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orion (猎人),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十六回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Feb 16 20:19:28 2001), 转信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话说宝玉见收拾了外书房, 约定与秦钟读夜书。偏那秦钟秉赋最
弱, 因在郊外受了些风霜, 又与智能儿偷期绻缱, 未免失于调养, 回
来时便咳嗽伤风, 懒进饮食, 大有不胜之状, 遂不敢出门, 只在家中
养息。宝玉便扫了兴头, 只得付于无可奈何, 且自静候大愈时再约。
那凤姐儿已是得了云光的回信, 俱已妥协。老尼达知张家, 果然
那守备忍气吞声的受了前聘之物。谁知那张家父母如此爱势贪财, 却
养了一个知义多情的女儿, 闻得父母退了前夫, 他便一条 樯那牡
自缢了。那守备之子闻得金哥自缢, 他也是个极多情的, 遂也投河而
死, 不负妻义。张李两家没趣, 真是人财两空。这里凤姐却坐享了三
千两, 王夫人等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凤姐胆识愈壮, 以后有了
这样的事, 便恣意的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
一日正是贾政的生辰, 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 闹热非常。忽
有门吏忙忙进来, 至席前报说: "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唬
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 忙止了戏文, 撤去酒席, 摆了香
案, 启中门跪接。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 前后左右又有许
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也并不曾负诏捧敕, 至檐前下马, 满面笑容,
走至厅上, 南面而立, 口内说: "特旨: 立刻宣贾政入朝, 在临敬殿
陛见。" 说毕, 也不及吃茶, 便乘马去了。贾赦等不知是何兆头。只
得急忙更衣入朝。
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 曰 惶不定, 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有
两个时辰工夫, 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 又说 "
奉老爷命, 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 等语。那时贾母正心神
不定, 在大堂廊下伫立, 那邢夫人, 王夫人, 尤氏, 李纨, 凤姐, 迎
春姊妹以及薛姨妈等皆在一处, 听如此信至, 贾母便唤进赖大来细问
端的。赖大禀道: "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 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
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 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
, 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
了, 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 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 不免
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 王夫人
, 尤氏, 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 贾珍亦换了朝服, 带领贾蓉, 贾
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 莫不欣然踊跃, 个个
面上皆有得意之状, 言笑鼎沸不绝。
谁知近日水月庵的智能私逃进城, 找至秦钟家下看视秦钟, 不意
被秦业知觉, 将智能逐出, 将秦钟打了一顿, 自己气的老病发作, 三
五日光景呜呼死了。秦钟本自怯弱, 又带病未愈, 受了笞杖, 今见老
父气死, 此时悔痛无及, 更又添了许多症候。因此宝玉心中怅然如有
所失。虽闻得元春晋封之事, 亦未解得愁闷。贾母等如何谢恩, 如何
回家, 亲朋如何来庆贺, 宁荣两处近日如何热闹, 众人如何得意, 独
他一个皆视有如无, 毫不曾介意。因此众人嘲他越发呆了。
且喜贾琏与黛玉回来, 先遣人来报信, 明日就可到家, 宝玉听了
, 方略有些喜意。细问原由, 方知贾雨村亦进京陛见, 皆由王子腾累
上保本, 此来后补京缺, 与贾琏是同宗弟兄, 又与黛玉有师从之谊,
故同路作伴而来。林如海已葬入祖坟了, 诸事停妥, 贾琏方进京的。
本该出月到家, 因闻得元春喜信, 遂昼夜兼程而进, 一路俱各平安。
宝玉只问得黛玉 "平安" 二字, 余者也就不在意了。
好容易盼至明日午错, 果报: "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 见面
时彼此悲喜交接, 未免又大哭一阵, 后又致喜庆之词。宝玉心中品度
黛玉, 越发出落的超逸了。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 忙着打扫卧室,
安插器具, 又将些纸笔等物分送宝钗, 迎春, 宝玉等人。宝玉又将北
静王所赠йк香串珍重取出来, 转赠黛玉。黛玉说: "什么臭男人拿
过的! 我不要他。" 遂掷而不取。宝玉只得收回, 暂且无话。
且说贾琏自回家参见过众人, 回至房中。正值凤姐近日多事之时
, 无片刻闲暇之工, 见贾琏远路归来, 少不得拨冗接待, 房内无外人
, 便笑道: "国舅老爷大喜! 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
的头起报马来报, 说今日大驾归府, 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 不知赐
光谬领否? " 贾琏笑道: "岂敢岂敢, 多承多承。" 一面平儿与众丫
鬟参拜毕, 献茶。贾琏遂问别后家中的诸事, 又谢凤姐的操持劳碌。
凤姐道: "我那里照管得这些事! 见识又浅, 口角又笨, 心肠又直率
, 人家给个棒槌, 我就认作 `针' 。脸又软, 搁不住人给两句好话,
心里就慈悲了。况且又没经历过大事, 胆子又小, 太太略有些不自在
, 就吓的我连觉也睡不着了。我苦辞了几回, 太太又不容辞, 倒反说
我图受用, 不肯习学了。殊不知我是捻着一把汗儿呢。一句也不敢多
说, 一步也不敢多走。你是知道的, 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
那一位是好缠的? 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 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说
槐的报怨。 `坐山观虎斗' , `借剑杀人' , `引风吹火' , `站干
岸儿' , `推倒油瓶不扶' , 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况且我年纪轻, 头
等不压众, 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更可笑那府里忽然蓉儿媳妇死了,
珍大哥又再三再四的在太太跟前跪着讨情, 只要请我帮他几日, 我是
再四推辞, 太太断不依, 只得从命。依旧被我闹了个马仰人翻, 更不
成个体统, 至今珍大哥哥还抱怨后悔呢。你这一来了, 明儿你见了他
, 好歹描补描补, 就说我年纪小, 原没见过世面, 谁叫大爷错委他的
。"
正说着, 只听外间有人说话, 凤姐便问: "是谁? " 平儿进来回
道: "姨太太打发了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 我已经说了, 打发他回
去了。" 贾琏笑道: "正是呢, 方才我见姨妈去, 不防和一个年轻的
小媳妇子撞了个对面, 生的好齐整模样。我疑惑咱家并无此人, 说话
时因问姨妈, 谁知就是上京来买的那小丫头, 名叫香菱的, 竟与薛大
傻子作了房里人, 开了脸, 越发出挑的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
他。" 凤姐道: "嗳! 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 也该见些世面了, 还是
这么眼馋肚饱的。你要爱他, 不值什么, 我去拿平儿换了他来如何?
那薛老大也是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的, 这一年来的光景, 他为要香
菱不能到手, 和姨妈打了多少饥荒。也因姨妈看着香菱模样儿好还是
末则, 其为人行事, 却又比别的女孩子不同, 温柔安静, 差不多的主
子姑娘也跟他不上呢, 故此摆酒请客的费事, 明堂正道的与他作了妾
。过了没半月, 也看的马棚风一般了, 我倒心里可惜了的。" 一语未
了, 二门上小厮传报: "老爷在大书房等二爷呢。" 贾琏听了, 忙忙
整衣出去。
这里凤姐乃问平儿: "方才姨妈有什么事, 巴巴打发了香菱来?
" 平儿笑道: "那里来的香菱, 是我借他暂撒个谎。奶奶说说, 旺儿
嫂子越发连个承算也没了。" 说着, 又走至凤姐身边, 悄悄的说道:
"奶奶的那利钱银子, 迟不送来, 早不送来, 这会子二爷在家, 他且
送这个来了。幸亏我在堂屋里撞见, 不然时走了来回奶奶, 二爷倘或
问奶奶是什么利钱, 奶奶自然不肯瞒二爷的, 少不得照实告诉二爷。
我们二爷那脾气, 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 听见奶奶有了这个梯
己, 他还不放心的花了呢。所以我赶着接了过来, 叫我说了他两句,
谁知奶奶偏听见了问, 我就撒谎说香菱来了。" 凤姐听了笑道: "我
说呢, 姨妈知道你二爷来了, 忽喇巴的反打发个房里人来了? 原来你
这蹄子у鬼。"
说话时贾琏已进来, 凤姐便命摆上酒馔来, 夫妻对坐。凤姐虽善
饮, 却不敢任兴, 只陪侍着贾琏。一时贾琏的乳 枣宙肿呃? 贾琏
凤姐忙让吃酒, 令其上炕去。 嬷嬷执意不肯。平儿等早于炕沿下设
下一杌, 又有一小脚踏, 赵嬷嬷在脚踏上坐了。贾琏向桌上拣两盘肴
馔与他放在杌上自吃。凤姐又道: "妈妈很嚼不动那个, 倒没的了
他的牙。" 因向平儿道: "早起我说那一碗火腿炖肘子很烂, 正好给
妈妈吃, 你怎么不拿了去赶着叫他们热来? " 又道: "妈妈, 你尝一
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 枣宙值? "我喝呢, 奶奶也喝一盅, 怕
什么? 只不要过多了就是了。我这会子跑了来, 倒也不为饮酒, 倒有
一件正经事, 奶奶好歹记在心里, 疼顾我些罢。我们这爷, 只是嘴里
说的好, 到了跟前就忘了我们。幸亏我从小儿奶了你这么大。我也老
了, 有的是那两个儿子, 你就另眼照看他们些, 别人也不敢呲牙儿的
。我还再四的求了你几遍, 你答应的倒好, 到如今还是燥屎。这如今
又从天上跑出这一件大喜事来, 那里用不着人? 所以倒是来和奶奶来
说是正经, 靠着我们爷, 只怕我还饿死了呢。"
凤姐笑道: "妈妈你放心, 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你从小儿奶的
儿子, 你还有什么不知他那脾气的? 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
上贴。可是现放着奶哥哥, 那一个不比人强? 你疼顾照看他们, 谁敢
说个 `不' 字儿? 没的白便宜了外人。----我这话也说错了, 我们看
着是 `外人' , 你却看着 `内人' 一样呢。" 说的满屋里人都笑了。
嬷嬷也笑个不住, 又念佛道: "可是屋子里跑出青天来了。若说 `
内人'`外人' 这些混帐原故, 我们爷是没有, 不过是脸软心慈, 搁不
住人求两句罢了。" 凤姐笑道: "可不是呢, 有 `内人' 的他才慈软
呢, 他在咱们娘儿们跟前才是刚硬呢! " 嬷嬷笑道: "奶奶说的太
尽情了, 我也乐了, 再吃一杯好酒。从此我们奶奶作了主, 我就没的
愁了。"
贾琏此时没好意思, 只是讪笑吃酒, 说 `胡说' 二字, ---- "快
盛饭来, 吃碗子还要往珍大爷那边去商议事呢。" 凤姐道: "可是别
误了正事。才刚老爷叫你作什么? " 贾琏道: "就为省亲。" 凤姐忙
问道: "省亲的事竟准了不成? " 贾琏笑道: "虽不十分准, 也有八
分准了。" 凤姐笑道: "可见当今的隆恩。历来听书看戏, 古时从未
有的。" 赵嬷嬷又接口道: "可是呢, 我也老糊涂了。我听见上上下
下吵嚷了这些日子, 什么省亲不省亲, 我也不理论他去, 如今又说省
亲, 到底是怎么个原故? " 贾琏道: "如今当今贴体万人之心, 世上
至大莫如 `孝' 字, 想来父母儿女之性, 皆是一理, 不是贵贱上分别
的。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 皇太后, 尚不能略尽孝意, 因见宫里
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 抛离父母音容, 岂有不思想之理? 在儿女
思想父母, 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 若只管思念女儿, 竟不能见,
倘因此成疾致病, 甚至死亡, 皆由朕躬禁锢, 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
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太上皇, 皇太后, 每月逢二六日期, 准其椒
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于是太上皇, 皇太后大喜, 深赞当今至孝纯仁
, 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 说椒房眷属入宫, 未免有国
体仪制, 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 特降谕诸椒房贵戚, 除
二六日入宫之恩外, 凡有重宇别院之家, 可以驻跸关防之外, 不妨启
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 庶可略尽骨肉私情, 天伦中之至性。此旨一下
, 谁不踊跃感戴? 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 修盖省亲别
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Щ家, 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这岂不
有八九分了? "
枣宙值? "阿弥陀佛! 原来如此。这样说, 咱们家也要预备接
咱们大小姐了? " 贾琏道: "这何用说呢! 不然, 这会子忙的是什么
? " 凤姐笑道: "若果如此, 我可也见个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几岁年
纪, 若早生二三十年, 如今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没见世面了。说起当
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 比一部书还热闹, 我偏没造化赶上。" 赵
嬷嬷道: " τ从? 那可是千载希逢的! 那时候我才记事儿, 咱们贾
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 修理海塘, 只预备接驾一次, 把银子
都花的淌海水似的! 说起来......" 凤姐忙接道: "我们王府也预备
过一次。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 凡有的外国人来, 都是
我们家养活。粤, 闽, 滇, 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
枣宙值? "那是谁不知道的? 如今还有个口号儿呢, 说 `东海
少了白玉床, 龙王来请江南王' , 这说的就是奶奶府上了。还有如今
现在江南的甄家, 扔从? 好势派! 独他家接驾四次, 若不是我们亲
眼看见, 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土泥, 凭是世上所有的,
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 `罪过可惜' 四个字竟顾不得了。" 凤姐道:
"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 岂有不信的。只纳罕他家怎么就这么
富贵呢? " 枣宙值? "告诉奶奶一句话, 也不过是拿着皇帝家的银
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 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去? "
正说的热闹, 王夫人又打发人来瞧凤姐吃了饭不曾。凤姐便知有
事等他, 忙忙的吃了半碗饭, 漱口要走, 又有二门上小厮们回: "东
府里蓉, 蔷二位哥儿来了。" 贾琏才漱了口, 平儿捧 排桀率? 见他
二人来了, 便问: "什么话? 快说。" 凤姐且止步稍候, 听他二人回
些什么。贾蓉先回说: "我父亲打发我来回叔叔: 老爷们已经议定了
, 从东边一带, 借着东府里花园起, 转至北边, 一共丈量准了, 三里
半大, 可以盖造省亲别院了。已经传人画图样去了, 明日就得。叔叔
才回家, 未免劳乏, 不用过我们那边去, 有话明日一早再请过去面议
。" 贾琏笑着忙说: "多谢大爷费心体谅, 我就不过去了。正经是这
个主意才省事, 盖造也容易, 若采置别处地方去, 那更费事, 且倒不
成体统。你回去说这样很好, 若老爷们再要改时, 全仗大爷谏阻, 万
不可另寻地方。明日一早我给大爷去请安去, 再议细话。" 贾蓉忙应
几个 "是" 。
贾蔷又近前回说: "下姑苏聘请教习, 采买女孩子, 置办乐器行
头等事, 大爷派了侄儿, 带领着来管家两个儿子, 还有单聘仁, 卜固
修两个清客相公, 一同前往, 所以命我来见叔叔。" 贾琏听了, 将贾
蔷打谅了打谅, 笑道: "你能在这一行么? 这个事虽不算甚大, 里头
大有藏掖的。" 贾蔷笑道: "只好学习着办罢了。"
贾蓉在身旁灯影下悄拉凤姐的衣襟, 凤姐会意, 因笑道: "你也
太操心了, 难道大爷比咱们还不会用人? 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谁都
是在行的? 孩子们已长的这么大了, `没吃过猪肉, 也看见过猪跑'
。大爷派他去, 原不过是个坐纛旗儿, 难道认真的叫他去讲价钱会经
纪去呢! 依我说就很好。" 贾琏道: "自然是这样。并不是我驳回,
少不得替他算计算计。" 因问: "这一项银子动那一处的? " 贾蔷道
: "才也议到这里。赖爷爷说, 不用从京里带下去, 江南甄家还收着
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书信会票我们带去, 先支三万, 下剩二万
存着, 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缦的使费。" 贾琏点头道: "这
个主意好。"
凤姐忙向贾蔷道: "既这样, 我有两个在行妥当人, 你就带他们
去办, 这个便宜了你呢。" 贾蔷忙陪笑说: "正要和婶婶讨两个人呢
, 这可巧了。" 因问名字。凤姐便问 枣宙帧1 枣宙忠烟袅嘶
, 平儿忙笑推他, 他才醒悟过来, 忙说: "一个叫赵天梁, 一个叫赵
天栋。" 凤姐道: "可别忘了, 我可干我的去了。" 说着便出去了。
贾蓉忙送出来, 又悄悄的向凤姐道: "婶子要什么东西, 吩咐我开个
帐给蔷兄弟带了去, 叫他按帐置办了来。" 凤姐笑道: "别放你娘的
屁! 我的东西还没处撂呢, 希罕你们鬼鬼祟祟的? " 说着一径去了。
这里贾蔷也悄问贾琏: "要什么东西? 顺便织来孝敬。" 贾琏笑
道: "你别兴头。才学着办事, 倒先学会了这把戏。我短了什么, 少
不得写信来告诉你, 且不要论到这里。" 说毕, 打发他二人去了。接
着回事的人来, 不止三四次, 贾琏害乏, 便传与二门上, 一应不许传
报, 俱等明日料理。凤姐至三更时分方下来安歇, 一宿无话。
次早贾琏起来, 见过贾赦贾政, 便往宁府中来, 合同老管事的人
等, 并几位世交门下清客相公, 审察两府地方, 缮画省亲殿宇, 一面
察度办理人丁。自此后, 各行匠役齐集, 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
, 搬运移送不歇。先令匠人拆宁府会芳园墙垣楼阁, 直接入荣府东大
院中。荣府东边所有下人一带群房尽已拆去。当日宁荣二宅, 虽有一
小巷界断不通, 然这小巷亦系私地, 并非官道, 故可以连属。会芳园
本是从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 今亦无烦再引。其山石树木虽不敷
用, 贾赦住的乃是荣府旧园, 其中竹树山石以及 ら坷父说任? 皆可
挪就前来。如此两处又甚近, 凑来一处, 省得许多财力, 纵亦不敷,
所添亦有限。全亏一个老明公号山子野者, 一一筹画起造。
贾政不惯于俗务, 只凭贾赦, 贾珍, 贾琏, 赖大, 来升, 林之孝
, 吴新登, 詹光, 程日兴等几人安插摆布。凡堆山凿池, 起楼竖阁,
种竹栽花, 一应点景等事, 又有山子野制度。下朝闲暇, 不过各处看
望看望, 最要紧处和贾赦等商议商议便罢了。贾赦只在家高卧, 有芥
豆之事, 贾珍等或自去回明, 或写略节, 或有话说, 便传呼贾? 赖
大等领命。贾蓉单管打造金银器皿。贾蔷已起身往姑苏去了。贾珍,
赖大等又点人丁, 开册籍, 监工等事, 一笔不能写到, 不过是喧阗热
闹非常而已。暂且无话。
且说宝玉近因家中有这等大事, 贾政不来问他的书, 心中是件畅
事, 无奈秦钟之病日重一日, 也着实悬心, 不能乐业。这日一早起来
才梳洗完毕, 意欲回了贾母去望候秦钟, 忽见茗烟在二门照壁前探头
缩脑, 宝玉忙出来问他: "作什么? " 茗烟道: "秦相公不中用了!
" 宝玉听说, 吓了一跳, 忙问道: "我昨儿才瞧了他来, 还明明白白
, 怎么就不中用了? " 茗烟道: "我也不知道, 才刚是他家的老头子
来特告诉我的。" 宝玉听了, 忙转身回明贾母。贾母吩咐: "好生派
妥当人跟去, 到那里尽一尽同窗之情就回来, 不许多耽搁了。" 宝玉
听了, 忙忙的更衣出来, 车犹未备, 急的满厅乱转。一时催促的车到
, 忙上了车, 李贵, 茗烟等跟随。来至秦钟门首, 悄无一人, 遂蜂拥
至内室, 唬的秦钟的两个远房婶母并几个弟兄都藏之不迭。
此时秦钟已发过两三次昏了, 移床易箦多时矣。宝玉一见, 便不
禁失声。李贵忙劝道: "不可不可, 秦相公是弱症, 未免炕上挺扛的
骨头不受用, 所以暂且挪下来松散些。哥儿如此, 岂不反添了他的病
? " 宝玉听了, 方忍住近前, 见秦钟面如白蜡, 合目呼吸于枕上。宝
玉忙叫道: "鲸兄! 宝玉来了。" 连叫两三声, 秦钟不睬。宝玉又道
: "宝玉来了。"
那秦钟早已魂魄离身, 只剩得一口悠悠余气在胸, 正见许多鬼判
持牌提索来捉他。那秦钟魂魄那里肯就去, 又记念着家中无人掌管家
务, 又记挂着父亲还有留积下的三四千两银子, 又记挂着智能尚无下
落, 因此百般求告鬼判。无奈这些鬼判都不肯徇私, 反 咤秦钟道:
"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 岂不知俗语说的: `阎王叫你三更死, 谁敢
留人到五更。' 我们阴间上下都是铁面无私的, 不比你们阳间瞻情顾
意, 有许多的关碍处。"
正闹着, 那秦钟魂魄忽听见 "宝玉来了" 四字, 便忙又央求道:
"列位神差, 略发慈悲, 让我回去, 和这一个好朋友说一句话就来的
。" 众鬼道: "又是什么好朋友? " 秦钟道: "不瞒列位, 就是荣国
公的孙子, 小名宝玉。" 都判官听了, 先就唬慌起来, 忙喝骂鬼使道
: "我说你们放了他回去走走罢, 你们断不依我的话, 如今只等他请
出个运旺时盛的人来才罢。" 众鬼见都判如此, 也都忙了手脚, 一面
又抱怨道: "你老人家先是那等雷霆电雹, 原来见不得 `宝玉' 二字
。依我们愚见, 他是阳, 我们是阴, 怕他们也无益于我们。" 都判道
: "放屁! 俗语说的好, `天下官管天下事' , 自古人鬼之道却是一
般, 阴阳并无二理。别管他阴也罢, 阳也罢, 还是把他放回没有错了
的。" 众鬼听说, 只得将秦魂放回, 哼了一声, 微开双目, 见宝玉在
侧, 乃勉强叹道: "怎么不肯早来? 再迟一步也不能见了。" 宝玉忙
携手垂泪道: "有什么话留下两句。" 秦钟道: "并无别话。以前你
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 我今日才知自误了。以后还该立志功名, 以荣
耀显达为是。" 说毕, 便长叹一声, 萧然长逝了。

--
※ 来源:.听涛站 cces.net.[FROM: 匿名天使的家]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52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