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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kycat (skycat),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生存体验38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Mar 26 10:32:49 2000), 转信

风月场上“头号大姐大”
    第二天上午,戒毒人员进行军训。我在中队翻阅她们的入所卡片,很快发现,吸毒
者为了支付高昂的吸毒费用,普遍干的是男盗文娼的勾当。女子戒毒所的强制学员中,
90%以上的吸毒女沦落风尘,10%的女性干脆以偷盗为主。
    一个身高不超过1米55的小胖子,坐在强制班的门口和我聊天。她告诉我,她在东
门偷东西,偷了三年,就为了吸毒。她今年22岁,16岁开始吸毒。她是“追龙”一族,
从不肌注。“追龙”追得太凶了,一天两三克,五年下来,她的两颗大门牙硬是豁掉了,
这使她笑起来,像个小兔子。她告诉我,她来戒毒所已经六个月了,戒毒后人反倒胖了,
身体好了许多。
    说起来,她的身世令人同情。她家在黄河北岸。从小父母离异,法院将她判给母亲,
母亲为了寻找新欢不要她,将她扔给终生未嫁的姨妈。她和姨妈相依为命。姨妈是个体
户,顶了别人一间杂货铺。15岁那年,姨妈打开店门迎客做生意,遭到一个吸毒分子的
抢劫。姨妈不肯拿出钱来,吸毒者拿刀乱砍她。她重伤住院,临死前,姨妈拉着她的手
说:“记住,你的姨妈是被吸毒分子杀死的,你千万不要去吸毒啊!”
    一年后,这个初中还未毕业的女孩为了谋生,跟着同乡来到深圳。在一次老乡聚会
中,认识了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在吸毒,让她尝一口。她尝了两次便欲罢不能。不过,
她还记得姨妈的临终嘱咐,一年后跑进医院自行戒毒,戒了两次,均没有成功。
    那时。她在电子厂上班,一个月才挣1000多元,这点钱不到两天就花完了。吸毒后,
整天懒洋洋的,根本就不想上班,没事就想躺着,醒来就想抽上几口。后来铤而走险,
一个人溜到东门一带,开始了三年的小偷生涯。
    她个子矮,长相不起眼,通常不引人注目,她常常在东门处干“拎包”的活儿。她
记得1996年1月份,是她“丰收”的一个月,那个月她拎了40多只包,每只包里至少有
千元以上的现钞。她总是一拿到钱,就去买货。等钱没有了,再出门“办事”。就这样,
她偷了三年,也不记得被抓多少次了,反正,小偷小摸的,派出所抓了放,放了偷,偷
了抓,循环往复。最多一次她偷了现金1万元,港币五六千元,美金三百多元。她说,
慢慢地,各种银行卡的使用,人们带的现金少了,偷盗越来越难了,她就算偷到手里最
多也就三四百元。
    吸毒让她神志丧失,记忆力日渐衰退,她记不得父亲的电话了,也记不得家在哪里,
反正,她说她从来就没有家,也就没有家的感觉。她的生活就是偷钱——吸毒——偷钱。
如今,回想起一次次被抓的场景,她心中羞愧万分。她说,当抓到你时,几十双眼睛盯
着你,令你无地自容。当时,她还不以为然,看就看呗,她的脑中,只有白粉。她在戒
毒所里呆了6个月,成效不错,她真心希望戒毒,渴求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过日子。
    吸毒使人疯狂。吸毒使人堕落。吸毒更使人不知廉耻。
    一位因吸毒而当上“妈咪”的女性告诉我,她曾经是深圳大学的毕业生。
    这位年仅28岁的“妈咪”来自哈尔滨。1992年底,家人送她来深圳大学就读二年的
酒店管理大专课程。二年后,她顺利地分配在市内某家五星级酒店当西餐主管。按理说,
新生活正向她展露了迷人的风采。
    对她钟情已久的男朋友给她送来一小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她问这是什么?男友嘿
嘿一笑说,保证治好你的关节炎,很灵的。
    她才知道这是白粉,吸了几次后发现,果然有效,只要一吸上粉,她非常严重的关
节炎就不痛了。慢慢地,她对这小包白色的粉末有了依赖性。最后,她干脆不上班了,
让在香港工作的男友帮她投资了一间小小的服装店,让她卖卖从香港走私进来的流行时
装。
    那时候,她的生意着实红火,一天可以赚两万。当然,吸毒的水平也越吸越高,吸
上了“4号”(海洛因类极纯的一种)。半年下来,就吸掉了十几万。
    后来,生意也无心打理了,男友看她亏得太厉害了,就将店关掉,他也从此再也没
有出现。那时,她已经肌注了,没有粉的时候,简直生不如死。她想了许久,自己又不
想卖身,干脆跑到一家夜总会去当“妈咪”。
    她的人缘好,长得又漂亮,心又不太黑,抽水时只抽50元,不像其他“妈咪”,心
狠手辣,所以,她的小姐越来越多,有时,一个晚上可以赚2000多元。这些年来,她跑
遍了城内所有的风月场所,每到之处,被人尊称为“头号大姐大”。
    她说,这次被强制送进戒毒所,是她弟弟捣的鬼。她将弟弟接过来小住,弟弟发现
了她的秘密,干脆告发了她,让她来这里戒毒。不过,她说,她已经到期了,弟弟并没
有来接她回家。也许,是想让她多呆一段时间以巩固疗效吧?
    吸毒上瘾后,既不想做“三陪”卖笑,又不想出门偷窃抢劫,自己本身有金钱来源
的人,在现实社会里是非常少的。这里有一个特殊的例子,是自愿班的学员,本地某村
的村民,吸粉是因为受男友影响。她的男友是开赌档的。
    在她17岁那年的一个冬日下午,一个神秘的外来仔来到她们村里摆地下赌档,一口
气就赢了十几万。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什么也不缺,就这么盯着他的手看,最后,她
看出点名堂来了,就对他说,我跟你赌一把吧!
    那一把,她赢了。事后,她知道,那是他让她的。开赌档的人,从来也没有想让别
人赚钱的善心。她爱上了他,准备跟他浪迹天涯。
    因为爱情,因为好奇,因为懵懂无知,她跟着他去广州赌钱,家里人拉也拉不回来。
他们两人串通暗号,和别人开台打麻将赌博,有一次,两个小时就赚了30多万。她戴的
是金劳、钻戒,吃的是海味山珍、过得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男友开始吸粉,开始她还劝他戒,劝不动,她也就想试试看,一试,
家中又多出一个烟鬼。20岁那年春天,她怀孕了。家中虽然万般不愿意,还是让他们结
了婚。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一个名份呀!婚后几个月,她生产出一个满脸红光、打
着哈欠的“带毒儿童”,送进医院治疗了一个月才得以脱险。家中父母将他们两口子送
进了戒毒所。两人在市戒毒所一同戒了五六次,没有一次成功。这一次,丈夫去了外地
戒毒所戒毒,她独自来本市的戒毒所,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戒毒的效果并不好。
    她告诉我,她很怕毒瘾重犯。有一次,袋里没钱了,她将她的2万多元的婚戒也当
掉了,只当了500元钱_一块五六万的金劳,也仅卖了2000元。坐在我对面的她笑称,
还剩下鼻梁上的这幅眼镜了,这幅价值1万多元的卡地亚眼镜还没有被当掉。
    如果以后又毒瘾复发,她认为,她有钱的父母多少会给她一点钱让她“解馋”,毕
竟她是“宝贝女儿”呀!不给?就偷父母的一点出来用用吧……
    一个吸毒者哪怕家有金山银窝,也要掏空坍塌的啊!
毒贩开始瞄准少年儿童
    不论是强制戒毒还是自愿戒毒者,来到戒毒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办理入所手续,
称体重,量身高,检查心肺,量血压,医生例行询问吸毒情况,通常问得很详细,包括
使用哪一种毒品,以便对症下药。接着,是换衣服,女管教干部对她们—一搜身,搜剿
夹带进来的毒品。有些刚抓进来的戒毒人员怕毒瘾发作太痛苦,会设法藏点毒品应急。
有一位男戒毒者将五六包毒品塞进肛门,刚进所时就被嗅觉灵敏的警犬闻出,屁股上被
咬了一大口。有的女戒毒人员将毒品塞进阴道、头发、口腔等处。所以,这时候,每个
女戒毒者都会被要求做三十多次上下起立操,让毒品落下来。就连脚趾、耳朵等地方也
不放过,严防她们藏匿毒品。
    检查关过后,新来的戒毒者被送到医疗科进行一个星期的脱瘾治疗。这种治疗室是
两人一间,有独立的卫生间,有闭路电视。戒毒者毒瘾犯后,医生们会让她们喝下药物。
一般说来,一个星期后,绝大多数人脱瘾成功,就被调进大仓,也就是回到各大中队继
续进行戒毒。
    每天清晨,女子戒毒中队的学员们列队出操,上午接收禁毒教育和军训,下午则安
排她们参加劳动,如给附近工厂进行来料加工等等。
    经过如此45天~6个月的躯体和心理治疗,进来戒毒的吸毒者100%能够在生理上脱
瘾,最后被安排出所。
    在戒毒人员出所前,必须由家长亲自来接人并当面签署“合同书”。戒毒所有效地
利用一切可行性资源,单位、家庭、社会机制,督促与管教戒毒者不再复吸。
    该所从1991年至今,先后收治了一万多人次,那么,是否有复吸的,复吸率又是多
少呢?我问中队长,她笑了笑,肯定地告诉我,成功戒毒的人,肯定存在,只是,这个
社会的诱惑太大了;如果吸毒者终生居住在戒毒所里,肯定不再复吸。
    我手边,有一份戒毒所给我的论文资料,题目是《全方位投入和管理,探索科学的
戒毒康复模式》,论文中谈到了跟踪帮教的问题。论文中说:
    这是针对戒毒人员出所后的社会跟踪帮教阶段,由我所的戒毒研究指导中心负责不
定期地对戒毒出所人员的康复巩固状况进行跟踪研究。1991年以来,我所共派人到市内
及周边地区跟踪走访了3000多人次,并与当地的有关机构建立帮教小组,对戒毒人员实
行监督。不仅动员各村委会街道办事处及义工联的力量,并让义工与戒毒学员结成帮教
对子,长期帮教、监督、鼓励戒毒者,此外,还利用正反面典型例子对戒毒学员进行教
育,帮助他们开始树立人生的信心。
    到1999年为止,深圳市常住户口人员中就有多名戒毒出所的原吸毒人员,操守期达
4年以上。如罗湖区原吸毒人员彭X X,自1996年在我所戒毒后就再也没吸过毒,并发愤
图强积极工作,目前已成为罗湖区
    ※※※村的民兵大队长。
    我请中队长谈谈这方面的体会。中队长说,她不会讲大道理,但是,她可以给我讲
两个小故事。
    中队长说,我第一天下午采访的那位少数民族女子,今年先后进来4次。她今年第
一次出所的那天,半夜11点钟往中队长家中打电话说,她在交叉路口不知道怎么走,心
中强烈的毒瘾驱使她去买货,但是,受戒毒所的教育以及想戒毒的决心又促使她给中队
长讲了心里的话。那天夜里,中队长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讲了两个小时,她答应中队长
再不复吸了。一个星期后,中队长工作忙,一时疏于电话联系、督促,她又吸上了。
    第二次出所时,她依旧给中队长打电话,哭诉她和男朋友吵架了,因为他不信任她,
想把她圈在家中,多一步都不让她走,害怕她又出门找毒品。中队长提醒她,这个“包”
你的男人,曾经给了你许多次机会了,一次又一次,都快30次了,哪个男人有这么好的
耐心?每次违约错都在你,你就让他将你圈在家里,给他一个余地让他用发展的眼光来
看你。或者,不再当“二奶”了,离开这个她并不爱的男人?吸毒女选择了后者。中队
长让她将部分行李拿出来,与小老板一刀两断,自己租间小屋子,找一份新的工作,自
己养活自己,开始崭新的人生。
    中队长告诉她,她们是朋友,只要有话想说,任何时间打电话都不晚。中队长一点
一滴的鼓励与关心,让这位23岁的吸毒女坚持了一个星期没有吸毒。
    另一个故事是一个成功戒毒的故事。一位刚刚出所就想“还愿”,准备到处去找白
粉的女子的父母,忧心忡仲地给中队长打来电话求助,中队长专程去戒毒女家中家访几
次,给她讲道理。这个女孩子不再吸毒,在一家百货公司当文员。两三个月后,父母接
受中队长建议,带戒毒女离开深圳,远离毒源。如今,这位女子不复吸已达1年。
    对于戒毒者来说,他们自身意志薄弱,缺乏毅力与耐心,同时又被周围的毒品环境
所左右,难以自拔,假如单靠戒毒所的强制戒毒,很难戒断心瘾。“一朝吸毒,终生戒
毒”,戒毒的过程往往辛苦而又漫长。中队长说:我永远不会对吸毒女失去希望。为了
挽救她们,我们做得最不够的就是跟踪管理的完善问题,但是,跟踪管理也不是戒毒所
能独立完成的,它需要的是整个社会各界的关心,要争取给予戒毒者以宽松、温馨的环
境,鼓励他们坚持长期戒毒。
    她认为,要加大禁毒的工作力度,为防止复吸而创造一个无毒的环境,这作为戒毒
工作的一个后续环节,已超出公安工作的职能范围。戒毒者返回社会后复吸,是因为周
围存在毒品环境,受到毒品市场的包围,个人力量往往难以冲破毒品的重围。所以,这
一切,有赖于政府全面而又有力度地加强禁毒工作,坚决打击制毒、贩毒分子,堵注毒
源,有效地铲除地下毒品市场,净化他们周围的生活环境。
    一位有关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人类要想彻底肃清毒品,创造一个无毒的生存
空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不太现实的。但是,通过宣传教育以及预防工作,增强
人们的防毒意识和禁毒意识,就如同增强了人体自身的抵抗力与免疫力一般,自觉地去
抵御毒品,并积极地同毒源作斗争。
    控制住新增的吸毒者,也是禁毒工程的一个关键的环节。
    “拒绝毒品,从我做起”,这是人类必须确立的终极坐标。
    禁毒一定要从小抓起,让中学生们了解毒品的危害,因为他们是我们下一个世纪的
主人。在戒毒所的三天中,记者听到得最多的,就是这一句话。这也是我三天的疲惫、
焦虑、疑惑、痛心地穿越白色污染地带之后,最想说的一句话。
    据透露,由于毒品恶魔无孔不入,专门寻找自控能力弱小的群体出货,开始瞄准较
为富裕的深圳青少年儿童。在深圳,吸毒人员的年龄有渐趋偏小的特点,也就是说,有
的地方小学生吸毒的现象已不鲜见。
    毒害青少年,就是虐杀我们的国家和民族。
    一个世纪就要结束,我们已经站在新世纪的门槛上。在二十一世纪,我们还会重复
一个古老的话题:禁毒。禁毒。禁毒。禁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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