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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kycat (skycat),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生存体验2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Mar 26 10:16:00 2000), 转信

迷性的酒制造气氛
    按规定,DJ小姐应在傍晚7点整到迪厅报到。6点20分,我和琼子便赶到了。我们在
洗手间里换上了刚刚从人事部领来的,自己花钱买的新行头。这是一件深红色平绒的低
胸短裙,要在平日,打死我也不会穿它,它的大胆袒露,好像提示着某种暧昧的信息。
    琼子三下两下将一头茂密的长发盘好,将脸上的妆补得很浓。我的头发是去秋剪的
长碎,还未长齐整,较为难盘。琼子见我磨磨蹭蹭,忙帮我盘头,在我头上夹满夹子,
又帮我化了一个异常浓艳的妆。镜中的我,忽然就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野性。
    这家迪厅号称有88间包房,刨掉一些数字不吉利的房号,其实只有60间。包房中有
三分之一是大房,三分之一是中房,其余是小间。大房一般需要2位DJ,按此推算,这
家迪厅约需DJ小姐80位左右,但由于吃DJ饭的年轻女子太多,有时竟然达到180位,常
常出现僧多粥少的情况。客人请DJ有极大随意性,可以要也可以不要。
    7点差3分,在吧台一角,DJ部经理开始点名训话,鼓励我们这批新人好好干。分房
时,经理乱点“鸳鸯谱”,她将我点到一间中房,琼子和一位叫阿烟的小姐,同担一间
大房。我担心没有工作经验,不知如何是好,琼子随即悄悄地将我和阿烟互换了一间,
阿烟和她是老相识,自然卖她的面子。我就要随着琼子深入特殊的行业了,我不知有什
么样的风雨来临。
    琼子和我开始做准备工作,她先带我到材料室去领麦克风与电话,领出东西后,回
到大房。原来,老板怕包房里的电话与麦克风丢失,每天都由DJ小姐将它们领出来,下
班后再交回材料室保管。
    我关上包房厚实的雕花橡木门,开始调节音响。琼子很勤快,用白色抹布将玻璃茶
几擦了两遍,再用另一块干抹布蘸了点水,将两只“巨无霸”式的真皮沙发擦得一尘不
染。对电器我是门外汉,但是对音质、音色,对音响效果,还是蛮有自信心的。我鼓捣
了半天,觉得声音差不多了,忙叫琼子参考。我好不容易调好的音响,却被琼子立马否
定,她拿起麦克风,边唱过调,一直调了近半个钟头,才拍拍我的肩,笑说:“俏姐,
你没干过这行,而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人说深圳的夜生活从9点开始,我们却从8点30分,就依照经理要求的迎接客人仪式,
站在大房门口迎客。经理告诫我们,不管客人来没来,我们就得在门外站着迎接。这种
迎接其实应该叫做迎候。弯曲的走廊内,装修豪华的包房门口,明亮的灯光下,侍立一
旁的小姐一个个亭亭玉立,绰约迎风。新来的DJ小姐有点局促不安,老手们轻声谈笑,
只要走道上响起脚步声,每个人的脸上立刻堆起职业性的笑容,期待过来的人进入你的
包房,成为你的财神,你的福星。
    走廊尽头通往迪厅,一个菲律宾歌手正在那里唱着缠绵的英文情歌,歌曲一点一滴
在走廊上回旋,给人一种“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忧伤和“今夕是何年”的感慨。
    我是个怕冷的人,站了不到10分种,便感到了寒冷。我看看琼子,琼子双手抱肩,
一脸的无奈。
    等啊等啊等,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等来了一帮客人。他们共有12人,7男5女,听来
像是一帮生意客。我笑着问客人需要什么,琼子则手脚麻利地帮客人点歌。遗憾的是,
总控方面好像有点问题,按电脑程序点歌却怎么都出不来,客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其中两位女客,两张嘴巴简直骂个不停。
    琼子飞快地将客人点的歌曲写下来,匆忙走出包房找总控点歌。说来真是糟糕,由
于试营业,很多地方并未理顺,事后我们得知,当时,几乎所有包房的歌曲都点不出来。
琼子来回跑了不下10趟,情急之下,琼子提议大家一起摇骰子斗酒。
    被请来的客人倒是无所谓,掏钱买单的主人面子上有些不好看,他先是骂骂咧咧,
后来是嘟嘟嚷嚷,看见客人愿意玩,也就顺势同意了。琼子要来两付骰子,她带着8个
男女,我拉着三男一女,分成两堆来赌运气。我们讲定的原则是,输了就罚酒。
    不知怎么,我的运气真不好,老是输。一输,旁边的男士就起哄让我喝扎啤,那女
的更是不放过我。包厢里四壁有一些浮雕作品,演绎希腊、罗马的神话传说,全然不管
房间里的真实故事。我要是不喝,他们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们花钱来寻开心,你干这
一行,就是要哄得这班大爷大姐们高兴。在这种商业雇佣关系中,受雇者是被动的,你
必须完成契约中的规定。没办法,我不会喝酒,也硬着头皮猛灌了四杯。灌到第六杯时,
琼子笑着将啤酒杯夺过去,她说:“你们干嘛欺负我大姐呢?她刚来,不懂事。有什么
不对的地方,我替她担待着便是了。”说完,将我的酒一饮而光。
    既然是玩就不必太认真,男士们哈哈一乐也就放了我一马。但是,那位小姐依旧不
依不饶,强调谁输了谁就喝,不能破坏游戏规则。说她是小姐,年纪并不比我小。苏杭
绵软的口音里,时常冒出一些尖利刺耳的高音,大谈“没有酒量敢充当三陪,以为有钱
抢啊”之类刻薄的话。我冷冷地望着她因激动而变形的脸,突然为这个加害同类的女人
感到羞耻。
    琼子请苏杭小姐多加谅解,要么请到她那边去比拼,就她们两个人斗,谁醉瘫了才
结束,这才把那位到包房来买欢的小姐搞掂了。琼子原先不会饮酒,因为做DJ要靠迷性
的酒制造气氛,对付矛盾,她也就学会了,而且早已患上十二指肠球部溃疡。
    我强打精神继续陪客人玩,感觉时间过得超常理般缓慢。也许是酒气上头的缘故吧,
我觉得睡眼惺松,疲倦得要命。看看腕上的表,才指向11点50分。
    鬼使神差似地,我真的睡着了,朦胧之中,眼前总是觥筹交错,灯火辉煌。客人们
怎么走的,什么时候走的,我一概不知。琼于一个劲地晃着我的胳膊,将我叫醒:“醒
醒,快醒醒,要报到了,等下经理会扣我们钱的。”点到?迪厅有条生硬的规定,所有
的DJ在包房结束后一律不许走,一定要等到下半夜2点30分,去经理那儿统一报到。假
如某女当晚没有参加点到,第二天下午7点30分开例会,必然会被罚款50元。
    茶几上的啤酒瓶子全都收拾干净了,我十分感激地向琼子表示谢意。琼子快乐地说:
“俏姐,今天刚开张,生意还不错,他们给了我们两个人小费呢,一共600元,这300元
给你!”琼子将钱塞在我的手心时,我有些愕然,赶紧将钱重新塞给琼子:“我们说好
了,我只是体验一下做DJ的辛苦,钱你自己拿着,我不要!”琼子反倒不高兴地说:
“真烦人,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这也是你劳动所得呀!”好吧!我只得收下300元钱。
    望着三张老人头,竟然怔怔的一阵困惑。这一晚确实辛苦,但创造的价值达到了
300元吗?当然,我这样比是没法子说得明白的。但我清楚的是,我手中的钱,我要码
字、爬格子去赚的话,至少要写3000字,需要好些天的采访、构思、敲击键盘。四个伟
人头的背面图案是井岗山。老区的一个孩子有了这三张大钞,就能很开心地读完一年的
功课……
    我胡乱想着,跟着琼子到经理处报完到,有两位刚刚认识的DJ建议大家一起上迪斯
高去蹦迪,我实在不愿意连轴转,怕身体吃不消,婉言拒绝。琼子也推说累了,和我一
同走出迪厅。
    走在午夜的街头,忽然感觉有些饥肠辘辘。我问琼子饿不饿?她说由于长期干DJI
作,晚间喝的酒太多太杂,一般都不喜欢宵夜了,不过可以陪我去吃点东西。我感激地
对她笑笑,拉她去凤凰楼吃海鲜。琼子坚决不从,认为凤凰海鲜楼太贵,不如到大排档
去吃。我拗不过她,只好随她走进一家潮州餐馆,一人来了一碗潮洲地瓜粥,吃了一小
碟麻绳叶和一点卤水豆腐。
    回报社宿舍太远,我随琼子到她在市中心租住的小房子里睡觉。此时,已是夜间3
点对20了。
    我鼻子堵塞,了无睡意,头疼欲裂。我想,由于衣着单薄做DJ,我肯定是感冒了。
遭逢变态者女人
    第二天晚上7点30分,DJ部经理在跟我们开短会时,点名批评了琼子,说她私自调
房,没有向经理汇报,这种行为属于管理不善,宣布要扣琼子50元钱。我怀疑是门口的
少爷告的状。站在门口为客人服务的侍者被人唤做少爷,任务就是帮助门内的DJ干些跑
腿的活儿,传递酒水,拿拿玻璃杯,再者就是监督客人是否买单。监视DJ女是否随意调
房的重担,也由他们包揽。当然,少爷可以投诉DJ,DJ也可以投诉少爷。当老板的与当
皇帝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自己的臣民分而治之,让属下都认为自己是亲信,又都
觉得受控制,对主子尽心尽职。在迪厅内,DJ与少爷就是一种互相监督、相互制约的关
系。
    我主动找经理,声称我刚来,是我想和琼子在一块干的。50元的扣罚是不可避免的,
也许是我的诚恳打动了经理,此后,我和琼子名正言顺地粘在一块儿了。
    晚上8点20分左右,包房里来了4个人,三男一女,说说笑笑,旁若无人的样子。琼
子悄悄告诉我,他们是老板的朋友,与这里的人蛮熟悉的,也是常客。三男子很年轻,
平均年龄不超过25岁。那个女人像个大姐大,眼角眉梢已有细细的鱼尾纹,年龄应该超
过40岁。
    看着那个女人,我的心咯噔一下紧了起来。这是一种预感,一种直觉,今晚,我将
再一次遭遇昨晚苏杭小姐那一类的女性,甚至更加厉害。
    这个女人,夹杂在三位年轻靓仔的中间,目光不屑地扫了我们一眼。我知道,当她
面对我们时,陡然增添起来的一种优越感,从内心深处一直浮现到她的老脸皮上。她用
眼角余光再度扫了扫我们,然后,驾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叫我们为他们点歌。
    听她的口音,像是客家妹。她的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伯爵表,金光闪烁。看
装束,她应该很有钱。依我现时的工作性质,不敢怠慢她,赶紧蹲在她的身旁,帮她用
电脑点歌。她语气间的那种霸气,真让人有些受不了。我尽量克制住往日的小姐脾气,
只照着她的要求去做,点歌,要酒水,按照她的要求换麦克风,没有一刻停歇。三个男
人中一位年轻靓仔对琼子挺有好感的,是潮州佬,和琼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喝了不到1个小时,不知谁的手提电话响了,客人们在各自的衣兜、手提包里掏出
手机查看。我和琼子的手机一上班就关闭了。你为客人服务,你的手机不时乱响,无疑
会打乱客人们兴致的。是老女人的手机响,她站起来用客家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讲
完后,一挥手,就叫买单。望望刚刚拿来的的十四五瓶啤酒,她又有些不愿意,问我,
能不能将这些酒寄存在这儿?我不太懂这儿的规矩,转身看看琼子。琼子立马站起来说
不行,只有洋酒可以。有没有搞错呀?你们这儿只存洋酒,要是我不会喝洋酒呢,只喜
欢啤酒呢?这么多啤酒,都是我的钱呀!老女人大叫起来,一副凶巴巴的母狼的样子。
    随即,我加入了与她争辩的行列,告诉她,这是迪厅的规矩,我们这里只存洋酒,
希望下次再来喝好!我说,叫我们退?我们人微言轻,这种事情是办不到的。我故意把
“人微言轻”四个字说得很重。本小姐已经忍无可忍了,当DJ的再卑微也是人,你有两
个钱又有什么好神气的。我就想说反话,刺刺她搭错了线的神经。老女人一见我搭话,
赶紧将矛头对准我。
    她劈头一句就骂人:你是什么东西?
    我正色道:你看清楚,我是人,跟你一样的女人。我要是什么东西,你也是一样的
什么东西!
    她愣了一下,立即歇斯底里大发作,把风度和脸面全都丢在一边,如果她还有脸面
和风度的话。她差不多在咆哮,大声说:我在这里好熟的,连你们经理都认识我,我是
他的常客,这些年,不知道帮衬了他多少!现在,一个小小的DJ女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告诉你们,我要见你们的经理,看看他怎么对待我!
    笑话,你以为一个经理就可以胡乱指责竭诚为你服务,维护迪厅规矩的员工?我说,
好,去叫吧。让门口的少爷去叫,这一叫叫了10多分钟,也没有叫来。少爷过来讲,老
板已经出门办事,不在这儿了。老女人一直叫骂,没有注意到琼子在一旁和潮州仔讲话,
发现后,她又冲去骂琼子。潮州仔安慰琼子不用慌,对老女人说:今天生意做好了,就
值得高兴,和一个小小的DJ女有什么道理好讲的?随后,他拉我们去宵夜,我们哪里肯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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