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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oe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王小波——革命时期的爱情(14)
发信站: 听涛站 (Sun Jul  9 02:13:20 2000),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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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长大以后,对我小时候的这些事感到困惑不已。我能够以百折 不挠的决心去爬一堵
墙,能够做出各种古怪发明,但我对自己身边的事却 毫无警觉,还差点被送到了看瓜的
地方去。这到底说明了我是特别聪明, 还是说明我特别笨,实在是个不解之谜。
有关我受"帮教"的事,必须补充说明一句:当时是在革命时期。 革命的意思就是说,
有些人莫明其妙的就成会了牺牲品,正如王母娘娘从 天上倒马桶,指不定会倒到谁头上
;又如彩票开彩,指不定谁会中到。有 关这一点,我们完全受得了。不管牺牲的人还是
没有牺牲的人,都能受得 了。革命时期就是这样的。在革命时期,我在公共汽车见了老
太太都不让 座,恐怕她是个地主婆;而且三岁的孩子你也不敢得罪,恐怕他会上哪里 
告你一状。在革命时期我想像力异常丰富,老把老鲁的脑袋想成个尿壶, 往里面撒尿;
当然,扯到了这里,就离题太远了。除了天生一付坏蛋模样 ,毕竟我还犯了殴打毡巴的
罪行,所以受帮教不算冤。虽然老鲁还一口咬 定我画了她(这是双重的不白之冤——第
一,画不是我画的而是窝头画的 ;第二,窝头画的也不是她。我们厂里见到那画的人都
说:"老鲁长这样 ?美死她!",算起来只有那个毛扎扎是她),而且还有X海鹰在挽救
我。 有时候我很感激X海鹰,就对她说:
"谢谢支书!" 本来该叫团支书,为了拍马屁,我把团字去了。她笑笑说: "谢什么
!不给出路的政策,不是无产阶级的政策!"
这句话人民法官宣判人犯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时常说。虽然听了我 总是免不了冒点冷汗
,怀疑她到底和谁是一头,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怨 的:毕竟她是个团支书,我是个后
进青年,我们中间的距离,比之法官和 死刑犯虽然近一点,但属同一种性质。我谈了这
么多,就是要说明一点: 当年在豆腐厂里的那件事,起因虽然是窝头画裸体画,后来某
人在上面添 了毛扎扎,再后来老鲁要咬我,再后来我又打了毡巴;但是最后的结果却 
是我落到X海鹰手里了。而她拿我寻开心的事就是这样的。
我被老鲁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或者被X海鹰吓得魂不附体,就去找毡 巴倾诉。因为我喜
欢毡巴,毡巴自然就有义务听我唠叨。毡巴听了这些话 ,就替我去和X海鹰说,让她帮
我想办法,还去找过公司里他的同学,让他 们帮帮王二。其实毡巴对我的事早就烦透了
,但也不得不管。这是因为他知 道我喜欢他。X海鹰对我有什么话不找她,托毡巴转话
也烦透了,她还讨厌 毡巴讲话不得要领,车轱辘话讲来讲去。但是她也只好笑迷迷的听
着,因为 她知道毡巴喜欢她。X海鹰也喜欢我,所以经常恐吓我。但是我什么都不知 道
,只是吓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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