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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巴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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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近代交通方式出现之前,世界各地的朝圣者来一次耶路撒冷的困难,真可谓难于
上青大。但他们中的极小一部分终于抵达了,当时耶路撒冷街道中衣衫褴楼的万里苦行
者的心情,已是我们难于想象。我们,实在人轻易了,只得把胸襟收抬干净,准备领受
来自古代的巨大精神冲击。
  序幕是进旧城,面对浓浓的一个中世纪。
  阴暗恐怖的城门开启出无数狭小拥挤、小铺如麻的巷道,所有的人都被警告要密切
注意安全,使我们对每一个弯曲、每一扇小门都心存疑惧。脚下的路石经过千年磨砺,
溜滑而又高低不平,四周你漫的气味,仿佛来自悠远的洞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片
敞亮,眼前一个广场,广场那端便是著名的哭墙(waiIlng  Wall),犹太教的最高圣地

  这堵墙曾是犹太王国第二圣殿围墙的一部分,罗马人在毁城之时为了保存自己胜利
的证据故意留下的,以后千年流落异乡的犹太人一想到这堵墙就悲愤难言,直到现代战
争中犹太士兵抵达这堵墙时仍然是号陶一片,我见过那些感人的照片,很理解这种民族
悲情。说小一点,就像一个大家族流离失所,最后回来时只见一截断墙,能不跪地失声
?
  靠近哭墙,男女分于两端,中间有栅栏隔开。男士靠近时必须戴帽,女士离开时不
能转身,而应面墙后退。在墙跟前,无数的犹太人以头抵青墙石,左手握经书,右手扪
胸口,诵经祈祷,身子微微摆动,念完一段,便用嘴亲吻墙石,然后向石缝里塞进一张
早就写好的小纸条。纸条上写什么,别人不会知道,犹太人说这是寄给上帝的密信,墙
是邮电局。于是我也学着他们,往祈祷之后寄了一封。
  背后有歌声,扭头一看,是犹太人在给刚满十三岁的男孩子做“成人礼“,调于已
经显得十分欢悦。于是,哭声、歌声、诵经声、叹息声全部汇于墙下,一个民族在这里
完成一种压抑千年的倾诉,宗教奥义和民族精神由一堵墙而变得可触可摸、具体动人。

  哭墙的右侧有一条上坡路,刚攀登几步就见到了金光闪闪的巨大圆顶,这是伊斯兰
教的圣地,叫金顶岩石清真寺,也简称为岩召圆顶(Dome  of  Rock);它的对面,还有
一座银顶清真寺,两寺均建于阿拉伯军队在公元七世纪征服耶路撒冷之后。
  我们在金顶岩石清真寺门口脱下鞋子,恭恭敬敬地赤脚进入,只见巨大的顶穹华美
精致、金碧辉煌,地下铺着厚厚的毛毯,中间一个深褐色的围栏恨高,踮脚一看,围的
是一块灰白色的巨石,相传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由此升天。巨召下有一个洞窟,
有楼梯可下,虔诚的穆斯林在里边礼拜。伊斯兰教对耶路撒冷十分重视,有一个时期这
是他们每天礼拜的方向,直到现在仍是除麦加和麦地那之外的另一个重要圣地。走出金
顶宕石清真寺我环顾四周,发觉伊斯兰教的这个圣地开阔、高爽、明朗,在全城之中得
天独厚,犹太教的哭墙只是处在它的脚下。
  就在这两个宗教圣地的交缠处,第三个宗教--基督教的圣地也明晰而强烈地盘旋其
间。盘旋的方式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相传耶稣被叛徒出卖、被当局处死之前曾背着
十字架在这条路上游街示众。目前正在特拉维夫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中国留学生荆杰先
生熟悉这条路,热情地带领我们走了一遍。
  先是耶稣被鞭打、被戴上荆冠的地方,然后是他背负十字架游街时几次跌倒的处所
,每处都有纪念标记。在他游街遇到母亲玛丽亚的小街口上有一个浮雕,两人的眼神但
然而悲怆,凝然直视,让人感动。
  最后,到了一个山坡,当年的刑场,从公元四世纪开始建造了一个圣墓教堂,来自
世界各地的基督徒在这军表情沉重而圣洁,教堂入口处有一方那稣的停尸石,赭白相间
,被后人抚摸得如同檀木,有两位年老的妃女跪在那里饮位,而其他朝圣者也都跪在两
旁。
  基督教把这条长长的小路称作悲哀之路(VlaDolorosa),也简称苦路,几乎不加修
饰地让人走一走,强烈地烘托出一种感受:无罪的耶稣被有罪的人们宣判为有罪,他就
背起十字架,反替人们赎罪。路,那么真切又那么具体,几乎成了《圣经》的易读文本

  三个宗教都以各自感人至深的方式在这里吐纳着无数信徒的精神寄托,把一层层神
圣的悲情叠加给这座城市。任何像样的宗教在创始之时总有一种清澈的悲剧意识,而在
发展过程中又因与民族问题紧紧相连而历尽艰辛,彼此都承受了巨大的委屈。结果,原
始的悲剧意识中又加入了历史的悲剧体验,谁都有千言万语却淮都又欲关无声。这种宗
教的悲剧感有多种走向,取其上者,在人类的意义上走向崇高;取其下者,在狭窄的意
气中陷于争斗。因此,耶路撒冷的路途也有多种方向,在淤积看无数次毁诚血泪的街道
上,每天存在着相知、相融、相悦的无限可能。
  在从犹太人的哭墙攀登到伊斯兰清真寺的坡路上,看到一群阿拉伯女学生,聚集在
高处的一个豁口上俯看着哭墙前的犹太人,特别是倒着走路的犹太妇女。她们的眼神中
没有任何仇恨、鄙视和嘲笑,只是一派清纯地凝视着,想着什么。她们发觉背后有人,
惊恐回头,怕受到长辈的指责,或受到犹太人的阻止,但看到的是一群中国人,她们放
心地笑了,继续转过身去观看,神色更加宁静。
  三九   多一点遗忘
  一九九九年十月三十日,以色列加沙地区,
  夜信耶路撒冷Remaissance旅馆
  耶路撒冷太浓了,浓得稠稠黏黏,连呼吸都有点急迫。那么,今天暂换一个方向,
去加沙地带。
  这是目前世界上最敏感的地区之一,一到入关口就感到气氛远比约旦河西岸和戈兰
高地紧张。迎面是一个架势很大的蓝灰色关卡,以色列士兵荷枪实弹地站了三个层次,
头顶岗楼上的机枪,正对准路口,远远望进去,经过一个隔离空间,前向便是巴勒斯但
的关卡。
  在这里进出需变查验护照,但谁都知道,护照上一旦出现了以色列的签证和入关纪
录,以后再要进阿拉伯的其他国家就困难了,因此前几天从埃及进关的时候用的是集体
临时签证,但那份签证今天并没有带在身边,于是我们这帮人究竟是怎么进入以色列的
,都成了疑问。更麻烦的是,几辆音普车无牌照行驶的问题在这里也混不过去了。有麻
烦才有意思,看他们怎么处置。有一辆警车朝我们的车队驶来,我们的摄影师在车窗内
悄悄地打开了镜头。
  警车上坐青一位胖胖的以色列警官,看派头级别不低,也不下车,只是看着围上去
的我们几个人一个劲摇头:“你们,居然连什么文件也没有?没有签证,没有车牌,没
有通行许可?“他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车队,耸耸肩,不再说什么,只让我们自
己得出结论,便吩咐司机把车开走了。
  既不好玩,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打电话找中国驻巴勒斯坦办事处。不多久,常
毅参赞和他的夫人潘德琴女士就开青车来到了关口,几经交涉,以色列警官终于同意我
们几个人坐着办事处的外交公务车进去。车子驶过巴勒斯坦关口,倒不必再停下检查,
我们向憨厚的士兵们招了招手,他们咧嘴一笑,就过去了。
  加沙地区的景象,与杰里科那里差不多。我们先到一个难民营,难民主要是一九六
七年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各地阿拉伯人,由于已经过了三十多年,现在也已形成了一个社
区。满眼是无数赤着脚向车队奔来的天真孩子,按阿拉伯人的生育惯例,逃难过来的已
是他们祖父一代了。生活当然还是贫困,但据巴勒斯坦电视台的朋友说,与三十年前相
比,已发生很大变化。我问,这么大的难民是由什么样的机构管理的?他们说,是居民
委员会。我再问,居民委员会上面是什么机构?他们指了指街口说:他。我一看街口,
是阿拉法特的巨幅画像。
  加沙地区被以色列包围着,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进出很不容易;但在以色列看来,
他们整个国家都被阿拉伯世界包围着,再有巴勒斯坦在疆域之内膨胀,真是里外不安;
更让我惊奇的是,居然还有一群固执的犹太人在加沙地区住看,决不搬走,但他们只能
用铁丝网把自己围住。
  这就构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包围网,你包围我,我包围你,你深入我,我深入你,你
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断,离不开,扯不清,双方都有一笔冤屈账,互相都有几把杀
手铜,就像两位搬不了家的邻居,把伤疤结在一起了。
  很想去看加沙境内的犹太人居住点,远远见到有铁丝网、岗楼、探照灯,我们想走
近一点,阿拉伯朋友说,这已经是最近了,再近他们就会射击。其实,每一个定居点里
只住了十几个犹太人,保卫的军警数量与他们差不多。他们在定居点里也没有像样的营
生,艰难又危险,却坚持多年,来表示他们的一种领土观念。
  我站在路边看青这一圈圈互相包围的网,觉得这是人类困境的缩影。事情开始时可
能各有是非,时间一长早已烟雾茫茫。如果请一些外来的调解者来裁判历史曲直,其实
也有点冒险,因为这样会使双方建立起自己的诉系统,倒把本该遗忘的恩怨重新整理强
化了。我在这里与以色列和已勒斯坦两方的朋友都作了深入的交谈,渐渐产生了一个想
法:他们都应该多一点遗忘,让往事如烟,然后搁置情绪,用现代政治智慧设计出最理
性的方略。记性太好,很是碍事。
  历史有很多层次,有良知的历史学家要告诉人们的,是真正不该遗忘的那些内容。
但在很多时候,历史也会被人利用,成为混淆主次、增添仇恨的工具,有的人甚至借着
历史来掩饰自己、攻讦对手,因此更应警惕。几个文明古国的现代步履艰难,其中一个
原因便是历史负担太重,玩弄历史的人太多。只有把该遗忘的遗忘了,历史才会从细密
的皱纹里摆脱出来,回复自己刚健的轮廓。
  可惜直至今天,很多历史只喜欢做皱纹里的文章。
  为了加深对这一个问题的思考,决定明天去参观耶路撒冷城西的大屠杀纪念馆。那
里,出现了必须由全人类共同确认的一些原则,因此可以让我们更直捷地体验,历史的
哪些部位才不该遗忘。
  四十  寻找底线
  一九九九年十月三十日,耶路撒冷,
  夜宿Asnaissance旅馆
  大屠杀纪念馆伞落在耶路撒冷城西的赫哲山旁,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德国纳
粹屠杀的六百万犹太人。
  进入主厅,每个男人都要从一位老汉手中接过一顶黑色小纸帽戴上,主厅黝暗,像
一个巨大的洞窟,屋顶有一扇窗,一束光亮进入,直照地下一座长明火炬,火焰燃得宁
静,不露声色地把镌刻在地上的那些“现代地狱“的地名一一显现出来。中间有一个小
小的讲台,表示这里永远有许多话要讲,但今天没有讲述者,只有一点沉默的微光。每
年五月的一天,以色列的总统和总理都会站到这里,全城汽笛长鸣,各行各业立即停止
一切工作,悼念两分钟。
  离开主厅时,我把黑纸帽还给门口的老汉,说声谢谢。老汉点一点头,用浑浊的眼
睛看青我,然后指了指东边。东边,我没有料到,会有一个让我泪下不止的所在。
  那是一座原石结构的建筑,门口用英文写着:亚伯拉罕先生和他的妻子伊蒂塔,建
造此馆纪念他们的儿子尤赛尔(Uziel),尤赛尔一九四四年在奥斯维辛被杀害。
  但是,这并不仅仅是一个私人的纪念,因为还有一行触目惊心的字:纪念被纳粹杀
害的一百五十万名犹太儿童。
  进入这个纪念馆要经过一条向下延伸的原石甬道,就像进入最尊贵的法老的墓道,
所有的人都低着头沉重地往前走,没想到一拐弯,就看到甬道尽头一幅真人大小的浮雕
,是一张极其天真愉快的儿童的脸,年龄在三四岁之间,浮雕下分明写着他的名字:尤
赛尔。儿童的笑脸具有如此大的震撼力,是我以前没有感受过的,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
了,心想,年迈的父母要在自己死亡前用这么多石头留住儿子早就逝去的笑脸,这样的
举动不能不触动人类最基本的良知。
  从尤赛尔的浮雕像再向里一转,我肯定,所有的人都会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动弹不
得,因为眼前一片漆黑的背景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儿童笑容,男孩,女孩,微笑的,大
笑的,装大人样的,撒娇的,调皮的都有。短发似乎在笑声中抖动,机灵全部在眼角中
闪出。但他们,全被杀害了!这些从遗物中找到的照片,不是用愤怒,不是用呼喊,而
是用笑容面对你,你只能用泪眼凝视,一动不动,连拿手帕的动作都觉得是多余。
  我不敢看周围,但已经感觉到,右边的老人已哽咽得喘不过气来,左边一个年轻的
妻子一头扎在丈夫怀里,丈夫一只手擦着自己的眼泪,一只手慰抚着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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