出的地方转回去。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
冲击了。大刀一挥,一名步兵已经被从左肩到右肋,劈成两半。几点血污溅到脸上
。刚刚聚集起来的中军士兵哄的一声,又向两边退下去,一边不停用长枪从侧面刺
杀。魏延毫不犹豫地杀进战团,凤嘴刀左右挥舞。中军上千的士兵如一股人浪死死
包围住他,他的刀又成了笼罩一切的死亡光团。中军士兵在刀光笼罩中不住地发出
濒死的惨呼。他仿佛有些麻木了。但每一刀下去,却又似乎能感到对方的骨肉在他
的刀锋下战栗、撕裂。这种灵魂的怵动通过长长的刀柄,通过执刀的双臂,一直传
到他的心里。这样的场景经历过多少回呢?他已经记不得了。但没有一回像现在这
样,令他如此难以忍受。因为他眼前的,都是汉军的士兵啊。
姜维站在三百步之外,注视着这场血战。他面部肌肉也不禁微微抽动。嘴唇轻轻张
开,似乎想说什么。他充分估计了魏延的勇猛,但他料不到魏延竟会这样勇猛。一
滴汗水悄悄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就在同时,地龙道口正在进行紧锣密鼓的部队调换。
围攻魏延的步兵终于崩溃了。魏延的威名一直以来就在他们心中有很深的影响。今
天,需要真正与这位传说中的英雄交战,已经令他们背上了太大的心理压力。当看
到自己的同伴被魏延虎入羊群似地驱散、砍杀,他们再也承受不住了。
"别打啦!"一个士兵神经质地叫起来,抛下手中的朴刀,双手抱头,哆嗦着跪倒在
离魏延十几步的地方。周围的人惊了。发一声喊,近千步兵不约而同掉过头,散漫
地拖着刀枪向后奔逃。押队的几个副将再怎么叱骂,都喝止不住。
姜维看着这些溃逃的士兵,嘴角微微一翘。
随着中军士兵们的逃离,中部战场空了出来,空地上尸横遍野。魏延身边的士兵们
没有追击。他们也想乘机喘一口气。
逃兵们一窝蜂向后方奔去。最前面的刚逃到第二线阵地前,一排督战的校刀手拦住
去路。逃兵懵懵懂懂放慢了脚步。督战队大刀一挥,颈血飞溅,当场斩下十多颗首
级。逃兵们仿佛一下清醒过来。姜维的声音响起:"原地集队待命,妄动者,格杀
勿论!"
被魏延压垮的中军步兵按照命令,开始在一边重新集结。姜维挥动手中长枪,在空
中划了个漂亮的银弧,枪尖直指魏延:"第二路,出阵!"
牛皮大鼓擂出海啸般的声音,又一队步兵从后面开出来。还是牌刀手和长枪手,但
这次增加了数十名骑兵。为首一员大将却是右将军陈式。
魏延冷笑了一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空间转眼间被填满,惨烈的厮杀又开始了。
两翼,魏昌、魏荣等人继续向中军猛烈进攻,把数量占据优势的敌人向后压缩。但
越往前,遭到的抵抗便越顽强。激烈的战斗使得双方的战线弯曲、延伸,前军攻击
的密度渐渐降低了。同时,这样凌厉的进攻,双方的损耗也是相当惊人的。中军两
翼的数百名弓箭手不住地向前军密集的地方倾泻着箭矢,造成大量的伤亡。前军在
突击中已损失了二百余人,并且死伤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中军大旗下,姜维右手紧握枪杆,左手下意识地摸着下巴,眼睛盯着。战场上的声
浪此起彼伏地向他袭来,他却仿佛毫无感觉,只是看着魏延的身影。
尽管中军有数万兵马,但他只挑选出部分作为对付魏延的力量。目前已经投入与前
军交战的,连同先一天赶到的王平、赵统,总共约一万二千余人。这是很正确的战
略布置,因为在这狭窄的地龙道口,五百人与一千人的战术价值并没有多大差别。
现在,他一边派陈式的千余兵马围住魏延亲自率领的几百精兵,一边调集两千人马
,迂回到魏延的侧后方,夹住他的后翼。一方面,切断魏延的后继兵马,另一方面
,也防止前军从这个方向对中军发动更强的冲击。至于两翼的六千多名士兵,他暂
时不想关心。依他们的战斗力,要击破前军的两翼自然是痴人说梦;而凭他们的兵
力,前军两翼要想吃掉他们也几乎没什么可能。
中路,诸葛连弩的劲射使得前军的后继部队始终无法突破中军布置的防线,但他们
的冲击却迫使数量上占优势的中军节节后退。甚至连装备精良的铁 着频抖右参薹
挫断他们的锋芒。同时,在最靠近姜维自己的战场上,旌旗乱摇,人影绰动。人和
马踏起的灰尘直冲云际,把所有的战斗者都笼罩其中,也遮挡了观者的视线。被灰
尘笼罩的战团里,声嘶力竭的呐喊和撕心裂肺的惨叫一阵一阵传来。混战的双方彼
此纠错,从这个地方几乎无法分辨出敌我。只有一个骑枣红马的身影依旧清晰,在
里面左冲右突,当者披靡。
褒口北面的小丘一侧,马岱直坐在鞍子上,仿佛一尊雕像。他的三百名士兵列成战
斗队形,在斜坡上布阵。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强健,但每一个人的眉宇间也都能看出
隐约的疑惑。是的,他们在等待他的命令。这是他的子弟兵,只要他一声令下,赴
汤蹈火他们也会去。可是我该干什么呢?
除了他的这支人马,前军的力量已经几乎全拿上去了。留在后面的,只有少数老弱
残兵。虚插的旌旗在秋风中毕毕的飘动。
马岱沉思着。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更显得头上皱纹密布。自从汉中入蜀之后,
国仇家恨的洗雪,都成了遥远的梦想。他似乎就只想堂堂正正地做一个汉朝的忠臣
。可是,命运却又让他在这样的时刻,面临如此尴尬的抉择。
赵直的话在耳边响起:"世有大是大非,当为社稷而谋,古人大义灭亲,亲尚可灭
,而况朋友?……"
然而他还记得魏延的话:"……我只是不愿意让丞相一生的辛苦付诸东流!……"
仿佛胸中塞了一块火热的炭,一 杀锩频母芯踔 冲到头顶,旋即又 到一阵莫名的
忧愁。心脉一下比一下跳得猛烈,简直要挣破胸腔,震断血管,求一个干净利索。
他的面部五官挤出了一个痛苦的思索表情。
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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