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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iablo (我有一颗牙属马,2/18,水瓶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涿鹿--(22)野猪林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2月24日18:56:43 星期天), 站内信件
[第二十二章] 涿鹿——野猪林
我梦见了爷爷。
我梦见战斧上铁的光辉。
爷爷在原野上赤裸着雄健的上身,将巨斧举向太阳。阳光如千千万万的金线穿透了晨风,在晨风间飘落血花的雨。爷爷对着太阳吼叫,嘴里吐出的狂风拉直了他花白的虬髯,吼声让天地一起震颤,就象末日天崩的前兆。而他的脚下是我,是无数的我。
无数的我躺在无边的血泊中,无边的血泊中有无数的我。
无数的我瞪大无数双木然的眼睛仰望战神一样的爷爷,看他在荒芜的大地上嚎叫而哭泣。
来自北方的风,风卷起泥土,泥土遮蔽了天空。
那是怎样的黑暗?压向我的身躯,掩埋我的眼睛,我的心在泥土中下沉,沉到大地的最深处。我和我的兄弟们沉沦在一起。
朦胧中看不见爷爷,只有一个孤峭的身影穿越风和土,他说:“都埋了,都埋了……”
他说:“人埋了,还能挖出来,心埋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心不能死!”
屋外响起沉浑的号角,随着夜风传出很远很远。
蚩尤浑身冷汗,从破竹席上坐了起来。夜总是短暂,被发配到黄河边的苦工们又要准备抗起土包去填河了。远处哗哗的水声,一年四季都令人有下雨的错觉。
还在梦中的风伯左右开弓连打了自己二十多个嘴巴,无数的死蚊子从他脸上落下来。可惜活着的蚊子继续勇往直前,不一会又停了四五只上去,风伯却还在打呼噜。好在此时雨师醒过来,急窜上去又打了风伯一串嘴巴,才把那四五只蚊子解决了。
“多谢!”风伯这才算醒了。
于是质子们和其他苦工一样,在肩膀上披一块麻布,走出了破旧的草屋,睡眼朦胧的走向远方的土堤。同样睡眼朦胧的士兵走在两侧,挥舞着牛筋绞成的长鞭。长鞭抽打在身上的脆响不时响起,好在苦工被打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加上没有睡醒,所以呻吟声也就不那么刺耳。
“军爷,你怎么又打,”风伯说,“我走得又不慢,你盯着我打个不停。”
“靠,打的就是你,昨天冲我挤眼睛的就是你吧,七四八五?”士兵气哼哼的说。
“什么?军爷,你看错了吧,我是七四八八啊!”风伯委屈的说。
“喔,七四八八?原来打错了,”士兵遗憾的说,“那只好算了,至少把你打得清醒一点,到时候扛包不容易歪倒。那谁是七四八五?”
“我!”共工横眉怒目的从队伍里踱了出来,“大早上的有什么事情么?军爷?”
士兵看着共工高出他三个头开外的身材,一身健硕的肌肉。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后窜一步,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说:“就是想再瞻仰一下大爷您健壮的身材,小的深感景仰,没别的意思。”
“喔,那多谢你了,不过养身板很花粮食的,你既然那么欣赏,那么军爷你的午饭算我的了。”
说完,共工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上去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军爷,把你的盾牌借我用一天可好?”
“什么?苦工不准有武器的?”士兵说到这里愣了一下,然后堆起笑容说,“当然这一条跟大爷您是没有关系的。”
共工满意的点头,把盾牌擎起来遮住了头顶。
“大爷……”士兵犹豫着说,“盾牌不是这么用的。”
“我用得没错。”共工嘿嘿的笑着。
他的笑声未落,一阵冷冽的寒风从北方吹来,头顶的天空上狂风带起乌云越堆越高,直到最后变成高耸天际的云山。苦工和士兵们目瞪口呆的仰望天空的时候。共工说:“山要塌了!”
于是云山整个崩塌,大雨瓢泼而下,把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共工都淋得透湿。雨滴大得象蚕豆一样,打得身上疼痛起来,只有共工闲适的说:“想不到雨魁这就来了,刚堆好的土堤肯定是要塌了。”
一道闪电猛的照亮他冰冷的笑容,在场的众人都头皮发麻。
每年秋季,黄河上有一场豪雨,无可比拟,称为雨魁。雨魁一落,黄河泛滥。而今年雨魁竟来得奇早。
“雨师,你能把雨停下来么?”蚩尤心惊胆战的问。
“不会,让它下得再大一点倒是可以……”
烈马的嘶声由远及近,马队溅起一人高的泥水,把本来已经湿透的苦工们浇成了泥人。共工看着自己一身的稀泥,无可奈何的把盾牌扔还给士兵,伸手到怀里去抓了两个跳蚤扔到一边,非常认真的弯下腰去对小到看不见的跳蚤说:“快逃吧,黄河怕是又要决口了!”
黄河一旦决口,不周关以西,千里都是汪洋。浩浩然一片水波,除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怕是没什么可以存活了。即便鸭子,也会被一个接一个的浪花卷到水下去。
所有苦工都惊呆在那里,只听着远处黄河的浪声一波高过一波,而共工在一边很悠闲的说:“信不信由你们。共工水部,天下第一,不过没人记得了……”
“蚩尤,我们怎么办?”雨师哆嗦着问。
“虽然你不会飞也不会游,”蚩尤蹲下去揉了揉自己的腿肚子,“可是你至少还长了腿吧?”
“跑啊!”
滚滚的人潮追随着三年前涿鹿城中的奔跑先锋,千万只脚板踏得黄河岸边山川震动。一时间仿佛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辉煌场面,只是奔跑的人都是面有菜色,一身污秽的治水苦工。
“威风啊,”蚩尤对身边的风伯说。他第一次感觉到指引千军的豪迈,比起涿鹿城里的奔跑不可同日而语了。唯一的遗憾的后面没有一群彩裳虹霓的女子追逐……
令人战栗的鞭声响起在苦工们的头顶,烈马竟又反转回来,马上手持长鞭的铁虎卫扬声怒吼:“不许撤!将军有令,都上堤去,全都上堤去!胆敢后退一步的,杀无赦!”
苦工们还在犹豫的时候,好象有无数条鞭影忽然从远处的一匹骏马上射来,只是一愣神的时候,跑在前面的一排已经赤身裸体的站在那里了。他们身上的衣服竟完全被鞭影绞碎了,以蚩尤一拨人当先,满身可怕的血痕站在寒风中。
“我就说韬光隐晦跑第二排比较好嘛……”雨师痛得直咧嘴。
“你回头看看,西陵水神鞭。这家伙是老王八的小舅子,鞭子把后面二十排都抽到了,还好这里没有姑娘……”蚩尤舔了舔胳膊上最深的血痕。
就在蚩尤要说完的时候,一团东西从远处的骏马上被抛了起来,划一道优美的弧线一直飞过二十丈,落在了他面前的泥土里。被打得乱七八糟的质子们还是忍不住好奇,一起探头去看,只见稀泥里忽然出现一对惊恐的大眼睛!
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迷迷糊糊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赤身裸体的质子们。
雨师和风伯:“啊!”
共工:“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蚩尤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和蔼的笑着说:“我们涿鹿这边民风如此,姑娘你不必避讳,就象我身上那么多红道,也是为了凸现阳刚之气,没有其他。”
后面的苦工们面面相觑,治水这么些年,黄河边是没有女子的。
骏马缓缓的逼近,西陵部的神将西阳冷漠的哼了一声道:“百合公主,如果想保你自己的清白,就下令让你们夸父族的武士都上堤填河!”
“否则……”西阳狰狞的笑着从马上弯下身来,一只手竟探进了那小女孩的上衣里,“我就叫这群猪狗不如的苦工奸污了你,你也不必奢望回去见你父亲了!”
他的手指正对着目瞪口呆的质子们,雨师风伯和蚩尤眼睛瞪得象六只酒钟,一起跳了起来吼道:“我没有这种打算啊!”
共工则攥着拳头说:“可惜我已经老了,年纪不相配……”
“那将军,我来我来,”刚才那个士兵急忙从人群里窜了出来。
可是不巧他一脚绊在了共工探出老长的腿上,栽倒在泥地里。共工惊慌的退了一步,恰好踩在他两腿中间。只听见一声惨叫,而后是共工恐慌的大吼:“军爷……我不是成心的!”
“西阳,不必折磨我们公主殿下,”一个头发花白的巨人从西阳带领的大队人马中走了出来,“我可以下令让将士们上堤治水,只怕时间所剩不多了。”
西阳面色森冷,点头道:“解开夸父部的栲子,所有人一起上堤!”
西阳所带的铁虎卫闪开,苦工们才看见后面的山坡下,整整数千人的大队都是盔甲残破的夸父族战士。蚩尤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熟悉的火红稠带依然缠在那些战士的头顶。虽然残破,虽然肮脏,可是火焰的颜色刺着他的眼睛,有些痛。
咆哮的风雨中,浩浩荡荡的战士和苦工们扛起土包冲上了堤岸,头顶不时响起铁虎卫凄厉的鞭声。
“先填外堤,再填内堤,退后者死!”西阳在远处的山坡上吼道。
整个黄河只有这段流水转弯处的河堤时常决口,轩辕部年年堵,它年年塌。黄帝从未想过他这名满天下的英雄会栽在一条小河湾的手上,他也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英雄一样栽在这条河湾手上,而且一个栽得比一个惨。
直到人学会了不去阻挡流水而是顺从,也就是屈服。
夸父族叫百合的公主咬着牙抱起了一只五十斤重土包,共工撇了撇嘴,抓住土包把它和百合一起揪了起来。共工身材的高大和那些巨人般的夸父战士一样,他把土包放在一侧肩膀上,百合放在另一侧,还是懒洋洋的往堤上走去。而他身后不远,其他三个质子每人肩上两个五十斤的大
土包,不是眼睛发青,就是眼睛发绿。
“喂,你怎么只扛了一个土包,一人要扛两个的!”一个威猛的声音响起在共工背后。
共工回头看的时候,刚才被他踩的那个士兵也看清了他,顿时面无人色的哼哼起来:“大爷……”
“喔,这包是她扛的,”共工没睡醒的样子指着自己肩头的百合,“她那么小,军爷你开恩让她只扛一个吧。”
“没问题,没问题,”士兵急忙点头,“可是大爷您自己可不小啊……”
“喔,军爷你也不小啊,”共工面无表情的提起两只土包压在士兵肩头,“这样我也算完成份量了,你可不要偷懒哦。”
肩头的百合看着士兵的窘迫,轻轻的笑了一声。蚩尤看着她春花初绽一般的笑容,悄悄对自己说:“还是个孩子……”
十岁那年,一个黑夜到天明,云锦就长大了。而直到十六岁,百合还象一个孩子。
“我们打败了,”百合说,“父王跑掉了,我和剩下的卫士被捉起来了,就送到这里来治水。”
共工说:“你父王听起来也很象一只老王八……”
“不是,”百合使劲摇着头,涨红了脸辩解说,“都是我长得太小了,腿没有他们长。”
共工愣住了,很久,他诡异的笑了起来:“嘿嘿,那我能留下来难道是我的腿长会逃跑么?那你父王跑的时候骑的什么马?”
“我们夸父族最快的那匹绝影啊。”
“喔,我看你这个小身板确实跑不过那畜生了,”共工冷笑了一声。
“你们为什么又跟轩辕部开战呢?”憋了很久,蚩尤小声问。
“不知道,”百合茫然的咬着下嘴唇摇头,“大前年的时候,父王把青月和红日送到涿鹿去服侍大王,后来就忽然开战了。父王不想打,可是轩辕部一下就冲到了东海之滨,我们怎么也逃不过。”
“我想,”百合红着脸儿小声说,“一定是红日惹大王生气了,他脾气总是很犟的。”
“哎哟!”身边一声惨叫,帮共工扛土包的士兵抱着脚跳了起来,“少君你怎么把土包又扔在我脚面上了?”
蚩尤呆呆的站在那里,共工上去又狠狠跺了士兵脚面几下:“多踩踩包你不痛了。”
“你见过红日么?”百合焦急的抓着蚩尤的肩膀。
“没有!”蚩尤忽然回过神来,把头拧开了,“我一个苦工,怎么会见过神将呢?”
百合有些失望:“其实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把我送到涿鹿去的,这样我就可以见到大王,也许也能见到红日的。大王一定是把红日关起来了吧?”
“要是我是轩辕黄帝,一定会把你那个红日哥哥砍了!”就在风伯和雨师想跳上去掐住共工的脖子的时候,他已经高声的叫喊起来了。
百合呆住了,小嘴扁了扁,哭出声来之前,泪水已经打湿了共工的衣服。
“不过轩辕黄帝可没有我那么凶狠毒辣,你说是吧,”共工轻轻抱她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似笑非笑的说。
于是百合又笑了,依然是一朵粘着露水的春花。
春花下有共工的冷笑、雨师的回避、风伯的叹息,还有蚩尤木然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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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的时候 才知相聚的可贵 一个人的日子 才能真正体味孤独。
如果孤独是杯 却会让人更加明白 有聚就有散 有悲就有欢
一个人的时候 不妨举起这杯酒 想一想以前的成败得失 给未来一个打算
相信再聚时 爱会更浓 天空会更美丽
体味孤独 体会人生的伤感 一种别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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