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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iop (职业高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银兔姑娘4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Jun 25 11:11:16 1999), 转信

第四章

    “无聊,无聊,大无聊了!”
    在那儿仰天抱怨的是谁呢?除了那成天找好玩事的银兔儿,还会有谁在那儿有闲功夫喊
无聊?
    她在展家別苑住了一宿,就觉无聊透顶。说是无聊,是因展无极已一天不见人影,她想
出门嘛,守门的家僕唯唯諾諾的说了一大堆话,意思挺简單的,就是──
    “少爷不追讌跨出大门一步,若是跨出一步,小的脑袋就不保。”这几句也让他说得吞
吞吐吐,害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挖出来。
    原来,人质的生活就是这般无趣;她若早知道这样,也不要死缠着那展无极,她自个儿
到处玩,不也挺好?
    如今,是要人陪,没人陪,只能去瞧瞧青蛙大哥,瞧完了,就在別苑里到处探险,探完
了险,就坐在亭子里发呆,简直跟在白子園里的生活没两样。既是如此,她费尽千辛万苦的
溜出白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成,不成!再这般无聊下去,我一定会发疯。该好好想个法子,溜出去玩玩,不然
也要让那姓展的知道,我银兔儿也不是他说不准出去就乖乖等他回来的小人物。”
    她眼珠子转了转,瞧天上下起细雨来──对啦!她急忙跳下亭子;先前她探险时,早将
展家別苑摸个熟透,于是她回房拿了火摺子,趁人不注意,悄悄跑到柴房里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在別苑四处跑,边跑边叫:“失火啦!失火啦!柴房矢火啦!”她
人小,声音可清亮得很,不多时,那展府里里外外,只要是人,都慌慌张张地奔向后院的柴
房,因为他们全看见那柴房上空的黑烟,趕去救火了。
    “古怪,真是古怪!本姑娘明明只搬了几根木柴烧,怎么火势大得离譜?难不成展府的
木柴勝过白家木柴千倍?”银兔儿站在大门前,心里有些內疚,可是回首一想,既然展府所
有的家僕都去救火了,要是再救不了,那也算是展府家丁没用。
    如今,大门没人守,也没人像跟屁蟲似的盯着她,此时不溜,待何时?主意一定,就要
跑向门口──
    忽地,黑影一闪,一把弯刀就架在银兔儿的领上。
    “若想留下小命,就別轻举妄动。”那黑衣人低声警告道。
    “不好玩,不好玩!怎么无极大叔没告訴我,派你来盯我?”银兔儿扁了扁嘴,心思一
转,此人若真是展无极派来監视的,定然不敢动她。这样一想,她的胆子便大了许多,乾脆
转过身,瞧见那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珠子。“喂!你的刀子別大靠近我。所謂刀剑
无限,若是伤了本姑娘,別说无极大叔会找你算帐,我第一个不饒你!”
    她的本意是嚇唬他,哪知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听姑娘所言,那展无极倒相当的看重
你。”语气之中,大有没找错人的意味。
    银兔儿的眼珠子悄悄地转了一转,看见他兇狠的眼神,马上改了口气,恶声恶气地说
道:“他当然看重我啦!我是他拙铐的人质,他若不时时刻刻看住我,难保我不找机会逃出
去。”
    那黑衣人一怔,脫口道:
    “你不是展无极的女人?”
    “当然不是!”银兔儿气恼道:“父仇不共戴天,十年前他亲手杀了我的爹爹,十年之
后我来报仇,哪知让他给识破了,就将我软禁在此。这位大哥──你该不是那姓展的人
吧?”她用十足怀疑的眼神睨着他。
    那黑衣人何尝不也怀疑她呢?
    “你与展无极既是仇敌,何以他不动手杀你?再者,先前听你唤他无极大叔,就算不沾
亲,也是熟人,哼!你这丫头片子想骗你爷爷,也不先称称自己有幈渖重。”
    银兔儿瞪着他,怒道:“你是白痴吗?本小姐不懂武,能打得过他吗?自然是先拉攏关
系,让他失了防我之心,再下手也就不难。瞧!柴房的火就是我的傑作。你也真笨,连这点
道理也不懂,就想杀那展无极,依我看,就算花个十年二十年,你连他的衣角都沾不上边
呢!”
    那黑衣人怒极,刀锋在她雪白的玉领下陷几分,细长的伤痕立即流出血来。
    “我杀人向来是不眨眼的,你既不是展无极的女人,无法威脅于他,留你何用?”摆明
了就是你完了。
    她是真的完了。原以为假冒展无极的仇人,黑衣人便会放开她一马,哪知她涉世未深,
就算天生聪明机灵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成了刀下冤魂!说来说去,就怪──怪展无极
好了。若不是他树敌不少,她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不成,不成,她还没玩够,定要想出个
法子,让他放了她才是。
    可惜她脑袋瓜子终究没那黑衣人的刀快,只见他眼露杀机,弯刀猛挥,是铁定砍下那小
脑袋;偏她不但聪明,而且眼尖,不等刀动,就先见着他眼里的杀意,趕紧弯身一躲,就往
大门跑去。
    “哪里走!”黑衣人当地是囊中物,冷笑一声,追了上前,将全身力量傾注在那把弯刀
上,趁着银兔儿拉开木樁,打开大门之际,那弯刀狠狠地从她右肩往下砍,一时之间只见鮮
血噴了出来,银兔儿惨叫一声,娇弱的身子往门外软软地倒去。
    那黑衣人本是想从她右肩砍下,将人砍成二半,偏偏他没法子如愿了,因为门外站着一
个人,那人便是──展无极。

                      ※               ※                 ※

    银兔儿的身子软软跌出门檻外,若不是展无极眼明手快,疾步奔出,接个满怀,只怕这
会儿,这小丫头片子非跌个满身伤痕不可。然后,他看见了她肩胛上的那片刺目血漬,还有
那黑衣人。
    “不玩了,不玩了,我不要玩了啦!你別杀我……”平日的活力像是让那一刀给砍断
了,银兔儿虽哭着抗议,但双眸紧闭,分明是陷入半昏迷状态。
    展无极的胸口如遭重槌,如那心头肉活生生的让人剁了似的──这份奇特的情感相当特
殊;不过与她相识二天,他便已时时刻刻惦记于她,尤其先前突如其来的心神不宁,莫非就
是为了她?
    瞧见那斑斑血跡,他眼里不觉聚起狂怒,冷道:“为了那莫须有的宝藏,就该濫杀无辜
吗?”
    那黑衣人当场瑟缩了一下,因为他听出展无极声音中的杀意,但一想起那天大的宝藏,
人性骨子里的貪婪又悄悄地居了上位。
    “展公子,你也別再瞞了。既然你有金鑰匙,不如你我合作,一块找到那金锁里的天大
宝藏,五五对分,从此享用不尽。”他小睨躺在展无极怀里的银兔儿,不屑道:“到时,你
要什么女人会没有吗?何況,她与你是不共戴天之仇──”话还没说完,那黑衣人忽地住
嘴,因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始终没人敢跟展无极面对面的挑战了──他瞪视着自己的弯刀正
穿透自己的腹部,然后惊愕地抬眼瞧着展无极那一脸的狂怒。
    “谁敢动她,就是跟我作对!”展无极冷道。
    黑衣人缓缓倒地,飘浮的最后意识竟是──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杀机,伤了银兔儿。
    展无极立即抱着银兔儿奔入廂房,沿路吩咐那迎面跑来的家丁找大夫、药箱、烧热水等
等……
    “少爷,我瞧──我瞧这姑娘不行了,还是快请她的家人来见最后一面的好。”那展管
事冒着让展无极打骂,也要把事实说出来。那银兔姑娘人这般娇小又瘦弱,別说是遭人砍
伤,恐怕连小小的伤风感冒,都得让人担心半天,尤其现下一瞧,一张小脸蛋面白如纸,瞧
不见任何血色,若不是见那微弱的呼吸还在,他还真以为她已经……
    “出去!”展无极视而不见的瞪视着那汨汨流出的鮮血,心痛道:“除了大夫,任何人
都不准进来。”
    四十出头的展管事嚅动嘴巴半晌,想说些什么,但一瞧展无极的痛苦神色,不觉一惊;
他从小见无极长大,从没见他动过情,而今流露在他的脸上的不正是……当下,他不敢再多
言,默默地退出廂房,祈求上苍保佑银兔姑娘安然无恙,否则,还真不知展无极会做出什么
事来。
    至于那展无极见那银兔儿的肩伤流血不止,忙拿来白毛巾,瞪着她的领衫一会儿,断然
将她的衫子扯开,顾不得男女有別之事;只见她賽雪的香肩染上红血,砍伤之处几乎见骨,
他不觉后悔未将那黑衣人千刀万剮,以洩心头之痛。
    他展无极武艺虽高,但也不爱杀人。死在他手下的,是屈指可数,就连那些想搶金鑰匙
的,几次加害于他,他也未曾动怒杀人,直到这回──那黑衣人是该死,不是因为他的貪
婪,而是他重伤银兔儿。
    事已至此,他还须隐瞞自己的心意吗?本来他是不信那一见鍾情的,可眼见她伤重难
癒,那猛烈的情感如排山倒海般向他狠狠襲来,迫使他不得不正视;除了那初次相识的钟
情,短短二日的相处,已不是一见鍾情那般單纯──死鲔上了银兔儿。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縱使至今他仍搞不清向来不动情的他,怎会如此轻易爱上了她,但
爱上就是爱上了,又有何理由呢?当务之急,便是急力救治她,倘若她死──那是他想也不
敢想的。
    “无极大叔,你──你在干什么?”银兔儿半张开了眼,瞧见展无极就在面前,是又喜
又痛;喜的是,好不容易能在临死前见到他;痛的是……临死之前?“完了……完了……我
要死了,是不是?”她想起那黑衣人,想起右肩上的剧痛,骇怕极了,尤其一瞧见他手里拿
着染血的毛巾,几乎晕厥过去。这是她的血?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你不会死!”他沈声道,除了嘴紧紧抿住之外,是再也看不出任何神色。
    “你骗我!”她气若游丝的哭道:“我一定是要死了,不然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子
好难受……”
    原先,展无极便在她右肩点了几大穴,防那鮮血拚命流出,如今伤口过深,血仍流不
止,难不成真是无救了?
    他的脸色不禁泛白,勉强沈住气,道:“你別慌,大夫马上就来。”他心想:那该死的
大夫究竟死去哪里,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依这血流速度,不必等到那个混帐大夫来,银兔
儿早流血过多而死……
    不!她不会死,也不该死。她昨日还活潑乱跳的,教他怎能相信,转眼之间她便香消玉
氉ǹ
    忽地,他胸前的坠子滚燙起来,如同初遇银兔儿那时的炙热,隐约的刺痛穿过胸前,朝
那心脏狠狠的刺下──他一惊,立即拿起坠子,金色的鑰匙在日光之下,竟产生-抹小小的
血珠,像是自始至终嵌在那里,不曾消失过。
    这究竟代表何意?银兔儿身上并无金锁,但金鑰却好似与她有缘。
    若是有缘──
    他的心思一转,立时拿下金鑰匙,握在手中,喃道:“你与她若是有缘,就该救她-
命。”像是想将自己的生命力藉由金鑰匙灌注在银兔儿的身上似的,他用力握住它片刻,才
将金鑰匙放在她的右手心里。
    “无极大叔……你在干什么?”银兔儿昏乱的瞧着他的举动,好生讶异。
    “它如拥鐓有缘,定能成为你的保命符。”他密切注视那伤口,倘若他的推论正确,这
金鑰匙和银兔儿该是有缘!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那血流缓慢地减量,而后终于止住,展无极不由大喜,但一瞧
见银兔儿惨白的玉容,不禁握住她的小手,怜惜道:“傻丫头片子,先睡一觉,等醒来后,
你的身子便不再难受了。”他何曾哄过人了?这还是头一遭呢!
    银兔儿定定地瞧他,苍白的容颜露出惨兮兮的可怜表情。
    “我一睡,就不会再醒了,是不是?”那声音好小,若不是展无极侧身仔细听,还真听
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不过,瞧她一脸又痛又倦的模样,他的心竟觉得隐隐刺痛起来了──爱人净是苦滋味
吗?以往只有照顾自己就成,如今却要为她担心受怕的。
    他的嘴角挤出淡淡笑意,拂了拂她让汗浸透的发丝,道:“若不再醒,又如何能玩尽天
下好玩的事呢?”如今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天下好玩的事?”银兔儿向往极了;轻喘一声,自始至终,她都不敢瞧自己的伤势,
只觉得右半部身子像火热,像雪石,又热又冷。“我真不会死吗?”她流下眼泪,哽咽道:
“我才十七岁,还有好多想玩的事儿;我也还没告訴你,虽然你成天没个笑脸,可我也挺喜
欢你的,就像喜欢青蛙大哥一般。”
    展无极不知该气该笑,如今这情景,就算她说他像蛇大哥、狼大哥,他都会无异议的接
受。
    他縱有一肚子安慰的话,到头来只化作一句──
    “你不会死!你会活得好好的。”
    简短的几个字像是让她安下心,忽地,她觉得睏极了,好想睡它个十天八天的;双眼微
閤之际,又忽地冒出话来:
    “我睡醒后,你会每天找一件好玩的事让我玩吗?”
    展无极不假思索的回答了,答案当然是肯定的。然后,他瞧见银兔儿沈沈地睡去,不觉
大笄Z气。
    她睡了才好,才不觉得有何痛苦,尤其对一弱质女流而言,这伤势大过严重,能不能活
下去,还不敢定论呢?
    他轻歎口气,抚平她一脸的难过。只怕,在梦里,她也不好过吧!
    “少爷,大夫来了。”展管事悄悄地在门外说道。
    “快请!”他正要前去开门,哪知银兔儿右手紧紧握住他的巨掌,不肯放开,连那右手
心的金鑰匙都不惜滑落下来。展无极瞧她虽在昏迷之中,但对他的眷恋甚深,心中对她的怜
惜不免更深。他不再试图离开她,直接命令那大夫进来;门一开,进来的是个小头銳面的中
年男子,展无极冷道:“我要她活下去,不论花任何代价都要她活下去。尽你所能的致她,
听见了吗?”
    那大夫的背脊发起一阵寒顫来,连忙唯唯諾諾的点头,趕紧走到床边,略略检查银兔儿
的伤势,那惊惧的神色表露无遗。
    “怎么?有问题吗?”展无极寒声问,当场让那大夫嚇出了冷汗。
    “公子別急!这位姑娘有救,一定有救!她伤势是严重些,但幸虧血流及时止住了,不
然,老夫也不敢保證是不是有把握能救活她。”他说得虽是事实,但终究也没说出他到底有
几分把握,除非,他想比银兔儿先死,才会说出只有一半的机率。总之,想救活银兔儿就得
尽全力,还有银兔儿自己的配合。
    那大夫再细瞧伤势一番,特挡艱出笑容,免得展无极以为他又没把握了。不过话说回
来,银兔儿的领扣让人给扯掉了,不消说,定是展无极所为,不然怎么止血的?
    “展少爷,你先避避,待老夫清理伤口后……”
    “我待在这里。”展无极始终握住银兔儿的小手,没有放开,可那冷漠的声音让那大夫
不敢再说些什么。
    就算展无极想瞧光这女孩的身子,那大夫都不敢有意见了,何況只是待在房內呢?
    大夫偷偷瞄一眼展无极关切的神色,不过,他不会不知道这举动表示些什么吧?就连三
岁小孩子都知道──从今以后,银兔儿只有二个选择了,一是当尼姑,另一个则是嫁给展无
极。
    那是说,如果她活得下去的话。

                      ※               ※                 ※

    -大早,展家別苑就热闹得很。
    因为有一个人忽然想同麻雀姑娘玩一玩、说说话,所以,展家別苑的下人共五十余人全
出动在花園、在屋顶、在拱门上捉麻雀,就为了讨她欢心。
    “好久没见到麻雀姑娘了,想当日,我在家里的时候,每天一早就有只棕色的麻雀姑娘
落到我粗鍛前,跟我打声招呼,不知怎么的,我好想见见牠呢!”就是这一句话,让展家下
人全动員了。
    为什么呢?因为展家少爷曾允諾于她,只要她伤势痊癒,每一日就找一件好玩的事让她
玩。很不幸的,她今儿个就是想找麻雀姑娘来玩。
    “这总比昨儿个小姐想要爬上东院最高的屋簷瞧瞧外头的景致要好。”
    “是啊!这捉麻雀还容易得很,前天,她还把有容少爷的賬本当玩具玩呢!”
    “说起那賬本,到底是谁偷渡给她的?”
    “绝不是有容少爷和无极少爷。你没瞧见当有容少爷看见她在賬本上不知写了什么字,
差点没气晕了,谁都知道他最重视展家的生意。”
    “更別谈无极少爷一找到那賬本时,他脸上的表情;我阿福在主屋做了十年,在別苑做
了六年,从来不知道无极少爷的表情还能多变化耶!”
    “是啊,是啊……”
    半个月来,在展家別苑不时听到这类小小的“抱怨”,说是“抱怨”是有点牵强,应该
说展家別苑最近活络不少。这才像是人家居住的地方嘛!早上热闹,中午热闹,就连三更半
夜也热闹;下人们是有些累,但至少气氛轻松,没有壓力嘛!
    展无极听闻下人间的传言,也只有苦笑的分儿。
    他才走到廂房外头,忽闻门內轻脆悅耳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整日待在屋內,实在没
有什么好玩的。偷偷拿来有容小爷爷的賬本来玩,也玩膩了;无极大叔又不准我爬上屋簷,
不如──不如趕明儿,叫他教我打猎,一溜到戶外,管他什么熊大哥、蛇大哥的,先偷渡回
来,也好陪我玩玩才是。”
    展无极闻言,更是苦笑连连;不待敲门,便推开了门,只见银兔儿坐在桌前,将小小的
杯子装满水,一一擱在桌面,拿着竹筷轻敲,竟唱起乞儿的蓮花落。
    “银兔儿,谁让你下床了?”
    银兔儿一见是他,连忙欣喜的跳起来,缠着他,笑道:“无极大叔,我要的玩意儿,你
带回来了没?”
    展无极见她今天气色红潤,心一寬,道:“你想玩?”
    “当然!不然,我要你到李记買干嘛?”
    “你要爆竹便也罢了,展家也有那卖爆竹的商行,何必跑那么远到李记呢?”
    银兔儿吐吐舌,当然不能跟他说,李记就是白子園名下的商行,要捧也该捧自家的店才
是。不过,照这样说来,展家与白家该是生意上的競敌喽!
    她眼珠子灵巧的转了转后,娇笑道:“我说,无极大叔,展家生意大多由展小爷爷包
办,你当然不知京城流传一句话『爆竹当到李记買,展记尚差一大截』,这就證明了,買李
记的爆竹既安全又好玩,我当然是要買李记的啦!”
    展无极壓根不信。幸虧她不姓李,不然他还真以为这丫头是李家派来的奸细呢!前几天
他还听到她在那儿对米軃遇见的丫头、下人说道:“買东西,不论是吃、是喝、是穿、是玩
都须上李家的商行買,否则大伙看着办。”
    本来,那家丁、丫嬛是可以不听她的,不然骗骗她也成,偏偏半个月来,银兔儿性子向
来活潑开朗,虽并没刻意讨好谁,人人却与她交好,就是喜欢看她燦烂的笑容。所以,这几
日不时听说某某丫头買布料送亲人,跑到李记商行;家僕私下偶尔打打牙祭,跑到李记豆腐
店,買几块豆腐回来,那豆腐上还戳着李记的印,更別谈她竟然让展有容莫名其妙的跑到李
记買了一堆上好的女人衣料回来。
    展无极自然不知那展有容是另有目的的,这暫且不谈。重点是,她再这样煽动下去,只
怕迟早那天全京城的百姓全中了她的毒,展家生意也就別作了。
    “无极大叔,你是怎么啦?这几日老瞧你悶悶不乐的,是不是有心事?让银兔半仙为你
解惑如何?”
    展无极难得露出笑容,陪她玩起遊戲,道:
    “姑娘既神算过人,我倒想听听半仙你说得准不准?”
    银兔儿竟然得寸进尺,装模作样起来了。这才好玩嘛!以往在白子園,她想玩遊戲,除
了小泥巴她们,是没人陪她玩的,可她们偏又笨得很,脑子不知灵活转动,玩起来也就格外
没意思,所以今儿个展无极愿陪她闹士一闹,怎能不喜不乐呢?
    她故意咳了咳,抚了抚那莫须有的鬍子,徐步繞了他一圈,又走到他面前,观看他的气
色,道:
    “公子心中烦忧多日,定为了一事,那事对公子而言,是很重要的。”“这点我承
认。”他微笑,道:“半仙能瞧出这点,多半是猜的。”
    银兔儿眼一瞪,佯怒道:
    “谁说我是猜的!你是在找某样东西,是不?而且找很久都找不到,所以心情烦悶,因
为找不到所以急,偏偏期限又快到了,让你整日扳着一张臭脸,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难看
得很。”
    展无极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道:“你知道?”
    “我是半仙嘛!”她得意道,又看他眼神略有怀疑,摇头笑道:“无极大叔,你也真不
会转脑子。那日相识,你硬要打开我左拳,找某样东西,看你神色,分明是急想要某样宝
贝,偏偏我没有,所以你才带我来此。而这几日,你出门的时间不多,回来时又未见大喜,
自然是还没找到你心中那重要的宝贝──那究竟是什么?”这才是重点,银兔儿好奇得很。
    展无极一笑,笑容里倒是不吝于讚赏。
    “这几日,你负伤在床,倒也忘了向你詢问,你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他拿起她胸前
的金鑰匙,问她:“你可曾见过此物?”打当日她伤重,展无极将金鑰匙作为她的保命符
后,这金鑰匙便时时刻刻挂在她胸前。
    银兔儿笑道:“我当然见过啦!这是你硬塞给我的嘛!”银兔儿拿下它,换她把它硬塞
到他手里。你想讨回去就明说,不必拐弯抹角,我银兔儿向来是大人大量,小小的金鑰匙我
还不放在眼里。那语气像是这金鑰匙的主人本就是她似的。
    展无极沈思般地瞧着那金鑰匙,见当日鑰匙上的血珠已然消失。莫非这金鑰匙当真与银
兔儿有缘,若是有缘,她该有那金锁才是……
    “无极大叔,瞧你又板起一张脸来,鑰匙都已经还给你了,你还不满意吗?要不要银兔
儿上银楼再为你多做几个一模一样的,让你数都数不完?”
    “银兔儿,你我相识之前,你可见过此物?”
    银兔儿瞧他严肃得很,吐了吐舌,只好认真答道:“这做得精致又好看,应该是纯金。
如果我瞧过,一定不会忘记,偏不幸得很,银兔儿自小到大,接触的玩意儿不多,这金鑰匙
壓根没见过。”
    展无极信了她。若是初时,他是不会信她的,如今知她性子,虽不是百分之百的老实
人,但也是识大体之人,她明白金鑰匙的重要,自然不会骗他。
    银兔儿好奇地凝视着他,道:
    “这玩意儿当真重要?”
    “它曾是我一生追寻的珍宝。”他淡淡答道。
    曾是那就是说,现在他找到更好的珍宝喽!银兔儿脑子拚命的飞转,是什么玩意儿会比
纯金的金鑰匙还重要?想了半晌,竟然想不出来,她不禁懊恼万分。
    “曾有高人指点,这金鑰匙是相配于一金锁的,一旦找到那相属的金锁,我便会找到一
生中最珍贵的宝贝,如今期限将近,金锁仍是一无所蹤。”展无极一歎,又道:“那高人是
仙人吗?怎么真能预测你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是什么?”银兔儿好奇极了。怎么这种事就没
发生在她身上呢?都怪从小就关在白子園里,当然高人是遇不见她的。
    想来就有点气,何以展无极比她幸运呢?当下,眼珠子一转,打量那金鑰匙。真是气煞
她了,早知如此,干嘛还他?先霸着再说。如果她拥有那金鑰匙,再找到那金锁,她豈不也
能找到她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那会是青蛙大哥?还是蛇大哥?
    “那高人不是仙人,是我师父。他也无法未卜先知,不过他老人家曾说,这金鑰匙是师
祖交给他的,师祖临终前曾嘱于他,有生之年若能找到这金鑰匙的主人,便要他老人家传授
武艺于他,并嘱他定须在十年之內找到那金锁。师祖是神机妙算,当囊鯚父若僅将金鑰匙交
给我,而不传武艺于我,只怕我早死在那些搶夺金鑰匙之人的手上。”
    银兔儿对这段传奇简直是着了迷,当地是说故事似的,连忙问道:
    “那些人干嘛搶你的鑰匙?他们吃饱了没事做吗?还是只要是有金鑰匙的人,真能找到
宝贝?”
    展无极冷笑一声,道:
    “数年前,京城不知何人传出消息,说那金锁里藏有宝图,若能覓到那金锁,定也能找
到富可敌国的宝藏。人心貪婪,是宁可信其有,自然时时拼着命上门来挑釁。”
    “就像是那日的黑衣人一般,是不?”当下,银兔儿瑟缩了一下,心有余悸。
    展无极发现她惊悸的神色,不觉抚了抚她的粉预,放柔声音道:
    “现下,那黑衣人是再也不会伤你半分了。”
    银兔儿倒已习惯他亲暱的举动,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喜欢呢!从小到大,就没人拍拍
过她,也没人敢逾矩的碰触她,嫂子们是疼她,但多半是用说的,是很少拍她的肩什么的,
而书呆子弟弟天生就是迂腐的读书人,同她玩也玩不来,成天没嘮叨就不错了,哪还会像展
无极有事没事就摸摸她的脸,抚抚她的发丝,让她有受重视的感觉,而且──
    “无极大叔,你真像我爹。”她突如其来的冒出一句。
    展无极差点气死。
    “我说过,我不是你爹!”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爹啊!”银兔儿一脸天真无邪,道:“我从小就没有爹,嫂嫂们
对我极好,但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遇上你之后,发觉你待我也很好,很宠溺我,那种奇特
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像是与你相处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了,所以我推断,这定是对爹爹的感
觉……”
    展无极闻言,怜她早年丧父,只得将愤怒之词硬生生的吞下。
    她竟然当他是她爹?只因为他宠溺她?或许,他该将她吊起来狠狠的鞭打一頓,她就能
明白到底谁才是她爹!
    “无极大叔,你脸色好臭,是不是不舒服?”银兔儿的神色像是十分期待他生病似的。
    他病了,对她有好处吗?前辈子,他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与她注定这一世的情缘呢?
或者,他该换另一种激进的方式?那狗屁的溫吞举止只会让她以为是亲爹再世,对他壓根就
没好处的。
    展无极瞅了她一眼,道:
    “我身子好得很,可以打消你脑袋瓜子的念头了吧!”
    “你怎知我在想些什么?”银兔儿扁了扁嘴,略嫌失望的说道。她当然希望他身子健
康,只是偶尔来点那种不伤身子的小感冒就成。
    须知,这半个月来,她当病人躺在床上都快发霉了,每天喝那治伤的苦药水不说,这展
无极竟然还让丫嬛熬起十全大补药,每天起码要喝完二碗,瞧她喝得都快吐了,他还在那里
嫌不够,想将二碗改为三碗,分明是想趁机报仇嘛!
    所以啦,最好他偶尔也来个小感冒,她从没煎过药,一来也可尝试看看,二来要他喝那
补药看看,好感同身受一番,这应该不算坏心吧?
    “丫头,当日你说你姓白,可是京城一带的人家?”
    “是啊!你问这干嘛?”
    “你离家多日,家人不担心吗?”
    银兔儿瞧着他的严肃,傾头认真的想了想,道:
    “我不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
    展无极简直拿她没法子,乾脆直言道:
    “近日之內,我打算登门拜訪府上。”
    “拜訪”她嚇住了,急忙摇手,道:“不成!不成!我是偷溜出来玩的,你若登门拜
訪,豈不洩了我的行蹤?”
    “你离家多日,也该回去了,此次拜訪,正是个机会。”
    银兔儿噘了噘嘴,哀怨地瞪着他,道:
    “原来你不要我了,嫌我烦了,是不?我还一直以为你很喜欢我呢,枉我挺喜欢你
的。”
    展无极露出笑意,却遭来她的白眼。这年代谈情说爱的少有人在,尤其是女子哪敢将爱
啊情的挂在嘴上,偏偏这丫头不同一般女子,坦率说出她喜欢他──虽是如此,他也明白这
丫头尚未弄清她自己的感情,只怕这所謂的喜欢,她是誤以为对朋友、对兄长的感情。
    “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他頓了一頓,別有用意的瞧着她,道:“那时定是名正一
吾顺的。”
    “无极大叔,你老爱吊人胃口,怎么你说十句,我就十句都听不懂呢?”她疑惑地问,
忽地心生警惕起来,因为他的神色像是早决定了一件她不怎么喜欢的事,偏又要去执行它。
    展无极抬起她的下巴,笑道:
    “你不懂也行,只须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是好玩的事吗?”她开始期待起来。
    “好不好玩就要瞧你自个儿了,这稀奇角色是你没扮过的。”
    银兔儿闻言一听,开心得不得了,直缠着他,喜道:“你要我扮什么?老爷爷?老太
婆?还是会拿柄剑的侠客?”看他一逕蹈簎头,她眼珠子一转,有些惊奇,道:“你不会让
我扮狼大哥吧?”
    她那天马行空的想法让展无极笑了起来。
    “不!我绝不会让你扮狼大哥的。”他几乎可以想见未来的日子不再无聊了。
    她皱起眉头,道:
    “那究竟是什么稀奇的角色要我扮演呢?”
    “我要你做我的新娘子。”他很坚定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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