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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owing (整个世界森林里的老虎瞬间全部溶化成黄油),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天津闲人(十一)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12月06日22:19:34 星期五), 站内信件


                                   四


    "买报瞧,买报瞧,种棵葫芦长出个瓢,吃包子咬破了后脑勺,开洼地里的蛤
蟆长了一身毛!"天津卫的卖报童子,清一色身高一米五,骨瘦如柴,面带饥色,
只要大布袋里还有一张报没卖出去,他就不停地扯着嗓子喊叫。

    "买一张《晨报》。"从来不看报的苏鸿达,今日破天荒买了份《晨报》,为
此,他还起了个大早,早早地来到大马路十字路口,等着第一个向他跑来的报童。

    "报端一则除名广告,河边一具无名溺尸"头版头条,一号黑体字标出了头条
社会新闻。苏鸿达心里抖了一下,缺德,全是自己为了混一顿午饭,才把隆兴颜料
局和这具河漂子扯到了一起。合上报纸,喘匀了气儿,他在心中暗自为自己解脱。
其实呢,他只是东拉西扯地拉闸白,压根儿他也没想给隆兴颜料局栽赃,只是严而
信肚子里一挂坏杂碎,你只要有点风,他立时便成雨,大雨成灾,不知就把谁毁了。

    "海河水上巡警局于日前捞起一溺水男子,据某不肯透露姓名的辨认者称,此
人生前曾供职于本埠某商号任总账,五日前该商号登广告与此公脱离关系,并称该
员不辞而别,其日后一切所为皆与商号无干云云……"

    阿弥陀佛,严而信笔下留情,他只称苏鸿达为"不肯透露姓名的辨认者",否
则真说不定会惹出些什么麻烦,而且他也没往隆兴颜料局上引,"某商号",天津
卫商号多着呢,天天有人登广告除名职员,往哪儿查对去?

    一片云团消释,苏鸿达压在心头上的石头也搬下来了,沿着马路闲逛,他又得
为今日的午饭想辙了。

    "苏二爷!"才闲逛了一个多小时,刚走到南市口上,正掂量临到饭口之前该
去哪家饭店门外"站岗",冷不防迎面一个人走过来,拱手作揖,满面春风地和苏
鸿达打招呼。

    苏鸿达心头一颤,倒霉!真是不是冤家不相逢,你道站在南市大街口上等苏鸿
达的是哪一位?隆兴颜料局的掌柜,陆文宗。

    陆文宗人长得精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寿星眉毛,细眼睛,大鼻子,鼻头微
红,宽嘴巴,明明是吃好东西的福相,只因为节衣缩食总是吃不足,嘴角茸拉下来,
带上三分倒霉相。

    "陆爷闲在。"苏鸿达忙着向一旁躲闪,"我这儿有个约会,了一桩闲事,咱
们改日谈,改日谈。"说着,苏鸿达就想溜。

    "苏二爷,文宗在此恭候多时了,鸿顺居的座订好了,牛肉蒸饺。"陆文宗横
移一步挡住苏鸿达的去路,一扬胳膊,正好从怀里掉下一张报纸,陆文宗忙俯身去
拾,《晨报》。

    苏鸿达不得不停住脚步,若说去鸿顺居,时辰这么早实在不合算,多溜达几处
准能碰上比牛肉蒸饺实惠的地方。可是人人都知道陆文宗抠门儿,他请你吃牛肉蒸
饺比皇上为你摆满汉全席还有面子,据颜料局的伙计说,平日隆兴的大锅饭就是窝
头菜汤,掌灶的是陆文宗的舅子,汤里面保证不见一星油。

    推脱不开,苏鸿达只得随着陆文宗走进了鸿顺居,还真够派儿,餐桌上居然摆
了酒,四样酒菜:水爆肚,羊杂碎,花生米,菜心。

    "有一宗闲事要麻烦苏二爷。"陆文宗开门见山,头一巡酒刚下肚,他便将那
张《晨报》展开,放在了苏鸿达的面前。

    "嘛事?"苏鸿达瞧也不瞧那张报纸,"没一句实话。"一语道破,苏鸿达作
了最后裁决,"瞎掰,大睁白眼地糊弄人。"

    "是的,是的,是的么!"陆文宗连连随声赞同,"若为这野鸡小报的一派胡
言,我也就不麻烦苏二爷了,只是今天早晨,《晨报》刚刚印出来,河岸边便来了
个女子,哭天唤地,硬认那具无名男尸是她的夫君。"

    "啊!有这事?"苏鸿达将举到半空中的酒杯又放在了桌上,惊愕得半天没说
出话来。"来了个小媳妇儿?"苏鸿达举着筷子指点着陆文宗的鼻子尖问道:"她
说那个河漂子是她的爷们儿?她是那具河漂子的娘们儿?咦,咦,咦,真是年头改
良,嘛限儿事都有呀!"说罢,苏鸿达自己笑出声来。

    "玩笑不得,玩笑不得。"陆文宗一本正经地对苏鸿达说着,"一旦事态闹大,
便是一宗人命官司呀!"陆文宗目光中闪过一道疑惧,立时,他又一拍桌子,声色
俱厉地说,"不过,我不怕。第一,谁能断定这具无名男尸就是本颜料局日前辞退
的乐无由?第二,他乐无由不辞而别,即使是投河自尽,也与本号无关。第三,乐
无由在本号供职时,从未向人透露妻于在津居住……"

    "陆爷,别往下说了,这事我明白。"苏鸿达摇着筷子打断陆文宗的话,作出
一副诡诈的笑,他压低声音说,"这事,只能私了。"

    "对,俄(我)就是只(这)个意思。"陆文宗一口山西腔,说得倒也果断。

    "嘛心气儿?"苏鸿达神秘地追问。

    "啥叫嘛心气儿?"陆文宗不懂。

    "打算破多大的财?"苏鸿达仔细解释。

    "只(这)个数儿。"陆文宗习惯地把衣袖拉下来,伸过胳膊将苏鸿达的一只
手罩进自己的袖口里,两人的手在袖口里各自捏着对方的手指头。

    "太少,太少!"苏鸿达狠狠地摇头,"我说和事也不能光摆牛肉蒸饺呀,再
说,我若是不管,让你去请侯四六爷,光见面礼就是四百。没门儿,没门儿,陆爷
另请高明吧。"

    "再加一个!"陆文宗说得咬牙切齿。

    "再加个二!"苏鸿达寸土不让。

    "好,一言为定!"陆文宗狠狠地掐了苏鸿达一下,二人算是谈成了交易。

    当即,陆文宗给了苏鸿达一些现钞,苏鸿达答应就去河岸边了事,并且约定,
晚上还在这儿见面,只是酒菜要添四个热炒。"放心吧,陆爷,这事包在我苏鸿达
身上,凭苏二爷的三寸不烂巧舌,保你天下太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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