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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终于挪步,进入一个夜空般的大厅,上下左右全是曲折的镜面结构,照得人就
像置身太虚。不知哪里燃了几排蜡烛,几经折射变成了没有止境的烛海,沉重的夜幕又
让烛海近似于星海,只不过每颗星星都是扑扑腾腾的小火苗。这些小火苗都是那些孩子
吧?耳边传来极轻的男低音,含糊而殷切,是父亲们在嘱咐孩子,还是历史老人在悲怆
地嘟哝?
走出这座纪念馆的每个人,眼睛都是红的。大家不再说话,慢慢走,终于走到了一
座纪念碑跟前。内弧形的三面体直插云霄,它纪念的是一切在反抗法西斯的斗争中牺牲
的英雄,没有国界,不分民族。法西斯摧残的不仅仅是某个民族,而是全人类,所以全
人类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不远处的墙角里放着一条小木船,旁边挂了一个说明,原来这
条小木船是荷兰的反抗者组织在那最险恶的年月每天深夜用来偷渡犹太人的,一条船至
多能坐三个人,加上另外几条,居然解救出七千多人。怪不得纪念馆周围的花坛、草坪
上刻有大量感谢牌,感谢当年解救过犹太人的各国人民和各种组织。每个感谢牌边还种
一棵树,如今已浓荫蔽天。
我很看重耶路撒冷有这样一座纪念馆,因为有它存在,多种宗教纠纷和民族冲突碰
到了一条真正划分大善大恶的底线。育了底线,也就有了共同语言。
记得去年寒风凛冽的一大,我曾来到德国柏林的一个老式体育场,希特勒在那里举
行过奥林匹克运动会。那次运动会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世界上很多国家的抵制,因此当年
这个体育场内的景况,是既嚣张又凄凉的。那些国家对希特勒的军事暴行无可奈何,但
敢于抵制奥运会,原因就在于希特勒这次打扮出了一个文明的姿态,摇晃出了一个文化
的美名,这就有机会让他看一看文明的底线了。
对野兽无可理喻,但野兽居然也念叨起奥林匹克,那就可以对它有态度了。
在罗马时,处处都避不开墨索军尼的影子,事实上他在保存和弘扬古代文物方面真
是做了不少大手笔的事,有时还能在电台听到他当年演奏的乐曲,可见他对一般意义上
的文明并不陌生,但作为法西斯头子他逾越了底线,因此也就成了一个历史的罪人。
文明可以成为一种点缀,但文明有最终指向。正是这种最终指向,维护了人类。
四一 碗是什么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一口,耶路撒冷,
夜宿benaissance旅馆
主持人许戈辉走了,换来了陈鲁豫。
许戈辉走前,与我有一次轻松的话别。因为对着镜头,也就成了一个节目。
我问许戈辉,这一个月来我们一起走了很多地方,你觉得最美丽的风景是在哪里?
她想了一想回答,还是第一天见到的雅典苏尼翁角海岬,海天一色,千年石柱,又找到
了拜伦的刻名。
她问我,一个月来,最震撼的景物是哪一处?我说,是埃及卢克索的太阳神庙。希
腊的美比较容易亲近,埃及就不一样,一切部神秘,而太阳神庙与金字塔相比,是一种
更有审美冲击力的神秘,站在门口就震撼了。
我问她,最不可恩议的地方在哪里?她说,当然是耶路撒冷,把几大宗教全捏在一
起了,成了世界的浓缩,彼此又咫尺之遥,走在老城街上几乎无法相信。
她问我,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哪一件?我说,是从开罗到卢克索七百公里全
部有重兵保卫,连装甲车也出动了,而且他们天天如此。保护古迹和旅客,居然成了一
个著名大国的第一军事行动,实在匪夷所思。
我问她,你认为是哪一件?她说,在预计今天非常紧张的约旦河西岸、戈兰高地穿
行,反而没有紧张气氛,联合国维和部队的战士把枪仍在一边与我们聊天,恨不得把枪
送给我们,不可思议。
她问我,最感动的地方在哪里?我说,是在反复领略了此地宗教纠纷和民族冲突的
严重性后,突然见到了拉宾倒下的那个街口。
又这么互相问了一些,戈辉说,行程开始才一个月,今后的路更长,这些纪录一定
会打破,我说,打破了我会立即打电话告诉你。
但是,碍于电视拍摄,我们部遗漏了一个问题: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答案不可能
有争议:吃饭。
我们这些人成天走南闯北,又经常出国,照理在饮食上已有很大的适应性,愿意尝
尝各国的不同口味,对西餐和阿拉伯饮食并不抵拒,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当很大的劳
动强度与基本上吃不到中餐这两件事碰在一起之后,恐惧很快出现。戈辉长相小巧却很
能吃苦,为了拍一个西奈山的日出她通宵爬山,下来后两腿发颤还在对着镜头说话,但
对着餐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很多次,我在琳琅满目的自助餐柜台前转悠三遍,只能叹一口气,拿一片面包,
扒拉一点生的黄瓜、西红柿、青菜叶,再也不想吃什么了。在我们一行中,吃得如此“
收敛“的远不止我一个。有几位胃口很好,偶尔发现一根尚可下咽的酸黄瓜就兴奋地奔
走相告。
于是我们开始了寻找中餐馆的悲壮努力。
在希腊找到一家,十分低劣,收价甚高,我们在吃饭时拍了几个镜头留念还要加收
“拍慑费“,真让人恶心。开罗和特拉维夫各有一家勉强可以,放到国内什么也不是,
可怜我们一行刚喝半口番茄鸡蛋汤已满脸亲情地要以店为家了。昨天陈鲁豫初到,又有
点感冒,想让她吃一点好的,开车从加沙直奔特拉维夫,找那家勉强可以的中餐馆,谁
料还没停车就看到狭小的店间外已有几十个中国人在排队,都是像我们一样眼巴巴饿馋
了的同胞,多数是香港、台湾的旅行者,不知会等到什么时候,只好回耶路撒冷找。回
到耶路撒冷已经深夜,连找两家都已经人满为患,便决定忍痛放弃,到一家咖啡馆去吃
点什么。但这时大家早已为一口饭奔走得疲惫不堪,饿劲已过,陈兽豫一头斜在车上睡
了,不肯下车。《北京青年报》记者赵维抱怨:耶路撒冷变成了“一路傻冷“,要是能
喝口热粥多好!大家齐声唏嘘:“太奢侈了!“
陈鲁豫这次来的时候带了几包方便面,饿了想泡一碗,便打电话给客房部想借一个
碗。外语里虽然也有“碗“这个词,但在很多地方看不到这种东西,只有大大小小的盘
子。果然,客房部问:“碗是什么?“鲁豫用英语描述给他们听:“比盘子深一点,凹
下去的,可以盛吃的东西………“他们终于懂了,过了一会儿敲门送来,鲁豫一看,居
然是个塑料花盆!
--就凭吃饭这一点,我想,人类的各个群落在生态文明上确实难于真正沟通,明乎
此,才能寻找到在地球上共同生活的一些心理原则。你看,那些被我们适应了几千年的
口舌习惯,似乎早已天经地义,谁知有一个无比辽阔的世界对它基本不清楚。更值得深
思的是,那个世界的人也过得很好。如果我们用中国某个菜系的烹调规范来责难和嘲笑
他们,那么,真正被嘲笑的一定是我们自己。
由此可知,不同的生态文明不应导致互贬互损,而应该导致多元共存。范围大一点
,这是各个民族的相处之道;范围小一点,这也是现代文化的生存原则。但社会上总有
一些人喜欢以自己的一孔之见和习惯姿势批判他人,结果成了对社会的一种骚扰。请看
这儿隔三差五发生的冲突,并没有多少歹徒捣乱,大多也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偏执情绪在
燃烧。
四二 我们不哭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日,耶路撒冷,
夜宿Renaissance的旅馆
明天就要离开耶路撒冷,今天我们几个一大早又到老城转悠去了。没有方向,没有
目的,只想再细细地看它一眼,与它告别。
耶路撒冷风景太多太密,就我个人的兴趣而言,最喜欢的一条路是从雅法门到锡安
门,再经杜门进入其特伦山谷。这条路既有多种生态的反差对比,又有安静、清洁的社
区,不必承担过重的宗教负担,却时时可见几千年前的古迹,漫步其间,有一种饱满的
悠闲。
在耶路撒冷,不愁不饱满,就怕不悠闲。宗教激情、历史激情和民族激情全在这些
小街中倾注,无论本地人还是外来人都有点血脉赏张。因此,寻找一个能够保持距离的
视角,反而能投入一种滋味悠长的品赏。
说实话,我看了那么多大,觉得犹太朋友们真是优点多多,唯一的遗憾是过于自我
和狭隘,缺少通脱和悠闲。如果说,这儿的阿拉伯朋友对于自我生态太不在乎,那么,
犹太朋友则太在乎、太紧张。
有人看到犹太人在哭墙前令人感动的种种表现就问,我们中国人为什么没有这么强
烈的民族激情和宗教激情呢?似乎有点自惭,对此我不敢苟同。
我在哭墙前对着凤凰卫视的摄影镜头说:犹太人二千年没有目己的国土,因此必须
寻找一个精神上的国上,犹太教就是这个国土的边防。犹太人长期流浪,因此必须精细
地盘算、严密地自卫,否则何以在异国他乡生存?这种强烈的群体防守和个体防守趋向
,确实不像中国。中国一直拥有广阔的国土,很少迁徒流浪。对此,我们既不必自傲,
也不必自惭。但稍稍有一点自得,那就是:泱泱大国给了我一种从容的心态,茫茫空间
给了我一副放松的神态,茫茫空间给了我一副放松的神经。中华民族灾难不少,但比这
于犹太人,以千年目光一看,毕竟安逸得多了。我们没有哭墙,我们不哭。
我在耶路撒冷的街道、古迹间走走停停,一直在一个问题:以一上来旅行者的客观
眼光,什么是它今后最好的走向?
这个问题很尖锐。眼前,考古挖掘还在大规模地进行,我到考古现场一看大吃一惊
,一座城门,原来每次毁城都是一处掩埋,以后的重建都是层层叠加。那么,一个个圣
殿挖掘出来,测定的年代都以人咋舌,会不会给现实的纷争又带来新的依据?在我看来,
一切古迹只有在消除了现实火气之后才有真正的价值。如果每一个古迹都虎虎有生气地
证明着什么,表白着什么,实在让今天的世界受不了。妻子在旁边说:“耶路撒冷最好
成为一个博物馆。“
耶路撒冷太大,不可能整个成为一个博物馆,但它的种种遗址、古迹(包括圣迹)
,却有必要提开文化意蕴和审美意蕴,使后人能够更加愉快地欣赏。在这一点上,我突
然怀念起佛罗伦萨。尽管罗马人很对不起犹太人,但文艺复兴时代的佛罗伦萨却有一种
激动人心的走向值得耶路撒冷参考。在那里,许多宗教题材(包括犹太教的题材)经山
一代艺术大师的创造变成了全人类共享的艺术经典,在佛罗伦萨一个洗礼堂的外墙雕塑
上我发现,艺术家的群像置于上帝和天使之间。这种把历史融于艺术,把宗教融于美学
的景象,我在罗马、梵蒂冈、巴黎还一再看到。由艺术和美学在前面辉耀,千年岁月也
就化作肌理停匀的人性结构,城市、古迹、教堂也都随之变得轻松和疏朗。我想,如果
耶路撒冷也出现了这个走向,那么,犹太朋友和阿拉伯朋友的群体心理结构,也会相应
变得更加健康。
就这么想来想去,最后我笑了。耶路撒冷,预支了我那么多的虔诚,归还了我那么
多的劳累,挑起了我那么多的惊奇,留给了我那么多的惆怅。我今后,大概很唯再对一
个古迹发什么感慨、写什么文章了,就像一场饱餐后难免厌食,不会再有饥渴时的敏锐
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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