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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新三国策 9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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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一章 风起云涌
(更新时间:2005-5-16 10:35:00 本章字数:4661)
豪杰坐拥美人,英雄醉卧沙场。
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女人,之所以被冠以“红颜祸水”的恶名,不是因为她
们美艳的外表,而是因为这些女人还不够聪明。
聪明的女人知道,身边的男人若是一味沉迷于自已的美色之中,是一种危险
的讯号。
妲已一笑倾城,二笑倾国,可令纣王迷恋其中经年不早朝,然而结果却是武
王伐纣,国灭身亡;汉宫飞燕合德,姐妹无双,穷一时之权势,然一朝失策,则
体无完肤,纵是如何的美貌,也化为了黄土一堆。
大乔不仅美貌,更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适当的让步是必须的,也知道高
宠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哪里?
秣陵刺史府,议事厅。
面对高宠难得的迟到,刘晔、鲁肃、甘宁一般有家室的皆是心照不宣,只有
丁奉和梅乾、雷绪等几个年轻的愣头青嘴里嘟嘟囔囔的,搓着手来回不耐的来回
踱步。
“宠帅,这是吴郡太守许贡的回信,请过目!”高宠刚跨进厅堂,参军刘晔
即出列呈上一封绢书。与许贡的联系属于高宠军的高度机密,知道的人自然越少
越好,不过,在列的这几个人都是随高宠从血里火里杀出来的,自然不需隐瞒。
高宠眼神扫过众人,脸一红问道:“许贡怎么说?”
刘晔沉声道:“许贡只在信中说,待宠帅率军到吴郡城下时,他会尽起家客
为内应!”
刘晔话未说完,雷绪已是忿忿然一拍案几,大声道:“这个老狐狸,若是我
军兵到吴郡,哪还用得着他来献媚讨好!”
“干脆杀将过去,莫要理他这种小人!”被雷绪话语一激,丁奉等几个立即
出声附合,一时喝骂许贡之声不绝。
高宠见议事的进程偏了方向,遂朝着雷绪瞪了一眼,喝斥道:“许贡两面三
刀,我岂会不知,但许贡眼下还有利用的价值,有些事除了他之外,我们都办不
到。”
见高宠动怒,雷绪、丁奉只得退下默不作声,这时徐庶点了一下头,说道:
“宠帅说得不错。据斥候探得的消息,孙策军经过休整补充,实力又有恢复,要
想击破它并不简单。这个许贡——,或许能起到祖郎的作用。”
徐庶此言一出,不止雷绪、丁奉两人,所有的人皆默然不语,祖郎这个叛徒
对于高宠军的影响实在太大,至今太史慈还躺在病榻上动弹不得,而随他出战的
二千忠勇兵士则永远的埋骨在泾水畔。
高宠盯着绢书瞧了片刻,抬首说道:“梅乾,等一会我亲笔修书一封,你派
人与我潜入吴郡,转交给许贡,不得有误!”
“是!”梅乾抱左拳出列道,在他的右侧袖管空空荡荡,那是逍遥津一场恶
战留下的纪念。
“另外,神亭岭方向有何异动?”高宠又问道。
参军刘晔道:“昨晚,陆逊送来紧急军奏:言孙策遣都尉贺齐兵出钱唐,入
建安,有进袭我军侧后的企图。”
“以肃之见,孙策此举不过是诱我分兵之计,可令李通率庐陵守军在林历山
一带扼守,阻挡贺齐的西犯。”鲁肃谏道。
高宠略一沉吟,说道:“以孙策以往的脾性,断不会只派出贺齐来袭扰我军
的,再过一个月左右,便是江东的稻谷将熟而未熟之际,我想到时候孙策军定会
倾巢出动,劫掠我军属地上的稻谷,所以,传令陆逊:严加防范,不得有丝毫的
懈怠。”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
领兵打仗,粮草是关健,若是缺粮,便是再精锐的军队也挨不过三顿饿肚子,
要想在对峙的僵局中取得主动权,在保存自已的同时,劫掠敌方的粮草是当然之
举。
乱世争雄,一时的失败并不代表什么,重要的是赢得最后的胜利。
对于这一点,高宠与孙策都心知肚明。
在度过了暂时喘息的一个多月时间后,为了赢得下一场决逐,试图乘胜追击
的高宠和希望扭转不利局面的孙策都开始了频繁的军事行动,而穿插在军事动作
之间的,是拉拢、离间、煽动、谣言等一系列的破坏手段。
对于高宠来说,许贡是下在孙策腹地的一枚重要的棋子。同时,为稳固九江、
丹杨两郡的基础,高宠又任命顾雍为长史,处理官吏的任命、屯田措施的推行、
治安整训等事务,一大批有实干经验的官吏先后被从豫章抽调过来,在有序的选
拔考察之后,分派到各郡县担任令、长。
其中,尤以刘馥为最。
馥字元颖,沛国相人,为大贤者管宁所力荐,在考察选派之际,旁人都争着
留在富庶的秣陵、曲阿一带,唯有刘馥语中惊人,说道:“富国强兵的要领,在
于每一月每一天,溪水从高崇的深壑坠落,经数年可以滴穿坚石,同样,要让民
众归心,就要时时的让农器齐备,没有缺少的时候,蚕麦预备充足,没有雨水淋
湿的苦恼——。”
在向高宠谏议了这段话后,刘馥更是主动要求往施水与淝水间的逍遥津一带
督造新城,经一月半余,城初成,取名为合肥。
在高宠积极备战的同时,孙策也没有闲着,除了加紧时间整训新卒外,孙策
纳长史张昭“远交近攻”的意见,于建安三年七月下旬,遣正议校尉张纮往许都
游说曹操,秦松、严畯往彭城、下蔡游说吕布、袁术。
面对淮南这一块肥肉,看破了孙策心思的曹操只是遣了孔融南行了一回,目
的是试探高宠的实力与野心,而素存并吞徐扬之心的吕布和试图光复寿春的袁术
显然没有曹操那般的见识。
淮南,转眼之间,烽烟又起。
这一次等待着高宠的劲敌,不是日暮西山的袁术,而是纵横中原的独狼——
吕布。
而促成高吕相争的,是不甘失败、图谋东山再起的孙策,北有吕布、南有孙
策,刚刚获得喘息之机的高宠要想打破被夹攻的被动局面,实是艰难。
建安三年八月十日,盛夏。
吴郡,穹窿山,点将台。
三千孙策军精甲手持刀枪,分成左右两队,整齐的站在烈日炎炎的空旷演军
场上,从上午操练开始,这一批新近招募的兵士已整整训练了二个时辰。
带领这二支军队的一个是身材高大,满面焦黄,一个是身材短小,精悍异常,
此两人正是孙策军中有数的大将陈武和凌操。
观阵台上,讨逆将军吴侯孙策在长史张昭、主薄张允、太守许贡等人的陪同
下,正兴致勃勃的观看这两支军队的对战,经过一个来月的调养,孙策的气色已
是大好,在两道斜插入鬓剑眉之下,一双如老鹰般锐利的眼睛炯炯有神。
许贡颤动着颌下几根屈指可数的胡须,满面媚笑道:“吴侯,有此等雄兵助
阵,那高宠安是敌手?”
孙策一皱眉,对于许贡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孙策着实是厌恶之至,若不是见
着许贡在剿灭严白虎余党时出了大力,这个吴郡太守之位岂会给许贡这等货色。
许贡见拍马屁的话换来孙策的白眼,顿时面红耳赤有些下不了台,正这时,
陈武凌操全身甲衣,手持令旗,精神抖擞的跨步上台禀道:“主公,三千绕前精
甲已训练完毕!”
孙策神色稍霁,环顾全场军卒,大声道:“七百年前,此处为先祖孙武潜庐
著书之所,今吾为破高宠,练兵于此,求祖先神灵显圣,赐我强兵,佑我子弟!”
“赐我强兵,佑我子弟!”随着孙策的话音,陈武、凌操带头振臂高呼,三
千吴中健儿呐喊声回荡在穹窿山间,久久不绝。
孙策决定在穹窿誓师,是采纳了同乡孙河的建议,在孙河看来,孙策据吴郡、
会稽,高宠占丹杨、豫章、庐江、九江、庐陵诸郡,正好又是东西对峙的局面,
这与七百年前吴楚争霸的情况极为相似,当年孙武、伍子胥以三千精甲大败强楚,
今日身为孙武的后人,孙策亦当如是。
要想重新振作低落的士气,非如此不可。
这不止是孙河的意见,更是孙策属下众多将士的一致呼声。
在阵阵呼喊声中,一骑飞奔而来,马上一名斥候未等座骑停稳,即双脚一蹬,
飞身而下,随后急速的向观阵台跑来。
“主公,神亭岭急报!”斥候气喘吁吁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大声道。
守卫台下的兵士不敢怠慢,接过书信交与孙策,孙策展开一看,脸上神色大
变。
待看罢,孙策一把将书信掷于地上,回首对许贡喝道:“许贡,汝竟敢私通
高宠?”
许贡被孙策这当头一喝,早吓得七魂去了六魄,身体瑟瑟发抖,两腿发软,
几乎站立不住。
“吴侯,我没有——,我与那高宠早有积怨,怎么可能去与他私通?”许贡
辩解道。
孙策手指书信,厉声道:“许贡,你自已拾起来看看,这是写给谁的信?”
许贡面无血色,弯腰颤抖着伸出瘦削的手,展开地上的书信,却见开头几个
大字:吴郡太守许贡亲启,再看最后的落款,乃是扬州刺史高宠的印授。
“你还有何话说?”孙策忿然道。
“吴侯——,这,这定是高宠设下的圈套,吴侯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许贡不住的辩解,试图作垂死的挣扎。
孙策冷笑一声,道:“如果你是被冤枉的话,那请问贵府上蓄养那么多的奴
客作什么?”
“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许贡将求援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张允。
张允将白发苍苍的头转向另外一侧,作为昔日吴中四大姓中唯一留守在吴郡
的他,比之四年前已苍老了很多,家族中的诸多事务现在都由长子张温掌管着,
年迈老弱的张允现在只企求着平平安安过完剩下的几年,对于许贡这一趟浑水张
允躲尤不及。
“来人,将许贡拖下去,砍了首级以壮声势!”孙策拔出腰间古绽刀,大喝
一声道。
旁边陈武、凌操早就等的不耐,听到孙策的吩咐,一拥而上将许贡按翻在地,
然后象拖一条死狗一样给撸下台去。
台上台下一时鸦雀无声,稍臾,只听得许贡一声惨叫,转息便没有声音,随
后陈武、凌操一人提着刀,一人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疾步蹬台。
“主公,许贡人头在此!”陈武躬身大声道。
孙策凝视了那一颗人头,大声道:“系在旌旗之上,祭师出征!”
“是!”凌操一把抢过首级,三下二下便将许贡的人头高高挂起。
“出发!”随着孙策的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三千精卒在陈武、凌操两人的
带领下,奔赴神亭岭前线,在那里他们将与驻守的周瑜、程普、吕范诸部会合,
共同对抗高宠军。
八月十日夜,吴郡许贡府邸,灯火通明。
得到孙策的命令,朱治已率大队的兵卒将许府围得水泄不通,在府内,闻知
许贡被杀消息的许家上下个个手持利器,堵上府门,攀上院墙,试图作拼死抗争。
“找几个嗓门大的,与我向府内喊话,叫里面的人快些投降!”朱治的脸色
铁青,虽然是在深夜,但在吴郡城中撕杀还是会掠扰百姓,这不是朱治希望看到
的。
“里面的人听着,许贡谋逆已伏诛,要想活命的话,快快放下武器,自动开
门投降!”十余个兵卒扯着脖子朝着许府院内大声喊道。
“放你妈的屁!”未等话音落下,院内一声呼喝,从院内的阴暗之处射来一
簇箭矢,顿时将伸长了脖颈的喊话兵卒放翻了五六个。
朱治见府中之人犹自冥顽不化,不由的勃然大怒,他拧枪一指,大喝道:
“撞门,架梯,杀进府内,一个不留!”
听到朱治的命令,早就渴望进府屠戳的兵卒奋起一声呼喝,纷纷持兵刃向墙
头抢去。
这一轮进攻的结果是早已注定了的,待至天色微明之时,许贡府内蓄养的七
十一名奴客全部授首,除了许贡的小儿子和其余二名奴客正好外出躲过一劫外,
包括许贡的妻妾、儿女、兄弟数十人尽被斩杀,其中更有二个不满周岁的婴儿。
素来以长袖善舞、屹立不倒名盛于吴郡的许贡就这样完结了自已,始于阴谋,
终于阴谋,或许对于许贡来说,这样的死法有些过于残酷,但在乱世之中,个人
的沉浮根本不是谁能够掌握得了的,许贡是这样,孙策也是这样。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二章 铁戟温侯
(更新时间:2005-5-23 8 :41:00 本章字数:4383)
建安三年九月一日,秋,彭城。
酉时,议事厅。
平东将军吕布端坐在锦案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个喝空了的酒樽,醉眼朦胧的
俾倪着两厢陪坐的众将,在这些人中间,除了高顺、张辽、侯成、魏续等一干跟
随吕布转战的武将外,还有陈宫、许汜、王楷等谋士也在列。
“温侯,淮南空虚,续愿为先锋,率军乘虚长驱直入拿下寿春!”大厅内魏
续撸了一把须发的胡子,站起身躯,拉长了一张驴脸说道。
吕布听罢,微微睁开腥松的双目,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说道:“小续子,凭
你那二下子,什么时候打赢了陷阵营再说吧!”
魏续顿时满面通红,吕布话中的讥讽每个人都听得出来,高顺的陷阵营虽然
只有七百余兵,但战斗力却是吕布诸军中最强的,魏续部曲虽然有二千余人,但
真要打起来,根本就不是高顺的对手。
当年,郝萌逆反,附合的叛军总有五千众,但在高顺的七百陷阵营面前,只
不过一个晚上就被剿灭,郝萌也落了个战败而亡的下场。
魏续低下头,愧然支吾道:“寿春的高宠军才不到二千人马,只要能顺利到
达淮水,破城又不是什么难事?”
“哼!”吕布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再不去理会魏续的牢骚,其实,这也
就是魏续,若是换作了旁人,连这一声嘀咕都是不敢发的。魏续是吕布原配严氏
的表亲,凭着这一层关系,魏续的地位比侯成、宋宪要稳固得多。
吕布在战场上虽然骁勇异常,但却有些过于的儿女情长,郝萌反时吕布为了
妻女,差一点被郝萌堵在府中,这严氏虽然没有貂蝉那般的美貌,但却性妒狭隘,
撒起泼来连吕布都不得不让着几分。
“高顺、张辽!”吕布豁然离座起身,修长雄壮的身躯一下子将厅内的灯火
遮挡了大半,庞大的黑影如山一般压在众人的心头,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吕布世
无具匹的霸气。
“在!”高顺、张辽急步上前,应道。
吕布双目张扬,大声道:“汝二人即刻率所部三千精兵出彭城,南下淮水,
与袁术军会合后进攻寿春,一旦顺利拿下城池,袁术的那些乌合之众就顺便收拾
了,省得碍眼!”
“是!”高顺与张辽齐声答道。
作为跟随吕布最久的两员战将,高顺的陷阵营和张辽的雁北骑一直是吕布最
为倚重的主力,而魏续、侯成等人的部曲充其量只能作为二线部队使用,要想一
击制敌,当然要使出最厉害的武器,这一点经历过无数恶战的吕布自然明白。
“温侯,刘备屯兵于小沛,与许昌曹操暗有私通,若要称霸徐泗,必先讨伐
刘备,以宫之见,可让高顺、张辽出兵先拿下小沛,随后令臧霸结连泰山寇孙观、
吴敦、尹礼、昌稀,东取山东兖州诸郡,如此之后再举兵南下不迟。”谋士陈宫
出列,大声劝阻道。
陈宫,字公台,兖州东郡人氏,素有机谋,初与曹操同起义兵,甚得信任,
委以太守之职,后随张邈起兵反曹,失败后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共投吕布。
吕布脸色一变,厉声怒叱道:“我与玄德同边地人也。昔日关东诸侯举兵征
讨董卓,我不甘助纣为虐,遂与司徒王允共谋诛杀董卓,待我杀卓东出之时,关
东诸侯竟没有肯一个接纳于我,他们一个个都想杀了我扬名于世,只有刘玄德借
小沛于我,此大恩也,我岂能相忘,今日公台以无端之语诬陷玄德,乃是要陷我
于不义呼!”
陈宫见吕布声色俱厉,吓得大惊失色,再不敢多加言语,而四周围座诸将知
道吕布的刚烈的性格,一个个自保犹自不及,哪敢再直言进谏。
厅内一时鸦雀无声,良久,中郎将高顺迟疑了一下,说道:“温侯,方才公
台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小沛离彭城不过百余里,若那刘备真有异心,则彭
城有危矣!”
高顺是追随吕布最久,其麾下八百陷阵营将士屡屡为吕布担挡攻城拨寨的先
锋,且不说平定郝萌一事,单就当年大破黑山群贼一战,高顺陷阵营就死伤六百
余人,仅剩下一百不到的将士,从所立下的功勋论,高顺是吕布属下最可倚重的
一员大将。
只不过高顺为人刚直无忌,不懂得逢迎,为了战事还屡屡直言进谏,惹得吕
布不痛快,要不然,他带的兵也不会只有陷阵营这一支。
吕布不耐道:“玄德素来仁义,昔日我辕门射戟救了他,将来他岂会负我,
高顺,汝还不快去整训兵卒出征,要是误了战机,我唯你是问!”
高顺张口欲再言语,身旁的张辽早瞧见吕布脸上的愠色,忙拉了他一把,示
意他不可再行进谏。
高顺无奈的与陈宫对望了一眼,只得黯然退出,其余诸将见吕布刚腹自用,
心中也各自忐忑,唯有魏续来回晃动着一张驴脸,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你们——,都与我下去吧!”吕布摆了摆手,朝着众人说道。
张辽正要跟着出去,忽听得吕布又说了一句:“文远,你且留下!”
“是!”张辽躬身应道。
等众人散去,吕布踱步走出厅门,如水的月光顿时撒在他雄壮的身躯上,宛
如天神。
吕布忽然转身,认真的看着张辽说道:“文远,你知道我为什么单独要你留
下吗?”
张辽定了定神,道:“温侯一定是有重要的话要与我说。”跟随吕布这么久
了,张辽知道吕布孤傲的脾气,有些事该你知道的他自然会告诉你的,不需要多
问什么。
吕布轻轻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落寞,道:“文远,你跟着我有多久时
间了?”
张辽一怔,道:“自随温侯退出关东以来,已历六年了!”
吕布凝视着架在兵器架上的画戟,长叹一声道:“转眼六年了,自从虎牢关
前与孙文台一战后,这天下诸雄能挡住这一枝画戟的,就再没有人了!”
张辽知道吕布口中说的孙文台就是孙策的父亲孙坚,当年关东诸侯联军征讨
董卓,在虎牢关前吕布一杆画戟杀得诸侯个个胆寒,唯被勇烈如虎的孙坚给败了
一阵,吕布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说罢这一句,吕布的神情无比的落寞,张辽知道这些年来在吕布的心中,早
已没有了对手。
“听说孙坚的长子孙策颇有乃父之风?”张辽说道。
吕布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略带不屑的说道:“孙策被人誊为小霸王,号称是
项羽在世,却被高宠这个小卒杀得缩回到了吴郡、会稽,前些日又派了使者来游
说我夹攻高宠,这岂是武者之所为,真正的武者,当催马纵横,挥师所向,挑敌
首于戟上。”
听到吕布这一句话,张辽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热流,他道:“温侯,此番南征
有何吩咐?”
吕布轻轻的叹了一声,道:“以婢奴之身,却能称霸一方的诸侯中,除了高
宠与我外,恐怕找不出第三个人了吧,听说那高宠曾经在神亭岭独斗过孙策,又
能从容逃脱,就凭着他这一份胆识,我倒真想见识一下那高宠是何等样的人物?”
顿了一下,吕布又道:“文远,你们攻下寿春之后,不必驻留,可直接挥师
南下历阳,做出要渡江佯攻秣陵的姿态,从而诱使高宠北上,到时候我自然会引
大军来增援你的。”
张辽大惊,忙道:“温侯,此万万不可,徐州乃我军好不容易建下的基业,
若单单为了高宠而倾师南下,到时候万一徐州有个闪失,则我等又将流离无所矣。”
吕布道:“文远,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叫我主公,而叫我温侯吗?”
见张辽没有回答,吕布又认真的说道:“我吕布平生所愿,是希望能用这一
杆画戟会尽天下英雄,至于称王称霸则不是我想要的,只有温侯这两个字才最合
我的心意。今天,能挡下我吕布一戟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不想呆在徐州空等下去,
那样的话只会令我毅志消磨,只能令我整日与酒为伍了,那样的我,文远也不想
看到吧!”
说罢,吕布一脚踢翻院内的一坛烈酒,撕杀封口抛给张辽,然后自已又抓过
一坛取在手中,傲然笑道:“天下,能挡住我吕布的人,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
有;天下,能挡住陷阵营和雁北骑的,也不会有,来——,干了这坛酒,算是我
为你壮行!”
张辽眼眶一红,炯炯的眼中露出崇敬的光芒,大声道:“温侯放心。不拿下
寿春,我张辽割首来见你!”说罢,举起酒坛对着喉咙猛灌了下去。
吕布哈哈大笑,道:“割首——,若是掉了脑袋,文远又如何能来见我!”
张辽被吕布一语呃住,连呛了好几口酒,脸上直憋得通红,好不容易缓过劲
头,说道:“温侯,我走之后,你一切要多加提防,特别是许昌的曹操,我总觉
得他绝不会坐等着看我们壮大的!”
吕布拍了拍张辽的肩膀,笑道:“放心。曹操正为征讨宛城张绣不利而犯愁,
尚顾不得徐州这边,况且有侯成、魏续、宋宪这些老兄弟在,又有玄德在小沛镇
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说罢,吕布将一饮而尽的酒坛摔到地上,踏着月色离
去。
张辽瞧着吕布渐行渐远的伟岸的身影,心头却闪过一丝的忧虑。
竖日清晨,彭城城门口。
高顺与张辽全身战甲,精神抖擞的统领着三千精锐出城,这三千兵卒中,除
了高顺的七百陷阵营和张辽的一千五百名部曲外,其余的八百名士卒是郝萌的旧
部,本来划归到了魏续的麾下,这一次出征吕布又将他们临时交与了高顺统领。
对此,魏续还到严氏那里告了张辽一状,他还不知道这是吕布为了引高宠北
上而增加的兵力,用三千纵横中原的无敌之师,对付寿春的守军绝对是绰绰有余
了。
“公台,这是要去哪里?”张辽眼尖,透过林立的队伍瞧见城门口有几骑正
在等着出城,而其中一人年约四旬,面容刚毅,葛袍冠巾,文士打扮,正是陈宫。
陈宫听到有人叫唤,回首见是高顺、张辽,遂策马上前,道:“今早就要出
征吗?”
高顺点了点头,铁青着脸说道:“公台,我与文远走后,徐州之事还请公台
多多费心,那刘备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请速速报与温侯知道!”
陈宫长叹一声,决然道:“温侯要是能听我的就好了,就怕到时说了也是不
听,不过,有一点我可向二位保证,除非我陈宫死了,否则的话,有我一口气在,
就绝不让曹操、刘备染指徐州。”
陈宫这一句说得慷慨悲壮,就象是临死时的遗言一般,张辽听在耳中,只感
到一种不详的预感。
陈宫见高顺、张辽二人一时无语,心下亦是黯然,自从发生了郝萌谋反之事
后,吕布对自已已不甚信任,以往在议事之时,陈宫、高顺、张辽三人多意见一
致,共谏之下吕布或能采纳,这一回高顺、张辽二人远征在外,陈宫的话只怕吕
布听不进去。
想到这里,陈宫心头一阵烦燥,道:“不瞒二位,我这一次出城是往小沛刺
探刘备的动向,要是能发现刘备暗通曹操的证据,温侯就不会不信我的话了。”
张辽道:“公台此去,多加小心!”
陈宫催了一下跨下坐骑,说道:“二位将军,此一别后,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公台就此作别了!”说罢,一夹马腹,朝着城外而去。
高顺、张辽一抱拳,大声道:“公台,请多加保重!”
在二人注视的目光中,陈宫几骑转眼就消失在视线中,高顺叹息一声,道:
“我们走后,只怕公台独木难支,魏续之流又会用妄言迷惑温侯了!”
张辽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种自信,说道:“所以,我们要迅速赶往淮水,
拿下寿春,然后南下逼迫高宠北上,只有这样才能让温侯摆脱颓唐,重新振作起
来!”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三章 陷阵营
(更新时间:2005-5-24 7 :59:00 本章字数:4358)
盘古开天地,血为淮渎。
从桐柏山间潺潺流出的淮水到达寿春一带时,已汇集成一条滔滔的大河,虽
然比不上长江黄河那般的雄阔,但也足以称得上一方天堑了。
淮水北岸,下蔡渡口。
吕袁联军一万余人沿江驻扎,飘扬的旌旗便插在渡口一带,只等着主帅一声
令下,即万箭齐发,冲过河去。担任这一支联军主帅的是张勋,自纪灵阵亡之后,
他是袁术麾下仅剩下的能带兵的将领了。
但张勋虽为主帅,决定如何进攻的人却不是他,而是远道而来的高顺、张辽。
因为在一万余兵卒中,真正有战斗力的是高顺、张辽的三千精兵,而袁术军
总数虽然有七千余众,但在屡败之后拼凑起来的这些残兵且不去说战斗经验如何,
单是求胜的信心就明显不足,他们参加军队的目的充其量只不过想要获取一顿饱
饭而已。
望着乱糟糟的袁术军营,高顺的眉头开始皱起,他喃喃自语道:“兵不在多
而在精,袁公路这些年真是被酒色给废了,怎么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刚刚步出营帐的张辽瞧见高顺铁青色的脸庞,宽慰道:“其实,袁术不是不
明白,而是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你看他手底下,还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将领,
这一次来的张勋徒有虚名,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高顺点了点头,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微,道:“现在突破对岸黄忠守
军才是当务之急,明天一早,我率陷阵营前去冲阵,文远你率主力从上游迂回,
去抄袭黄忠的后路!”
张辽凝神看了一眼对岸森森的敌营,道:“观敌营严守有度、号令统一,看
得出那黄忠不是等闲之辈,明天一战我等切不可轻视,只陷阵营七百兵卒太少了,
你将郝萌留下的八百兵士也带去。”
高顺淡淡一笑,道:“自从随着温侯征战以来,陷阵营哪一次不是面对着数
倍于已的敌军,哪一次又输过了,文远,那八百兵士还是你带了去,留给我只能
是拖累。”
张辽目光闪动,与高顺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从高顺昂扬的战意中他明白高顺
的心意,他轻轻的拍了一下高顺的肩膀,转身走进了营帐。
这天下能挡得住陷阵营的不多了,黄忠再勇,也不可能比曹操的虎豹骑强!
九月十日,淮水上。
黄忠穿着崭新的战甲,腰间一把金背雕弓,斜插着数枝箭矢,在青筋突露的
一双大手中,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在黄忠的身后,是阵容整齐的二千步卒,
这些将士多是追随黄忠从荆南一路北上的亲随。
此时此际,他们的目光注视着前方领军的黄忠,流露出无限的信任。
对岸,冲天的号角呜呜的响起,黄忠脸色一变,关东一带的诸侯部曲一般用
战鼓和铜锣来表示进退,而这种牛角军号却是剽悍的西凉军中才有的。
黄忠眯起眼睛,久久的凝视着北岸移动的黑点,二日前斥侯来报:吕布的三
千精锐在高顺、张辽的统领下,已经和淮北一带苟延的袁术残部会合,共同出兵
南下征伐淮南的意图相当的明显,身为高宠军中唯一独守在江北的大将,黄忠既
感到肩上的重压,又感到了一丝的兴奋。
在派遣快马疾往秣陵传送消息的同时,黄忠将麾下将士分成了两部,一部三
百余人守寿春,另一部约二千步卒随同自已驻守下蔡渡的对岸,黄忠弃守城垣的
目的是寿春城垣已残破不堪坚守,而淮水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只有守住渡口才
能遏止敌人的进攻。
“将军,敌人过河了!”身后的亲随惊叫道。
黄忠花白的须然微微颤动,对岸的敌人在利用收拢的船只搭造浮桥,然后从
浮桥上渡水进攻,这一种战法是北方军队惯用的,但在江东一带却是行不通的,
因为南方的河流大多水流湍急,浮桥还没有搭起来就有可能被冲垮。
可惜,淮水的汛期已经结束,进入九月之后,上游的水量减少了大半,淮水
的河道比七、八月份要小了很多,另外,水势也不再奔腾汹涌。高顺、张辽早在
六天前就进抵了下蔡,直到今天才发动进攻,目的就是在等最合适渡水的时机。
与以前的每一次交战一样,高顺第一个登上浮桥,目光中透着无情与冷峻,
今日一战能否顺利渡过淮水是关健,只要有一兵一卒登上南岸,他自信敌人在陷
阵营面前将狼狈逃窜。
在紧张的对峙中,高顺已到达了淮水的中央。
水流在高顺脚底下趟过——。
“登岸后,各队组成锥形战阵,突破敌人的防线!”高顺边走边朝后大声疾
呼。
几乎是与此同时,对岸的黄忠紫膛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弓箭手,准备!”黄忠抬起手,从腰间取出一枝箭矢,搭上弓弦,瞄准了
浮桥的方向。
听到黄忠的号令,从队列中齐刷刷的站出五百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他们一
个个弯弓搭箭,箭枝上更是涂满了易燃的松油。
对于高顺、张辽的企图,黄忠早有防备,只待浮桥架至过半,黄忠就一声令
下,五百兵士的火箭将如漫天的火舌一般,直窜向浮桥的每一个角落。秋高气爽,
正是火势熊熊的季节,到时候浮桥经不住火烧,必然崩塌,而桥上的人也将落水
溺亡。
“你们看——!”一名搭建浮桥的袁术军士卒发现了南岸的动向,惊叫道。
高顺闷哼一声,拔出腰刀斩落,那名袁术军兵卒的头颅顿时象一个葫芦一般
滚落到水中,只溅起几朵不大的浪花。
高顺看也不看倒上浮桥上的无头尸体,继续快跑着向前奔去,在他身后的陷
阵营士卒一脚将死尸蹬落到桥下,紧跟着高顺前进。
“放!”黄忠的手一放,蓄势而发的箭矢飞射而出。
这一箭黄忠径取高顺。
方才那一幕黄忠看在眼里,以高顺刚才的应变能力绝对是第一流战将的表现,
若要阻挡住敌人的进攻,就必须先干掉这个人。
听到黄忠的命令,五百弓箭手将点燃的火箭冲天射落,“嘭!轰!——”弓
鸣声响,箭如疾雨般遮天蔽日……,挟带着漫天的火苗。
尖锐的箭矢破空声近在只尺,高顺举刀寻声架迎,但只得“铮!”的一声响,
高顺握刀的虎口竟隐隐的生痛,脚下也踉跄了好几步,而那支利箭被这一挡偏离
了目标,折射着往高顺的侧后方射去。
一名陷阵营兵士不及防备,被箭矢深深的扎进腹部,顿时血流如注。
向来临敌从容不适的高顺见此,亦是脸色一变,对岸的敌阵中竟有人有如此
强悍霸道的箭法,这一支箭已被自已一刀挡下了大半的劲力,却竟然仍有余力将
一名全身甲胃的士卒射死。
然而,高顺此时已来不及细想这些,因为漫天的火箭已悬在头上。
“覆水——!”高顺大喝道。
听得高顺一声喊,两侧搭建浮桥的袁术军士卒从身下取出两个皮囊,一个皮
囊将满满的河水倒在浮桥的木板之上,另一个皮囊则递给冲锋的陷阵营士卒,那
些接过皮囊的士卒立即解开系着的袋口,将全身淋得湿透。
浮桥的两侧不断有中箭的士卒跌落,伤者的声声惨叫,再夹杂着“卟咚,卟
咚——”的死尸被推落浮桥的响声,让这一座浮桥瞬时成了夺命的修罗道场。
“继续冲!”高顺抹了一把满脸的水珠,沉声道。
用覆水来烧熄射落的火箭只能见成效一时,而不能长久,若是等敌人射下又
一波的箭雨,那些毫无兵器格挡的袁术军士卒就会惊惶失措,他们躲得开第一次,
却不可能躲开第二次、第三次,缺少了这些辅兵的支援,陷阵营的勇士们将陷入
前无进路的困境。
现在,距离南岸已不到二十丈了,要想登岸就必须冒着随时死亡的危险。
黄忠脸上的肌肉微微的发颤,面色亦有些动容,他没有料到敌人会如此的顽
强,他手再抬起,第二波箭矢再次飞满天空,如蝗虫蔽日……。
高顺身边的弟兄纷纷倒下,只听得一声大叫,副将韩宪大腿中箭倒于桥上,
即刻被无所遮蔽瞬息被射得千疮百孔,命归黄泉。
韩宪是跟着高顺从并州一起投军的老兄弟,多少次火里水里都并肩过来了,
当年在黑山恶战黄巾贼时,韩宪是陷阵营中唯一还活下来的队率,不想今日竟命
丧在淮水之上。
高顺的眼前抹过一阵血红,他挺刀疾跑了几步,随后一跃而下,跳入齐腰深
的河水前行,看到主将不顾生死,冲在前面,陷阵营的士卒也是个个争先,紧紧
的跟随在高顺的身后。
他们这一跳使得打击面倏然分散,原本只需瞄准浮桥就可以命中目标的黄忠
部弓箭手只得分个寻找目标,逐个直射,这样一来,效果却是差了很多,不消片
刻,高顺已带着四百余陷阵营死士登上河滩。
黄忠见远程攻击失效,忙喝令道:“弓箭手退下,刀盾手随我上!”
在弓箭手身后,是黄忠从荆南精心挑选出来的剽悍勇士,他们一个个赤裸着
胳膊,一手擒着锋利的大刀,一手持着藤条制成的软盾。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絷鸣鼓。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黄忠
一马当先,舞刀高呼,苍老雄浑的声音响彻战场。
两军混战。
黄忠指挥着麾下的二千将士将高顺的四百士卒围在河岸边,局部兵力上有明
显的优势,麾下将士又个个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黄忠对于取胜有着十足的自
信。
他拍马上前,大喝道:“吕布何在?”
高顺在陷阱营阵中听得真切,大笑道:“对付汝等老弱之辈,何用得着温侯
亲自出马!”
黄忠大怒,一举长刀便率军杀入敌阵,而高顺则并不与黄忠正面单挑,他只
是沉着的指挥着士卒来回奔走,依靠着整体的力量不断的突破、分割;再突破、
再分割,一次次将本来是优势下的敌人逐渐的消灭。
在激战中,单个的力量是如此的脆弱无助,那些悍不畏死的勇士刚刚冲入阵
中,马上就被三、四个敌卒围住,而外面的人想要去救援,却无论如何也突不破
敌方布下的阵形。
黄忠策马冲杀,试图寻找到刚才出声的敌将单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敌将
的所在,眼看着麾下将士伤亡甚巨,黄忠更是焦燥不安,心急如火。
看着进退有度的敌方阵形,黄忠忽然闪过一念,道:“方才统兵的敌将可是
高顺?”
高顺听黄忠大喝,笑道:“正是某家!”
“早闻陷阵营每所攻击无不破者,今一见果然不虚!”黄忠目中露出一丝敬
意,大声说道。
高顺面容一动,说道:“能与我陷阵营斗上这么久的,长沙黄汉升也算是难
得的人物。不过,寿春现在已在我军手中了,这一仗你败了!”
黄忠听罢,大笑道:“汝等还未完全抢占渡口,如何能取下寿春?”
高顺面容一肃,道:“看在你也算是一员虎将的份上,也让你败得明白。早
在三个时辰前,张辽的雁北骑已从淮水上游登上南岸,将军倾主力于此,那么以
寿春一座空城恐怕挡不住我雁北的铁骑吧!”
黄忠大惊,怪不得激战这么久了,也不见对岸有增援部队过来,原来张辽早
就从上游绕了过来,寿春只留下了三百余人,这一点兵力莫说是张辽来攻,就是
袁术的那些杂兵都挡不住。
“快撤退!”黄忠拔转马头,急急的喝令道。
“黄忠,你看那个方向——,以为你还走得了吗?”高顺大笑道。
高顺手指的地方正是寿春城所在,在那个方向有一道烟尘高高扬起——。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四章 窃国者诛
(更新时间:2005-5-26 8 :29:00 本章字数:4862)
扬起的烟尘越来越近,隐隐中还有战马嘶鸣的声音传来,是张辽的雁北骑。
黄忠抹了一把脸颊上的冷汗,紧紧的握了一下拳头,回首大喝道:“弓箭手
射住阵脚,与刀盾手相互掩护朝洛涧方向后撤!”
骑兵在平原作战的王者,它不仅行动速度快,而且有让步卒感到恐惧的强大
威力,一旦被它们缠上,黄忠的这些兵卒将很难安全的撤退,要想尽可能的减少
损失,只有依靠河流来阻挡骑兵的追赶。
洛涧是淝水以东的一条注入淮水的支流,它的水量虽然没有淝水来得大,但
也不是浅到战马就能趟过去的地步,而河水对于黄忠麾下的这些荆南兵卒来说,
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便是穿着甲胄,拿着武器,他们也能轻轻松松的泅渡过河。
扬已之长,克敌之短,唯如此才能保全这一支军队。
黄忠虽以勇闻名,但也不是没有心智的莽夫。
高顺凝神仔细的打量着黄忠军后撤的阵形,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惺惺相惜的
感觉,方才那渡河一战中密集的箭雨,剽悍的赤膊勇士,以及虎纹头盔下黄忠那
一缕花白的头发都给高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黄忠如果不讲策略的单向南撤的话,张辽的骑兵可以从四面八方包抄撤退中
的兵卒,现在黄忠沿洛涧撤退,可以避免已军处于四面受敌的不利处境,有河流
作为依托一方面可以阻挡骑兵的快速推进,让信心受挫的将士重新振作,另一方
面也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弓箭手的远程威力。
评判将领能力的标准有二条,一是攻城拔寨的能力;二是不利情况下全军撤
退的能力;能够同时达到这两条的就可以算作是大将了。
浮桥上,袁术军的大部队正在缓缓渡河,身为联军统帅的张勋此时也在其中,
比之半年前,张勋除了更显苍老了些外,身上横生的赘肉则更多,使得整个人看
上去象一头待宰的肥猪,在这一点上张勋与他的主子袁术倒是一个德性。
“高顺将军,敌人全都败退了,我们何不乘胜追击?”张勋见高顺没有去追
赶黄忠的败兵,有些惊异的问道。
高顺锐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张勋,冷冷的说道:“陷阵营伤亡甚大,已无再战
之力!”
张勋瞄了一眼高顺身旁受伤的士卒,眼中掠过一抹得色,道:“既如此我等
也绝不能让黄忠溜了,将士们,随我追!”
说罢,张勋挪了挪显得臃肿不堪的身躯,费力的擒起横在马鞍上的大刀,催
马朝着黄忠退去的方向而去,在他身后,看到有利可图的袁术军兵卒一哄而上,
全无阵形的争先恐后跟着张勋跑了下去。
“将军,张勋这小子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我们辛苦打下来的,他倒来抢功劳!”
曹性痛得咧了一下嘴,道。
高顺冷冷一笑,道:“哼,张勋这是去自找霉头,不用一会儿,他就会狼狈
不堪的回来的。”
“不错。黄忠没有直接向南溃退,而是转向东南方的洛涧,这说明他没有惊
惶失措,如果倾力追赶,极有可能会召致伤亡。”马蹄声嘶鸣,浓眉长须的张辽
老远就勒住马缰,跳下马大声说道。
高顺瞧着一身沉重铁铠护身的张辽,露出一丝轻笑,点头道:“高宠麾下的
确有几员能征善战的大将,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屡将孙策击败,仅瞧眼前这黄忠的
能力就清楚了。”
张辽卸下头盔,露出一张红润的四方面孔,一对眼睛虽然不大,但却透着精
干与悍勇,他笑道:“张勋这一追倒是省去了许多的麻烦,等会儿我们安心接收
那些残兵就可以了!”
与张辽的意气风发不同,高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方才挂在嘴角的笑意已是
他表露心迹的最坦白的方式了,现在的他神色平静,只淡淡的问道:“袁术那里
还留有多少兵马?”
“不超过一千兵卒,方才拿下寿春后,我已令八百步卒急速赶回江亭,这一
次袁术纵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张辽语气中透着一股恨意,对于荒淫无度的
袁术他向来没有好感。
高顺点了点头,去对付袁术的那些嫔妃宫娥他没有兴趣,陷阵营勇士手中的
刀也不是用来屠戳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的。
洛涧,这是百姓对这条由南向北注入淮水的河流的叫法,在官方的记载中,
洛涧的另一个名字是“清洛涧”,黄忠率部渡洛涧后转向东南,往西曲阳行进,
回望身后,除了张勋的部队犹在不依不侥的穷追外,高顺、张辽军则并没有跟进。
“放慢脚步,等一下后面的那些家伙!”黄忠持刀断后,沉声喝令道。
“将军,这是为何,敌兵就在身后,若慢了——!”传令的小卒忍不住问道。
黄忠一直紧崩着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慢点好!快了后面的这头肥羊
就吃不到了?”
那小卒本是伶俐之人,听得这么一说,顿时明白黄忠有回戈一击的意思,遂
喜滋滋的跑着去传令去了。
这一追一赶从午后一直跑到傍晚,张勋早已累得两股酸痛,连战马也骑不得
了,好几次待要决定回兵之际,那黄忠的败兵却从施施然出现在面前,更可气的
是还把旗幡、甲胄、军器一应俱物弃了一地,这般的结果就成了黄忠兵卒一路弃,
越跑越轻松;张勋兵卒一路捡,越追越吃力。
“前面是什么地方?”张勋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一张竹榻,命四个兵卒轮流
抬着,晓是如此,张勋依旧是累得吭哧吭哧。、
“回将军,是西曲阳!”抬头竹榻的小卒满头是汗,苦着一张脸道。
待到西曲阳时,袁术的那些好不容易拼凑的兵卒赶到这里,已是气喘嘘嘘,
人困马乏。
西曲阳,旧为曲阳侯国封地,随着战乱的波及,曲阳与其它诸多侯国的命运
相仿,也不可避免的被称霸一时的大诸侯所吞并,就在袁术进攻陈王宠之前,曲
阳侯国亦为袁术以清剿贼寇为名伺机并吞。
现在,除了残存着的些许瓦片也能依稀留有当年侯国兴盛的回忆外,曲阳城
已成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废墟。
“妈的——。再这样跑下去非累死不可,来人与我传令回师!”张勋吃力的
挪动了一下身子,肥胖的身躯将并不牢固的竹榻压得吱吱作响。
就在张勋话音方落之际,却听得前头的兵士吵吵嚷嚷,乱得不可开交,张勋
以为又是兵卒为争夺敌人弃下的物品而翻身,遂也不以为意。
可谁知混乱越演越烈,不仅是最前头的兵卒就是张勋的中军也开始喧闹起来,
其中还夹杂着阵阵惊呼:“不好了,敌人杀过来了!”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张勋犹自不信,黄忠被高顺杀得弃甲逃窜,如何还
能有再战之力,对于陷阵营的能力,张勋是心知肚明的。
“大将军,敌人过来了,我们快跑吧!”一名军侯穿戴的下级将领飞快的跑
过张勋的跟前,未等说完,已是撒开两腿朝着后面逃去。
未等张勋有所反应,涌来的人流将他的竹榻一下子冲倒在地,只顾着逃命的
兵卒这时哪里管得了什么将军不将军,任张勋身旁的亲随如何的喝斥,也挡不住
抱着鼠窜的溃兵。
黄忠的反击来得适是时候,从荆南随黄忠远道北上的二千劲卒可以说多是百
里挑一的勇士,论及跋山涉水的能力,对山与水司空见惯了的这些兵士自然毫无
惧色,与张勋的那些初上战阵的新卒相比强的不止一倍。
若不是被张勋的无能,当可以早些察觉到黄忠诱敌深入、疲敌歼之的图谋,
现在一切都已注定不可改变了。就象一场比拼耐力的赛跑一样,只有事先储备了
足够的能量,才能成为坚持到最后的胜利者,张勋不自量力的轻率之举不仅丧送
了袁术仅有的一点力量,而且也要了自已的性命。
在乱军之中,倒在地上的张勋被无数只脚狠狠的踏过肥胖的身躯,原本就虚
弱不堪的他哪里经受得住,待到被冲散的随从再一次找到他时,张勋已是两眼翻
白,一命呜呼了。
袁术麾下最后一员大将殒命西曲阳,巧合的是当初率军攻灭曲阳城、屠戳城
中百姓的也是这个张勋,这一切象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江亭,只是临近渠水的一个小埠,以前这里最大的官是亭长,现在则成为曾
经赫赫威名的右将军袁术暂时栖身的地方。
年还不过五旬的袁术满脸的憔悴,全身浮肿,就象一根垂垂将死的朽木,随
便来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一个面露菜色的饥瘦侍婢端上一坛清水,袁术强睁开浮肿的眼睛,只看了看
便挥手将坛子打翻在地,厉声道:“为何不取蜜水来?”
那侍婢本就身子单薄,哪里经得住袁术这重重一推,顿时跌倒在地,她抽泣
着拾起坛片,锋利的缺口将一双纤手划出道道血痕,听得袁术的话,这婢女心中
久压的忿恨之情再也抑制不住,抬首奋然道:“哪有蜜水,只有血水?”
袁术盛怒,他料不到一个低贱的侍婢竟也敢顶撞自已,正欲下令将侍婢推出
去斩首,这时女婿黄猗忽然从外面跑进来道:“父皇,张大将军方才差人来报,
联军已顺利突破淮水渡口,现他正率军追击败卒中!”
虽然袁术早归还了帝号,但私底下黄猗等几个亲眷仍然是以皇帝相称,袁术
对此也是欣然默应,而这一次他遣张勋与高顺、张辽一道进军寿春,目的就是想
重新夺回淮南,恢复以往的地盘和声势。
天下,又不只是姓刘的一家的。
只要这一次能夺回淮南,东山再起未尝不可能。
想到此处,袁术哈哈大笑,忽然又心念一动,问道:“吕布军有没有一同追
击?”
黄猗乃是一介文士,只懂得笔墨诗赋,身无缚鸡之力,听得袁术问话,战战
兢兢道:“大将军军奏上没有具体说明,我想应该一同追赶了吧!”
袁术脸色微变,愠道:“此等要事,怎可胡涂,还不快差人去察明实情——,
不这一回你亲自去一趟,等见了张勋若是吕布军也在,不必多言,若是只有我军
追击的话,让张勋速速回师,切不可贪战!”
袁术虽然已被酒色淘空了身子,但这么多年诸侯之间的你争我夺经验告诉他,
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在利益面前,一切的誓言都是不可靠的,
吕布这一次痛快的答应出兵淮上,目的也绝不止驱逐高宠那样简单。
黄猗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转身准备车马欲渡淮南下,而袁术说完这
几句话,已是脸如金纸,蜡黄一片,一口浓啖梗在咽喉间差一点回不过气来。
正这时,袁胤神色惊慌的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边跑边喊道:“大哥,大
事不好,江亭被吕布的兵卒包围了!”
“你说什么?”袁术脸色异常,只觉一股闷气郁结于胸。
袁胤面如土色,道:“外面,突然间来了大批打着张辽雁北骑旗号的兵卒,
他们不由分说,正逐家逐户的搜查呢?”
“他们想干什么?”袁术心中咯噔一下,跌坐到床箦上,隐隐的他猜到了几
分张辽遣兵来的目的。
“大哥,怎么办?”袁胤逞嘴皮子工夫还有几分能耐,至于对付刀兵则全无
主意,一时只急得团团转。
袁术定了定神,一把扯下腰间的一块玉诀,交与袁胤吩咐道:“你想办法避
开外面的士卒,潜出江亭去找张勋,让他迅速带兵回来,就说这是我的命令,他
若不信你把这一块玉诀交给他。”
袁胤抖抖嗦嗦的接到玉诀,眼神中流露出绝望之色,问道:“大哥,万一我
要是出不去怎么办?”
袁术见袁胤犹自婆婆妈妈,气得拍床长叹道:“事起紧急,你还不快走,晚
了你我就要命丧于此地了!”待说罢,一口鲜血已从嘴角沁出,侍婢忙递过白绢
擦试,素白的绢绸顿时染作血红一块。
正此际,却听得门外一阵人声鼎沸,一队兵卒拥着五花大绑的一人进得房内,
袁术定睛一看,被促拥着的那人正是适才出去的黄猗。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为首的那员吕布军军侯瞥了一眼肥头猪耳的
袁术,鄙夷的大声道。
随着他这一声喊,房内房外顿时呐喊声一片,袁术一听心知事已无法挽回,
顿足捶胸,仰天悲叹一声道:“袁公路乃至是乎!”
袁术这一声连呼了好几声方罢,刚刚抑制住了的鲜血又从他嘴中喷涌而出,
这一次那一块素绢再也遮拦不住,血迹只片刻间便将他的胸襟尽数染红。
忽然间,袁术双目瞪圆,手脚一阵乱颤,口中虽然仍在嚅动,却已发不出声
来,在抽搐了几下后,出身四世三公显赫家族,却试图篡位自立为皇的窃国大盗
袁术气绝而亡。
一代袅雄终命殒江亭。
PS:新三写迄今,都是以不同于史实、演义的笔触来描写的诸般人物,其中
有些人物可能与读者心目中有距离,这个,汗,众口难调,只好斗胆以己心来衡
量青史留名的众生了。
第二卷 扬州路 第九十五章 吴中刺客
(更新时间:2005-5-30 9 :01:00 本章字数:4737)
江东的战局随着孙策最后的孤注一掷而扑朔迷离起来,两军在神亭岭一带相
互对峙,互有胜负,为抵挡住陆逊统领的近三万高宠军精锐,孙策可以说几乎动
用了所有的力量,周瑜、程普、吕范、黄盖、孙权等重要将领全都聚集在神亭岭
前线。
与此同时,在南部战场上,八月间,董袭、贺齐率一支偏师猛攻林历山,将
李通所部团团围住,李通则依据林历山的悬崖削壁,扼守山道与敌相抗,使得孙
策军在山下徘徊月余,始终取之不下。
这样旷日持久的僵持下去,是孙策和高宠两人都不希望的,但身在局中,他
们如今都已是骑虎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一切的机会来打破目前的平衡,使
得胜利的天平倾向自已这一方。
在这场发力的角逐中,谁的头脑更冷静,谁就有可能赢得胜利。
秣陵的秋天在九月间到来,江风吹来,有一点微凉。
这样的天气,是出游的好时节。
摄山,座落在秣陵东北二十里的地方,山有三峰,主峰凤翔峰卓立天外,与
江流相映;东北一山,形若卧龙,名为龙山;西北一山,状如伏虎,名称虎山。
同时,要摄山的西侧更有成片的枫树,每到秋时,满山红遍,景色十分迷人。
在凤翔峰的西南麓,是千佛岩所在,昔日笮融、薛礼据秣陵时,崇信佛教,
兴民力嵌刻佛像、洞窖,在这个战乱的年月,人的命运往往无法把握,任你今朝
是大户豪族,等到了明日也无法预计是否仍能风光。
在这个莫测变化的时局下,佛教的因缘前世说法寄托了人们对未来的种种不
安与幻想,它的兴盛势所必然。
香烟缭绕,信男善女或步行、或乘车,循着山道来回。
清晨,雾气刚散,在爬山的石阶上,正有三人正拾阶而上,边谈笑着边往枫
岭深处行去。
左首一人,年约三十上下,身躯高大威猛,一张略显消瘦的脸上,略透着些
疲惫之态,似是刚刚大病初愈;右首一人,却是一个年纪在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
在束起的头巾之下是一张白皙无尘的脸庞,就这一份清秀,已是足够吸引住无数
上香女子的目光。
而在这二人中间,则是一个黑黑黝黝相貌平常的年轻人,与身旁与众不同的
二人相比,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却不知为何,那两人却要把最尊
贵的中央位置让与他。
插肩而过的女子一个个露出忿忿不平的神情,这些豪族千金平日里难得有机
会出门,上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除了祈求家人平安外,能否寻着好夫君也是一
个目的,所以,在她们眼中,那个年轻的俊朗公子才是上上之选,至于其它人就
不得不靠边站了。
“陆公子,看来你很得人缘呀!”当中的黑黝青年眼睛一转,说笑道。
那英俊的少年打量了一下四周,脸一红,大声回道:“那些个以貌取人的庸
俗女子,我是一百个瞧之不起。”他这一声不要紧,顿让本对他指指划划的众女
子一个个面红耳赤,羞不能言。
说罢,他忽然朝着中间的黑黝青年一挤眼睛,目光朝着阶旁的一个摆放着野
果的小摊扫去,只见那摆摊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女的低着头,头巾包住了大半
张脸,看不真切实际的年龄,怀中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男的则正忙碌着
将个大的野果摆弄到上头以吸引客人。
黑黝青年脸色一变,一把拉着两人钻进道旁灌木丛中,三转两下之后,方自
避开了进香的人流,来到一处稍显僻静的所在。
“宠帅什么时候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粗豪的汉子拍了拍身上沾着的丛屑,
笑说道。
面色稍黑的青年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道:“子义,方才阶上那一对摆摊的夫
妇男的一双手骨节突出,皮肤白嫩,这绝不是一双惯做农事的手;女的怀中抱着
孩子一任哭闹,却不去解襟喂奶,这也不是一个母亲会做的事!”
这时那俊朗公子一把扯下头巾,顿让满头的青丝如瀑般飘落,再瞧他的样子,
分明是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子,哪里还有半点男子的模样。
她回眸仔细瞧了瞧身后,浅笑盈盈道:“那般三流的暗探,孙策竟也派出来
丢人献眼!”
“幸尔陆姑娘眼尖,要不然暗探跟着岂不扫了游兴!”粗豪汉子闻言哈哈一
笑,脸上凝结的忧色也缓和了许多。
这三人不是旁人,正是高宠、太史慈、陆缇三人。太史慈的伤势经过华佗的
妙手医治,终于能下得床来走动了,虽然离全愈还需将养好几个月,但现在的结
果已令高宠倍感欣慰了。
为了得到这个结果,华佗可以说使尽了一切手段,就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华
佗就由一名最底级的孝廉直接晋升为功曹议郎、兼军医总管的位置,当然,以华
佗的人品,高宠是不会让这个“功曹议郎”有实际权力的,毕竟华佗的长处在于
医术,而非做官。
这一次出游是陆缇的提议,主要是为了给太史慈散散心,这些日子来,尽管
太史慈没有坦露,高宠也知道看着甘宁、徐盛等同僚一个个立下战功,而自已却
兵败受辱,太史慈心中始终郁郁。
“宠帅,神亭岭战事胶着,急需战将,慈今已伤好请求一战!”太史慈言词
切切。
高宠眺望着满山的红叶,一双眼睛炯炯,道:“子义勿急,你且安心将伤完
全养好,孙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神亭岭那边有子敬、伯言、兴霸照应着,虽暂
无战果,但支撑下去应不碍事。”
太史慈见高宠仍不答应自已出兵,长叹道:“这些天来,我每日夜里,皆能
梦见战死泾县的二千军卒在对我说:何日替他们报仇雪恨。石印山之仇不报,慈
这心病如何能好?”
高宠听太史慈说得沉痛,心中也不禁嘘嘘,遂安慰道:“宠今日与子义同游,
正为此事,为击破孙策,宠已布下计谋,相信不用多久,定能给子义一个交待!”
“此话当真?”太史慈犹自不信。
高宠笑答道:“两军对战,谋为首、勇为次,这一次与孙策较量,我不用千
军万马,只用二、三人足矣!”
太史慈脸上神情还是将信将疑,高宠此时也不分辩,只是举步向前往枫林的
深处行去。漫山枫叶红似火,摄山临江的这一段山坡,通红一片,与奔流不止的
江水相映,有一种令人陶醉的韵味。
“美景绝色,宛如云霞栖息在山岭之间一般。”陆缇轻叹道。
高宠看着陆缇婀娜的身影,微微一笑点头道:“这山名为摄山,实是不能言
尽山之美,莫如改名为栖霞山,两位以为可好?”
太史慈抚掌大呼:“红叶如霞,栖息于山上,这名字比原先的强过百倍!”
陆缇随于吉游历四方,比这摄山更为高大、俊秀的名山大川也见得多了,但
唯有这一次出游,给她一份异样的不同感觉。
这山其实并没有什么的不同,不同的是随游的人不一样。
而不一样的人游山,感觉中脚下的山也必然不同。
陆缇见自已不过随口一句,便如心灵感应一般,高宠就说出了自已的心思,
当下心中亦自暗喜,嘴上犹不由衷的说道:“一语而更名,似有不妥吧!”
眺望红霞漫山,高宠豪气顿生,笑道:“这山的名字也是有人起后才传于世
的,前人起的,后人也可改的,若干年之后,若再有人以为栖霞这名不好,再改
过就是了。”
三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枫林的深处行去,但见行不多远,前面有一座寻常
的再寻常不过的木屋,远远的看去,就是一处山里人家居住的地方,但近了看去,
却能分明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
它建立一处突兀的陡岩上,从山腰处要想接近这所房子,只有门前的那一条
险道,而虽然山坡上长满了枫树,但距离房子近处十余丈远却是一片空旷,那里
的树木早被人齐根的砍去,只留下一个个秃秃的圆顶,这样一来任何人想要靠近
这里,不被发现是绝不可能的。
“约好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吧!”高宠停下了脚步,轻轻的说道。
陆缇这时已束好了青丝,恢复了书生的打扮,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
道:“不错。”
正这时,只听得远远的一声断喝:“是扬州刺史高大人吗?”
高宠寻声看去,那声音正是从木屋方向传来,陆缇与高宠对视了一眼,大声
回道:“正是我家大人,敢问许家少主何在?”
这时,从木屋内跨步走出一名黑衣大汉,哈哈一笑道:“我家少主已候多时
了,大人快请!”
说罢,此人快步迎上前来,摊开一双雄壮有力的臂膀,将高宠一行拦个正着
:“我家少主说了,此事机密,请大人单独往屋内一叙!”
高宠面色一愠,道:“我这两位兄弟不是外人,即便是军机大事我也从不瞒
着他们,去禀告你家少主,要是想报父仇的话,就不能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
这黑衣大汉脸色一阵潮红,只低着头回道:“请大人稍候片刻,我马上去告
知少主一声。”说罢,又急急的返身往木屋而去。
太史慈望着这个黑衣人的背影,一脸的困惑,问道:“是何人摆这么大的架
子?”
高宠淡淡一笑,道:“子义,这些天你在养伤,可曾听说上个月孙策在穹窿
山誓师,将吴郡太守许贡给斩了祭旗之事。”
太史慈点点头:“听陆姑娘说许贡府上百余口上至妻儿、下至奴仆皆被孙策
的都尉朱治率兵屠杀,许家已被灭门。”
“这个消息不太确切。许家虽然被朱治抄了,但许家还是有人逃脱了那一场
杀戳,这个人就在你我的眼前。”高宠望着木屋的方向,沉声道。
“是谁?”太史慈问道。
高宠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到了方才的黑衣人又从屋内走出,他的身后出现了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腰悬长剑,只是定定的站在门口,眼神中透着一丝的
绝望与决然。
“是他,许贡最小的儿子。”高宠道。
“请刺史大人看准了小人的步子!”黑衣人的言语虽然谦卑,但脸上神情却
有讥讽和自豪的得色,那个中的意思就是没有他的指引,高宠一行是到不了陡岩
上木屋的,即便到了,想下来也还得他引路才行。
高宠笑了笑,抬步与陆缇、太史慈二人随着黑衣人上得陡岩。
待到门前,那年轻人拱了拱手,道:“许无名见过刺史大人。”
高宠朝着屋内看去,见房内还有二名头戴斗笠的黑衣大汉,那笠沿往下拉着,
将一张脸遮得严实,看不真切,在他们的腰间,各插着一把无鞘的长剑。
“汝见我所谓何事?”高宠一边打量,一边问道。
许无名铮的一声拔出剑,用双指弹了一下,道:“大人是聪明绝顶之人,缘
何明知故问,若非为报父仇,你我还有什么其它好说的吗?”
“要杀孙策可不是容易的。”太史慈道。
许无名一俾眼,看也不看太史慈,大声道:“石印山一败后,看来太史慈已
不复当年之勇锐了,孙策领兵作战虽勇,但在我们这些人的眼中,也并不是什么
杀不了的人物!”
高宠微微一笑,道:“早些听闻许贡府上豢养数名死士,其中能人异士甚多,
更有传言能稍臾间杀人于千里之外,不知可有此事?”
“当然!”许无名挺起胸膛,自豪的回道。
高宠瞟了一眼房中两人,讥讽道:“既有如此能耐,少主还找我作甚,直接
去杀了孙策不就完了。”
那两个带剑汉子一听,顿时倏的站起,一双手各按在剑上,许无名的脸上也
露出一丝的怒意,但很快就平复了神情,他朝着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坐下。
随后,许无名大声道:“孙策麾下绕帐亲卒守卫甚严,没有确切的情报,恐
很难一击制敌,故无名要报父仇,非得大人相助不可。”
高宠道:“你是要我军暗探配合你的行动!”
许无名摇了摇头,道:“我只要他们提供孙策每日的动向就可以了,其余的
事我们自会去办!”
“我记得——,当初你的父亲带着人抄没了我叔父全家,不想时过境迁,这
样的事落到了许家人的头上,你说我答应你怎样,不答应你又怎样?”高宠看着
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间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也许是相同的境地使然,也
许是他身上的那一份决然的气势。
“若父仇得报,无名将无憾矣,倘留得一条性命,愿以身为大人效命!”许
无名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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