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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kycat (skycat),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生存体验17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Mar 26 10:22:52 2000), 转信

征婚广告的秘密
    我是不太注意报纸中缝的,那天,偶然发现某大报中缝内,刊登了数量相当多的征
婚启事。我数了数,共有23颗寂寞的心,在利用现代传媒喊出自己的渴望,这倒是个跨
越婚介所,自己“解放”自己的好办法。
    23人中,多数为成功人士。如:年轻富豪、有钱靓女、45岁成功男士、英俊商界奇
才等等,看得眼花缭乱,仿佛深圳优秀男女都患了单身求偶的饥渴症。只是有点不解,
既然如此富有,为什么仅花区区几百元登一条中缝广告?他们为什么都笨笨的,不会向
那个女演员学习,也来个“十万元征婚”,坐收渔利?
    这样分析下来,仿佛其间有什么秘密。为了探个究竟,我按照中缝上的广告,拨了
一位“成功男士”的征婚电话。电话打过去,占线。再打,还是占线。我不厌其烦、不
屈不挠地连续拨了40多分钟,终于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万万想不到的是,接听电话的竟
然是某婚姻介绍所的接待小姐。是偶然的相撞,还是预设的玫瑰陷阶?我耐住性子,花
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打完了23个电话,花了我许多的市话费,真要命,23个“优秀”
男女的后面都是婚介所!
    我决定循着某位男士的藤,摸一摸婚介所的瓜。这位男士的情况是:38岁,1.80米,
深户,硕士,海内外有公司。婚介所的小姐声音热情甜蜜,让我把自己的条件说出来,
并要了我的联系电话,声称会把我的条件转告对方,看看对方有没有兴趣,假如有,就
让我们见面。那时候,我必须去婚介所交钱,没交钱之前,她不会把“成功男士”的手
机号码告诉我。她说,半个小时之后,再与我联络。
    我已经学精了,口口声声表明绝对有诚心,只是必须在看到“成功男士”之时,才
会交钱。双方交涉了一番,在我坚持之下,那位小姐只有让步,答应由她安排,让我们
晚上7点45分在阳光酒店的大堂内见面。当晚,我准时到达阳光酒店,接待小姐果然按
电话里说好的那样,一袭红衣,手拿一支红玫瑰,在大堂内焦急地等候。我有些失望,
她的身旁并无男士。
    不悦写在我的脸上,接待小姐马上道歉。小姐一口悦耳的北京话,但从尾喜听得出
她是东北人,准确地说,是黑龙江人。她一副人高马大的身板,言谈举止却相当机敏。
她强调,那“成功男士”今天晚上必须紧急过港谈生意,他是有诚意的,特意委派他弟
弟代哥相亲。
    呜乎哀哉,我忽然悲凉起来,我们的婚介所就是这样急功近利的吗?为了赚你一点
相亲费,就这样连哄带骗地要花招,把你带到岸边开满红花的沼泽地前,让你不由自主
地走进去,陷入泥潭。
    我兴味索然。“成功人士”的“弟弟”就坐在我们的沙发对面,完全是广告上诱人
条件的“缩水版”,身高不到1.70米,全没有成功后的自信或自得,倒是态度和蔼可亲,
努力扮演着幕后导演分派给他的角色。他说,他和哥哥合开一间公司,明天他哥哥就回
深圳,大家一块去喝茶。我还没表态,东北姑娘在一旁拽拽我的衣角,把我拉到一旁,
压低声音,叫我交钱。她说她们婚介所的价格较平,只需交380元即可。
    我表示“货不对板”,不能交钱。任凭东北姑娘磨破了嘴皮,也没有用。她不得不
表示,可以将明日在报缝中刊登的另一位“成功男士”介绍给我,这回确有其人。这也
等于承认,坐在此间的“弟弟”与没有影子的“哥哥”都是诱使别人去敲打婚介所大门
的砖头。她再三强调,如果我不交钱,就不能成为会员,明天是否能让我见到那位男士,
因为她不是老板,也就很难说。她发誓说:“你可不可以先交上会费,你看上明天那一
个,当然大家都好,即使你看不上,我保证再继续给你约见,一直约到你相中了,或
者,”她咧嘴一笑,“你心烦了为止。”
    这一笑,露出姑娘的顽皮与真诚。好吧,再做一回冤大头吧。我交了会费,她掏出
包里的收款收据给我。我也没答理那“弟弟”,径直离开了阳光酒店。
    第二天,我忙着写稿,忘记了头天晚上的事情。下午,突然接到一位男士的电话,
说是婚介所介绍的,想在晚上见我一面。我敷衍地听着,什么也没有说,他却自我介绍:
1.73米,36岁,本科,深户有房,国企管理。
    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金庸书中的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决定还是去
看一看,谁要我是单身女人呢?万一真是一颗“革命火种”,我不去,岂不是辜负了
“组织”的栽培?
    接头地点选在上步麦当劳门口,时间是傍晚7点30分,方式是两人手中都拿着一份
当天的《深圳晚报》,接头暗号是:
    男:“请问,你拿的是什么报纸?”
    女:“反正不是《参考消息》。”
    男:“有‘非常男女’的新闻吗?”
    女:“只有‘玫瑰之约’的旧闻。”
    在那个地点,那个时间,我看见一位身高绝对没有1.73米的矮小壮实的先生,手中
十分夸张地拽着一份当天晚报,特务一般地东张西望。我远远地望着,狡黠地一笑。我
手里没有拿晚报,从他身旁走过好几次,竟没有丝毫相识的欲望。
    5分钟后,在街对角打他的手机,告诉他,他要等的人,因故不能赴约,非常抱歉。
那男人在灯火迷离中转身离去。有些失望的样子。我觉得惋惜的是,我设计并暗中背诵
多次的接头暗号,并没有在这个都市的灯光下登台献演。
    三天后,婚介所又给我介绍一位35岁的男人,本科,本市某房地产公司部门经理,
深户。
    在东方新世界百货门口,我与婚姻介绍所安排的第4位男士见面。他穿白色的poLO
牌T恤,深蓝色棉质长裤,身高1.78米,眉宇还算清秀。
    他算健谈的一个,也还坦诚。他承认自己为上班一族,离成功还遥遥无期,他的条
件当然没有征婚广告中所谈的那么好。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哥哥嫂嫂在英国留学,家中
他最小,也最无用。平生最辉煌的一页就是一个人来深圳闯荡。他认为自己很弱,干什
么事情都背运地很,就连进深圳的招干考试也比别人难一些。第一次没有复习,考了个
不及格,没办法进户口。第二次复习得不错,上午参加考试还考得特快,走得特早,下
午一到考场,突然发现自己上午的考卷被监考老师遗忘了,竟然还留在桌子上。第三次
考试经过招生办主任特批,考了个70多分,总算有了朝思暮想的深圳户口。从此元气大
伤,什么东西都看得淡,进了户口后就想找个老婆,生个儿子,准备认真培养下一代。
对于自己的事业,早已没有任何进取的欲望了。
    他请我去吃饭,在人声鼎沸的人人酒楼,他独自叫了一瓶啤酒,点了三盘菜,颇有
点絮絮叨叨地说:“为什么在深圳,从没有人关心你的婚姻大事,我们单位的人,从不
给我介绍对象。哪像我们家乡,不知有多少媒人上门哩!”
    我用指头轻轻敲打桌面,表示颇有同感。深圳人很忙,也自私,各人自扫门前雪,
谁帮谁呀?一个单位的人都认不全,就别说有人会多事帮你介绍对象了。我想,这就是
各种以婚姻介绍为宗旨的婚介机构应运而生的原因吧?
    看得出,他对我感兴趣。只是,我找不到感觉。
    很乖的男孩子,同样寂寞的心,我站在昏暗的天桥下,和他说一声“再见”,由衷
地祝福他,在深圳的茫茫人海里,找到自己的“夏娃”。
新花样——上网征婚
    随着电脑时代的来临,计算机的广泛普及,深圳出现了利用电脑征婚的婚姻介绍所。
我根据广告,找到了一家这样的婚介所,突然杀进门去。
    婚介所的工作人员仅是两位小伙子,很年轻,让人实在无法将征婚“红娘”的形象
与他们略带稚嫩的脸联系在一起。我站在四五台电脑中间,说是来征婚的,他们竟然有
点脸红,有些不知所措。我问他们有没有执照,他们说正在申请,其中一个精明的小伙
子不遗余力地把我查问执照的话岔开去,不遗余力地介绍网上征婚的种种好处,并像其
他的婚介人员一样,大包大揽地保证我一定能觅得如意郎君。在这些人嘴里,最不值钱
的就是承诺。
    我在交了50元上网征婚费后,发现又上当了。他们的运作,与丹凤眼和翘鼻子所服
务的那家婚介所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变革,只不过把资料夹换成显示器而已,让所谓会员
的资料和相片,一个个在电脑中显现。如果看中了其中的某位,你就必须付上300元的
见面费。
    既然上了“贼船”,那就到处看看吧。我拉张椅子坐下来,将鼠标移来移去,把一
个个内存资料调出来看看。我必须承认,假如有一点点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会员的档
次比起其他婚介所要相应高些。
    我调出一位有着硕士学历、海外留学归来的成功男士,对他们说,可以考虑见面。
然后,又是交钱。
    在电话里,成功男士说他自己虽41岁,但看起来很年轻。在美国时,曾被华裔学生
称为“留学生中的周润发”,身高1米85,学成后归国,现在和人合伙做生意,专门生
产一种在国外风行的化妆品。
    他约我在地王大厦的滚石餐厅见面。当时,因为采访一件房地产纠纷,我晚了半个
小时才赶到,在重金属摇滚的音乐间隙里,在满座的高朋中,一位脸庞绝对不似周润发,
只是眼神、下巴与周微微有些相似的男人,进入我的视野。他似乎一眼看穿我就是应征
者,待我走近,立即绅士般地直立一旁,问我是不是涂小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用老
外般口吻请我坐好,顺手递过一个菜牌。
    我不熟悉西餐,随意点了份汤与芝士。他要了瓶太阳啤与一份西点,很开心地与我
谈起他的事业。他说他在美国夏威夷过了三年,洗了两年的菜盘子,做了一年的侍者,
至今还熟悉西餐厅的运作,知道怎样点西餐不吃亏。我想知道他硕士学位是在哪家大学
拿的,借此了解一些美国的高等教育。他狡黠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告诉我:“徐小姐,
说拿了硕士学位是骗人的,我在夏威夷打了三年的餐厅工,哪儿来的时间去读书?这个
学位是买来的,我买了一所美国大学的硕士文凭,花费了800美金。来到深圳后,没人
知道也没人看得出,我一天书没读,还在市某家国营企业挂了职,他们准备按照留学生
的待遇给我四室三厅的福利房哩!”
    这位老兄大概有一种倾诉的欲望,希望让人知道他混得真不错,得到一点心理满足。
听他聊起美国的人与事,胡侃了近一个小时,我便告辞出门。在地王大厦巍峨的建筑群
楼下遛达,我忽然想起钱钟书老先生的长篇小说《围城》中的方鸿渐。他有德国克莱登
大学授予的博士学位,很是了得。其实,这个克莱登大学的博士文凭是他花了四十美金
从一个爱尔兰骗子手中买来的。我一直以为那是半个世纪前的老故事,想不到今天,在
深圳,还有从国外买来文凭冒充学者竟然得到我们重金礼聘的怪现象。
    过了两日,他告诉我他要飞往美国做一单生意。我在电话里祝他马到成功。从此,
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不知道他是“克隆”的方鸿渐,让婚介所把我推出去吸引“外资”
呢?还是他从未去过美国,也不会去美国做生意,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我又被婚介所
耍了一回呢?
    过了半个多月,突然接到丹凤眼的电话,她告诉我,有一位男士看了我的资料,想
见见我。
    我学乖了,表示见见可以,但是不再交钱。丹凤眼这次回答的倒是很爽快:“是的
是的,不用交钱,你早交了会费嘛,我们一定为会员服务到底,我们当然不能包你生男
孩子,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让你结上一次婚!”天哪,多么厉害的一张嘴!
    下午5点,丹凤眼再三催促说,对方已到了婚介所,希望我马上过去。我放下手中
的稿件,乘的士往市内赶。下班高峰期间,堵车堵得厉害,待我从新洲路的商报社行至
国商北时,已花费了近1个小时。
    丹凤眼还没有下班,嗔怪我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让我先到里面房间去。落座不久,
一位男人闯了进来,他个子不高,长相一般,一双手活像是长期浸泡在油盆里似的,满
是洗不尽的油腻。大大咧咧,举止笨拙,仿佛是个提线木偶,粗门大嗓地自我介绍说,
他是某大型企业的水电管道工,然后是“咳咳”几声敲打石头似的笑声。
    未等他说完,我便气得几乎晕了过去。我不知道小姐怎么搞的,明明不可能在一起
的两个人为什么硬要约在一起?怎么回事?我问他。他有些木讷地笑:“我一直想找个
深圳户口的白领,徐小姐,我看你的条件就很好,怎么样?我请你吃晚饭?”他来了好
半天了,刚才看见我从外间走进来的时候,对我很满意,十分爽快地付了399元钱,这
才获准进来见我。
    毫无疑问的是,丹凤眼再一次把我卖了,把我当成“婚托”来使唤,没有比这个更
让人悲哀的事情了。我走出婚介所的大门,感到一阵寒气浸骨,虽然这是8月的南国,
空气中不时散发出闷热的气息。
    对那个工友来说,399元大概要花上一个星期的劳动时间。离开婚介所之前,我拉
着丹凤眼的手,请她将钱退还给那位蓝领。丹凤眼嗫嗫嚅嚅地说,已经进了账,老板是
坚决不会退款的,何况,他们也付出了相当代价的劳动。
    深圳缺乏社交场合,上班一族也缺少社交时间,为衣忙为食忙为车忙为房忙的人们,
很少有广泛意义上的社交生活。在这种情况下,婚姻介绍所是结识异性的一种补充,一
道桥梁。但是,婚介所毕竟只是媒介,不是婚姻制造所,对这种中介机构,期望值不能
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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