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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二章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9月29日08:45:10 星期天), 站内信件
第二章
秀水驿。
候赢踌躇满志地望著秀水驿野外满是血腥和尸首的战场,心中对杨
四的用兵如神佩服地五体投地。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杨四,自
己该如何在这逆境中重新振作起来。
这一战的战果辉煌至让人无法相信的程度。杀伤敌军近两成,重挫
敌军士气,而己方却仅仅折损一百多人,基本达到了阻截对方的战
略目标。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奇迹这麽一回事的话,今夜这一战
就是典型的奇迹。
他回头望向杨四处,正欲夸赞杨四几句,却发现杨四的脸上没有半
分得意之色。
“果然不愧是江南武林的最新霸主呀,虽然作战时被我们打乱阵势
,可撤退号一起,便能迅速重组阵型,败而不乱,可见花溪剑派平
日里训练有素,绝非乌合之众可比。”杨四叹息一声,继续道:“
方才那一战,他们败在统帅决策失误,太过轻视我们,以致急功冒
进中了我方诡计,如果他们稳扎稳打,循序而进,我们只怕连半刻
钟都无法支持。”
候赢微微一笑,道:“先生的意思候赢明白,你是在提醒我莫要只
看到眼前的胜利,而忘记潜伏的危机。诚如先生所言,花溪剑派的
实力的确不容小觑,我也绝对不会轻忽视之,只是现在的我充满著
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将天魔八旗带回天魔宫,因为我手中不但
有一支纪律森严实力强劲的队伍,更有先生用兵如神的指挥。得先
生一人之助,便胜过雄兵百万,花溪剑派再怎麽厉害,我也是丝毫
不放在心内┅┅”
杨四见候赢依然信心满满,便知自己的旁敲侧击并没有达到预期效
果,本想继续劝告,可心念一转暗道:“在这种逆境时刻,作为天
魔八旗的精神领袖,候赢就应该充满著乐观精神,这样才能带动底
下战士们的士气。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就由身为幕僚的我多多担
待好了。”于是,他也微微一笑道:“掌旗使过誉了,我哪里有你
说得这般本领┅┅对了,算算时间,半个时辰将过,是时候准备撤
退了。希望在前方突围的任照昏和黎烈河没有让我们失望。”
依据原定计划,由候赢率烈火锐金二旗在後阻截花溪剑派,而任照
昏和黎烈河负责在秀水驿左侧突围。在这之前,杨四根据敌我双方
兵力的部署精心计算过,以任照昏黎烈河率领的长风疾电两旗的攻
击力,只须有半个时辰的缓冲,不让花溪剑派的主力部队缠住,便
可以长驱而出,顺利撕开敌方在秀水驿布下的天罗地网。如今,通
过候赢杨四等人的努力,突围计划已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看任照
昏黎烈河能否顺利突破防线,制造出一条逃亡的安全通道了。
候赢笑道:“我对任黎二兄的能力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特别是黎烈
河,手中一杆重达六十斤的丈五蛇形铁枪,再配上有重型铠甲的马
匹,纵马疾驰下每一枪刺来均有千斤之力。这种装备在比武较技中
或嫌笨重,但在战阵沙场上却是当者披靡所向无敌。┅┅我敢打赌
,此时任黎二兄只怕已经在八十里外的风陵渡口等我们了,哈哈┅
┅”
对于这一点,杨四倒是颇为赞同候赢的说话。疾电旗的重骑兵如同
一支锋利无比的长矛,只要是兵力相当,天下间真正能挡其全力一
击者寥寥可数,更何况还有任照昏的长风旗为辅助。
受伤的战士先行撤退,然後是锐金旗,最後才是隶属于候赢的烈火
旗。本来杨四的建议是由防守力最强的锐金旗断後,可候赢却认为
最危险的任务还是留给烈火旗本部担任才是最恰当的,因为锐金旗
只是暂时受自己节制,若是损失太严重,日後回到天魔宫之後,难
免会遭到一些非议,认洛u灾v是有心保存烈火旗的实力,削弱别旗
实力。特别是在教主之位不知花落谁家的敏感时刻,这种流言蜚语
是非常要命的。
杨四微皱眉头。从战略上考虑,要只具备远程攻击力,防御能力却
极差的烈火旗的弓箭手们断後,绝对是一种错误的做法,乃是兵家
之大忌。但是,候赢的想法也没有错,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已经战
败而回的候赢如果再有什麽把柄落在他人手上,那麽就算回到天魔
宫也会被逐出权力集团,再也无望问鼎教主的宝座了。杨四权衡再
三,只得同意候赢的做法。
方才将花溪剑派击退的那惨烈一战所带来的好处并不仅仅是将花溪
剑派的主力拖在秀水驿,最重要是逼使花溪剑派在接下来的战斗中
不敢贸然发动攻势,只能谨小慎微地采取稳扎稳打的做法,谋定方
才敢後动。这样一来,反而给天魔军这一方的撤退造成了极大的方
便。因为,即便天魔军这一方出现了什麽异动,花溪剑派这一方也
会疑神疑鬼地,以为天魔军又在耍什麽阴谋诡计,在没有确定之前
又怎麽敢轻举妄动?
对于这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杨四自然揣摩地十分透彻
。当候赢问他该如何撤退时,杨四笑著回答:“这种事很简单,只
要我们大声喊叫著『我们要走了,有种的就追来』并大大方方地撤
走,我敢打赌,保证没有一个花溪剑派的人敢真的追来┅┅”
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仔细想想却觉得这一招颇为搞笑的变相“空
城计”实在是妙不可言,简直将人类的智慧发挥到了颠峰。试想,
一个刚刚将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人突然对你说“来吧,你快来打我
,我保证不还手”,尽管那人用绳子将他的手绑得结结实实,你还
是不敢上去打他,因为你一定会想“虽然他的手已经绑起来了,可
谁能保证他不会用脚?他这麽做肯定是想将我引上前,然後狠狠地
踢我一脚┅┅”。有了前面的教训,就是白痴也会疑神疑鬼的。
果如杨四所料,当天魔军唱著山歌慢慢悠悠、浩浩荡荡地从山坡之
後慢慢向西撤退时,秀水驿中的吕东城看著这匪夷所思的诡异景象
不由张口结舌,对荆流云说道:“他们┅┅他们在搞什麽鬼?就┅
┅就这麽大摇大摆地走了?┅┅他们是不是有神经病呀?”
“陷阱!一定是陷阱!自己千万要沉住气,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他们
的举动所迷惑,免得再次中了他们的诡计!”荆流云擦著额上的冷
汗,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哗!┅┅有些人连手里的兵器都扔掉了,还有旗帜,又笑又闹的
,他们以为这是在闹著玩吗?”吕东城瞪大眼楮望著逐渐西行而去
的天魔军,一脸的不可思议。
天魔军嘻笑的声音飘荡过来,本就让荆流云烦躁异常,身边吕东城
还要罗里罗嗦的,荆流云只觉得这简直是对自己意志的极大考验。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远处的天魔军都像是一支游兵散勇,只要自
己一声令下,或许便可以轻松将之歼灭。可是,理智却在提醒著自
己,世上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银子,也没有白吃的午餐,自己若是不
顾一切挥军攻去,得到的结果一定会是惨败而回。想是这麽想,一
股怒气却堵在胸口无法发泄。这也太欺负人了,难道我荆流云在你
们天魔宫的眼中竟然这麽无能吗?连这一点点诱惑都忍受不住?认
定天魔军只是在引诱己方前去攻击的荆流云简直怒不可遏。
“为什麽度涂增那老家伙还没有消息传过来?难道杀一个死胖子也
要费这麽大的劲吗?┅┅”荆流云恶狠狠地对吕东城说道。在他的
心中,候赢或许是天魔军的精神领袖,但杨四却是天魔军的灵魂。
只要除掉杨四,天魔军这台战无不胜的战争机器便会失去了动力,
再也不足为惧。
吕东城听出荆流云语气有异,觉得在这种时候还是避开为妙,便道
:“属下找人去看看如何?”在得到荆流云的默许之後,他连忙转
身就走,生怕荆流云会突然改变主意。
度涂增如一条蛇一般紧紧蜷缩在树枝间,全身劲气收敛于体内,微
眯著双眼注视著左侧方十丈开外缓缓前行的天魔军。
对于天魔军如此有恃无恐地缓慢行军,度涂增有著类似于荆流云的
迷惑,但他并没有因此陷入迷乱和不知所措的境地,相反的,他的
头脑更加冷静下来。他的为人极为简单,专注于一件事後决不会为
别的事物分心,是属于那种认清目标便一条道走到黑的人物,就如
同他的剑,一旦出鞘,不见血不回。
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杨四,除此之外的都属于旁支末梢无关
紧要之事。尽管,他瞧出天魔军正以一种散漫和不设防的态度缓慢
地向西方撤退,但他对天魔军这异乎寻常、似乎别有用心的动作并
不关心,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刺杀目标上。一旦发现了杨
四的踪迹,他即用雷霆之势对杨四作出一击必杀,然後迅速远遁而
走,向秀水驿的荆流云发出攻击天魔军的信号。
胖子┅┅胖子┅┅从几千人之中认出一个矮胖子,况且又是在晚上
,这的确是一个比较复杂而困难的工作。经过层层筛选,度涂增终
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身穿便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身上。虽然那年
轻人看上去极其普通,就是街边一个卖臭豆腐的市井小贩看起来也
比他气宇轩昂些,但不知为什麽,他那颇为猥琐的身形却给人一种
无法忽略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明明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
普通的人,却偏偏不能忘却,可如果说此人在几千天魔军中是一个
鹤立鸡群的人物,那未免可笑之极让人无法苟同,非要找一个形容
词来形容的话,或许用“鸡”立鹤群这个词还差不多。
一定是他!鸡立鹤群并不让人奇怪,但若是这只在鹤群中的鸡居然
能施施然地以领导者的姿态站立于群鹤之间,那它就不是一只普通
的鸡那麽简单了。基于这个道理,度涂增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右足在树干上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那骑在马背上的年轻
人激射过去。十丈的距离并不算短,可在他全身功力所聚之下,似
乎一眨眼便到了。腰中四尺三寸长的“沁雷”剑离鞘而出,在月光
下闪耀出一阵淡淡的光华,恍若天际流星,拖著长长的光影,以一
种玄妙的弧线向目标刺去。
杨四此时的心情并没有他外表那般恬淡平静。运用自己所有的智慧
才能换得天魔军在这场突围战中占据主动的地位,那种心理上的极
度压力比起置身于战场和敌人拼杀的天魔军战士们来说更加让人感
到疲惫。最令人担心的是,身旁精神恍惚的风散花在两度大战之後
,似乎仍然没有清醒过来,朦胧凄迷的眼神没有任何焦点,散乱无
章。对于风散花这种异常的状态即便是一贯来感觉比较迟钝的万啸
天也察觉到了,三人自小一同长大,万啸天也一直来将风散花视如
己妹,因此他特意过来叮嘱了杨四几句,要杨四多多费神照顾。
杨四突然有著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相对苦苦陷身于单恋深渊的风
散花,自己又何尝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区别是自己依然能保持一定
的理智而已。自己、风散花和鹰刀三人正处在一个令人极为尴尬的
单恋连环套中,如果说照顾,那麽最应该照顾的或者是身为这个单
恋连环套中最底一环的自己吧?
不是没有怨恨的情绪,但更多的却是因自卑而带来的伤感和无奈。
即使是偶尔迸发出来的一丝抱怨,也会由于散花一个淡淡的眼神而
消失的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胸中容纳不下几乎要漫溢出来的柔
情和怜惜。
让自己所爱的人看到幸福的所在,让她能充满幸福地微笑,远离伤
心和失望,这才是爱一个人所应持有的正确态度吧?杨四蓦然下定
决心。他纵马贴近风散花,咳嗽一声轻轻道:“散花,等我们这次
逃出花溪剑派在湘荆一带设下的陷阱,四哥便和你一起折返岳阳去
找鹰刀如何?”
“真的?”原本意志消沉宛如梦游一般的风散花在听到杨四这麽一
说,登时高兴起来,眼神中重新有了色彩,眉梢也微微飞扬起一层
淡淡的笑意。
唉,难道“鹰刀”这两个字对她真的有这麽大的魔力吗?杨四微微
叹息一声,心中升起一丝妒意,旋即又压了下去。他强笑道:“你
连四哥的话也不信吗?”
风散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信,我当然信,不信的是小狗。不
过┅┅”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怎麽会突然想到要去找鹰刀?莫
非┅┅莫非你也和掌旗使一样认为鹰刀是背叛我们的人?你是要回
去杀她?”她越说越是害怕,身子也微微向後倾,以一种怀疑和敌
视的眼光看著杨四。
俗语云,女孩儿的胳膊向外拐,果真是至理名言。为了心上人,连
一向对她呵护备至的自己也会怀疑,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枉费自
己还要一心洛uo著想,自己这个冤大头也未免太冤了吧?杨四苦笑
一声道:“怎麽会?我从来就不认为鹰刀有背叛过我们。我回去找
他主要是想陪┅┅主要是想去确认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关系到我们
天魔宫的生死存亡,极为重要。”他知道风散花脸皮薄,是以话到
了嘴边又换成另外一种说辞,以免风散花害羞。
风散花仔细看了看杨四,确定杨四并不是在欺骗自己之後,方才点
了点头。她默然半晌,突然回头朝岳阳方向看了一眼,泫然欲泣道
:“四哥愿意相信鹰刀没有背叛我们,我想鹰刀他一定很高兴。可
是┅┅可是他一个人在岳阳楼和那许多高手周旋,还有个心肠狠毒
的蒙彩衣,也不知┅┅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活在这个世上┅┅”说到
後来,声音越来越小,竟然有些呜咽。
她小声的啜泣使得杨四一阵心痛,仿佛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正紧紧地
攥紧了自己的心脏,怜惜之情也随之油然而生。杨四伸出手去抚摩
著她细长柔软的长发,温柔道:“不会的。鹰刀何许人也?怎麽会
连这小小的难关也闯不过去?”
风散花抬起头来。脸上犹然悬挂著两颗晶莹的泪珠,但她的唇角却
已泛起一丝宽慰的笑容。她浅浅一笑道:“四哥,你真好。你总是
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
这样,没有你┅┅小心!”
就在杨四开心地聆听著风散花对自己的感激之言时,恶梦骤然降临
。从他看见风散花的眼中突然出现一道凌厉的剑光开始,到风散花
跃过自己身前迎面扑上那道剑光,直至躺在血泊之中,只过了短短
的几息时间,可就从那一刻开始,自己一生也无法摆脱的恶梦也拉
开了帏幕。
从此後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有一个长著白眉的刺客在自己的梦中一
遍又一遍地用长剑刺穿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她那坚挺地充满著青春
气息的胸膛。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剑尖流下,染红了自己的眼帘。
那柄剑的主人名叫“剑魔”度涂增。
--
甜蜜的名字,痛苦的名字,我叫你离去。美丽的眼睛,忧伤的眼睛,我叫你过
来--你神奇地出现,带着你全部的矛盾和叹息。你为我带来狂喜和战栗,你叫我
充满无法言喻的柔情,也为我带来无可解脱的绝望。
你是我黄缎子一样抖动的阳光,你是我的清凉泉水,你是我无法捕捉的影子,
你是花的碎片,你是云的碎片,你是天空的碎片,你是旷野里消散的烟雾,你是最
美丽的白色泡沫,你叫我狂喜,同时,也叫我悲恸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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