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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kycat (skycat),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生存体验3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Mar 26 10:16:33 2000), 转信

老女人手一挥,气嘟嘟地走了,她前脚一走,三个男仔也拔脚走。琼子让我监督潮
州佬到柜台买单,她追着老女人和两位男仔要小费去了。
    等了半天,琼子快快地回来了。她的脸色不好,问怎么回事?她哭丧着脸说:“俏
姐,今天晚上白干了,他们这帮王八蛋没有给我们俩小费,我追出门,求他们,他们都
不给,开辆大奔走了,倒说我没有帮他们服务好……”
    我和琼子坐在宽大的包房里,等待着下一拨客人,等到晚上2点30分收工,也没有
等上下一桌。一收工走到户外,琼子就哭了起来,也许是今晚没有收入的缘故吧,我劝
也劝不住。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的一位女友打电话来。这位女友原来和她同在一家
迪厅做DJ,现在在另一家做,今天刚好轮休,好不容易打通琼子的手机,说想和琼子聊
聊。琼子在失意无奈中听到熟悉朋友的声音就哭将起来。对方挺仗义的,问明我们的位
置,就让我们在那儿等她,她即刻就来。
    琼子讲,她的这个女友现在有3个男朋友,其实是变相的“三陪”,但是,她人很
好,有些侠义肝胆,在DJ中很有人缘。每次琼子出了点小事情或是心情不好,她都会开
导她劝慰她。不一会儿,女友来看琼子,还带了一袋芒果,琼子刚才的不快乐立即灰飞
烟灭。我因明早报社还有任务,只得告辞,一个人搭的土回到报社宿舍,倒头便睡。
谁找DJ做老婆?
    琼子承认那位台商钟情于她,她对他也有好感。只可惜,天道不公,让他们从此生
死永别。其实,看上DJ小姐,并且诚心规劝她离开风月场所的痴男靓仔,还是大有人在
的。
    一位姓彭的小伙子,在一家外资公司做文员,他在随老板应酬当中,认识了一位DJ
女。这位DJ女才干两个月,滑得还不深;小伙子看上了DJ女,就尽力地帮她的忙。先是
发动所有的客户关系,帮她订房,让她能够完成每月订8间包房的任务,再是一次次地
来约她,或是每晚在楼道口等她等到午夜2点30分,等她收工后送她回出租屋,担任护
花使者。然后,骑着自行车从罗湖回到福田区他所住的单身宿舍,凌晨4点才能入睡。
他无怨无悔地做着这一切,他没有钱,却有真挚的情感。他不是逢场作戏,他是来真的,
让DJ女受了感动,离开了迪厅,甘愿和他过平淡的生活。这对小情人结婚后,将“寒窑
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的唱词化为现实,“男耕女织”,同甘共苦。妻子在
丈夫的帮助下,在电脑学习班培训。后来,几经挫折,这位DJ女成了一位白领。
    当琼子给我讲DJ女改变命运故事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说,如果她
不认识那位DJ女,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现代都市的童话故事,让她感动。但是,在迪
厅工作中,听得更多的,是DJ女傍大款的故事。这类故事很世俗,往往都是某位大款为
其买房子,他的出手很大方等等,总是老调重弹,“涛声依旧”。
    深圳的夜生活对于一些人来讲是丰富多彩的,歌台舞榭,醇酒美人,今朝有酒今朝
醉,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社会生活的变化之一,相比于中世纪那样黑
暗的夜晚,这无疑是时代的一个进步。白天劳碌了一天的中国人,终于拥有自己的夜生
活,有名目繁多、品味不一、格调各异的或者休闲、或者社交的场所。在这方面,深圳
人更是开国内风气之先。可以这样说,在深圳的每一条街上,可能没有一座公共厕所,
但决不会没有一间酒吧、咖啡厅、迪厅、夜总会、健身房、游戏室等类的娱乐场所,让
你花钱买欢。
    事物总是呈现它的两面性,夜生活的负面影响也是有的。表现之一,就是有些人夜
夜空歌,日日醉舞。这种人,这帮夜夜不归、一掷千金的人中,绝大多数是一夜暴富的
阔佬,也不乏“吃喝嫖赌都报销”的“公仆”。富商阔少中的一些人,除了“包二奶”、
养情人之外,在卡拉OK房吼一嗓子的时候,也免不了对DJ女偎香抱玉,欠下种种风流债,
所以,就有大款为DJ女买房送车、挥金如土的传闻。
    我所在的这家新开张不久的迪厅门庭若市,火树银花,一对对年轻男女在领舞的召
唤下,随着充满野性的节奏狂歌劲舞,尽情挥洒着青春与激情。
    第三天晚上,我被抽到了一间大房当DJ。
    客人是一群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很斯文也很规矩,叫我帮他们点上整盘苏联歌曲,
从《山楂树》一直唱到《列宁山上》,自得其乐。这样,我也乐得清闲。
    和我一同看房的是一位名叫慧的女孩子,24岁,流着两条不多见的粗麻花大辫,人
长得很有艺术气质,歌唱得也很棒。她很乖巧,讨得客人的欢心,正陪着客人们唱苏联
歌曲。
    由于酒气与烟味的混合,厅房里的空气十分污浊,我觉得心中有些憋闷,就和慧说
了一声,趁上洗手间的机会出门透透气。
    员工的洗手间在迪厅的尽头,要穿过DJ存放衣物的几排大柜子。经过那些大柜子时,
柜子里突然传出一阵阵啜泣声。
    灯光很暗,细细窄窄的甬道令人不安。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怎么,柜子里藏着人
还是鬼?我放慢脚步,顺着哭声寻到了一个大柜子。这是个存放衣物道具的木柜。我敲
了敲柜子门,问:“里面有人吗?”话音未落,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是一
位女子无助的哀求:“快去找道具部经理拿钥匙,快救救我!我不行了……”我一听,
拔腿就跑,跑到门口拐弯处,找到一位保安,让他去叫道具部经理,又拉了另一位保安
来到存衣处。
    锁在木柜子里的是小曼。她是本迪厅最漂亮的DJ,肤色极白,人称白玫瑰。她洁身
自好,心气极高,许多男士想占她的便宜都没占着。她原先在另一家迪厅做DJ,与本厅
最靓的保安恋爱。这就埋下了今天悲剧的伏笔。在那里,她红得发紫,为了爱情,她只
得辞工,在一家新开的商场上班。两人在向西村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开始同
居。她的男友由于恋爱受到牵连,不能在原来的迪厅呆了,换了一家物业公司,仍做着
保安员的工作。两人在过了半年快乐的同居生活后,渐渐发现,在深圳,美好的生活是
需要一定的金钱来维持的,小曼的手机要交费,两人的房租要交费,电话也要交费,出
门动一动都得花钱。小曼在商场一天12小时工作,每月赚1300元,刚够交齐房租。男友
的工资只有1500元,两个人过得紧紧巴巴的。作了一年DJ小姐的小曼过不惯清贫的生活,
时常回忆原先每晚陪着喝喝酒点点歌就可以赚300元的“幸福”日子。
    为了生存大计,为了改善两人的生活质量,小曼决定吃回头草,向男友提议,换一
家迪厅重新当DJ。男友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自己的本事不过如此,不答应吧,又怎么
能让心爱的女人不开心呢?不得不勉强同意了。每次上班,小伙子用自行车载着小曼来,
每晚负责接送。开始还你恩我爱的,只是好景不长,小伙子看不得自己的准太太和别的
男人喝酒、猜拳。他在迪厅工作过,他知道有时咸湿男人还喜欢拥抱一下,打情骂俏的,
他受得了吗?到了这家迪厅又怎么样呢?他知道深圳的DJ都一样的,又幻想这里是一个
例外。今晚,他送完小曼后就没走,躲在昏暗的角落里,透过玻璃窗观察包房中的举动。
当他发现小曼在和一群男土猜拳,其中一位男土让小曼坐在他身边,还不时用自己粗肥
的手抚摸小曼时,他愤怒了,趁小曼出来上洗手间之机将她拖到僻静地带毒打一顿,打
得小曼鼻青脸肿。然后,把她锁进大柜子里,便离开了。
    我在柜子外面等了半天,到外面去找人的保安来报,道具部经理今晚轮休,不在迪
厅,无法开锁。我自作主张说,救人要紧,赶紧把锁砸开。我和另外两位保安拿着斧头,
劈开了锁。柜门一打开,小曼满身是血滚落在地,脸上有两条重重的抓痕。手臂不能动
弹,我怀疑是被打断了。这个当保安的男人好狠心呀!一定破了相。我动员小曼去告发
他,小曼坚决不肯。
    我将小曼扶到DJ部经理办公室,由经理叫人带她上医院,又回到了包房。
    慧正躺在房内打瞌睡,见我进来,恍然一惊,近似埋怨地说:“你到哪儿去了?我
差少爷找你好久都没找到,他们买单早走了!给小费时你不在,我又不能帮你拿,你今
晚不是白干了吗?”
    我表示对小费绝不介意。慧看着我,当我是一个ET (外星人)。我趴在沙发上,
向她讲起小曼的故事,她竟然说了一句:这是她的报应!
    慧说,对每一位DJ来讲,你绝对不能在工作场合认识你的男友,因为天底下没有任
何一位男人是大度的。他们可以在寻欢场中认识你,和你喝杯酒,抽支烟,谈谈天,甚
至找你当情人,和你上床睡觉。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和你玩真的,不会找你做老婆。他
们需要的是单纯、清白的女子,需要在社交场合带得出去的人。你在这里工作却不是在
这里生活,美酒、咖啡、音乐……这里的生活其实与你无关,你不能找一个与这份工作
有任何关联的男友。小曼就是一个实例!当初,我也曾劝过她,不能找一个看着你工作
过的保安。她不听,认为爱情可以改变一切。可以吗?我看未必!今晚是弦断了,他不
要她了,也就算了!
    听完慧的话,我忽然对她刮目相看起来。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很简单,但自有一番见
地,倒还不错。我由小曼的遭际想到了琼子命运。年轻的台商知道她是吃什么饭的角色,
为什么还钟意她?也许他们最终无法结合,才使那段淡淡的交往更加让人刻骨铭心?他
要是不遭不测,两人还能真正地结合吗?要是他还活着,他对琼子的新鲜感过后,誓言
也就烧成了灰。这样看来,他的死是最好的结局。这样想,对琼子来说,实在是太残酷
了一些。可是,她不应该“找一个看着你工作过的男人呀”!
    “琼子给我讲过,一个姓彭的小伙子最终与DJ女有了圆满的结局——”我举例来反
驳慧的观点。
    慧说,凡事总有例外,万分之几的例外。何况,他们真能白头到老吗?
    我问慧想找个什么样儿的男友,慧说,她已经有了男友了,是本科毕业生,在西安
某水电设计院当工程师,她准备干到年底便不再干了。他远在老家,不知道慧南下深圳
究竟在干什么工作,一直很爱她,他们是邻居,青梅竹马的恋人。
    我为慧祝福,同时,也为历经磨难的小曼祈祷。
“跑单”,见怪不怪
    这是我工作的最后一夜。小雨渐渐沥沥,把霓虹灯装扮的都市之夜搅得迷迷蒙蒙,
光怪陆离。
    周末的营业时间比平时早,下午6点30分打开迪厅大门,恭候财神。这种阴雨潮湿
的大冷天,没地方跑的人越多,迪厅的生意越是兴隆。我将沾雨的皮衣锁进了衣柜,手
袋也锁好,来到迪厅的会议室。130多个DJ女早已在此列队等候DJ部经理,参加由他主
持召开的30分钟的“检讨会”。我刚一走到琼子身边,经理就走了进来。
    “大家好。很高兴在周末又看到你们。今天,我们又添了3位生力军。本店的待遇
比别家高,要求的就是敬业两字。上班时间,不准偷好要懒,不准给本店带来任何不好
的负面的影响。昨晚,一位DJ小姐就出了事,她的男友太不识相了,看见她在陪客人喝
酒,就冲进去叫她出来,拉她到存衣柜附近打了一顿。这件事情,我们昨天已经处理完
毕。现在,这位给本店带来大麻烦的小姐已经被炒掉了。你们要记住,每个人必须用你
们的智慧、头脑与青春的本钱去吸引客人——”
    在琼子的请求下,经理安排我们两人同看一间中房。这个房间号码很吉利,是66号
房,六六顺。
    我和琼子刚把准备工作做好,客人们就闹哄哄地进了包房。一位白发老先生一进门
就点唱《驿动的心》:“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
外一个陌生,这样漂荡许多年,这样孤独许多年,终点又回到起点,到如今才发觉——”
他的歌声老迈苍凉,既特殊又叫人心酸。为了盖住人声的喧哗,我依照琼子的吩咐,将
音量调到最大。琼子认为,想在这里一显身手的人,总希望人人都注意他、重视他,凭
借歌声发泄积郁,填补空虚,或者自我陶醉一番。
    我坐在一旁,静静听老先生的心声。一位中年男人让我陪他喝酒,看得出他的心情
不是很好。这帮同来的人有七八个,个个心情不错,只有他,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妥。
    我虚情假意地敷衍他,就借故逃开了。
    经理反复强调,一定要帮迪厅多销啤酒。一瓶太阳啤成本几块钱,在这里却卖38块,
每销一瓶就稳赚30块。能喝的DJ小姐最受老板宠爱。她们往往把胃袋当钱袋,在她们看
来,不喝白不喝,更何况喝进胃里的都是钞票。酒销得多的话,她们就能拿到20%的提
成。也就是你陪客人喝掉一瓶啤酒,你还有6块钱落袋。
    在包房,我无法逃遁。一位40岁上下的男人声称,我和他的同事喝完了,一定要陪
他喝,要不就太不给面子了。我无奈,只得又与他喝了起来,连灌下3瓶啤酒。我喝得
晕晕乎乎分不清酒味,胃里一阵翻腾,直往喉咙上涌。我飞快地跑进洗手间,“哗——”
地一呕,酸臭的酒菜随着刺鼻的黄色酒水,吐满了一地。
    当我磨磨蹭蹭地漱洗完毕,补上淡淡的妆,回到包房的时候,突然发现包房中一大
伙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唱歌。
    琼子对着我的耳朵一阵低语:“俏姐,不好了!这种阵势我见过,一看就是要跑单
的!”“什么叫跑单?”我喝得太晕,听不懂!“唉呀,我不跟你讲了,跑单就是他们
的人一个一个都偷偷溜,最后,这间房要轮到我们两人买单!”这一说,我的头忽地大
了,酒也醒了一半,我对琼子说:“你赶紧抓住这两三个人,别让他们跑了!”
    “先生,”琼子用手拍着正在引吭高歌的男人的肩膀说:“你还在这儿唱呀,你们
的人都走光了,麻烦你把单去买一下吧!”那人有些愕然,想了想,掏出1000块钱来放
在琼子的手心说:“小姐,这单你帮我们买了,不用找零了!”算算桌上的酒水与小点,
这点钱刚刚够买单的!看来,琼子的小费也要泡汤了。
    不管琼子怎么说,那男人不肯再掏钱,只是将1000块钱放在茶几上。琼子一看局面
不对,示意我去叫人,我拉开门,叫少爷赶紧去叫保安来,一分钟不到,两名保安过来,
一左一右地夹着对方去买单。琼子跟在后面督阵。
    在不大的包房里,剩下的两人显得很尴尬和难堪,那位白发老人按捺住“驿动的
心”,掏出两张50元递给我:“不好意思,我们也是被别人请来的,这点钱不要嫌少,
是我们不好意思。”
    琼子回房后,我立刻将这100元钱给她。她不肯全要,一定要分一半给我,我告诉
她我是不会要的。
    人走楼空,包房内静了下来。收拾残局时,琼子讲,这种跑单的事情在迪厅中是司
空见惯的。有些小老板在谈生意时为了充场面,会带客户来娱乐,如果生意没谈成或者
是超出预算,就决定开溜。能赖就赖,能躲就躲,是这种小老板的本色。还有一种情况
是,真正买单的人喝醉了,没有办法买,后面留下来喜欢唱歌的人,往往没有钱。这个
时候,一定要盯牢,要不然的话,这个钱肯定是你自己出的了。
    我和琼子走到大厅小坐。嘈杂喧哗的人声歌声弥漫在四周,七彩灯光闪电般地扫射
全场。夜夜的酒绿灯红,是否在躲避命运的捉弄?三四个小混混在台前怪声怪调地唱: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每一个女孩都不简单—
—”
    DJ女也是不简单的吗?
    我想起一位经常出入此种场合的朋友告诉我的一段话:“迪厅也好,卡拉OK也好,
其实都是心灵空虚寂寞的现代人的精神鸦片,来此娱乐的人外表像在胡闹,其实他们都
是最怕寂寞、最怕孤独的;同时,也最最需要关怀的可怜虫,他们只图及时行乐的感受,
就像非洲森林中的一种鸟,特别喜欢色彩光艳的东西,看到人们丢弃的香烟头,就为着
贪恋那一点点红火光而叼回巢里玩乐。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不仅会烧毁了
自己的巢穴,还会引起整片森林起火。”
    这样说来,为某种夜生活推波助澜增红添翠的DJ女,还有三陪女,不管她们的主观
愿望如何,最终为那些最怕寂寞、孤独,最需要关怀的人送去的往往不是滋润心田的春
风秋雨,而是毁灭精神森林的火种。
    我怀疑我这个看法是否具有某种片面性。
    爵士乐再次洪水般地倾泻而下,宣泄着困惑和不满。鼓点敲打得心里烦,我们又回
到66号包房闲坐。六六顺,今天并不顺。
    “就到此为止吧,”我目光从日本式建筑风格的天花板移到四壁,落在琼子身上,
告诉她我角色置换了三四个晚上已经是忍无可忍,明晚不会再来了。“你呢?”我问。
    “你知道吗?刚才那个买单的男人——”琼子以问代答,把话题岔了开会。她说,
保安押他去买单,花掉他998元,估计他钱夹里还有上千块钱。离开收银台,他有些胆
怯,又有些兴奋地斜睇着琼子说,小姐,买你出街,你的收费是多少?
    按琼子的脾气,真想当众赏他几个耳光,正色告诉他,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
用钱买到的。她忍住了,不是怕老板炒她就鱼,而是觉得这种偷腥吃的男人可卑也可怜,
不想沾污了自己的手。她推他出门,调皮地笑笑:“你已经当了一回冤大头了,你还有
多少钱?记住,留着给你老婆买一份夜宵!”
    我知道琼子的意思,她讲这种段子是间接地告诉我,她还会在这里干下去的。她能
对付各种性骚扰,能够独善其身。几天前,她叫我来体验一下她所从事的DJ的生活,也
是想给我一个证明:农场女孩洁身自爱的本性没有混灭。
    但愿如此。
    不想捱到2点30分的点到时间,也懒得找老板告别一声,我一个人回家。
    夜深沉。人民南路的霓虹灯依旧不停地眨着眼睛,像天上的星星闪烁。街道上穿梭
来往的车流,喧哗和杂乱的人群,像波浪似地,一圈一圈地涌上来,又淡淡然地散了开
去。
    “你明晚还做下去吗?”与琼子分手时,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久在河边走,哪有
不湿鞋的道理。在这种歪风劲吹的斗室,她能够永远是林黛玉那样玉树临风吗?
    琼子垂下眼睑:“我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
    我换上皮衣,拿上手袋,准备告辞。琼子突然喊住了我,可怜巴巴地要求我答应她
一件事,我问是什么事,她坚持要我先答应下来再说,我说答应你,她才说家里人,她
母亲和她表姐琪琪都不知道她究竟独自在深圳干什么工作,请我无论如何不要告诉她们
她在干这种变相的“三陪”,在走钢丝冒险,最好还是说,她在大酒店当助理等好差事,
免得她们担心。我点点头,并补充说:“要是写文章,我决不写你的真名。”
    “但你一定要写真事!”她说得很认真,我又仿佛看见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扎着辫子
的农场小姑娘。
    “好的,”我说,“你保重,保重!”
    保重。珍重。自重。在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所有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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