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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iablo (我有一颗牙属马,2/18,水瓶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涿鹿--(20)空白的蓍草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2月24日18:55:46 星期天), 站内信件
涿鹿——空白的蓍草
“祭罢玄天出关西,一出关西无故人。”
恢弘寂静的玄天大庙中,蚩尤缓缓的拜了下去。空旷的穹顶上回荡起蚩尤磕头的声音,少年苦笑了一声。终于要被发配到不周关之西的黄河去治水了,据说这还是轩辕黄帝看在四部的面子上开恩的结果。只有大凶大恶的人才会被发配去黄河治水。被发配的人会被特许祭拜玄天上帝。
此一去,漫漫黄河边,回首无家乡。
没有玄天上帝的神像,谁也不知道玄天上帝的相貌,供桌上被遮蔽在香烟中的,是一具盔甲——黄帝的神甲。据说这具神甲乃是玄天上帝为了大典特意降下的,可是黄帝很郁闷的发现自己穿上神甲之后确实很象一只乌龟,因为神甲太大了。最后风后想出了这个办法,把神甲放在这里
当神像用,反正笼在帷幕中的神甲也确实象一个静坐的武士。
“天帝,到底什么是我的命格呢?”蚩尤努力表现得虔诚一点,“什么是和大王相反的命格呢?”
四岁的蚩尤小心的走进了庙里,呆呆的看了巫师许久,然后抓起他花白的老鼠胡子扯了扯。
“哎哟,”巫师惊醒,“算财运十个铜锭,算桃花运五个,推八字两个,算终身二十个。你要是算一个终身,我就不要钱帮你算一个月的桃花运。”
蚩尤惊慌的缩回了小手:“不是,我爷爷叫我来推命格的。”
“喔,推命格,看你一生的风云变化,是么?”巫师挑了挑眉毛,“不要钱。”
“啊?”蚩尤有点吃惊,“你是傻子吧,推命格看一生反而不要钱?”
巫师嘿嘿的笑了:“因为愿意让我推的人太少,所以我没机会手试先师的妙术,有点手痒。”
“没有人愿意让你推?”
“未死的人,谁愿意将自己的一生写在纸上?无论将来岁月的悲欢如何,你再也避不开。命格如此,天意难违,你难道不怕?”
“不怕!我怕过谁啊?”蚩尤打了个冷战,却还在嘴硬。
“哀哉少年,当真无畏么?”巫师无声的笑着,十指搭在了蚩尤的身上。那十根手指忽然柔软如蛇,在一瞬间缠住蚩尤的全身摸遍了他的骨相。
痒的感觉让蚩尤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完了,他才看见了巫师僵硬的脸。蚩尤忽然呆住了,因为巫师那张滑稽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人色,两颗木刻一样的眼珠死死的盯着他,一把稀疏的老鼠须不停颤抖。蚩尤觉得巫师象路边肚皮朝天的一只死蛤蟆。
“真的是这样的命格么?”巫师干瘦的手摸着蚩尤的小脸,笑了。蚩尤吃惊的发现这个猥琐的巫师也可以笑得象一个长者,温和而慈悲,略带一点怜悯。
“到底是什么样的命格?”高瘦的老者忽然踏进了庙门。
“原来是这样,”巫师苦笑,“来推命格的是我们神农氏的少君吧?”
巫师提起袍子跪在蚩尤的脚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这个命,是和轩辕黄帝完全相反的命格。我平生摸过数百人的骨,只有少君你的骨相我摸不出将来。只是轩辕氏高高在上,命格已经是完美无缺,少君你命格完全相反,天意如此,只能是一个错误!”
炎帝脸上惨无人色,一把拉了蚩尤冲出了庙门。而巫师只是站在那里嘿嘿笑了几声,笑声在庙里回荡着,阴森苍凉,没有一点人间的气息。
半个月以后,蚩尤听说巫师死了。据说他算少君的命运而不得,最后郁闷而死。
“到底是个什么命呢?”蚩尤摸住了装蓍草的竹筒,十七岁的时候祭见玄天上帝,雨师得了雨魂,风伯得了风魂,蚩尤却还是普普通通的蚩尤。作为涿鹿这群小霸王的头领,蚩尤觉得简直悲哀得可以去跳河。难道神农氏的后裔这么不济么?
“来吧,”蚩尤狠一狠心抖动了竹筒,“是什么命,我不怕看见!”
一枚蓍草带着神秘莫测的天意旋转飞天,最后狠狠的砸在了蚩尤的脑门上。蚩尤猛的一把抓住了蓍草,咬牙屏息,慢慢的送开了遮掩卦辞的手。
他的瞳孔忽然放大了,似乎是一道惊雷劈在了蚩尤的头顶。那枚蓍草的卦辞让他在震惊后愤怒的跳了起来,狠狠的把蓍草扔到了神甲的面具上。
“呸!我再也不相信你这玩意了,”蚩尤喊着跳着跑掉了。
“造了个人出来,又不给命运,玄天上帝自己也忘记他造了我吧?”被押上马车的时候,蚩尤悲哀的想。
那枚蓍草竟是空白的!天下从没有人抓到空白的蓍草,不知道是玄天上帝真的忘记了蚩尤的命运或者这个神秘的命运太可怕,所以天神的力量抹去了蓍草的字符。
“喂,阿达!”蚩尤走后一个时辰,玄天大庙的巫师恶狠狠的抓着小巫师的衣襟对他吼叫,手里挥舞那只空白的蓍草。
“怎么啦怎么啦?”小巫师不服气的说,“不就是忘记刻一枚蓍草么?你叫我每天刻五百根,天啊,想虐待徒弟啊?”
“那你也不能随便往竹筒里放吧?”
“空白的又怎样?我就不信这个,早觉得玄天上帝是骗钱的了。迟早有一天我喝醉了要醉打山门,把这破玩意打成一堆废铜烂铁。别抓我衣服,我的狗腿还在里面呢。哼!”小巫师一撇嘴,雄赳赳气昂昂的拍了拍屁股,把老巫师扔在大庙里了。
老马破车,拖着无可奈何的质子们走向了西门。路过阿萝的酒坊时,年轻的寡妇悄悄把一只装满烤猪肉的包袱塞到了蚩尤手里。
“那……怎么好呢?”一向以不付酒钱称霸涿鹿的蚩尤居然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摆着手,“我们原来的酒钱还没付呢?”
“而且,”蚩尤叹息,“我们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付钱了……”
“不要紧啊,”阿萝轻轻的笑,“至少看见少君你的时候,我还有一点看见刑天的感觉。”
“你不要相信刑天,他根本就没有心肝的!”看着阿萝痴痴的神色,蚩尤心里悄悄的痛了一下,他终于决心再出卖刑天一次。
“少君你还小,不明白的,”阿萝掩着嘴,轻声的笑了。然后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四周没有她温柔的声音,只剩下看客的哄笑。
“看啊看啊,这就是质子,和拉猪一样。”
“什么四部,都贱得可以,要不然怎么会败在我们大王手下?”
“当初大王就当全灭了四部,省得再供着这些孽种。”
……
……
就在看客们吐沫飞溅的尽情嘲笑时,一条可怕的身影从马车上暴起,巨大的身躯竟遮蔽了一大片天空。看客们吓的吞回了嘴边的话,只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仿佛从苍天中一直看了下来。
共工的笑容残酷而狰狞,他遥遥指着涿鹿的西门:“你们要笑最好一次笑个够!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我要把你们轩辕大王的人头挂在西门上,让你们再笑一次。我要你们这些傻瓜知道,什么叫天生世人,英雄无种!”
“笑吧!”共工长笑着接下铁虎卫战士手中的马缰,那战士竟然不敢阻拦他。
“你们笑着等我回来!”共工驱策着马车走向了城门,周围五百押送的铁卫就象是他的侍卫一样。他雄伟的身躯昂首立在车前,竟无一人敢抬头仰望。
“喂,到底为什么疯子也被拉来了,他又没有去献刀?”风伯小声问,这三个人倒已经习惯了共工的狂气。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风后一时忘记陷害他,只好把他硬发配了,”蚩尤说。
“那共工部不会报复么?”
“很奇怪啊,”蚩尤说,“你们谁听说过有共工部?整个共工部,我就认识共工一个人。”
风伯和雨师对看一眼,都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看看这些猪肉吧,”蚩尤打开阿萝给他的包袱,“也不知道够不够我们四个吃一个月,也许要在那里呆很多年呢……”
“你还真准备乖乖的在那里呆很多年啊?”一个娇媚的声音忽然响在蚩尤耳边。随即是一种淡淡的花香漂浮,蚩尤还没有回过神来,已经多了一个人揽着他的脖子坐在了他怀里。
“魑魅!你怎么来了?”蚩尤心惊胆战,一把把魑魅的脑袋按了下去。马车周围虽然有木栏,可是却遮不住身材修长的妖精。
“千年黄河路,路下多少骨。水退终不返,都作今朝土。”魑魅冷笑,“莫非你们还打算活着回来么?”
“那怎么办?”风伯和雨师一起吓得哆嗦起来,而蚩尤怀里抱着妖精,为了壮面子,硬是忍住了不抖。
“所以我要救你们出去啊,笨蛋!”魑魅低声喝道,“不过这次只能救一个人。”
“喔,”雨师和风伯一起点头,“那我们还是继续睡觉吧。”
“你们好象倒是很清楚嘛?”魑魅有点惊奇。
“妖精妹子,我们也没有那么笨嘛。”
“好了,那你跟我走!”魑魅不由分说的抓起了蚩尤。人们惊诧的发现马车上忽然多了一个人,纤秀的少女竟然独臂把高大的质子抓了起来扛在背上,而一根纤纤的发丝正灵动的盘绕上升。少女漠无表情的看着围观的众人,幽幽的冷笑了一声。
“哇,真漂亮!”
“声音更好听!”
“谁家的妹子那么动人,提那个大家伙不要闪坏了腰。”
“我来帮你了,我来帮你了……”
魑魅的美貌和声音总是带着强烈的诱惑,惟有对女子和蚩尤不太起作用。
“麻烦!”妖精怒吼一声,妖瘴术顿时施展开来。淡紫色的“天妖迷瘴”就象无数道烟气那样盘绕了她全身。然后整个紫色的气障冲天飞腾,方圆数百丈之内,伸手不见五指。一大帮对魑魅流口水的人却没有看见,妖瘴中心的少女和质子已经一阵风般的失去了踪影。
“魑魅,能不能换我抱你跑啊?”蚩尤在魑魅怀里请求。
“怎么这个时候你还能想这个,”魑魅脸有点红,使劲掐了蚩尤一把,“我感觉附近好象有人跟着我们呢。”
蚩尤的脸更红:“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觉得被姑娘抱着跑很丢脸。”
“少君莫怕,”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在妖瘴外,“末将在此护驾,妖精一死,你也不必丢脸了!”
“大鸿!”魑魅脸色惨然,就在她来得及闪避之前,铺天盖地的阳罡已经把她笼罩在其中了。
那种象铁水沸腾的阳罡只有大鸿才有,是妖精最畏惧的气息。阳罡从魑魅的每个毛孔钻进了身体里,把她阴柔的妖气一点一点吞噬干净,然后阳罡又冲出毛孔,逼出了妖精的血。
魑魅再也没有力气抱住蚩尤,她竭力抱住双臂,要遏止身体炸裂的趋势。即使这样,妖气依然无法抵挡阳罡的力量,血从她晶莹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涌了出来,汇成纤细的血流。魑魅全身罩在一张血网里。
“魑魅!”恐惧居然压不住蚩尤身体里猛然生出的力量。少年长身暴起,一把抱起魑魅往大鸿的反向冲去,可是他背后却响起了大鸿不屑的笑声。
“呆子,别犯傻。运气不好,”魑魅竟然在他怀里笑了一下,不象平时那些妩媚诡异的笑容,此时魑魅那张血脸上竟然是很宁静很雅致的笑。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蚩尤大吼着,“你才是呆子,为什么要来救我们?”
“我不是来救你们,对人类,我没那么善良的,”魑魅说。
“那为什么还要来?”蚩尤不明白,他一边不要命的狂奔,一边扯下衣襟去擦魑魅身上的血。可血,竟然是越擦越多的。
“我只是来救你一个人啊,对我,”魑魅笑,“你不是人,你就是一个木头一样的呆子。”
“他妈的,”蚩尤根本没有注意魑魅凄凉却温柔的笑容,只是咬牙切齿的骂道,“轩辕黄帝那个死王八,竟然派大鸿埋伏在士兵里,那么阴险!”
“呆子!”魑魅用尽了力气从蚩尤怀里挣脱出来,用一双颤抖的手扶住了蚩尤的脸,“趁我的妖瘴还没有灭,赶快走吧。一定要走!黄帝肯定是准备杀你的,你在黄河边绝对呆不过三个月。”
“我们不是正在逃跑么?你少说一点话,不要烦我好不好?”蚩尤不耐烦的抓紧了魑魅的胳膊。
“带一个死去的妖精,最后被大鸿抓住,有什么意思?”魑魅的手指沾着她自己的血点了点蚩尤的鼻子,“上一次公主帮我挡住了阳罡,我还是很久都恢复不了妖气。现在阳罡直接压进我身体里,死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魍魉会有办法救你的啊。”
魑魅依然笑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温柔的摸着蚩尤的脸:“早知道危险,我还是来,就是为了救你。你现在跑不掉,我不是白来了么?你走吧,快一点,再晚妖瘴破灭,再没有什么可以抵挡神将的了。”
“哈哈哈哈,妖精,难道你以为这一点妖瘴就能阻挡我的赤炎刀么?”大鸿的声音在妖瘴外高亢威猛,阳罡忽然之间又凌厉了数倍,“我只是等你们逃到这个巷子里,在大街上除妖,徒惹凡夫俗子惊恐罢了。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想必也该死得甘心。”
“何苦呢?”大鸿叹息一声,“修得千年不死,却要入尘世葬身。”
赤炎终于震动着爆发了。
宛如九天众神降下的火焰,火焰间六龙狂啸,吞噬了周围所有妖气,张牙舞爪的飞向魑魅的背后。此时的魑魅只是神罚下的一只小妖,再也无处遁逃。
“修得千年不死,为什么又要入尘世葬身呢?”魑魅很平静很安详,没有看背后的火龙,却凝视着蚩尤的眼睛,眼泪和她脸上的血珠一起滚落下来。妖精笑得如此温柔。
“我也想知道啊,”温软的嘴唇又一次贴在了少年的唇上,朦胧间象是天边的独语,“也许我比你还傻呢……”
孤寂,好似一场雨
它迎着黄昏,从海上升起
它从遥远偏僻的旷野飘来
飘向它长久栖息的天空
从天空才降临到城里
孤寂的雨下个不停
在深巷里昏暗的黎明
“怕寂寞么?”魑魅悄悄的问自己,“怕树林里千年的寂寞么?怕看着日出日落的永恒生命么?”
“魑魅,为什么想永生呢?”记忆中的老妖又一次难看的笑着。
“师父,告诉我好么?我不知道……”魑魅伸手去抓老妖,老妖却飘着远去了,融化在天边的月色里。
“蚩尤,我真害怕啊。”
最后的一丝妖瘴里忽然卷起来一种淡淡的凉意,仿佛草原吹来的风,空旷而遥远。远方窗前寂寞的少女拈起一朵花,花香碎成千丝万缕,有一缕在过客的身边徘徊。
轩辕部第一的神将大鸿竟然也感觉到了这种凉意,更不可思议的是,这缕凉意竟然比刚才夺取日光的妖瘴还要强大,赤炎刀上的六龙为之绕空盘旋了一周,这才又一次扑下。
“为什么会这样?”大鸿有一点迷惑,但是他还是暴喝一声“杀”,全力催动了火龙。
妖精是必须死的,早晚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大鸿错了,曾经有很多事情,只要剩下一个瞬间还在我们手里,就还有改变的机会。
一个声音从魑魅的另一侧爆炸开来,呼喊声竟然象钢铁一样,和大鸿的“杀”在空间交割。六头火龙被一种气息逼得倒飞上天空,火龙在空中挣扎着,好象有人掐住了它们的脖子。而比起那种烈火一样的气息,大鸿的赤炎不过是一朵跳动的小火苗。
妖精的身影立刻就被一段火云般的光华吞没了,光华中飞天而起的蚩尤让大鸿忘记了呼吸。
“敢打她?你他妈的找死啊!”
很多年以后,大鸿依然羞于承认让他震惊的强敌就是用这么粗野的叫骂回应他的。只不过他的儿子经常看见绝世的神将站在城头,轻声的念叨着:“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我到底是害怕这里面的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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